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历史需要铭记。历史就在我们身边。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沉没于血海之中。
2014年12月13日,首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确立。
如果你在南京,从栖霞到玄武,从秦淮到江宁,从浦口到鼓楼,从建邺到雨花台,从栖霞寺到钟山风景区,从南京大学到五台山体育中心,在这些地方,你都能寻找到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记忆。
丛葬地
在南京市玄武区进香河路与北京东路的交汇处,树木掩映中立着一块石碑,碑文写道:
纪念碑立于1985年,碑下埋藏着两千余具南京大屠杀死难者遗骸。
据统计,像这样的丛葬地纪念碑南京城一共有23座,大多立于1985年以后,埋葬的遇难同胞不下20万人。在长江边的燕子矶、草鞋峡、鱼雷营、上新河、中山码头、煤炭港,在城中的清凉山、汉中门、北极阁、太平门,城南的雨花台,城西的江东门,城东的钟山四方城、仙鹤门……一座座纪念碑都在警示着人们:铭念历史,爱护和平。
厚重的黑色铁门隔绝了小院和金银街:门外的小径上,行人步履匆匆,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门内的角落里,寂静无声,枯叶铺满台阶。在湖南路街道南秀村5号,南京大学天文系院内一座石碑默然伫立,上刻“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金陵大学难民收容所及遇难同胞纪念碑”。这座1996年5月建立的纪念碑记录了这片校园尘封已久的往事。
1937年,战争的炮火蔓延至南京城。为了收容和保护来不及撤离的大批难民,当时留在南京的外侨代表共同发起建立“国际安全区”。其中,原金陵大学校园是难民收容所之一,收容难民多达3万余人。
然而,“安全区”却并不“安全”。
1937年12月26日,日军以办理难民“登记”为由,将避难于原金陵大学图书馆内两千余名难民迫令集中在网球场上,从中搜捕了三百余名青壮年,驱至五台山及汉中门外悉加杀害。
1938年一、二月间,红卍字会先后在城北各处收殓,于金银街原金陵大学农场及南秀村埋葬遇难者尸体达774具。五十年代,南京大学在南秀村建设天文台时,曾掘出过这批尸骨。1996年5月,在此树立遇难同胞纪念碑以籍慰死者、兼勉后人。
走出南大校园,朝西南方向前行,如今繁华喧嚣的夫子庙里竖立着一座灰白色的石碑——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正觉寺遇难同胞纪念碑,在这里埋葬了17具僧人的尸骨。1937年12月13日,一批惊慌失措的百姓躲进了正觉寺避难。日军进城后疯狂搜捕残杀中国军民,看到寺庙内有逃难者,便不由分说开枪杀人。该寺僧人慧兆、德才、宽宏等十七人被集体枪杀。
在燕子矶江滩附近,有5万余人先后遇难;在普德寺丛葬地,埋藏着9721位遇难者,此地也被称作“万人坑”……
1937年12月至1938年2月,五台山丛葬地曾先后四批埋葬遇难同胞尸骨254具,多是从新街口、估衣廊和汉中路一带找到的。如今,五台山体育场的西南角上,一排翠竹之后,一座石碑斜卧在墓冢之上。在满是刻痕的石碑上,三个金色大字“纪念碑”由当年大屠杀幸存者王如贵书写。那年他只有10岁,为了维持生活,随家人在现在的建康路邮局门口卖茶。因为王如贵没有向日本巡逻队鞠躬敬礼,日本兵刺了他一刀,现在他右膀上还有刺刀的痕迹。
避难所
东面以中山路为界,从新街口至山西路交叉路口;北面从山西路交叉路口向西划线至西康路;西面从北界线向南至汉口路中段再往东南划直线,直至上海路与汉中路交岔路口南面以汉口中路与上海路交界处到原起点的新街口为界,这块3.86平方公里的土地,曾经是留驻南京的外侨代表为来不及撤退的中国难民建立的“南京安全区”。界内分设交通部大厦、华侨招待所、最高法院、金陵大学等26处难民收容所,占地面积约为当时南京市城区面积的1/8,最多时收留难民近6万人。
安全区内,最大的难民收容所是金陵大学校园难民所,收留难民3万多人,由金陵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贝德士、社会学系教授史迈士、农艺学系教授里格士与林学系陈嵘教授负责。担任“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的德国人拉贝还在自己位于广州路小粉桥的住宅内设立了一个小型难民所,收留救护了近百人,他的住所就是如今的国际安全区纪念馆。
拉贝故居(图源网络)
除了建立难民收容所,西方侨民在救护中国难民期间,还在难民所中、甚至自己家中,冒着危险,救助了一些隐藏在难民中的中国军队高级将领与军官。如第72军军长兼第88师师长孙元良被魏特琳隐藏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女难民中;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被贝德士密藏在金陵大学管理大楼最顶层密室;教导总队第二旅参谋主任廖耀湘被卡尔·京特与辛德贝格藏在江南水泥厂的难民营中,他们都被安全送出南京。负伤的中国飞行员王光汉被拉贝藏在家中养伤,最后被装扮成佣人带往上海。
得到魏特琳、拉贝等西方侨民救护的难民,称赞他们是“活菩萨”、“守护神”。难民们说:“使中国人免遭彻底毁灭的惟一原因,就是南京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位外国人。”
