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红星照耀印度
第九章 唱人民的诗歌
然而,当晚我在第二个营地看到被打死的印度士兵的照片和视频时,我仿佛听到了三十年前切拉班杜·拉朱在海得拉巴[1]酒店的房间里唱《Ma Loni》。当时警察就在楼下大厅,他们在跟踪切拉班杜·拉朱,并对我们进行检查。我正在给他录音,他的声音很微弱,三十个月后他将死于脑瘤,而此时已经出现了这种疾病的症状。我录下了他的歌声,后来还发行了这张唱片。
在英迪拉·甘地[2]的“紧急状态”[3]期间,安得拉邦的三十五位诗人因为文字狱坐了牢,那时候他在狱中写下了这首歌。这是一首写给狱警和那些认为所有的警察和狱警永远都是敌人的同志们的歌,也可以是写给我在照片中看到的这些死去的印度士兵的一首歌。这段文字是三十年前苏巴·拉奥为我翻译的:
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你属于我们。你为了谋生,已成为一名警察。但是现在,你把子弹对准了那些为更好的生活而牺牲的人。亲爱的兄弟,这就是生活吗?老人们走向死亡,你年幼的兄弟姐妹们拖着石头,而你用子弹射穿他们的心脏。但是,你仍是我们中的一员,你属于我们。有人享受着奢侈而富足的生活,穷人却在赤贫和穷困中受苦,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所有的穷人都起来反抗。他们想让你在他们中间占有一席之地。做人要有尊严,当长官命令你闭嘴的时候,想想真相。今天,在一群恶魔的统治下,饥饿和贫困使你眼里充满泪水。你无立锥之地,因没有房子受苦。你是穷人,但不要让自己变成伤害自己血肉的凶器,你平凡的亲戚们都来到了森林。趁火打劫者统治了这个国家,给你来福枪的长官是背叛了你的国家和家庭的叛徒。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你属于我们。亲爱的兄弟,现在你正把子弹射向兄弟姐妹们的心脏,你正在做错误的事。这首歌可以写给已死去的印度士兵,以及他们还活着的正在丹达卡兰亚追杀阿迪瓦西斯人和纳萨尔派的同伴。
它已经成为一首非常流行的歌。当时英迪拉·甘地在暴乱中动用军队镇压反对她的政策的警察,警察们在军队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唱了这首歌。 *** 用士兵来镇压人民,这首歌仍用来与贫穷的士兵进行直接对话。
切拉班杜·拉朱是独立后伟大的年轻泰卢固[4]诗人之一,一位现代主义者,所谓“直白诗”的代表。但是在纳萨尔巴里起义之后,安得拉邦的斗争变得更加激烈。他读了 *** 的文章《为人民服务》,在成为一个用美丽的——尽管是现代主义的——辞藻取悦统治者的诗人和成为一个参与斗争并创作直接与群众对话的歌曲的诗人中间做出了选择。1970年,他成为“革命作家协会”的创始人之一,该协会被称为VIRASAM——Viplava Rachayithala Sangham(现在这再次被 *** 宣布为非法)。
他最有力量的歌曲之一是形式上非常简单的《Padutam,padutam》,在英迪拉·甘地的“紧急状态”期间,它成为了属于这位政治犯自己的歌。当政治犯们被铁链拴着带到审讯室时,他们就敲打着铁链开始唱《Padutam,padutam》。现在印度监狱里的政治犯们仍在唱这首歌:
我们歌唱,我们歌唱人民是我们的领袖,人民的力量正在取得胜利,我们歌唱纳萨尔巴里写下的解放之歌。我们歌唱,我们歌唱人民是出血版[5]上的空白,但人民的斗争终将夺回劳动果实。我们歌唱,我们歌唱。是的,切拉班杜·拉朱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泰卢固语诗人,也是一位属于“人民战争”集团的纳萨尔派诗人。复仇心切的卑鄙 *** 以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投入监狱作为回应,他们甚至在知道他即将死亡的时候想要快点把他饿死。
但他不仅是一位诗人,还是一位代表了纳萨尔派一直以来——在切拉班杜·拉朱牺牲二十八年之后仍然——在组织和领导的作为全印度社会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的强大文艺运动的典型诗人。
