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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有灵的出处(万物皆有灵这句话出自哪里)

我是小七,一个喜欢妖魔鬼怪的四川姑娘,一个沉迷于山海经的野生爱好者,一个居住在成都的社畜。

作者:知北游

上古三代的时候,人们信奉万物有灵,各种东西都有可能成为被崇拜的对象,其中就有一种“神木崇拜”,看看古籍里的很多记载,古人很重视的社稷,社上都有“社树”,《论语·八佾》里记载:“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古代国家社上的这种社树,既是一种崇拜物,也是一个国家的象征。直到现在还可以看到,在一些古老的村居村口和古寺庙里的那些缠满红丝带的大树,就是其遗风。这种观念起源于什么时候我们实在是不能知道,但是在古老的典籍《山海经》中就有很多关于这种神树的记载,有学者认为这些神树并非仅仅是树,它们还代表着一些古老的氏族,这种看法也许有道理。

这次先来说说《山海经》中与太阳有关的四棵神树。

一、扶桑(扶木)

《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大荒东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扶桑是古代传说中最有名的一棵上古神树,因为它是十日在早晨从东方出发的第一站。大概的情形是十日从上往下排队,一天一个轮流出去,由它们的母亲羲和驾着六螭(六龙)拉的神车载着它们,由东向西从天穹上驶过,照耀天地。这样在扶桑树上的状况就是“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居上枝的”就是准备出发的那个,下面的九个就是排队等候的。

可注意的是,战国以来的文献中,都认为是太阳的母亲羲和驾着神车拉着太阳从天空驶过,而《山海经》的本文里没这个记载,只说是“皆载于乌”,也就是太阳是由乌这种鸟驮着飞行的。这本来是一个很朴素的想象,因为太阳是个圆球,它没腿没翅膀,怎么在天空中运行呢?古人就想象它是由一种鸟驮着飞行于天空的,这很合乎情理。后世的典籍里则说成是太阳里有神乌或三足乌,乌也就成了太阳本身,那么太阳要在空中运行,就成了羲和驾着车子载着它飞行了。这种说法在战国时代很盛行,可大家看看《山海经》里的记载,只说羲和生了十日,浴日于甘渊,绝没有说她驾车子拉太阳的事情,这种说法显然是后来人的演绎。

传说羲和的太阳车要在西方落下以后,再经过地下回到东方,把拉回来的太阳放在最下面排队,第二天再拉最上面的一个太阳出去,所谓“一日方至,一日方出”,就这么循环往复,亘古不止。

汉代有些书里写作“榑桑”,比如《说文解字》里说:“榑:榑桑,神木,日所出也。”也就是“榑”是扶桑之“扶”的后起专字,后来的书里还有讹作“搏”的,因为木旁和扌旁字形太接近,古书里经常写错。实际上“扶”、“榑”都是“甫”、“誧”、“溥”、“博”、“普”之类字的通假字,大家查查《尔雅》《说文解字》《广雅》《广韵》等书,这些字不仅读音都相同或相近,含义和相同,都是“大”的意思,《海外东经》作“扶桑”,《大荒东经》作“扶木”,“扶桑”就是“大桑树”,“扶木”自然就是“大树”,古人给起名就这么质朴。

当然也有学者有新的见解,清代学者孙志祖《读书脞录》卷七里认为“木有桑音”,他说:

“古‘木’字有‘桑’音。《列子·汤问篇》:‘越之东有辄木之国’,注音‘木’字为又康反。《山海经·东山经》:‘南望幼海,东往搏〈榑〉木’,注‘扶桑二音’是也。字书‘木’字失载桑音,人多如字读之,误矣。《吕氏春秋·为欲篇》:‘东至搏〈榑〉木’,亦当读为‘扶桑’。”

根据他这个说法,《大荒东经》的“扶木”也该读“扶桑”才是。但是个人觉得孙志祖的这个说法并不那么可信,“木”字并没有“桑”音,他举的例子也不可靠,比如他说《列子·汤问》里的“辄木之国”,今本作“辄沐之国”,张谌注:“又休”,就是说“沐”字又或作“休”,因为这两个字形相近容易互讹。杨伯峻《列子集释》里说:“世德堂本‘沐’作‘木’,注‘休’作‘康’”,是一本的张谌注文作“又康”,没有“反”字。其实张谌注的那个“康”字当是“庥”字的误写,根据《说文解字》“庥”是“休”的异体字,它们本来就是一个字,作“休”与作“庥”没分别,和“桑”音无关。《东山经》说“东望榑木”,郭璞注:“扶桑二音”,吴任臣《山海经广注》说:“《六书正譌》‘扶桑’作‘榑桒’。”郭璞时看到的本子这里应该是作“榑桒”,“桒”是一种传抄古文的隶古定字形,和通行的“桑”写法不同,郭璞怕读者不认识才注“扶桑二音”,只是后人在传抄中把“桒”讹作“木”,结果孙志祖就据此认为“木有桑音”,实在是说服力不强。先秦古人说的“木”就相当于今天说的“树”,扶桑又称扶木,只是不同的名称,“桑”是说明它的树种,“木”则是一种泛称。

