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全文完】
1
我男朋友的真爱来找我那天,我正在咖啡店里埋头码字。
她坐到我面前,直截了当的说“赵彦不爱你,你自觉点离开他。”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我,扎着高马尾,一张脸不施粉黛肌肤吹弹可破,穿着白体恤和淡蓝色的半身裙,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我微笑的问她:“喝什么?”
“不喝。”她认真的看着我,“江霖,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吧?我叫李月。”
我当然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她呢。
我跟赵彦在一起六年了,这六年我了解他,远比他自己了解了解。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最近半年,他一直借口加班,就是在跟我眼前的这位小姐约会。每一次都要想不同的理由来“请假”,也很是辛苦。
“你有什么事吗?”我一边继续敲我的字,一边淡淡的回答她。编辑催的急,这篇稿子今晚十二点之前必须交过去,否则就要扣稿费。
也许是我的平淡和忽视让她有些恼怒,她忽的提高了声音“你明知道赵彦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死乞白赖的在他身边不走?”一时间引来咖啡厅里其他人的侧目。
我好笑的看着她脸上的急迫和一丝得意,是啊,这张脸可真青春,就连生气也这么动人。可是呢,谁没有年轻过,谁又不会老?
可是现在的稿子太急了,我实在没办法抽出时间来理会这些不重要的事情,急需一个安静、清净的氛围。所以我只好拒绝:“李小姐,我现在有点忙,改天约时间我们再谈好吗?”
对方却以为我是在拖延,变得急躁起来:“赵彦说跟你沟通困难,说的果然没错”她声音又高了八度“你以为你一直拖着,赵彦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吗?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在装修我们的婚房了,只等我毕业就去领证,他也带我见过他父母了,叔叔阿姨很喜欢我!已经认定了我当她们儿媳妇儿。而且!”
她顿了声音,又带了一丝炫耀,“而且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不能拆散我们的家庭!”
她说到这里,我知道我今天必须得跟他有个了断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拨打过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嘈杂的环境里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喂?”,可能对方也很讶异,我居然给他打了电话。
“我在大悦城的咖啡店,李小姐也在,你过来一趟吧。”讲完就挂断了电话,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我语气很平静,仿佛电话那头的不是我交往了六年劈腿的男友,他的劈腿对象正坐在我对面咄咄逼人的叫我不要拆散他们的家庭,而是打给一个普通朋友叫来他喝喝咖啡这么一件小事。对面一下子坐不住了尖叫道:“你为什么要打给他?你是不是还想一直缠着他。”
本来安静的咖啡厅因为她的尖叫,又一次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我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外在因素,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我此前想好的解决办法显示不适用于现在。
我一边冲周边的人歉意的笑一边安抚她,“事情我们两个人现在是解决不了的,肯定得当事人到场,我们当面说开,才能好好解决。”特别强调了一句:“一劳永逸。”
她脸色稍缓的安静了下来。
绕是我再淡定,想的再透彻,此时也免不了一阵心寒。六年,不是六天。敲字的手也开始颤抖,不知道在写了什么东西,索性停了下来,看向窗外的风景。
等了一会儿,他急匆匆的赶到,径直坐在了对面,一脸紧张的问向她:“你怎么来找她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在他们的心理,我是到底是什么一个形象,光天化日之下,我能把他宝贝怎样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这才看向我,脸上满是局促,一时间之间也无话。
我也看着他,他还是那个样子,也不是那个样子。
记忆里的我们,都不是这样子的。
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们走吧。”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我:“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走吧。”
他看着我,有愧疚也有解脱,仿佛想说什么,我率先说道:“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给你打包好了,你去拿吧。”我摇晃了一下咖啡杯里的冰块,“另外,我的东西已经先搬走了,那套房子是以你的名义租下来的,还是由你去跟房东退租比较好。”
他嗫嚅的说了声好。
我又重复了一遍:“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她拉着他起身,他看着我欲言又止。而我已经避开了他的视线,专心的码字。
等我写完这篇稿子,窗外已经是万家霓虹,时间过的还是很快的。
时间是世上最公平的了,从来不会为某一个人停留,无论这人是谁。
此刻停下来的时间才是真正属于我的,静静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宁静也显得如此可贵。
如果不是手机一直震动着,提醒那个劈腿的男人正锲而不舍的在给我打着电话,这么美的夜色是疲惫后的丝丝安慰。
拉黑?我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相处六年,如此了解他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对方痛苦不堪,怎样才能准确的击中对方的三寸让他生不如死。
2
“江霖!你知道吗?你的文火了”大清早电话里就传来了编辑周周兴奋的声音。昨晚赶完稿子奖励自己吃了一顿小龙虾又喝了三瓶啤酒,酒量不好的我此刻感受到了宿醉的痛苦。
想问问是哪篇文在哪里火了,几次张嘴都发现喉咙痛的难以发出声音,只好先挂点电话起床喝了一杯温水再打过去。
“什么火了?”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平时当细心的周周此刻也没发现,沉迷在兴奋里,“就是那篇呀!那篇手撕小三大骂渣男的文!已经上了热搜榜!”
原来是这篇,这是当时在咖啡店里,根据旁边桌的对话加工而成的短篇,虽然现实与小说有一定出入。
周周还在兴奋的憧憬以后,我头痛的不行简短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正准备打算睡个回笼觉,微信收到赵彦发来的消息:“霖霖,能再给个机会谈谈么。”
在赵彦出轨李月那半年里,他对我的称呼一直都是“你”,那为时不多的相处里,也是冷空气弥漫,两人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好像是身处不同的维度,他是看不到我的。
工作日会“加班”,休息日要出去“散心”。
在我第一次跟他说,我们能不能像个正常情侣那样相处时,他跟我说:“你能不能别把我当你的私有物品?!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需要自己的空间!”
从那以后,要么他在家我不在家,要么我不在家他在家,当然,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因为要“出差”。
从我们正式断开这一个月以来,他给我发的消息比以往一年都多。当然,我都是已读不回。
关掉手机继续睡回笼觉,希望醒来的时候身体的不适能消失掉。但是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又被电话 *** 吵醒了。
“霖霖!你被攻击了?!”周周的声音异常愤怒,此刻我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攻击?我好好的在睡觉,我被攻击什么了?
“什么攻击?”我下意识的问。
“微博啊!你在微博被攻击了!”在周周的语无伦次里我大概捋清了情况,我发的那篇短篇在阅读平台上面火了,被营销号搬到了微博上了微博热搜,此刻有人出来发微博指证我是小三,知三当三还敢写这样的文章,简直是 *** 立牌坊。
这个事听的我云里雾里的,只好先安抚周周挂掉电话上微博了解情况。简直莫名其妙,我一个单身好青年,天天就码字,怎么就当小三了?当谁的小三?难道我的电脑有了新的主人?