2008年,党向国际上的关注者总结了过去四十年纳萨尔派斗争的经验:《印度毛主义革命的光辉轨迹》,然后引用了切拉班杜·拉朱演讲中的格言:
“饥民们眼中的希望之光
像沙漠里的小路那样消失
被风刮走的信仰的帐篷
早就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如今骨子里已忍无可忍
必须要用上战斧和尖锥
齐心协力铲除这黑暗之树
切拉班杜·拉朱,《不要让这个国家再次受骗》”
但是,组织和领导这些词汇可能是指向错误路线的。纳萨尔巴里运动是这样一场运动,它既是印度人民斗争的政治表现,又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影响,始终是人民文学中的决定性因素。为了解释这一点,我想引用我在二十七年前写的关于印度现代文学的这一方面以及纳萨尔巴里运动对文学的重要性的文章。我写了一篇关于最伟大的泰卢固语诗人希里·希里[6]之死的文章发表,他也启发和引导了切拉班杜·拉朱。
在1983年7月15日炎热的下午,世界上一位伟大的诗人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73岁。然而在瑞典的媒体上连一个简短的通告都读不到,也许法国或英国报纸上的某个角落里藏着简短的信息,是我没有看到。
欧洲的沉默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因为这位诗人是亚洲人是印度人,在马德拉斯[7]去世。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共产主义者——而不是那些土豆烧牛肉共产主义者[8]、欧洲共产主义者[9]或其他各种胡萝卜政策下的共产主义者,他是一位在马德拉斯去世的真正红透了的共产主义者。他主要使用的语言是泰卢固语,用这种美丽而富有诗意的语言写出了大量文学作品,而这是一种亚洲的语言,其伟大而悠久的文化传统非法语、英语或美式英语可比。欧洲那些文化人,对这个或那个巴黎咖啡馆的蹩脚文人关于诗歌结构的看法感到不安,他们甚至不知道4000万印度南部人民用来表达他们的经验、知识和情感的语言叫什么名字。
讣告作者D·安贾内于鲁1983年6月16日在《印度快报》上写出这样的文字来总结:
他之于安得拉邦,如同纳兹鲁尔·伊斯拉姆[10]之于孟加拉国,巴勃罗·聂鲁达[11]之于拉丁美洲,马雅可夫斯基[12]之于苏维埃俄国。他永远是革命的诗人,是未来转瞬即逝的预兆。当然,歌德在1827年1月27日星期三与爱克曼[13]谈话时说的是对的,他说,“……我喜欢环视四周的外国民族情况,我也劝每个人都这么办。”“……如果不跳开周围环境的小圈子朝外面看一看,我们就会陷入……学究气的昏头昏脑。”“……因为自己写过一首好诗就觉得自己了不起。”[14]然而不幸的是,当他宣称世界文学的时代已快来临时,他错了。在那次谈话的一百五十年之后,世界文学的时代仍很遥远。人们可以有把握地认为,从事文学工作的欧洲人甚至没听说过1983年夏天在马德拉斯去世的那位伟大诗人的名字。
他的人民知道并热爱他的名字,希里·希里。因为他的语言,他也被他的阶级敌人不情愿地喜爱,他们认为他是一个叛徒,一个藐视宗教和破坏种姓制度的人。他的全名是希里伦格姆·希里尼瓦萨·拉沃,1910年1月2日出生在维沙卡帕特南[15]一个正统的中产阶级家庭,他在那里上了学。后来他在马德拉斯基督学院学习,并于1930年获得了动物学学位。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诗人的名声,是一个有前途——虽然浪漫,但是有些反动——的年轻人。1928年,18岁的他写出了自己的处女作《Prabhava》,这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里面是他充满自信地以传统形式创作的浪漫的宗教诗歌。
这是安得拉邦文学一个伟大的时代,在后来的印度文学史上,安得拉邦1915-1935年这二十年可与雅典的伯里克利时代或者英国的伊丽莎白时代相媲美。安得拉邦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如维雷夏林格姆·潘丘鲁,使文学打破了僵化的书面语,重新使用口语。一群在欧洲不出名的伟大诗人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包括抒情诗、叙事诗、宗教赞美诗和主题诗。这也是泰卢固语小说和戏剧作品的一个黄金时期。
