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开启2022赛季的时候,我专门去参加了一场耐力赛,在广东肇庆。
这场小比赛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因为我10年前的第一场比赛就在这里完成。十年后回到启蒙赛道,我问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赛下去?
说老实话,十年了,我始终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距离职业车手差了半口气,但和一般车手相比,我早就用奖杯证明了自己。体能不再是20岁小伙子的状态,在一次次气喘吁吁后,我问自己,这2022年的比赛,我为什么而跑?
世事就是这样,来不及等我想明白,这一年的赛事又开始了,站在株洲国际赛车场听着熟悉的轰鸣声,我甚至开始有点麻木。
利他——为自己而战还是为他人而战
我不习惯pit房和休息室里有很多影豹车主和年轻的媒体老师,我甚至会问,为什么他们冒着烈日炎炎来看比赛?
这和我的赛车经历有关,我的赛车履历起于自我好奇,好奇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从小喜欢汽车,高中时代的理想就是要做汽车杂志的主编。兴趣为师终得如愿以偿,我在自己好奇的世界里试探着可能性,有一天我上了赛道,BMW的教官Ringo在对讲机里关心我:“Austin,are you OK?”
我当然很想OK的啦,一个刚刚把车开得不错的年轻人,好奇自己在赛道里会是什么表现,于是我开始赛道学习,开始理论学习,开始拿到赛车执照,开始坐进方程式赛车……
我的终极好奇是我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职业车手,在CTCC的舞台上和人真刀真枪的格斗。于是,经过CFGP、华夏杯、FIA F4、China GT,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CTCC中国房车职业联赛,在我看来,这个比赛就和CBA一样,是竞技水平最高的存在。
赛车对我来说一直是自私的,为了跑一场更纯粹的比赛,我甚至连赞助商都拒绝了,好奇心驱使着我想看看最真实的自我,我懒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只为我自己而战斗。
回到株洲国际赛车场那个场景,当我2022年第一站比赛见到影豹应援团的时候,我有点适应不来,我自己都在反问:是什么,让他们把影豹当作是自己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那天的直播,疫情原因不能围观赛事的观众们在直播间打起了口水仗,他们维护着影豹赛车,他们有媒体,有车主,也有路人,但都是共同的特点——都喜欢影豹这款车。
这款车受到的非议太多了,有人说,排气管声音太吵,有人说他过于躁动,有人说开影豹的年轻人太得瑟,等等等等。
可是,他们不就是大学毕业那年的我们吗?所不同的是,那些年我们大学毕业攒不出这么多钱,没这么多金融方案,更重要的是那些年十来万你只能买到一台100匹马力的1.6自然吸气。而今天,同样的价钱,中国品牌能给你更强劲的1.5T发动机,更运动的轮胎,甚至能给尾翼和排气管响喉,我们却开始嫌弃起来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层次的提升,端起保温杯就开始嘲笑今天的年轻人,当你在嘲笑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嘲笑着曾经的自己吗?
那一站比赛,我开始意识到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这是一个有应援团的战斗,这和过往的所有孤独比赛都显得不同。
这让我修正了自己十年来参赛的意义。
借口——赛场上没有借口才是成年人
我们只有三台车,而对手拥有四台车。
这意味着,对手有更大的空间来实施车队策略。赛场中,用一台车扰乱我们的节奏,我们就很可能陷入麻烦。
更多的问题接踵而至,第一年进入CTCC赛场,我们的赛车应该给出多大的马力才不至于爆缸?三条陌生的赛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齿比?测试不同的刹车系统,脚感如何统一?等等等等。
但车手是没有借口的,尤其是背负着几万影豹车主关注的时候,借口属于小朋友。
一开始比赛,我也有不少借口,输了比赛是因为爆胎,输了比赛是因为发动机坏了,输了比赛是因为运气不行。当所有的借口都用过一遍的时候,你是时候面对真实的自己了——输了就是输了,慢就是慢,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我想,这才是比赛真正开始的时候。赢了比赛的时候,大胜表现得非常自然,我拿着冠军奖杯的时候,也说这是我们实力应得的。
有朋友说,你为什么不谦虚一点?我说没什么谦虚的,这一年输了比赛的时候我们没找过借口,赢了比赛的时候我们凭什么就要假装谦虚?