打开微博就有两条关于我的高位热搜,这对于作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谁不想一飞冲天,成为那金字塔的顶端。尤其是我这种以码字为生的人。
一个词条是:#无名知江事#
这是我的短篇书名。
一个词条是:#无名知江事# 作者小三
先点进了作品的词条,还能看到早期的评价,大部分是对作品好的评价,还有一部分是批判这类书籍狗血无比,利用爽点来收拢读者,毫无文学价值。看到后者的评价我深以为然,然而现实生活的狗血却比创作狗血百倍。
在小三词条看了三十分钟后,我终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李月发微博将我跟赵彦的聊天截图和 *** 的照片发了出来。她以正牌女友的立场,发微博指责我,在那半年里勾引赵彦,但赵彦对我都是爱答不理,例如我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再截图了她们同一个时间线里的聊天对话,甜蜜非常。那半年里,我给赵彦发消息,他确实基本上都是不回复的,虽然发的少,但总归也发了。 *** 了赵彦偶尔回家的照片,指责我勾引他他出轨偷情,附带了近期赵彦给我发的消息,指责他在女朋友孕期出轨我这个丑女人,还贴上了我的照片。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赞赏她还是佩服她,居然能将舆论用到这个地步。
网友汹涌的怒意向我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微博。
虽然微博已经两年没更新,但还是被人扒了出来,骂了10万+。翻下去发现网友骂的都非常有新意,还有不少段子手,这些评论对我来说简直是宝贵的素材。
此时周周打来电话,说收到平台的通知,《无名知江事》需要做下架处理。网友涌入平台给作品打低分,同时向平台投诉此文作者三观不正,行为不端,应该封杀该作者并下架所有作品。
路行此处,比我预想的陡峭,想要摧毁我的事业,这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
打开了通讯录,搜索“金”,一个名字跃入眼前。
电话响了一阵子没人接听,我挂断了电话。
此时头一阵阵的隐隐作疼,索性关掉手机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外面已经天黑了,果然睡眠是最好的药剂,所有的不适好像都消失了。
关闭“勿扰”模式跳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正准备拨过去电话就进来了。
“喂?你干什么啊?电话怎么也不接?”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我噗呲的笑了出来,这么些年,还是那个样子,一着急就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听到我的笑声,对方也冷静了下来,“听你还有力气笑,那没事吧?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会,电话静音。”
我解释道:“我刚睡醒,手机开了勿扰。”
“还以为你被骂的不敢见人了!”对方对我冷嘲热讽。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讲话。
“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小心翼翼的说,又恨铁不成钢的阴阳怪气:“你不是那么能吗?这才几年?就变成面团了?当初我就不赞成你跟那个赵彦在一起!这下不就……”
“是时候了。”我打断了对方的话。
“要开始了么。”电话那头平静的问我。
“是的。”我无比确定。
浑水摸鱼,这个好时机,我怎么能错过呢?
赵彦,你生不如死,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3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阵激烈的闹铃传来,将我在清晨的7:00准时叫醒。毕业从事自由职业以来,我几乎没在11点之前起过床。
但是今天不能赖床。
久违的化了个妆。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镜子里的姑娘如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眼睛清澈依旧,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仿佛如一颗宝石般无暇,可惜只是看起来,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
早高峰的写字楼下人来人往,行人脚步急促,背着电脑慢悠悠在人群里的我显得格格不入。
这家咖啡店是赵彦公司楼下生意最好的一家,无外乎其他,只因价格合适。
我点了一杯冰拿铁,选了里面安静的座位,打开电脑认真的码字。现在是8:35,时间还没到。
“霖姐?”旁边一声清脆的男声传来,仿佛清晨里的露珠一般让人心旷神怡,我抬头微笑,“好巧,小杨。”这是我半年前在夜晚的大马路中间捡到过的一只小猫周杨,之后躲了他半年。
“霖姐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男孩子欣喜的说道,说着将咖啡放在了桌子上,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想要报答你,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有缘总会相见。”我朝对面眨了眨眼说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逗脸就红,格外的好玩儿。
看到了我脸上的揶揄,男孩子脸渐渐发红,小声又带着一次无奈的控诉我:“霖姐你逗我!”
我只看着他笑,笑的他不自在的转开了眼,他不自然的岔开话题:“不管,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我起这么大早,就为了等这一句话。
现代通讯越来越发达,扫一扫微信或是输入一串号码,几秒钟就能建立联系。但是我却偏爱纸质的交流,例如书信,粉丝写来的每一封信我都有自信的珍藏好。
我拿出本子,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递给他。
他立马伸手接过,“霖姐,我现在要去打卡上班了。”男孩儿小心翼翼的一边将留有我联系方式的纸张放进钱包,一边问道:“我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我。
“我最近习惯了早睡。”我没有正面回答他。
“我保证今天不加班!你不会熬夜!”男孩子一脸认真的跟我保证,生怕我拒绝他,立马拿着咖啡起身离开。“我们说好了哦!不能爽约。”说着挥了挥手里的钱包,“我现在有你电话了。”
我看着他,憋笑的难受,只好点点头。
傻孩子,我起这么个大早,大老远来这里,不就为了等你这顿饭吗,怎么会拒绝你呢。
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咖啡店,我也立马收拾了东西离开。这家咖啡店,赵彦也常来,按照他的习惯,一般会在9:40分左右来取咖啡,毕竟当了小领导,不迟到几分钟怎么凸显出跟普通员工的区别呢?对他来说虚荣和高高在上的感觉,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是9:25分,再不离开很可能会跟他撞上。
繁华的地带,最不缺的就是商场,我选择了一家离赵彦公司稍远的商场,找到一家咖啡店码字,等着晚上的晚餐。
作品下架没关系,早晚会再上去。所以我不能拖稿,还有那么多等着我的读者。
码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阵电话 *** 将我从虚幻的世界里叫醒出来,此时已经下午2:50。
来电显示是一位姓金的男士。
“喂?”我接听了电话。
“他们已经跟城投在接触了,找到了李家的关系,看样子是志在必得。”对面仿佛有些疲倦,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看向窗外的小公园,有两位朋友在玩跷跷板,年纪大的哥哥在作恶局的逗着妹妹玩儿,故意将妹妹高高跷起来,妹妹力气不够又害怕,只能开始哭。
“好,我知道了。”我回应着。
“霖霖,其实你不必沾上……”对方斟酌着在想什么用词合适,怕伤害到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必让自己沾上这些脏东西,可是,受的那些伤害、委屈和痛苦化做了一个叫做“怒气”的妖怪,一直缠着我,让我痛不欲生、夜不能寐。如果我不消灭这个妖怪,就是我被妖怪吞没。
消灭妖怪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让妖怪产生的源头。
“我已经决定了。”为了不让辜负对方的好意,我补充道:“我有分寸,你放心。”
电话里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那随你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商量。”
“放心。”我回到。这个世界的善意是那么难得,真心对你好不求回报的人更是难得,我对这些善意抱有最大的感激。
挂掉电话之后才看到手机里有几条短息,都是周扬发来的。
“霖姐,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你喜欢吃海鲜吗?还是西餐呀?”
“霖姐!你是不是要放我鸽子了!”
又一条全是哭泣表情包的信息。
“霖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有温度的事物?那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随后发来了几家他公司附近的火锅店,让我选择。
我选择了一家稍远的店,毕竟不能跟赵彦撞上,顺便解释了下在认真工作没有太看手机。
随后立马传来了他秒回的信息:“好的霖姐!我争取早点下班!”
叫了一份沙拉和三明治,吃完之后继续工作。我不喜欢拖稿,今晚的事情很重要,我必须要完成手头上的事情来专心对待晚上的晚餐。
闹钟响起时,我敲下了最后一行字:“一切都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很完美。”
咖啡店距离我选择的那家火锅店需要15分钟车程,我现在过去应该跟周扬差不多时间到。
只是没想到,这个臭小子比我预想的还积极。
“霖姐!我已经到啦!”周扬发来信息。
他六点下班,我的闹钟按照他下班时间设定的,没想到他提前走了,五点半就到了火锅店。
发信息,没打电话,懂分寸又知礼。
我拨了个电话过去,立马接通了,我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手机静音了,刚刚工作没看到,我现在立马过去。”
“没事没事霖姐,不急,是我早到了!不急不急,你慢慢来。”对方重复的说着不急,生怕我内疚。
说完收拾东西,去商场洗手间稍微补了个妆,妆容得体,这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赵彦对我说;“霖霖,你不化妆比化妆好看多了,你看你皮肤这么白,身材这么好,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你就这么看着我,我就心就飘到你身上去了。你稍微一皱眉头,我的心就开始疼。你天生是要让人保护的!你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就为你冲锋陷阵。”
情浓时,什么话都能说得出。
清淡时,什么话都没用。
4
我到店时,周扬已经点好了一大桌菜。
“霖姐,你看菜单,还有哪些是你喜欢吃的!”我刚坐下,周扬就递过来菜单。
我看着桌子和旁边菜架上满满菜,感觉他把菜单上的菜都点了一遍。
“你以为我是猪啊?现在的菜已经够多了。”我毫不顾忌的冲他说着,小鬼的习惯不好,这么浪费。
周扬立马说道:“谁敢说霖姐是猪!”顿了顿小声的说道:“我现在赚钱了,我可以请霖姐吃任何你喜欢吃的东西!”,特别着重了“任何”。
我心理一暖,语气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好了,我知道小鬼头长大了,已经能赚钱了。”我顺应着他说道。
短短半年时间,社会的洗礼让一个男孩子的变化是巨大的,虽然面孔依然有些稚嫩,但现在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男人的影子。
对方得意的点了点头,嚷着让我看菜单,要继续点菜。
不好再拂他的好意,点了一份甜点。
“你今天请假了吗?怎么提前下班了”我一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围裙系到身上,一边随意的问道。
“都加了两周的班了,现在事情忙的差不多了,跟老大说了一声就提前走了。”他一边下菜一边毫无保留的回我。
“那挺好啊,忙完了就不累了。可以休息一阵了。”我安慰道,眼睛盯着锅里翻滚的毛肚,一定要仔细盯着,不然立马就不见了。
他立马不满的说道:“才不是,突然接到通知要去竞争这个项目,时间又短,拿到之后人手也不够,做起来也很困难,到时候还是要连轴转。”
“不会吧?据我所知有些大的项目对相应的人员配备和公司规模有要求吗。”毛肚真好吃啊!