希里·希里的重大转变是在1933年和苏普塔什卡卢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正统和反动思想的拒斥表明了他对浪漫的现代主义的信仰,而且同时也表明他回归了通俗诗、宗教诗。
从此他成为了新技术和产业主义的诗人,生机论者和机器崇拜者,社会主义者和革命家。是劳动创造了这个世界和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劳动人民要自己解放自己,创造明天的世界。他结合民间语言、梵语和泰卢固语,用强有力的语言向年轻人传播了推翻旧国家、揭穿其谎言的思想。
同时,他也把注意力转向了外国诗歌,他广泛而深入地思考,就如同他深深地植根于他的人民和语言。他受到了纳兹鲁尔·伊斯拉姆和哈伦德拉那兹·查托帕迪雅亚[16]的影响,也受到了雪莱、斯温伯恩[17]、鲁伯特·布鲁克[18]、西格夫里·萨松[19]、波德莱尔[20]、帕斯捷尔纳克[21]和马雅可夫斯基等诗人的影响。
他以各种各样的职业谋生,但是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待很长时间。他很爱喝酒,过着忙碌的生活。他在马德拉斯和海得拉巴当过记者,为新闻界和电台做自由撰稿人,还当过空军的文职雇员,然后到了四十年代,他在马德拉斯的南方电影行业以歌曲作词家和编剧的身份出现。
在三十年代,他的政治意识增强了。世界上法西斯主义的威胁越来越大,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正在实施五年计划的苏联——改变了他。革命浪漫主义发展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需要,富有诗意的世界观变成了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使印度南部的农业工人与捷克的矿工、爱尔兰的水手以及美国南方种植园里摘棉花的黑人团结起来。
这时是阿拉贡[22]影响了他的风格,对他未来的发展方向起到决定性作用。现代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运动有意识地转向了大众,从人民的语言和文化中学习其真正的根源。因此希里·希里从安得拉邦被鄙视的农民和被流放的人那里学习丰富多样的文化和非常流行的民歌:Bardi Burrakatha的歌词(说唱歌手和解说员一起表演,用管弦乐器伴奏)和madiga的歌曲,被流放的人的诗也解放了他的诗歌。他在风格上变得越来越自信,同时他的诗歌也越来越清楚地谈到艺术诗人们认为低俗和不道德的主题:煤油灯、肥皂泡和小狗。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希里·希里成为安得拉邦的 *** 、民主作家协会和进步作家运动的领袖之一。1945年12月,他在拉贾蒙德里[23]组织召开第三届安得拉邦进步作家年会,八十名泰卢固语作家参加了为期三天的讨论和表演,他们代表了整个安得拉邦(以及海得拉巴的尼扎姆)十六个部分的九百名作家。
希里·希里不仅是个知识分子,他实际上他还参与政治活动。他参加了党的竞选活动,并当选为议会议员。他积极参与世界和平运动,访问过赫尔辛基、巴黎和莫斯科。
作为安得拉邦最杰出的革命诗人,他自然遭受了最猛烈的攻击。1955年安得拉邦竞选期间,他在新闻界和文化界遭到个人自由主义支持者如此猛烈的攻击,以至于他几乎精神崩溃。但是这些个人自由主义的支持者无法击垮他,希里·希里从疾病中康复,继续写作。他对印度公开的共产主义运动越来越失望,它正在与议会制度和中产阶级相适应,同时忘记了劳苦大众。