根据《山海经》的说法,扶桑是太阳从东方出发的地方。

二、建木

《海内南经》:“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在窫窳西弱水上。”

《海内经》:“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皞爰过,黄帝所为。”

《海内南经》和《海内经》是同一篇的两个版本,二者的记载有所不同,那只不过是口传的解说词有差异。其中《海内经》是一个比较古老的版本,所以它的作者还知道与建木有关的故事,说“大皞爰过,黄帝所为”,“过”是经过,“为”是“作”,袁珂先生说:“此‘为’者,当是‘施为’之‘为’,言此天梯建木,为宇宙最高统治者之黄帝所造作、施为者也。”黄帝就是皇帝,也就是上帝,这是说建木是大皞从这里经过,是黄帝所造的,这在古代可能有一个很重要的神话,可惜详细情况现在不能知道了。。

“建木”这个名字就很有意思,《说文解字》里说:“建,立朝律也。”“建”的本义是制定设立朝廷律法的意思,引申为树(竖)立,段玉裁说“今谓凡竖立为建”,这棵树名“建木”,说明它是人为栽植的一棵神树,栽植的人是黄帝,也就是上帝。那么《海内南经》里说建木“其状如牛”就很值得怀疑,黄帝竖立的一根木头变成的大树,怎么能象头牛呢?这个“牛”可能是“朱”的残泐讹误,“朱”是“株”的本字,它的本义就是树干,也就是树去掉树头、树根的部分,所以《海内经》说它“百仞而无枝”,就是一根树干的样子。

《山海经》里没说这棵树和太阳有什么关系,可别的书里有相关记载,《吕氏春秋·有始》:“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淮南子·地形训》:“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其实这些都是本《海经》为说的,只是他们根据的版本不一样,言辞略有不同。

这棵树说是在都广(一作广都)之野,众帝从这棵树上下于天地间,也就是一架天梯。所谓的“众帝”有学者认为是“众天帝”,那是不正确的看法,众帝就是指大皞等人间众帝,比如虞朝的帝尧等五帝。古人认为帝王都具有神性的,都能上下于天,比如夏朝的开国君主夏后启也能“上三宾于天”,能“宾帝”,能乘云车、驾二龙在空中飞翔,自然其他的古帝王也具有相同的神性,能上下于天地是情理之中的事。

同时,这棵树是位于天地之中的都广之野,张衡《思玄赋》里说:“躔建木于广都兮,拓若华而踌躇。”所以太阳经过这里的时候,这棵树没有影子,而且四周空旷,喊叫连个回声都没有。唐代文学家敬括作了一篇《建木赋》,其中有这么一段:

“广都有建木焉,大五千围,生不知始;髙八千尺,仰不见巅。过雷电,遗云烟,倚白日,磨青天,靡蟠桃于度朔之上,毫若木于沧海之边。斯未足竒者,天收寸云,日在午位,明白宇宙,光皎烛秘。枝枝攅太虚外青,叶叶积元气间翠。无一点之影,落之于地,故自当玉京之要,得天下之中。”

敬括的理解很到位,首先是建木应该是棵很高大的树。其次是他说“日在午位”的时候“无一点之影,落之于地”,故曰“得天下之中”。那么大家可以知道,在古人的心目中,建木实际上是起个日晷的作用,当太阳行驶到它上方的时候,恰好是在天地之中,时间正好是正午,所以这棵树显然在古代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它与天文历法可能有很密切的关系,并非仅仅是个通连天地的梯子。

三、若木(桑木)

《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泂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