他看我喜欢毛肚,又不好捞,干脆拿漏勺专门帮我烫毛肚。
“是有要求啊,但是可以包装嘛。”他不在意的说着,将勺子里的毛肚放到我碗里。
“也是,既然要接,那你们领导总有办法的。”小鬼的火候掌握的真不错,煮的程度刚刚好。
“反正他们不顾底下人的命!拼命压榨我们就行了!”说他一脸的愤愤不平。
我噗嗤的笑了出来,我好久没见到这么鲜活的人了,有悲有喜,有怒有嗔。虽然我笔下的人物有各种各样的表情,但那终归是在我想象里。
我顺着吐槽到:“看来你们的领导不怎样哦?”
“是啊,他老婆怀孕天天迟到早退不干活儿,还非要我们加班加点做他那份工作。”打工人的辛酸体现的淋漓尽致,我憋着笑立马附和:“这真的太过分了!”
看着他拼命点头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我不自觉的笑的更开心了。
“霖姐!你还笑!”他略带不满又含着一丝委屈的控诉我。
看着他准备停下烫毛肚的手,我立马知好歹:“好了好了,接到项目能赚到钱也不错啊,能加薪。”
眼睛盯着他勺里的毛肚,安慰着他。
没想到话刚落下,他更不满了“不可能!本来是6千万的项目,但是我们只报了2千多万,根本就没有任何利润!”
“哦,那真的是很过分了。”毛肚终于烫好放到了我碗里,真好啊。
不知道他啥时候又让服务员上了一份毛肚,两份毛肚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吃了,我看着他:“你快吃啊,别光顾着我。”
他嘿嘿一笑,“我不饿,霖姐先吃。”
“我不饿了,你快吃,我吃点蔬菜等甜品”这小鬼是要撑死我啊。
男孩纸吃饭很快,果然我们剩下了一大半的菜,我瞪了他一眼,太浪费了!
他毫不在意的去付了账。
走出商场时他提出要送我回家,夜色的路灯下,他跟半年前的夜色里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那双干净的眼睛,又仿佛是一样。
每个人都在成长,每个人都在变。
“我很近,打车回家就好了。”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你明天还上班,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强硬的拒绝了他,他也只好妥协,贴心的打开了车门,送我上了车并关上了车门,冲我挥手再见。
我也向他挥了挥手。
从后窗往后看他,他一直目送着车子,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到。
此时我拿出手机,给金发了一条短信:2000-3000。
5
时间过的很快,又很慢,一晃眼五天过去了,微博上留言的网友越来越少。互联网的洪浪来的快,褪去也快,但是洪水冲刷沙滩的痕迹,久久不能磨灭。
赵彦请求跟我当面道歉,我答应了。
也该是时候了。
约在我们曾经经常去的咖啡厅,再次走进这家店,仿若隔世。
“老样子吗?”刚坐下,店长就来询问。
“是的,麻烦了。”跟以往一样的对话,这家店在以前住的地方楼下,店里很安静,会放着老电影的歌曲,我跟赵彦会选在一个角落里,他写他的方案,我写我的故事。
那时候他没现在这么忙碌,还没有升为项目负责人,不像现在手握三四个重要项目甚至可以直接跟副总对骂。
那时候他总问我:霖霖,等攒够首付,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也会看着他希冀的眼睛,温柔跟他说:好。
赵彦老家在北方一个小镇上,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他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大学期间我曾跟他一起回过那个小镇,两位老人家很友善,那个小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我永远记得通往中学的那条马路,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置身其间仿若在一片桂花森林里,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遍了他成长的地方。
他跟我说:霖霖,我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你啦!
看着他笑成月牙的眼睛,心被塞的满满的,我甚至一度感谢上天,让这么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让我的生命变得有了意义。
那时候我总喜欢扎着高高的马尾,走路时头发随着步伐摇摆,两人嬉闹时也会故意用马尾去打他,这时他总会轻轻地抓住我的马尾故意说道:抓住你的小辫子了哦,还不乖一点。
往事不可追,这一次,看谁揪住了谁的小辫子。
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赵彦来了。
今天的他一身白衬衣,十足的精英范儿。
衬着扎马尾的我像个未成年没长大的小女孩。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再见已物是人非,我却还得跟他虚与委蛇,我也成了我以前讨厌的那类人。
生活和磨难也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好久不见。”我笑着跟他说。
“好久不见。”他看着我,又顿了顿“你瘦了。”
呵呵,男人呐。这个时候还能来一句似是而非的你瘦了显示得他多深情一样。
我似笑非笑的呛他:“你被十几万人骂骂看,试试会不会瘦。”
“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李月的错,我已经骂她了。”他诚恳的跟我道歉,替另外一个女人对我的伤害而向我道歉。
而他现在的态度,在出轨之后从未有过,那时候只有漫无边际的冷空气,我用尽了所以力气向他靠近,却像踩进了棉花里。
在冷我的时候,对别人可暖了。
我低头搅拌着咖啡不搭话。道歉,可不仅仅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这个,你拿着。”他递过来一张卡,我想了千万种可能,没想到他居然会给我一张卡。
“你什么意思?”我平静的看着他。
“这是我俩在一起六年里,我所有的积蓄。”看我没理他,他接着说道:“当初我们约定好,赚到首付就结婚,这里有120万,够你喜欢的那套房子的首付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算是补偿吗?”我低着头用力拧了一把大腿根,眼睛瞬间红了,感受到了泪意我抬头盯着赵彦。我从来没在他眼前哭过,就算受再多委屈,我永远都是收拾好自己所有情绪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他。
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动容和慌乱“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他开始结巴。
“我一直在给你发消息,我知道不应该这样,我对不起你,我不配求你原谅。可是这一个月来,我们的以前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李月很像你,很像以前的那个你,她会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喜鹊鸟一样,跟她在一起我没有任何压力。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不好,我们以前是开心的,但是工作以后,我们能交流的越来越少,你有你的事情忙,我有我的事情忙,我们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变得陌生。”这一通坦白,乍一听是真心话,仔细一琢磨字字句句都在说感情淡了,没时间相处,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他是为了李家的背景,此刻肯定被骗过去。
“那些已经过去了。”我忍住疼痛眼泪幽幽的说,“只希望她不要再造谣诋毁我了,我之所以没发声也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还有就是不想 *** 到她,毕竟她有了你俩的孩子。我……”我正恶心的说不下去,一阵阵的反胃正不知所措时他立马回到:“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是我一时糊涂,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心里都是你,只有你,我对她只是新鲜感。”看着言辞恳切的他,一脸的情真意切,若不是手还拧在大腿根,我得笑出声来。
对面有人影走过来,我迅速控制好脸部表情,平静又略带忧伤的说:“我们过去了,今日就当告别了,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也别再打电话给我。”
赵彦还想再说什么,李月已经冲了过来拉扯他的衬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来找她!我为你怀着孩子!你来私会这个贱女人!”