1967年,纳萨尔巴里起义爆发了,印度大地上春雷隆隆。不,这不是议会或中产阶级的事,也不是参加国际会议或和俄国人一起喝伏特加的事,而是印度的贫农起来造反了。真正的 *** 人和 *** 的党决裂,走向群众路线,走上了从瓦哈比运动[24]到1857年起义再到莫普拉[25]起义、特伦甘纳起义的革命道路。无论男女,他们都随时准备为人民的事业献身。他们来到了安得拉邦的斯里卡库拉姆县,农民起义正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如果有人在寻找英雄,那就不要往远处找了——像查鲁·马宗达那样的英雄,正是革命的红领巾的编织者,还有安得拉邦璀璨的明珠维姆帕塔普·萨蒂亚纳拉亚纳和阿迪巴塔拉·凯 *** 姆,以及现在穷苦人歌颂的所有其他数千名不朽的烈士。
到了希里·希里60岁获得公开隆重的致敬时,学生们向聚集在一起的诗人提出了政治上的问题:
诗人们,你们站在哪一边?是和正在斗争的劳苦大众站在一边,还是和残暴的 *** 站在一边?在德国,年轻的激进派学生亲眼看见他们喜爱的歌德变成了冷漠主义的诗人,希里·希里是伟大的,是他那个时代的歌德,也是属于他的人民的歌德,而他并没有变得消沉冷漠。1970年是他六十大寿的纪念年份,这位贫穷的国民诗人从安得拉邦首席部长那里得到了丰厚的奖励,是大量的金钱和当权者的赞誉。但是希里·希里拒绝了荣誉和金钱,转而选择参与建立公开支持纳萨尔巴里道路的Viplava Rachayitala Sangham,革命作家协会。
在那几年里他参与了革命作家协会的活动,并致力于建立印度革命作家协会。他公然反抗当局,他们甚至不得不把他关押一小段时间,企图使这位国民诗人消失,而这段时间里他也一直在写作。
对于安得拉邦的诗歌运动来说,对于数以千计的诗人以及数百万听众和读者来说,希里·希里1970年以后的作品收录在《Maro Prasthaanam》里,是印度文学中伟大的人性解放作品之一的一种非常适合青年人的创造性延续。
现在他去世了,即使从未听说过他,欧洲的工人和学生也为此感到难过。但是,他投身和引领的为了解放印度人民的革命诗歌运动,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如今已是2010年,我本要再次前往海得拉巴,和瓦拉瓦拉·拉奥[26]、加德尔以及其他的同志会面。但是今年我实在太疲倦了,去不了那里。事实上我已经生病了,在去孟买之后我不得不直接回到瑞典。
而在1980年,我曾和切拉班杜·拉朱以及其他来自不同革命团体的诗人和歌手一起,用一台小型录音机把他们的歌曲录制下来。几年后,现已去世的苏巴·拉奥帮我翻译了歌词。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它在瑞典的销量是很小的,而我们试图通过伦敦分销的国际版则根本没有售出。这些歌手是来自不同团体的,由于当时运动在各个互相敌视的团体中间陷入严重的分裂,所谓的“印度共产主义革命者”没有团结起来的可能,所以没有一个团体能接受我在我的小录音机上录制的所有歌手。我希望——见附件——现在的情况会有所不同,能让我注意到或听到在什么方面团结起来了!
我记得三十年前我们在丛林深处的夜晚,和武装队伍一起围坐在戈达瓦里山的篝火旁。他们唱着阿加德·陈尼娅的挽歌,向R·罗摩·纳拉桑亚致敬,这令人深深地感动。我把它录了下来,而苏巴·拉奥——现在已经去世很久了——在这群人唱歌的时候,把歌词翻译成英文写在了他的笔记本上。
我相信这些歌词说明了纳萨尔巴里运动的过往和当下:
R·纳拉桑亚同志永垂不朽,他就像指引群众的火炬。工人出身的他,努力为工人夺回劳动果实。他学习经典作品,追随列宁的脚步。他走上了 *** 思想的道路,带领我们走向未来。他站在了前面,为了平等拿起武器。这片土地属于工人!他说道。他在卡马姆、瓦朗加尔、斯里卡库拉姆、卡里姆讷格尔[27]和戈达瓦里两片区域的土地上闹割据。他唤醒了部落的人民,带领我们走上斗争的道路。敌人设下了陷阱,在一个日出前的清晨抓获了他。他们抓获了这位同志,这位同志手无寸铁。他们把他带去了海得拉巴的马拉克佩特,我们敬爱的领袖落入了警察手中。他们把他带到了奇哈尔古塔山中,带到了瓦朗加尔地区的马萨姆佩特。当他回答他们“我就是要走革命的道路”时,这帮 *** 养的拔掉了他的指甲。他们在狱中 *** 地枪杀了他,这位伟大领袖的鲜血洒满了大地,人民失声痛哭。当人民走上我们的同志指引的道路时,敌人不得不抱头鼠窜。不朽的他永远在人民心中,他是我们杰出的榜样,我们的同志罗摩·纳拉桑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