安全区之外,西方外侨们还为中国难民建立了大大小小不少于8处难民收容所。长江南岸,今天栖霞街道摄山镇88号附近的江南水泥厂,曾经是安全区外的难民收容所之一。这座难民收容所由德国人卡尔·京特与丹麦人辛德贝格设立,主要接纳南京郊区栖霞、江宁、汤山、句容的农民,以及从城里逃过去的难民与溃散的军队官兵。卡尔·京特与辛德贝格不仅在这个难民所里收容、救护了3万多中国军民,而且还阻挠日军焚烧工厂附近的摄山镇,关心与帮助栖霞寺难民所。
沿着江南水泥厂一路向西,四公里左右就是栖霞寺。在国破家亡的时候,位于南京栖霞区栖霞山中峰西麓的栖霞古刹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无数难民涌向佛寺,希望能够得到佛门的庇护。当时作为栖霞寺监院的寂然法师在国难当头之时,作为一名手无寸铁的出家人,大义凛然,在栖霞寺建立起难民收容所,凭借自己的力量与智慧与侵华日军斗智斗勇,保护了2.4万难民。
1938年1月底,日军强迫安全区内难民还家,并声称已经恢复了南京城的秩序,但实际上杀戮依然在继续。2月18日,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被迫改称“南京国际救济委员会”,国际委员会及难民区不复存在,最后一批难民营被迫于1938年5月关闭。
慰安所
“南京大屠杀不仅仅是屠杀,还包括烧淫掳掠,尤其是侵华日军的慰安妇制度,更是人类历史上黑暗的一页。”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电影《金陵十三钗》首席历史顾问经盛鸿说。慰安所是南京大屠杀的重要见证,“利济巷慰安所”旧址现在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分馆所在地。
据史料记载,南京共有58处慰安所,其中22处地址不详,留存下来的慰安所记录了日军的暴行和中国人民遭受的苦难。
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占南京,实施血腥大屠杀, *** 中国妇女达2万至8万人次,性病在部队中迅速流行,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等人遂下令加速在南京筹建各种慰安所。从城北的下关街到城南的利济巷,从城中心的鼓楼区到城郊的浦口区,在南京沦陷的八年间,日军先后建立了50多处慰安所。沦为慰安妇的妇女们被迫充当日军的 *** 隶与性工具,遭到日军野兽般的蹂躏摧残。
利济巷,是连接东西走向的中山东路和科巷之间的一条小巷,直线距离不足200米。那时的利济巷又小又窄,破旧不堪,没有门牌号码,从北到南长约100米,非附近居民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然而,正是在这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巷中,隐藏着一处亚洲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侵华日军“慰安所”旧址。
走进利济巷2号,由著名雕塑家吴显林创作的“慰安妇”主题雕塑,静静地安放在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旧址陈列馆入口处。雕塑由三位“慰安妇”组成,其中一位身怀六甲,身形虚弱,一手护住腹中胎儿,一手搭在另一妇女身上,她们的神情无力、无助、无望。这组雕塑的由来并非臆想,创作原型正是二战时期随军记者拍摄的中国战场上怀孕的朝鲜籍“慰安妇”朴永心,也是指认利济巷2号“东云慰安所”的“慰安妇”幸存者。
利济巷慰安所雕塑(平楚宸 摄)
1939年8月,出生于朝鲜的朴永心被送进“东云慰安所”。她遭到多次毒打与 *** ,被迫沦为慰安妇,开始了牲口与奴隶般的生活。朴永心被日本老板送进二楼的19号房,门上贴着名字和编号,她的门上贴的名字是“歌丸” 。
在刺刀与皮鞭的逼迫下,朴永心每天都要“接待”几十个日军官兵,稍有不从,即遭打骂、禁闭、挨饿、受冻等非人的虐待。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朴永心随日军南下,来到了 *** 中部重镇腊戌一个叫“石角楼”的慰安所。1944年9月7日,中国远征军经过百日苦战,全歼这里的日本守军。在这时,朴永心已怀孕数月,腹部隆起。
她与几个慰安妇同伴东躲 *** ,竟奇迹般地逃了出来。由于连日奔波与惊吓,她被中国军队俘获与解放时,已是身心交瘁,腹中的胎儿成了死胎。随后她被送往战地医院抢救,逃过一死。战后,她被遣送回朝鲜,在医院中被切除子宫,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2003年11月21日,在中日学者的努力下,朴永心老人来到南京指认利济巷2号就是当年的“ 东云慰安所 ”,她认出了这里就是她1939年被诱拐来做了3年慰安妇的地点。利济巷2号楼上第19号房间正是她当年被拘禁的地方,楼梯旁的售票口、她们当年使用过的洗脸间、洗澡间都原样保留着。它与利济巷18号“故乡楼慰安所”旧址,组成了“利济巷慰安所旧址”。