李月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得咖啡厅里的纷纷侧目,我语气平静的说道:“李小姐,你插足我和赵先生六年的感情,我未曾讲过你一句,你在微博上颠倒黑白,我顾及你腹中孩子未曾发一言,我已仁至义尽,请你好自为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咖啡厅的人都能听到。
我看着赵彦被她拉扯的烦躁又不敢推开她就想笑,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彦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我懒得再听,立马拿上包和桌上银行卡就走了,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我都嫌恶心。
走出咖啡厅我立马拿出手机给金打电话:“至少今天,他走不开了。”
对面嗯了一声我挂断了电话。
给周杨发了条信息: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
对面很快回:随时恭候!
我发了个地址过去。
6
上周约周扬吃饭没想到临时被放了鸽子,他认真地跟我说了原因,因为工作上一些突 *** 况实在走不了,做了解释郑重的道了歉并承诺周末请我吃饭。
不过这顿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彦最近跟疯了似的来找我,我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又从哪里找来了新的手机号给我打电话,我烦不胜烦,还不得不陪着演戏。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一个人的心力被生活占了百分之八十之后,工作上同事再靠谱,也会出乱子。
就在昨天,我完结了我最新的一篇短篇,最近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晚上约了金吃饭,五年没见了,还颇有些感慨。他就是妥妥的邻居家的小孩,从小事事比我优秀,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看看人家小榆,你再看看你。
一般这种情况后,我都会趁着他爸妈没在家时冲进他家把他揍一顿。成绩好又怎么样,反正打不过我。
“好久不见”。下雨路上堵车,我迟到了一会儿,他已经到了并点好了菜。
“五年了,你倒没什么变化。”他带着探究的意味看着我。
“心态好,年轻,不像你都变成小老头子了。”我同他开着玩笑故意损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那可比不得你,我天生操劳的命。”他意有所指。
“哈哈哈哈哈,那你比较命苦。多吃点甜的。”我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甜品。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他还记得我的喜好,不愧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
“嗜辣是我的骨子里的基因。”我跟他呲牙。
一顿饭很快吃完,他送我回家,在回程路上,他终于开口了。
“霖霖,我理解你,但是我不赞成你这样做。”他想了又想,补充道:“我认为你不必沾上这些污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晚会有报应。”
我听明白了金榆的话里话,不过我花半年时间布的局,怎么能轻易的放弃呢,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送进地狱,他这样的人,一定要去地狱里面呆着,不配站在人间的阳光下。
“金榆,你看。”我望向车窗,雨滴一滴滴从车窗上落下来,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前赴后继、勇往直前。“雨滴有雨滴的宿命,我有我的宿命。”
金榆也知道我决定的事情决不能更改,他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确认一下,于是便不再纠结:“最新的消息,美时集团将竞标时间定在了下月十号。”
“还有十二天,你那边准备的怎样了。”我问道。
“一切按计划再走,但是你可能不太明白,新公司去竞争,某些方面肯定是会吃亏的,所以又需要其他方面去补”到了红灯金榆停下车认真看着的我:“我们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才有胜算,你确定你能做到吗?”
我微笑看着他,斩钉截铁的回到:“确定。”
——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又莫名觉得累,连灯都懒得开。
瘫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回复周扬,吃饭的时候周扬连发了几条信息吐槽工作,看样子有了离职的想法。
“那恭喜你呀,有了新的挑战,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到的。”
“有了霖姐的鼓励我瞬间充满了力量!”
“加油!”
——
扔掉手机,将自己沉入沙发里,住在五楼就是有个好处,甚至能听到窗外的蛙叫。
鲜少能有这么放松的时刻,放下了紧绷的弦,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了手机,看到了赵彦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
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看到他站在树下。昏黄的路灯下,他松了领带斜靠在树干上抽烟,头望向我这个方向,虽然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此刻传达出的痛苦。
终于有了名分的小女友,对待偷来的东西患得患失,所以对他百般缠绵,这哪里还是以前的解语花;引以为傲的事业因为换了新的领导,上司急需培养自己的心腹,他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反而手底下刚入职半年的实习生异军突起对他发起冲击;正在竞争的大项目本来十拿九稳,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跟他公司五五开,诸多不顺,哪里还有以前的意气风发。
这才到哪儿呢,好日子还在后面。
我拉开窗帘,故意弄大了动静,隔着窗户看他,他立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烟放在身后丢掉。
他是想起来了,我很讨厌他抽烟。以前因为他抽烟这件事,不知吵了多少次,他父亲是肺癌去世,他原本肺也不好,为了他的健康我总是因为他的不在意而跟他发生争吵。
他却只以为是我讨厌烟味。不过现在的他到是多此一举,我还怕他抽的不够多。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窗前,拿出手机给我打电话,我看着手机震动,在第三次的时候我接通了没讲话,他叫我:“霖霖。”
“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对不起,我打扰你了。”他说的很真诚,我却想痛快的大笑。
生活不如意的时,就怀念以前的美好,偏偏那些美好里处处有我的身影。
“你快回去吧,你家还有人在等你。”我调整了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讲完挂断电话关了机,顺手关了窗户和窗帘,不知道他在站了多久。
我从来没想过,我居然有演戏的天赋,这一晚,睡得格外的香甜。
7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眼又过去了一周,周扬忙的不可开交,每次约饭都从晚饭变成了宵夜,幸好我最近一直在休息。
赵彦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到我家楼下站一会儿,抽会儿烟,我只当没看见,但是看到他越来越颓废,我就知道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从共同朋友那里听说,他近期在筹备婚礼事宜,岳父一家恼他让女儿未婚先孕丢了脸面,对他诸多刁难,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但老两口也没办法,一是拗不过女儿,二是已经怀有了孩子,只能一边怄气一边操办婚礼,总不能等肚子大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女儿未婚先孕才办婚礼,所以气没办法对女儿撒出来,自然一切都落在了赵彦的头上。
要当凤凰男,没点承受力怎么能行呢?