自己——只有比赛激烈的对抗中你才能见到自己
我很喜欢山本耀司的那句话:“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只有拿自己和坚硬的东西对抗,反弹回来的,才会了解‘自己’。”
人性,只有会在最激烈的对抗中才能洞察自我。
弗洛伊德说,本我自我超我,在我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的身体里一直都住着一个警察,他守护着我,呵斥着我,而我在谄媚于他,又在向他抗争。但这些年,我觉得自己开始完美统一起来——当我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我就能与他平等对话。
也许,只有在高压下,我们才会和自己对抗,只有在这些紧要关头,才能发现了自己真实的一面——贪念、胆怯、弱小、虚伪、矫情、借口……
株洲站发生了一次很大的碰撞,在一个右弯,我顶住小红推了几十米才停下。
在碰撞发生的那个瞬间,顶多半秒的时间里,我是做了个决定的:我决定踩死刹车,等待两台车共同停下来。如果我当时向右打一把方向,我会挑动小红的尾部,他会发生更危险的spin,而前方不远就是一堵墙了;如果我向左打一把方向,撞向左侧的墙体可能就是我自己了。而我踩死刹车,前方至少还有几十米的距离让我们一同减速下来。
裁判没判我,但网友判了——有人在网上说我缺乏体育道德,有人说我不会开车,有人说我刻意为之。家人心疼我,安慰我没有做错什么。我说其实这一点都不重要了,比赛当中那个真实的自己已经显露出来。
人首先要交代自己,然后才是别人。我想这是赛车教给我们所有人的。
赌性——赌性不改青春就还在
最后一站比赛打得很凶残,三台赛车陆续被撞,赛车好不容易更换发动机修好,最后一个回合大家都憋足了一口气。
T4左弯看上去是一个直角弯,但实际上已经用到了4th档,这个弯道速度必须要足够快,否则下一段直路会影响很大。
我们不得不贴近弯心的轮胎墙,因为如果不冒这个风险,赛车的左前轮就会开上路肩,从而滑出赛道。在一次次尝试中,我把赛车保险杠送到了轮胎墙的身边——有时候留着三五公分,有时候轻微擦碰,这一切都是在车速接近100km/h的速度下完成的。
比赛最后三圈,我已经超越了一台小红,而身后另一台小红正在逼近,我必须严防死守。
贴向轮胎墙的瞬间,我的车子突然腾空而起,六次碰撞之后,车身在地面上搓行了几十米,停下来。我所能做的事情是等待,然后想方设法逃离事故赛车。
比赛结束,主持人问我感受,我说比赛就一定有赌的成分,赌性不改大概证明我们的青春还在。有人说影豹赛车太拼,我说这不就是这一代年轻人的写照吗?如果赌都不赌,又怎么能做出更大的业绩?
青春都这样,磕磕碰碰的别太在意。
影豹精神——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
比赛打到后半段的时候,主持人提出了一个词:影豹精神。
影豹打到比赛后半段的确是太难了,面对小红军团的竞争态势,在完全陌生的几个场地客场作战,比赛中几次出现了被撞退赛的悲情瞬间。
比赛中的对讲机里,经常听到这样绝望的呼声:“我被撞了,我退赛了,你们挺住。”
如何坚持着打完一年的比赛,靠着一股精气神,我们把“影豹精神”当作是车队的slogan,也逐渐成为一种精神支撑着我们的全年赛事。
影豹精神四个字在普通话的语境里是一个名词,但是在广东话的语境里,更是名词活用为动词,代表的是精气神。
“我防不住了,你上来,我还能掩护你几圈。”这是比赛后段,我们对讲机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如果要一个字来概括我这10年赛车生涯,那一定是“敢”,我深知,上了赛道,如果“怕”的话,那就得输一辈子。敢挑战,敢争取,敢追梦,是我对2022CTCC的全年总结,也是我亲眼见证的中国影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