然而,保护利济巷慰安所的过程并不顺利。经盛鸿教授曾写道,由于“利济巷慰安所”旧址的建筑位于南京市中心的黄金商业中心地段,寸土寸金,因而被划定在城市发展的旧房拆迁范围。就在朴永心老人2003年11月重回南京后不久,一张张封条就贴到了利济巷2号和18号原“慰安所”遗址建筑的大门上。随后这里的原住户被安排全部拆迁,建筑工人们把“利济巷慰安所”旧址四周的房屋拆毁一空。当时,为呼吁保护这几幢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民国建筑,经盛鸿教授等学者以及许多南京市民发出“关于保存南京市利济巷现存慰安所遗址的 *** 书”,保住了“利济巷慰安所”旧址的建筑。
2008年,一场突发的大火,将旧址的一栋二层高的房顶、楼板烧塌。直到2013年,南京五位学者以南京普通市民的身份向南京市文物局提出《关于认定利济巷慰安所旧址为文物的申请》,经过研讨、论证和评审工作,这组见证慰安妇血泪史的建筑群最终被认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尽管“利济巷慰安所”旧址最终被列入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南京城内那些极具保存价值的慰安所却在逐渐消失,它们之中有的早就被拆除,有的正面临被拆除的危险,那些没有被拆除的慰安所旧址里则挤满了居民。
纪念馆
南京市建邺区水西门大街418号是江东门纪念馆所在地,她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从2014年起,纪念馆在每年的12月13日都会举办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图源网络)
1937年,当年家住牌坊街173号幸存者朱米氏,在日军侵入南京后,和丈夫宋昌仁一起逃难到江东门西街头的一间草房住下。第二天,日本兵将她丈夫等10多位难民,押到附近菜园地的池塘边,靠塘边的杨柳树前站着,然后用枪一个一个地杀害,死难者尸体都倒在池塘里。有的尸体就这样草草散落,更多的是被红卍字会收尸掩埋,陆军模范监狱前面被飞机炸弹炸出的深坑和战壕成为掩埋场所,尸体层层叠叠,惨不忍睹,这就是今天所讲的“万人坑”。
1984年秋,纪念馆设计者齐康来到曾经的遗址,当时那里还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孤零零地立着一块纪念馆奠基石碑,雨水冲去了表层的浮土,露出催人泪下的累累白骨。纪念馆在1985年2月20日(正月初一)正式动工,同年8月15日即中国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纪念日当天建成开放。
1993年朱成山被任命为馆长。在任职期间,朱成山组织了三次大规模的扩建,每十年进行一次。纪念馆文物也从当初不到100件,到现在的17万多件,包括遇难者、幸存者、加害者、第三方作证者的多个层面的史料档案,为国家和民族抢救性地保存了大量历史记忆,原本800多平方米的展厅也扩展到当前的1.8万多平方米。
2007年12月13日,在时隔一年的闭馆重建后,纪念馆对公众免费开放。7年后,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立法将12月13日确立为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2015年12月7日,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三期新馆正式对外开放。如今,纪念馆总占地面积达10.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5.7万平方米,展陈面积2万平方米,有7处广场、23座单体雕塑和一座大型组合雕塑、8处各种形式的墙体、17座各种造型的碑体,共展出近4000幅照片,9992件各类文物,262部影像资料,大量的文物、照片、历史证言、影像资料、档案以及遗址定格了那段尘封的历史。
除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在南京,还有南京民间抗日战争博物馆、利济巷慰安所旧址、拉贝故居三座纪念馆铭刻着南京大屠杀的记忆。
和官方筹备建立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不同,南京民间抗日战争博物馆由吴先斌自发建立,所有的文物资料都由他一人寻找收集,最大的特点是讲述普通人在战争中的经历。博物馆坐落于南京市雨花台区安德门大街48号。安德门,是南京保卫战时中国军人为抵抗日寇浴血奋战的战场之一。
“一个没有危机感的民族是无望和无救的。”纪念馆入口处镌刻着田汉的这句话。民间纪念馆以平民为主要线索来展示,为了纪念每一个不屈的中国人。
博物馆的装潢充满了个性,黑色的外墙,上面印有一面超大国旗。走进展厅,迎门的墙上面镌刻着巨幅《义勇军进行曲》词谱,侧面悬挂着的72张神情各异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照片。雪白的墙上,留着参观者笔迹各异的签名和留言,是一种无声的震撼。馆内珍藏文物5700余件,包括300余张侵华日军的作战地图,记录南京大屠杀的历史照片、实物,各种抗战徽章,以及终生致力于南京大屠杀研究的华裔女作家张纯如采访幸存者的影像资料和书籍。
张纯如说:“不管战后历史进程如何,南京的暴行将永远是人类荣耀中的一块污迹。但使这块污迹特别令人厌恶的是,历史并没有为这个故事写下一个适当的结局。”
对于南京大屠杀,我们永不忘记,也永不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