距离美时集团竞标还有五天,一切进展顺利。
休息的太久,时间太闲,导致我晚上时常做噩梦。
梦见最开始知道赵彦出轨那段时间,我拿到李月专门拍给我的照片和视频不敢置信,日日夜夜睡在枕边的人,我无法将他跟照片里床上的人对上。我无法相信我选择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个人,短短一个月,就将我们过去的六年抛诸脑外,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不爱了,为何不能直接了当的跟我讲。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深夜里看着他在我旁边抱着手机入睡,手机有消息提示立马就清醒回信息。我们之间是没有看手机的习惯的,我也只是说一声:这么晚了,先睡觉吧。他回:工作上事情多。
那一刻起,我知道,这个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但是我更想知道,这人的人性能恶劣到何等地步。
我还记得,那是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是一个星期五,我提前到他公司楼下等他,我跟他说,今天是我生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他没有直接拒绝我,只说:哦,我今天要加班,你在楼下的咖啡店等我。
他当时已对我敷衍至此,但凡他抬头看看日历就会发现,我的生日是在第二天。以往每年的生日,他都是会提前为我准备生日礼物,早早订好餐厅。人呐,一旦变心那就是什么也放在心上了,拙劣的谎言也是随口就来,因为他已经不在乎你是否生气、他是否漏馅儿。
选择这一天,更因为,这天是李月的生日。
我收到李月的照片之后,我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我也不想当面对峙。当面对峙的结果无非两种,一是他抵赖,说他被设计了;二是分手,可是直接分手,这未免太便宜他了。
我请了 *** ,跟踪他的行踪。
我知道了他借口出差带她去邻市游玩;我知道他每次“加班”都是在跟她一起吃饭;我知道了他给她买的昂贵礼物的花销里有借口家人生病问我借的十万块钱;我知道了,这位小姑娘是他公司大客户的女儿,重点大学在校大三,他们相识于一场饭局,小姑娘对他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这期间他是否有挣扎过,至少他在我给他的充分自由里,已经背叛了我们这段感情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善待我,善待我们这段感情并如何妥善的结束它。
在我以为他在为我们的未来而忙碌时,他在陪另外一个姑娘言笑晏晏。
那一天,我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从下午四点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他期间给我发消息称在开会,并附带了照片,我只回:你先工作。
其实我早从 *** 那里已经知道了,他五点半就从大厦侧门去接他的小姑娘过生日去了。
我一直不停的喝冰美式,舌头已经感觉不到了咖啡的味道。
直到咖啡店打烊,店员催促我离开,我才反应过来,已经深夜一点了。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我看到月亮在大厦的正上方,那么明亮,月光比日光柔和多了,洒在我的身边我感觉到了他温柔的抚摸。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月光的柔和里,直到一阵争吵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看到一位男孩子正哭着打电话,应该是打给他父母。
我看他的面相有些眼熟,仔细想了一会儿发现是赵彦部门新进的实习生,我从他们的部门合影里见过。
此刻,一个计划已经在我脑海里成型。
不一会儿男孩子挂断了电话,蹲在路边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虽然我现在越来越不相信这句话,但我相信这世界还是有正常人的,我想我的运气不会接着烂吧,赌那么多次,总能赢一次。
我走过去,陪他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后,我问他:“你看今天的月光好不好看。”
他头埋在双膝里没理我。
我也就不说话,只抬头看着我的月亮。开发区夜深人静的马路上,跟白天的车水马龙比起来,堪比鬼城。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在经过我们时有意靠近我们极速而去,扬起了一股风。
我拉着他坐到了人行道上的椅子,“坐在马路边上太危险了。”
他仍是呆呆的不说话,看着脚下。
我陪他坐了五分钟,拿出包里前天结的两千块钱现金稿费。
我放在了他手里,“别难过,去吃顿好吃的吧。我刚毕业的时候跟你一样,现在也活的好好的。”
说完之后将信封硬塞到了他手里,我冲他眨了眨眼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拦下了出租车离开。
那一晚,我在客厅等到天明,除了赵彦发来的开会的消息,再无任何音讯,直到第二天他晚上十一点下班回家,也没有再提过昨天的事情。他不关心我什么时候回家的,他也不在意我昨天是怎么过的,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顾及不上我了。
他有了新人,也有了新的大项目,还有新人的父母鼎力相助,一切都顺风顺水往上走,哪里还会低头看脚下的人。
现在想起以前仍恨的咬牙切齿,不过没关系,该还的债立马就要来了。
——
窗外阳光正好,正好把发霉的东西都拿出来晒晒。
我搬出存放旧杂物大纸箱,以前这些过去的东西就像一团阴影组成的云笼罩在我的头上。看到这个箱子我就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不过今天,我应该拿出来归纳整理了。
这里面有什么呢 ,有赵彦曾经给我写的情书;有我俩每次出去游玩儿拍的照片,我俩一起拍了一套情侣 *** ,赵彦现在的微信头像还是用的那套 *** 里的一张单人图;有我俩的情侣杯子、情侣手机壳、情侣戒指,还有一个 u 盘,里面存放着我们的一些日常。
当初是我收拾的东西,我直接将他自己的东西打包了,剩下的我都带了过来,我知道早晚一天能派上用场。
有些事情,实非我所愿,却不得不做。
从 *** 那里得知了赵彦和李月现在的住址,我将u 盘里的东西备份了和那套情侣 *** 还有这几天赵彦来找我我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一并寄了过去,并附上了一句话:过去种种美好,感谢你的参与;未来路途遥远,我们各自珍重。
赵彦,你听到了吗,丧钟已经敲响。
8
明天就是招标的日子,周杨终于给我发消息,说要兑现上次请我吃大餐的承诺,后天晚上约我吃饭,我顺着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明天,他说明晚要跟同事一起庆祝,走不开。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必须的。
最近空下来的我,除了将家里大扫除了,把自己也来了一次大扫除,扔掉了衣柜里所有的旧衣服,报复性消费买了一柜子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卧室就像是一个属于我的精神世界。
客厅挂着一副水彩画,画上是夕阳下,一对互相依偎的年轻人,从着墨的剪影里,都能看出执画者当初的用心。经历几次辗转搬家,画面已经有一些破损了,于是我重新请人装裱了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处,所有进入客厅的人,第一眼看见,肯定是这幅画。
我站在客厅里,彷佛置身于一个小巧的博物馆,里面的物件 都有它的来历,在这个 20 平左右的小小空间里,随处可见的都是故事:茶几上的杯子是以前跟赵彦出去旅行时买的纪念情侣杯;沙发上的抱枕是我俩拍的 *** 情侣照,选了我俩最喜欢的一张打印了出来,他当时讲,这辈子我都要抱着你,没想到他的这辈子居然如此短暂;玄关处新买的拖鞋仍然是小熊,无论是我的还是为客人准备的,无一例外……
整个客厅,每一个摆件,都能赵彦扯上关系。
收拾的差不多时,门铃响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前到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对情侣,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菜。
我刚一打开门,男孩子就先往里冲,“快点快点,虾要蹦出来了。”
我让开他,一边说“厨房在左手边啊。”一边接过女孩子手里的菜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为女孩子拿拖鞋,“喏,专门给你准备的天蓝色,喜欢把?”
女孩子哈哈大笑,“我现在不喜欢天蓝色了,不过既然你为我准备了,那我就免为其难了。”说着接过拖鞋换上。
“你可别听她瞎说,前两天还在因为装修要将所有的墙面刷成天蓝色这件事情而吵架呢”,此时男孩子将东西在厨房安置好之后返回玄关处换鞋听到女孩子的话时顺口接道。
女孩子白了他一眼,“你待会儿得给江霖把地拖了才能走。”然后看向靠在墙边微笑的我吐槽 :“你看他,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我心情大好,“张哥做虾就好了,拖地我来!”我一边假装流哈喇子的样子,“我想念张哥的虾好久了。”
女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小馋猫。”然后一边对张哥嗔道:“都换完鞋了还在这傻笑干嘛,还不去做饭。”
“立马去立马去,马上就去。”张哥那上玄关柜子上边剩下的菜品往厨房走去。
“瑶姐,快进来坐。”我拉着林瑶往沙发走,此时我感觉到了她大量客厅的目光,尤其是看到那幅画和沙发上的抱枕时,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毫不在意,把她拉到沙发让她坐下,“瑶姐,你先坐一会儿啊,我去给你拿吃的,我买了可多好吃的了。”
我留下她独自坐在沙发上打量,我去储物间拿零食。林瑶和张哥,是我和赵彦的学长学姐,在大学时就对我俩颇为照顾,说是亲姐亲哥也不为过。赵彦大学毕业时,工作不顺利又急于求成,被骗了五万块钱,那是我俩做 *** 、奖学金和家里给我们毕业的“安家费”的全身家当。
那时我跟赵彦差点走投无路流落街头,是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小屋子,给了我们缓冲的时间,还照顾着我们的自尊对我俩说家里闲置了一个小屋对外出租,刚好邀请我俩同住,住完一个月再缴一个月费用。
当时我还诧异,他俩以前住的套一也挺好,不知为何换为了套二。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因为她俩知道了我和赵彦的事,为了帮我俩,专门换了现在的这套房子。
我是一个各方面感情都单薄的人,从小自己一个人长大,没被爱过,也没被在意过。所以赵彦追了我一个月,我就答应了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他也慢慢习惯了。
唯独对他俩,我仿佛找回了缺失的部分感情,只要他们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就暖洋洋的,仿佛走的再远回来,也能有一个停留的地方。
我抱着一大堆零食往客厅走,“瑶姐,你要不要喝哇哈哈啊。”我看着林瑶的眼睛红红的,她是看懂了客厅的布置,心里肯定很担心我。
我快步走了过去,将零食全部放在茶几上,顺着放零食我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拆开一包薯片递给她,“瑶姐,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口味的吧?“
她接过薯片笑着说:“是哦,亏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口味的薯片。都没音讯多久了?怕是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就坐在地上傻气的跟她笑,也不答话,我知道她只是埋怨我这么久没跟她联系。
“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她没好气的说道,“地下那么凉,你还要坐多久?”