《海内经》:“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

若木这棵神树,在古代也很有名,不过这棵树和扶桑关系密切,《说文解字》里这个“若”写作“叒”,解释说:“叒,日初出东方汤谷所登榑桑,叒木也。”段玉裁认为“当云‘叒木,榑桑也,日初出东方汤谷所登也。’”又说:“《离骚》:‘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二语相联,盖若木即谓扶桑。‘扶若’字即‘榑叒’字也。”《楚辞·天问》里说“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就是羲和的太阳车还没出发,若木的花为什么就开始发光?《淮南子·地形训》里说“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末”是指杪末,也就是今天所说的树梢,若木的树梢上面有十日,岂不正是扶桑“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唐代诗人李贺《苦昼短》诗说:“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显然认为若木就是扶桑。王献唐先生在《炎黄氏族文化考》一书中,花了很大篇幅论证“桑”、“若”古文相近,所以“桑”讹作“若”,“若木”就是“桑木”,“若水”就是“桑水”(见该书第330-333页),看法应该是正确的。

但是我个人认为若木并非是扶桑,根据《山海经》的记载可知,它不是在大地的东方,而是在《大荒北经》,也就是北方,而《海内经》的记载又说是在“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山海经》里说的“南海”就是今天江苏省连云港以东的黄海海面(海州湾),黑水就是古济水(南济),青水就是淮河,又是在南方,似乎两棵若木还不是同一棵树,它和太阳所登的扶桑并没有关系,而是另外一棵大桑树,《楚辞·离骚》里说:“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说明若木和扶桑并非是一棵树。可正因为若木也就是“桑木”,所以后人把它和扶桑混同,也和太阳有了关系。

最有代表性的是《淮南子·地形训》里的记载:

“扶木在阳州,日之所昲。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

这里面说得很明白了:扶木即扶桑,是太阳出发的神树;建木是众帝上下天地的梯子,也是太阳在正午时经过的神树;若木则是在西方,是太阳落下的神树,所以汉代王逸注《离骚》里的“若木”时说:“若木在昆仑西极,其华照下地。”晋代郭璞在注《大荒北经》的“若木”时也说:“(若木)生昆仑西,附西极,其华光赤,下照地。” 南朝宋·谢庄《月赋》说:“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其中“扶光”就是扶桑之光,“东沼”是指东海;“若英”就是若木之英,“西冥”就是指西海。李周翰注:“扶桑,日出处;若木,日没处。”都认为若木是在昆仑山西边靠近大地西极,是日落的地方。那么,扶桑、建木、若木这三棵树实际上分别代表了一白天的早、午、晚三个不同的时段。

只不过,这种看法很可能都是战国以来人们逐渐的演绎和附会,即先把若木和扶桑联系起来,又和太阳联系起来,又知道它们不是一棵树,于是就给分派了任务:扶桑在东方供日出,若木在西方供日入,可大家看看《山海经》里的记载,只是记载了若木和若水,根本就没这种说法,至少它不认为若木是日落之地。

四、柜格之松

那么,《山海经》中有没有日落处的神树呢?当然有了,就是柜格之松。《大荒西经》记载: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

其中的“柜”,现在的读音是guì,郭璞注是音“矩”,《说文解字》的注音是其吕切,《广韵》的注音是居许切,都是读音ju,这里它就是“拒”的通假字,“拒格”就是描述这棵大松树枝条伸展很长,就象撑拒支格的样子。这情况和黄山的迎客松的情况相同,那树的树枝伸出去很长,古人认为是拒格,今人认为是迎客。

吴任臣《山海经广注》引《游氏臆见》曰:“柜格之松在西海外,为日月所出入。”那么这棵神树显然就是在大地的最西边,是日月所出入的地方。袁珂先生《山海经校注》里说:

“此方山为日月所出入唯一之山也,然而地在西荒,何可云‘出’,此神话之山,诚如郭璞所云:‘不可以常理推’矣。”

它说的“出”应该是指月出。大家都知道,月亮在望的时候是先出现在天的西边,然后每天都一点一点地往东方移,古人观察到了这一现象,认为月亮是生于西方,和日生于东方相反,《礼记·礼器》里说:“大明生于东,月生于西”,这里的“大明”就是指日;又《祭义》里说“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都是认为月生于西方,那么柜格之松说“入”是指日入,“出”那就是指月出了。

所以,在《山海经》中,与扶桑相对的神树其实是柜格之松,一个在东方是日出的神树,是桑树;一个是在西方是日入的神树,是松树。那么在古代的神话传说之中,柜格之松一定也是棵很有名的神树,应该也有关于它的一些神话故事,可惜现在也是不能知道了。

我是小七,一个喜欢妖魔鬼怪的四川姑娘,一个沉迷于山海经的野生爱好者,一个居住在成都的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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