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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江歌母亲诉刘鑫(现改名刘某曦)一案,判了。
刘鑫需赔偿江母69万6千,并承担所有的审理费。
审判全程,刘鑫未曾现身。
此时,离江歌遇害已经过去五年多时间。
这五年来,江妈一直没有罢休。
先是远赴日本打官司。
直到2017年,杀人凶手陈世峰被判刑20年。
2018年,又在国内将刘鑫告上法庭,认为刘鑫对江歌的死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过错。
「动刀杀人的是陈世峰,但是置江歌于死地的是刘暖曦。」
而刘鑫的代理人则认为,应该由凶手来承担侵权责任,刘鑫本人对此并无过错。
法院提出调解,但江秋莲拒绝了,坚持起诉。
此举虽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理解和支持,但也引来不少质疑的声音。
有人认为她过于偏执。
有人不相信她会胜诉。
还有人在晚上对她破口大骂。
说她告刘鑫是为了钱,利用死者,消费大众同情心。
江妈一路顶住压力,坚持到了胜诉这一天。
也通过法律的途径,换来了这场命案的真相。
同时,也承诺要将赔款全部捐出,打消了外人对她吃人血馒头的猜忌。
或许,有人会问:
既不为钱,也没有精神错乱,江妈如此执着地打官司,究竟为了什么?
鱼叔认为,这倒也不难理解。
为了讨一个公道,为了要一个说法,更是为了还女儿一份尊严。
有的人就是可以为这样一个理由,倾尽所有,死磕到底。
人们不理解江妈的第一件事,是恨。
杀江歌的不是刘鑫,为什么偏偏要对刘鑫抓着不放?
江妈当然恨杀人的陈世峰,但同样,也恨刘鑫。
两种恨不一样。
前一种是仇恨。
对于陈世峰,江妈不会放过。
20年徒刑太轻,等他出院,还要继续再告。
后一种是怨恨。
刘鑫和江歌在陈世峰面前,同是受害者,这一点没错。
但受害者和受害者,又不完全一样。
刘鑫的受害,是因个人感情纠葛而产生的直接受害。
江歌的受害,是因刘鑫的关系而卷入性命危险的牵连。
如果不是为了刘鑫,江歌不可能遭遇不测。
但江妈所怨恨的,不是刘鑫求助于江歌,江歌出手相助所产生的牵连。
而是刘鑫求助于江歌之后,没有告知其危险程度,更在遇到袭击后只顾入屋保命,并锁闭房门,置于江歌于危险而不顾的牵连。
在江妈眼里,江歌虽然死于陈世峰的刀下,但同样也死于刘鑫的懦弱与自私。
除此之外,江妈心中必然还怀有一份不甘——
为什么陈世峰与刘鑫的感情瓜葛,害死的却是出手相助的江歌。
江妈的这种心态,总能让鱼叔想起电影《步履不停》里,树木希林饰演的老母亲。
她的长子,也是为了救人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自从长子去世,这个家庭就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
每到儿子忌日,这位母亲都会叫上那个被救的孩子,一起参加聚餐。
而他所救下的,却是个好吃懒做、邋里邋遢、毫无人生目标的「大胖子」。
老父亲每回都没有好言好语。
在他眼里,长子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而眼前的这个一事无成的孩子,只会让他愈发替儿子丧命不值。
「为了那种废物的一条命,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儿子。」
母亲则表面上客客气气。
在对方离开时,还热情地叮嘱他明年再来。
等到晚上,她才脸色一沉,露出真正的用意。
那不是好客,而是一种惩罚。
「就是为了让他难受,才叫他过来。才十年就淡忘,太便宜他了。」
小儿子劝她,哥哥的死不能都怪罪于他,他只是个无辜的被救者。
母亲则道出了为人父母的心声:
「从父母的角度看来都一样,无人怪罪才是最痛苦的。」
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像是一种阴暗的心机,一种任性的赌气。
于道理,好像不对。
可她告诉自己的小儿子:
这很正常,等你有了亲生的子女,你就明白了。
丧子之痛,只有为人父母之后才能真真切切地理解。
别说江歌去世才五年。
再过十年,二十年……江妈也未必能淡忘那份痛苦。
加上江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而且是几乎靠自己一人带大,母女之间的感情更是非同一般。
江妈的恨,疯狂,偏执……或许在某些人眼中,是一种过分的不理智。
但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实在是正常不过的表现,谁又能苛责太多呢。
更何况,她所要的并不过分。
《步履不停》里的被救者,至少每年还会来祭拜一次救命恩人,表达一次愧疚和感恩。
而现实里刘鑫一家却直到法庭宣判之日,也全程未出席。
人们不理解江妈的第二件事,是犟。
在不少人眼里,犟往往代表了一种不讲理。
但江妈的犟,恰恰是一种认理的犟。
这种犟不稀奇。
别看这个理小,既不为财,也不图利。
可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很多人可以放弃一切。
像《秋菊打官司》里的农妇秋菊。
她丈夫与村长发生争执,被村长踢了一脚, *** 受伤。
秋菊挺着个大肚子,到村长家里讨个说法。
可村长态度傲慢,死不认错。
秋菊不服,挺着个大肚子到乡上讨个说法。
乡里的公安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象征性地批评教育了村长,并要他赔偿医药费200元钱了事。
村长愿赔钱,却不愿认错。
还把200元化整为零,扔在地上,故意羞辱秋菊。
秋菊不服,挺着个大肚子到县上讨个说法。
县里维持原判,并让乡里公安继续调解。
结果村长还是不愿意赔礼道歉。
秋菊不服,挺着个大肚子到市里讨个说法。
幸运地得到了市公安局长的亲自接待。