于是我立马爬起来,坐到她旁边,讨好的看着她。
“哎,你啊。”她欲言又止的抬头摸了摸我的头,一阵叹气。
此时厨房传来张哥的声音,“媳妇儿,快来帮我挽一下袖子,我要跟这个小龙虾大战八百回合。”
声音未落,林瑶就往厨房走去,“你说说你,能成啥事,挽个袖子还要叫我。”
看着他俩的相处,我体会到了平凡的幸福。
这种淡淡的幸福就像一只只萤火虫点亮漆黑的夜空,在我的世界里放起了一场永恒的地、绚烂地烟花。
我们聚餐,厨房必定是属于男孩子的,于是我打开电视准备好提前购买的电视剧,我从林瑶的朋友圈里知道她最近在追的剧,我买了超前点播。
为了陪她看的时候能共情,我还专门补了前面的内容。
“瑶姐,电视剧好啦,快来看啊。”我坐在地毯上叫她,我不喜欢沙发,地毯能够给我带来充足的安全感。“对了瑶姐,冰箱里有哇哈哈,拿两瓶过来啊。”我在外面遥控指挥要求道。
林瑶拿着饮品过来:“都多大人了啊,还喝这些。”
我一脸惊奇:“瑶姐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你最喜欢的。”
她嘴角往厨房那边孥了孥,我立马瞬间懂了,我故意大声说:“瑶姐,你陪我喝吧!你不喝我也不喝。”
林瑶笑了,也随着我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没有再坐在沙发上。
“不准喝!”张哥一手拿着刷子一首抓着小龙虾站在厨房门口,又严肃的重复了一次:“媳妇儿你不准喝。”
我看着林瑶讲刚到递到嘴边的饮品又放下,还一脸心虚,我乐了。从来都是张哥对瑶姐唯命是从,这是咋了?
看着好奇的我,张哥解释道:“她还未满三个月,身子又不好,医生让她忌口,”
我瞬间懂了,立马将她面前的饮品和零食全部收走,并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好。
这一系列动作将林瑶弄得哭笑不得:“哪里有这么娇弱。”
我不管她,一脸期待的问:“我可以当干妈吗?”
林瑶点了点头:“你自然是干妈。”
我小心翼翼的摸向她的肚子,真神奇啊,这么瘦弱的她,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张哥继续在厨房忙活,我陪林瑶在客厅看电视剧,小心翼翼的注意者她,但凡她有一点动作我都条件反射的跳起来,问她有什么需要。
她哭笑不得的说我大惊小怪,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怀孕,难免有些紧张,这是我的干女儿/儿子。
看了两集电视剧,张哥招呼我们可以吃饭了,我询问林瑶的意见,是在茶几上吃呢还是去旁边餐桌,她以不想动弹为由选择了茶几。
我按着林瑶不让她动,我去厨房帮着端菜。
张哥的手艺属实一绝,我是四川人口味是无辣不欢,但是张哥和林瑶都是广东人,他俩都不能吃辣,但是每次吃张哥做的菜,尽管一点辣椒都没有,但是也美味异常。特别是豆豉蒸凤爪和粉蒸排骨,我一个人能吃下一大碗。
放好碗筷,我挨着林瑶背靠着沙发坐下来:“张哥,瑶姐答应了我当孩子的干妈,你有意见没?”
张哥一边给林瑶倒热水一边回我:“你瑶姐都答应了,我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我们家都你瑶姐说了算。”
我乐的哈哈大笑,笑的眼泪差点出来,当初赵彦也是这么跟我的朋友说,“我们家都是霖霖说了算。”只可惜这个家的存续太短了,既然家没了,俗话说家破人亡,既然家没了,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就说定了啊,宝贝可只能有我一个干妈。”我给林瑶夹了一只凤爪,这凤爪软烂入味,入口即化,融合着豆豉特有的香味,醇香四溢,这种人间美味让人无法抵御,真真是极好的!
林瑶突然拿出手机跟我说:“霖霖,咱们好久没有合照了,来 *** 一张吧。”
我自然是顺从的贴了过去挨着她,我看到了镜头里后面沙发上的抱枕,抱枕上的我和赵彦,笑得格外开心。
合照拍好后,林瑶又拍了餐桌上的美食,只是她坐着拍,镜头有点朝上,对面电视柜上的画框也拍了进去。
拍完之后她立马发了朋友圈:好久不见。
随后收起手机我们边吃边聊,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相谈甚欢。老朋友就是无论多久没见面、没联系,只要再在一起,相视一笑,就又是当初的我们,又回到了那一段时光。
9
送走林瑶和张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若不是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真想将林瑶留下来多住几天,跟他们在一起时,我仿佛才像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被仇恨缠身怨气交加的魔鬼。
若有的选择,谁不想做一个无忧无虑被宠爱着的姑娘。
张哥走的时候打扫了厨房带走了垃圾,客厅我坚持自己清理,因为我需要将客厅再重新整理归位,还原之后,这个客厅几乎跟以前我和赵彦住的时候的摆设一摸一样。
收拾完之后,我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一瓶洋酒,开着昏黄的小夜灯,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之后门被敲响。
我拍了拍脸颊,试着让我看起来是微醺的状态,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果然,赵彦站在外面。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虽然他经常来我家楼下,但我们从未这样直面的见过。
我发现他眼下的淤青很重,扯掉了衬衣领口的扣子,手里拿着西装外套,看到我的一瞬间,眼里有些无所适从:“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来打扰你,我在楼下思考了很久了,我看到了瑶姐他们离开,我想应该上来,郑重的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看着他,仿佛穿过了这漫长的被这么的半年回到了当初,那时候他也是加班到深夜,我必定会在客厅等他回家,他也从来不会带钥匙,甚至都不需要他敲门,我会在他敲门之前就打开门,因为我随时关注着门外走廊的动静,他走到门外我一定能知道。
过去也是很美好啊,他看到了我眼里的迷恋,神情越发的忐忑。
我侧开身:“进来说吧。”
他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我居然会让他进屋子。
“别误会,这么晚了,我只是不想打扰邻居。”他进来之后站在玄关没动,打量着屋子。
我也不理他,随他看,自顾自的窝进了沙发开始喝酒。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屋子就是复刻当初我们的家。想来他此刻的心绪也是五味杂陈吧。
我们一起住了三年,这三年我们一起打造我们的小家。刚毕业时没钱,尤其是被骗后,生活的更为拮据,虽然有瑶姐的帮助,但是我俩也不能一直打扰他们,所以一个月后发了工资我俩就找了房子搬了出来。
那时候没钱,能租得起的房子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全部需要重新购置。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们往返于旧物市场,慢慢地,将那么空壳子变成了家。
也是在那个屋子里,赵彦彻底将它变成了地狱,他变成了魔鬼,也拉着我一同沉沦地狱,让我化身为饿鬼向他索命。
他走到沙发边看着我,一时间无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我可以喝一杯吗。”
我抬手指了指厨房:“杯子在厨房的橱柜里,你自己去拿。”
他拿了杯子回来倒了满满一杯洋酒,仰头一杯全部喝完了。
我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岁月撒进来,是那么的柔和,跟那晚我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等他到十二点他却从后门溜出去陪新欢过生日的晚上一样,月光都是那么柔和。
他喝完了整整三杯之后,终于开口说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混账。”
我没有理他,看着他表演。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现在想起来,长的像过了一辈子。”他边喝酒边自顾自的说:“我以为我不爱你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牵着你的手就像左右牵右手,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甚至会恍惚,我的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每天为一点点工资奔波着,就连奶奶生病,我也无法拿出钱去给她做手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我那段时间过的如行尸走肉一般,你呢?你回家去散心了!你说大城市压的你喘不过气,你要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你可知道,那是我最需要你的一段时间。我的亲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我最亲近的女朋友要回家散心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要不是好心人捐助的两百万,我奶奶就活不了了。”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追究和失望,仿佛是我的错误造成了我俩现在的局面。
我靠着沙发,轻声问他:“还有吗?”
