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1967年初夏，我的两个好友、中学时的同学即将大学毕业，邀我去 聚一聚。两人都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一位姓胡，长得牛高马大、 身强体壮，但为人沉稳，性俭不喜多言；另一位姓吴，走路时身体微微 前倾，人很聪明，性格开朗，但喜戏谑他人。
那天三人相聚甚欢，谁知酒后，吴生喜欢戏谑的性格又表露了出 来，开始嘲胡生。随口占道：“宰了一条牛，刖肉见骨头（是说胡生体 胖又性俭），’十口’（是指胡字左边的古字）吃饱后，然后自己留 （即胡字右边的月——吴生借用为挑肉）。”这是以“胡”字戏谑胡 生，胡生平时沉静寡言，那天吃了酒，于是还击，亦用“吴”字谑吴 生：“一张寡嘴（吴字上是口字），又加身斜（吴生走路稍稍前倾）。
夫差’兵败，空自喊天。”见他俩用姓氏互谑，为平息气氛，我说： “我就用你们的姓估你们的未来，算是留作纪念。”
先看“胡”。其实吴姓同学已将“胡”字拆开了，只是未细详 其义。我不妨就其所拆详之。“十口”是“胡”字左边的“古”字，
“古”字再拆开是“十口”。“十口”可以引申为很多的人，那么按 “十口”推之，胡君的名下有很多的人。而吴君没有料到，他的一句戏 谑之言，后来真给胡君的人生添加了筹码。五代时文字学家徐铉说“十 口传前言”，“传前言”的当然是老师，就是他面前的同学胡生，将来 必是一个很好的受学生爱戴的老师。
“宰了一条牛”，是指胡同学牛高马大，“剧肉见骨头”，“见 骨头”是吴生嘲胡生性俭，讽他吝啬抠门。至于“剛肉”，吴生说对 了：这是指“胡”字右边的“挑肉”——月，即俗说的“古月胡”的 “月”。“十口吃饱后”，是很不简单的，前面说了，“十口”是他 （胡）名下有一大群人，能让一大群人都吃饱，在那时是很了不起的。
看来胡君不但能育人，还能“养”人，这寓意他的未来很可能会步入仕 途（那时还无经商一途），为民“父母”（官）。
再看“吴”。“吴”，俗说为“口天吴”，天字在口字之下，有 “以口压天”之嫌，“以口压天”,非咎即祸。我劝吴同学，以后讲话 要小心，不要因口惹祸惹事，千万记住“祸从口出”的戒语。
其实《说文》也说：“吴，大言也。”所谓大言，一指谎话，二指 哗众取宠之语。
请注意，这里是因他们用“胡、吴”互嘲而引发的随机拆字，与其 他胡、吴两姓朋友无关。
后来这两位同学的发展，果如拆字所预示。胡姓同学分到偏远小 县教书，那儿人才少，当年鲜有正规师范大学毕业的老师，所以提升很 快。上世纪80年代后，开始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他由教研组长， 继而教导主任，继而校长，止于县委书记。
吴同学政治条件好，分配留省城，一则心高气傲，二则大地方人 才济济，要想出头，真不容易。他总上不去，有怀才不遇之感，加上他 好揭人短，不论场合，怪话、气话随口而出，小辫子被人抓住。终其一 生，他以白身从教师岗位退休。
若以才而言，胡不如吴；若以命而论，吴不如胡。两人虽是同学， 关系并不亲密，因我之故，才走到一起。他俩所学专业都是中文，平 时常存文人相轻之心，尤其是吴生。谁知毕业时戏谑之言，后来成真。
“吴”谑“胡”是“十口吃饱后，然后自己留” O胡生从政为县委书 记，好公廉洁，勤恳节俭，不贪不腐——真正做到了 “十口吃饱后，然 后自己留”的寓意——治理一县有方，人心所向，政声得好评。而吴生 自恃有才，最后才不见用，真正成了 “空自喊天”。
《聊斋》中记录了一个犯有“口孽”的书生，吴同学一生不痛快， 可能真与口孽有关。所谓口孽，是喜揭人短，不尊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