可最终的复议书还是维持原调解方案,只是赔偿金增多了50元。
村长依旧颐指气使,钱照赔,理照旧不认。
秋菊不服,挺着个大肚子又将调解,上升到了诉讼。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为了钱,而是就为了讨个说法,让村长赔礼道歉。
相反,为了讨个说法,秋菊还花了不少钱,来往乡镇县市。
她不在乎钱,只在乎理。
在乎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获得一点应有的尊重。
然而讽刺的是,最后案情升级,村长直接被带走,秋菊反而慌了。
她没有想要村长被带走,她只是要个说法。
你看,江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从未想过从刘鑫一家上谋取什么利益,也未曾想要把刘鑫怎么样。
只是想联系刘鑫得知命案发生前的一些真相。
没想到,连这个诉求也无法得到。
刘鑫一家不仅把她拉黑,拒绝道歉,还在网络上持续污蔑和攻击,发 *** 性信息。
让江妈不得安宁。
这就又让人想到了电影《我不是潘金莲》。
主角李雪莲同样是为了讨一个公道,一个说法:
自己明明是跟前夫说好了,是假离婚。
从县里告到省里,始终告不下来。
而她要讨的这个公道,却因为前夫的污蔑,又多了一个要讨的公道。
前夫说她结婚时已经不是处女,婚前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说她是「潘金莲」。
她万万没有得到,本来要弄清的是真假离婚的事,结果却成了要证明自己不是潘金莲的事。
更何况,她婚前与别的男人谈恋爱, *** ,与婚后 *** 、谋害亲夫,又是两码事。
回到江歌案。
江妈要弄清的其实就是一件事:
刘鑫到底与江歌的死有没有关系,该不该负责。
刘鑫一家不现身,不联系,江妈则只能通过法律手段去确认这一点。
将这个说法,交由法院去审判。
而法院也是专注于确认这一件事,试图厘清出四大问题:
1、事发前,刘鑫是否阻止了江歌报警
2、刘鑫是否预知危险,却并未告知江歌
3、刘鑫是否反锁房门,阻断了江歌的逃生出路
4、江歌受伤后,刘鑫是否积极施救
但在网上,却有太多不负责任的言论,将原本应该去关注的一个问题,变成了其他转移视线的多个问题。
比如,变成了江歌是不是 *** 的真相,变成了江妈吃人血馒头的真相……
江妈只有一个个地对这些造谣诽谤进行回击。
一码归一码。
江妈一直以来都想获得的有且只有一个说法,就是刘鑫到底应不应该承担过错。
跟钱无关,跟利无关。
而这个说法,在今天终于给到了。
人们不理解江妈的第三件事,是不原谅。
在法院宣判之后,江妈向记者表示,她不会接受刘鑫的道歉。
「如果她真诚,就不会有今天这个案子。」
也有网友劝她。
钱也赔了,名声也让你给搅了,全家都成过街老鼠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不放过自己,不放过他人。
鱼叔以为,原不原谅,都取决于江妈。
她有权原谅,也有权不原谅。
其他人没有任何资格,教她是该原谅,还是不该原谅。
特别是杀人者以及将江歌卷入灾祸的刘鑫,更不能自己主动地原谅自己,从而脱身。
鱼叔不禁想起《密阳》里全度妍扮演的丧子又丧夫的申爱。
她和江妈一样,独自抚养的孩子突然遭遇不测,被恶人害死。
一时间,痛不欲生,茫然失措。
好在,最后来到一家教堂里获得了心灵的安慰。
她加入天主教。
坚持祷告,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她打算按照教义,试着去宽恕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
她发自内心地想这么做。
可等到她来到凶手面前,却看到对方笑眯眯地告诉她,自己也入了教。
并且宣称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帝的原谅,内心变得很平静。
看到他毫无痛苦的样子,申爱彻底放弃了原谅对方的念头。
「我还没原谅的罪人,上帝怎么可以先原谅他?」
这就像是现在的江妈。
到现在仍旧没有获得一句真诚的道歉。
其实,两人在几年前的一次见面中,刘鑫曾经认过错。
她在摄像机镜头前,对江妈说:
「阿姨,对不起,我以后会多去看你的。」
江妈问她:
「那你多久能看望我一次?」
她彻底沉默。
而这份道歉的同时,依然在强调自己没有锁门,没有对江歌见死不救。
完全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而之后的报警录音立即推翻了她的说法。
「录音里记录下了门 *** ,惨叫声,以及刘鑫那句:把门锁了,你不要骂了。」
每一份原谅,都应该由当事人通过真诚和努力换来的。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就像化解所有事端,而且如果一旦没化解,反而要责怪对方不够大度。
这样的想法,本身也就反映出一种不真诚的道歉态度。
而长时间的逃避联系,拉黑江妈,更是一种不可取的态度。
正如这次判决书里的一句话:
刘暖曦作为江歌的好友和被救助者,在事发之后,非但没有心怀感恩并对逝者亲属给予体恤和安慰。反而以不当言语相激,进一步加重了他人的伤痛。其行为有违常理人情,应予谴责,应当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并负担全部案件受理费。
江妈并非圣人,她并不完美。
但不能因为她的不完美,就否定她对于公道的追求。
五年过去,法律终于偿还她了一个满意的说法。
不仅褒扬了江歌的见义勇为,无私帮助。
也还原了案情细节,做出了最终判决。
这并非是一种让道德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越界。
而恰恰是体现了法律本身的最大价值:
给予人们一种,触手可及的正义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