我想听听,在他的想法里,我到底有哪些对不起他的。
“你知道吗,我没想这样,哪怕我因为酒后乱性跟李月上了床,我也没想过要跟你分开。我很恐慌,那天早上我早早的回了家,我想跟你忏悔,我想给你补偿,可是你呢?你根本没在家,整齐的卧室告诉我,你一夜未归啊?我给了打了多少电话,你接了吗?我找了你整整一天,你晚上才回来,我问你去了哪里,你怎么说的?”赵彦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你说你去朋友那里找了一晚,哪个朋友?你说不出来,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赵彦往我这边挪了挪,端着酒杯的指了指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你跟我一样,你也厌倦了我,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要互相折磨。”
他可真是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啊,这就是男人,他明知他做的不对,却非要给我扣个帽子,将所有的错误全部都推给我,他反而毫无愧疚的堂而皇之的出轨,我真的想给他鼓掌了。
我很想当个泼妇跟他互相指责,我想大声告诉他,他奶奶的医疗费是我回老家卖掉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凑到的医疗费,我怕打击他的自尊心,所以用的捐赠的方式,其实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老家照顾他奶奶,因为他工作忙,走不开,我不想让他烦心,也因为这件事我被公司开除,幸好后面我开始了全职写作,收入也能勉强过得去。
至于指责我出轨更是无稽之谈,我在咖啡店写稿低血糖引发心脏骤停晕了过去,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当时我知道他在谈一个大单子,我不想他担心,斟酌再三还是没有打扰他。
不过事已至此,有些事情也不必再说了。从我做好饭菜从天亮等他都天黑再到天亮没有一丝音讯时;从他跟我说他想要吃我亲手做的蝴蝶酥,再我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手烫伤好几个疤终于成功,他却将蝴蝶酥送给李月时;从他借口问我借钱要寄钱给奶奶,却带李月去奢侈品店时……那将我打入深渊言之不尽的一切一切。
我看着他说:“都过去了,来,喝酒。”
那瓶洋酒他已经喝完了,于是他绕过来我这边倒了红酒:“来,喝!”
这天晚上,我们喝光了家里所有的酒。当然,百分之八十都是他喝的。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看着身上盖好的杯子,我想是赵彦上午走时,将我抱到了床上。
我赶紧找手机,终于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上面显示着一条金榆发来的消息:成功。
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赵彦,你听到了吗,这丧钟的第一声。
10
宿醉的难受还没完全消除掉,周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我晚上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饭。
我假装诧异的问他:“你不是今天要去跟同事庆祝吗?”
他疲惫又平静地说:“我们竞标失败了。”随后又有点自嘲,“临门一脚没踩进去。”
看样子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有些大,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安稳他。
要是以后他知道了……
“晚上六点万象城见?那边有一家日料很不错。”我向他提议道。
“好的,没问题。六点见。”随后他挂断电话。
原本今晚应该跟金榆好好庆祝的,不过我们来日方长,以后庆祝的机会还多。
距离六点还有一点时间,保洁阿姨在客厅清理物品,我让她将客厅所有的摆设都拆下来扔去杂货间。
我自己躲进了小书房打开电脑,事情告一段落,就不能再这样闲着了。
新的小说该构思了,不过在重新构思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打开了微博,距离最后一条微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条微博被骂了10万+,导致我最热的作品下架,导致我被平台封杀。
舆论本身并没有是非对错,被人夹裹着冲向我,像一道洪水像我淹没,让我口不能言,话不能成句。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歪曲不了事实。
我将这边年跟赵彦在一起的合照,他给我写的情书都整理了出来,包括当初在咖啡店当着李月的面说分手的录音,全部都打包发给了编辑周周,请她帮忙转发给媒体朋友。
黑的始终是黑的,我就要告诉那些想要任意将别人的人生的放在手心里把玩儿的人:可去 *** 。
——
每次与周扬吃饭,几乎都是他早到,没想到今天我踩着点来居然比他先到。
菜都上齐了,他还没到,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手机也没有信息。
就在我准备给他打电话时,他终于来了。一身正装,一看就是从正式场合赶过来的。果然男人穿了正装更帅,这显得他更挺拔更有精神了。
“对不起啊霖姐,我们临时开了个会。”他边微喘边跟我道歉,眼里全是歉意。
我笑着说:“没关系,我刚到。”视线晃了晃桌上的餐问他:“我随便先点了一些,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没点到,咱们再点。”
他摇了摇头:“我不挑食,都吃。”
“对了霖姐。”周扬顿了顿,直到我抬头看向他他才说出了下半句:“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周扬这话一出,吓我一跳。
我心理暗咐,不应该牵连到他啊……于是赶紧问道:“怎么了?工作的问题。”
他摇摇头,整个人看起来甚是疲倦,“今天下午开会,领导说要调我去总公司培训,然后去国外的分公司。”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我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你在电话里说你们失败了?那你们这个团队要解散了吗?”我夹了一块三文鱼放他盘子里随口问道。
他端起水杯一下子喝完了一整杯,叹了一口气:“跟解散差不多吧,赵哥这一关难过了。”
他夹起三文鱼咬了一口又放下,“赵哥平时那么稳妥的一个人,今天居然迟到了一个小时,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等他拿着资料赶来,早已经开标了。”他虽然尽力克制,但我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埋怨。
整个团队夜以继日的奋战了两个月,没想到最后是以这么滑稽的原因丢标,团队里的每个人都不可能不埋怨。
我没接他的话,赵彦怎么样我根本不想听,我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去总公司培训,你们领导还挺看好你啊,说明你很优秀。”
听到我夸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说我跟他以前有点像,所以对我有些照顾。”
“你这个领导是你们部门负责人还是谁啊?”我状似无意间的问道。
今天的三文鱼真的很好吃,这一大盘几乎都进了我的肚子。
“是新来的副总。”周扬一边回我一边往我盘子里放了一只剥好的虾。
我顺手夹住送进了嘴里,真的很新鲜,好吃。
“少年,前途大有可为。”我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离开这里也好,对我们都好,他抽身离开这摊事,免得牵扯到他。
感觉到他一直在注视着我,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我不自觉地用手擦了擦脸。
他原本有些严肃一下笑开了:“没有啦,我就是担心我一旦离开了这里霖姐就立马把我忘了。”
少年的眼睛清澈的像一股原始森林未经污染的小溪,笑起来像小溪荡起了一层层涟漪,仿佛这世间的美好结存于此。
“你总部在哪儿?我这段世间忙过之后打算去各处转转,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去打扰你呢。”话说完立马就后悔了,我不应该与他有过多的联系,要是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那他在公司……
“好呀,那我就等着霖姐来啦。”他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轻松了下来,笑的更加灿烂,我看的愣了神,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暗暗的唾弃自己,这一笑居然让我晃了心神,跟以前的赵彦,也太相像了。
原本打算这餐我结账,去买单的时候才发现这周扬中途出去给我买奶茶的时候就已经买过单了。
回到座位拿包时看到对面那一堆虾壳才反应过来,这一大份虾他都剥了给我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居然吃了这么多……
不过,这一餐吃的我这大半年来,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当卸下一部分重担之后,这个世界的颜色也慢慢回来了。
随后他送我陪我慢慢走着回家,送我到了楼底下,我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冲他挥手,他在灯光下冲我笑,昏黄的灯光从头顶照应下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再见啊,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
回到空荡荡的客厅,心情莫名的好,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空间。
摊在沙发上给金榆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喂?”电话那边有些吵闹。
“在忙呢?”我将手机扔开着扩音扔旁边,顺手拿起一把指甲刀磨甲型。
“有个庆功宴。”金榆压低了声音回到。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此刻不方便讲话:“你先忙。”
他道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嘟嘟音一时间有些感叹,我俩好像从来没有正常的交流过,不是我挂他电话就是他挂我电话,就像跷跷板似的。
简单洗漱了一下,关掉手机让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去梦里抓萤火虫。
11
在将醒未醒之时,我听到了窗外的蝉鸣鸟叫声,声声清澈活泼,我仿佛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金黄色的阳光从天上照射下来穿过树枝落到树干根部的落叶上,这一束光穿越了天地。
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美好。
躺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清醒,做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备用手机突然进来了一条短信:已完成。
丢下手机,我拉开了窗帘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大树,鸟儿在树顶清脆的鸣唱着。
——
简单的洗漱了下抱着电脑来了常来的咖啡厅开始构思一本新篇,正在查找资料时,收到了邮箱的提醒。
平台重新上架了我的作品,并提出了将为我推流的补偿。
我有些诧异,周周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登陆上微博,看到一些新留言大部分是为我抱不平的书粉。
随机点开了一个书粉的主页,原来在最开始我被攻击的时候,她也是在为我说话的,只是淹没在了舆论的洪流大军里。
我不禁心生感动,原来还有这么一些素未谋面的人,仅仅因为我的文字而相信我这个人,在那种情况下还维护着我,坚定的支持着我。
相关词条里,舆论的风向已经变了。
李月变成了不要脸的小三,学校、家庭等都被扒了出来,还被网友扒出了孕检信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次李月又会如何巧言辩解呢。
关掉了微博不再去想这些事,专心查找下一部作品的资料。
——
金榆的电话将我从知识的海洋里抽了出来:“在干嘛呢。”
我将手机靠近键盘,故意用力地敲击了几下。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晚上一起吃饭吗?”
