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童年所有时间都属于农村，那是一段永远怀念又无法回去的时光，在那段记忆中，有绿油油的稻田，有比我人还高的油菜花，有走不完的田埂，有钓不完的鱼虾蟹。
大人们多数时间都在下地干活，我三岁起便被农忙的大人带去田间散养。我在那认识了蜗牛、青蛙、蛤蟆、蚯蚓、蜈蚣、赤练蛇…对于这些我并不惧怕，反而更像是个开放的动物乐园，人与自然平静地相处，四季漫长，简单朴素。
小时候对于噪音的理解，可能就是蝉鸣、蛙声、风雨雷电声，而这些也可以是我酣睡的伴奏。由于我农村的家位置偏僻，村里唯一的马路离我家至少有两公里远，除此以外均是泥路。那时路上汽车稀少，村里摩托车还没有普及，大多数家庭只有自行车，比那更早的岁月里，大伙出行以船为主，所以在我上中学之前，很少听到汽车喇叭声。
在我印象里，儿时最吵的当属自家打鸣的公鸡和邻居家值夜班的狗子，但这两样又近乎于接近自然的，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早已习惯。但是我最近发现，儿时的鸡和狗，并不像现在的鸡与狗这么聒噪，也许也是城镇化让它们变得彷徨焦躁了。
告别童年的时间节点，应该就是我不可避免的需要去另外一个镇上念中学，因为离家远，交通不便，我初一就必须住校。学校毗邻国道，又是镇中心，渐渐的发现身边的声音变多了，推开窗户就能听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和地摊的叫卖声，而不远处还有不定时呼啸而过的集装箱大卡车。
八人间的集体宿舍里也常有噪声，如某位同学习惯起夜上厕所，每晚至少三次，每次必定将厕所的门板甩得砰砰响，屡教不改；又如某位同学常会半夜说梦话，时而磨牙，时而惨叫，光怪陆离；还有就是普遍存在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这些是集体生活中必然遇到的经历。
十三岁的那年夏天，我第一次使用随身听和耳机，听的是一盘英语听力磁带，同学的爸爸在上海工作，买来一盘周杰伦的《Jay》带到宿舍，我们每晚轮流听，窝在被子里戴上耳机，百听不腻。那年冬天，镇上第一家网吧开业，内设五台电脑，只能连接局域网，只有两款游戏，CS1.5和红色警戒。
我不是天生喜欢安静的人，整个中学时代，没有被噪音影响的记忆。但是到了大学，身边就有人开始对安静有了自己的要求，他们讨厌晚自习闲聊的同学，会讨厌同宿舍晚睡吵闹的舍友，会戴着耳机背单词，在图书馆挑一个僻静角落看书......我并不认为这些行为有何不妥，我也讨厌嘈杂的环境，也喜欢一个人带着耳机看书，似乎人越长大，就越会对环境有新的要求，其中就包括了对声音的态度，以及对发出声音的人的态度。
大学毕业后，我做过很多工作，家教老师，股票经理，手机销售，国企、事业单位员工，后来做了贸易，已近十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风餐露宿，安不安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意义不大。不管在拥挤的地铁上，大巴上，还是火车飞机上，我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睡着。只是在忙碌过后，真正想要放松的时候，我发现竟然已经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当我时隔多年回到中学所在的小镇时，这里已经又完全与我记忆中的不同，主干道两旁的商铺林立，大型超市已经占据了每一个醒目的路口，旧时的学校已经搬迁，只留下一片操场，成为广场舞绝佳的选择。不远处的国道，几经拓宽，却依旧经常堵车。原本杂草丛生的寺庙，修葺一新，每逢初一十五都能迎来不少虔诚的香客。
农村的邻居不少都搬进了镇上的小区，镇上的同学陆续在城里买了房。大家都试图快速融入城镇化，从农村走向城市，这是多少人的梦想与追求，甚至是骄傲。但是你想取得一些东西，总是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时代变迁总有利弊，在工业文明的时代里，机器的轰鸣是经济腾飞的哨声，喧嚣成为城市主旋律，繁华不夜城是文明的象征，安静竟成了边缘化文明。
十年前，我们村里改造交通，在我家附近几百米的地方新修了一条双向三车道的柏油马路，沿路植上了花木，村里的老人感叹道，这路宽的可以停下飞机了吧。不久后，我家门口的泥路也被翻新成了三米多宽的水泥路，不少远道而来的游客，在我儿时玩耍的农田里架起了相机，农村成了风景。村村通，路路通，随之而来的车流，家家户户都开上了小轿车，也印证了那句“要致富先修路”的至理名言。
生活在城市楼宇中的人们，空间上的距离更近，却都渐渐失去了联系。儿时的伙伴们，各自奔波在三十、四十岁的坎坷上，见证着父母的老去，孕育新一代的成长，这些并不轻松，这些并不有趣。纵然我们可以乐观，也终将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进入一个残酷的生命节点，一个你没得选的境地。
如果此刻，我们重新来定义安静，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尽相同，但是相同的是，在如今社会，安静的成本都太高，不管是物理空间的安静，还是精神世界的安静。噪音是物理世界安静的天敌，烦恼是精神世界安静的噪音。工业化的城市文明里，任何人都离不开工厂、施工、交通、电话 *** 、吵闹的邻居发出的噪音，这恰恰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正如每天令人烦恼的压抑的焦虑的心情，亦是这个时代精神世界的写照。任何人都很难与之对抗，因为这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环境。如果吉尼斯纪录，设置一个全世界烦恼最多的奖项，想必报名一定非常火爆。
追求安静的现代人身上，有着某些唐吉诃德的精神，在骑士早已消亡的年代里，这种精神在世人看来是可笑愚蠢的，正如我们现在不被大众所认可的那样。但我们与唐吉诃德又有着鲜明的不同之处，理想主义的骑士终将消亡，但追求安静的生活理想，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这不是历史倒退，而是向更上一层文明的进发。
为什么安静越来越难？且听我这一番娓娓道来，兴许不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更多的是无奈与孤独感。但这不是我的初衷，一些文字很难把诸多复杂问题解释透彻，我也无法给这个时代下任何结论，没资格，也不配。只是希望可以让大家在阅读中，沉下心，去体会，去感悟，让这个问题，有自己的思考。
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2022年1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