“我在大悦城。”我回他。
他回了一声好,我挂断了电话。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女声:“哎,霖霖?”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我转头看到了张玉,我的大学室友。
大学时期我就因做 *** 在宿舍的时间较少,所以跟室友的关系也不过泛泛之交,毕业这些年更是没联系过。
“是我。”我微笑着跟张玉打招呼。
她自然的坐在了我对面:“好久不见了啊,你换了发型又变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她还是一如以往的情商高。
“在你这个大美女面前,谁敢说漂亮啊。”我笑道。
张玉是我们学院有名的美女,据说新生入学那天,师兄们为了争着给她送行李,还差点打了起来。
“你的小嘴还是这么会说话。”她哈哈大笑。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说话,我从小就沉默寡言,因此在家里人面前,也差不多算是透明人。
“对了,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大才女。”她招来服务员要菜单,看这架势是要与我促膝长谈。
一时间我不禁有些头疼,微笑道:“我现在还没工作。”
她低着头翻看菜单,挥了挥手:“没关系,你家赵彦能赚钱,我去年听我们家老王说,赵彦进了大公司当领导呢。”
“我们分手了。”我很平静,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
她立马抬头看着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老王前几天还见了赵彦,他也没说……”
“没关系。”赵彦不说肯定是不好提这件事,毕竟在老同学们看来,我和他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又是他先做出了背叛我的事情,自然更是能不提则不提。
在同学的眼里,我们曾经是那么好,赵彦是所有人眼里的金童玉女,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大学四年的早餐,一餐没落下。天凉送衣,下雨送伞,从来没迟过。
一时间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我合上了电脑放在一边,搅拌着咖啡:“事情都过去了,你最近怎么样?”
她一脸幸福:“我跟老王打算结婚啦,最近在挑房子。”
我开心道:“恭喜啊,你们这也是从校服到婚纱了。”
老王当初为了追张玉也是费劲了心思,老王是土木系,我们是文学系,两个系的宿舍在一南一北,就连上课的教学楼也是一东一西。
老王为了张玉,天不亮起床买着早餐在宿舍楼下面等着,骑着他的小电驴先送张玉到东边教室,再去西边上课,最后一节课翘课三十分钟来接张玉。
虽然我沉浸于自己的事情鲜少关注这些,但也大概多多少少的知道点。
我是真心为他们开心。
“对了,你毕业之后是不是换了号码?微信也换了?”她连声问道。
我打开微信调出二维码界面递给她,“毕业时手机掉了,就干脆换了一个手机号。”
她拿出手机扫码:“我就说,你毕业之后就像失踪了似的。对了,我下周六结婚,你一定要来啊,宿舍里其他人都会来。”
我点了点头:“现在还不能确定。”
话没说死。
老王既然前不久还跟赵彦有联系,那应该也会受邀参加吧,按照李月的性格,肯定也会跟着去。
我改口道:“你是我们宿舍里第一个结婚的吧,那这头一份的喜气我一定要沾沾,你给我发份请柬吧。”
我恶兴趣的想了想,我要是带着金榆一起去参加婚礼,会怎么样呢?
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到了旁边的玩偶上,这一出戏肯定很精彩。
随后聊了会张玉去超市买好东西就回家了。
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如今也是挣扎烹煮样样精通的大姑娘了,生活一点点的改变了我们当初的模样。
但是她跟老王的这样人间烟火,不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吗。
我跟赵彦在一起时很少一起做饭,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要不是出去吃就是叫外卖。
手机的震动将我从思绪里拉了出来,金榆发来了信息:“甲鱼火锅见。”
——
我到的时候金榆已经在了,服务员帮我拉开了座椅,将包放在身后的柜子里,我坐下问:“怎么来这里了,还选了包厢。”
我知他不是铺张浪费的人,除了商务宴请几乎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不是要庆祝吗。”他倒了一杯红酒递给我,声音有些低沉。
我接过喝了一点:“感冒了吗,声音有些嘶哑。”这酒真不错,价格应该也很不错。
他今天这么隆重,我有些惊讶。
他抬手举杯,深深的看着我,缓缓道:“庆祝我们的计划成功。”
我去与他碰了碰杯,随意回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说成功为时尚早吧。”
金榆挥手让正在步菜的服务员出去,他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筷子,一点点的下菜。
等服务员关上门,他轻声说:“霖霖,已经够了。”
我死死地看着他,“够了?这怎么就够了?他丢了一个大项目就够了?他现在家庭美满,事业顺利,我听说他进了他老丈人的公司了吧?”
我坐直靠坐在椅子上,右手摇晃着他递给我的红酒,似笑非笑的问他:“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金榆下菜的手顿了顿,他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真是拗不过你,剩下的交给我好不好。”
我笑的更讽刺了:“交给你,我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你?金榆,我们是发小。”我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但是亲兄弟明算帐,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这已经是金榆第二次让我放弃了,不管他处于何种心态和理由,这样肆意干涉我的决定,让我很是不喜和烦躁。
明明是一起并肩作战,这还没走到一半,另一个叫我别走了,回去吧。
金榆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淡了淡,嘴角带着嘲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这么 *** 的建议。”
假装没发现他的阴阳怪气,我直接问道:“下周六你有时间吗?陪我去参加个婚礼。”
这个火锅贵有贵的道理,煮出来的菜是真的鲜。
“干什么?我要去上海出差。”他探究的问我,
我吃完了碗里的虾擦了擦嘴,回他:“我大学室友的婚礼,他老公跟赵彦是同行,他们一个圈子的。”
他看着我有些若有所思的说:“你的意思是?”
我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机会,总比挨个去问好吧。”
他赞同的说道:“那我把行程改一下。”
“你改到晚上就行了,咱们下午就可以走。”我随口建议道,毕竟有出差的行程,那应该也很重要。
他无奈道:“你真是不把我当人,机器也要休息吧。”同时夹了一块牛肉给我。
我奇怪的看他:“你还需要休息啊?从没听说过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家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大家都知道金家回来了一个小孙子,长得好、学习好,除了不太爱讲话。
他没转学来之前,我是班里的第一名,自从他来了,不止抢了我的第一名还是抢了全校第一名。
从此一直牢牢占据,到他初中毕业离开学校,他成为了传说。
他住在我隔壁,我从未见他像其他孩子一样跟同学去踢球、去玩耍、去谈恋爱,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张大长桌上,其他桌子上的人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我想着我俩好歹是邻居,于是就坐到了他对面。
他看到我坐下之后,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
我想你还不愿意呢,我要不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才不来受你这份“冷空气”呢。
我就冲着他撇了撇嘴,不理他,自顾自的做题。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看到我还在做题,他拎着书包轻声问我:“你还不走吗?”
我愣愕的看着他,呆呆的点头。
他居然主动跟我讲话了?
从那以后,我成为了他在这个学校,唯一算得上的朋友。
但是我也没见过他在学校之外有朋友。
金榆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在你那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我条件反射回:“超人啊。”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只说:“快吃吧。”
于是,我一门心思扎进了美食的海洋。
12
距离张玉婚礼还有两天,这几天写了一篇约稿,交完稿子才想起来婚礼时间就在眼前了。
请柬上写的是女士着白色礼服,购置的新衣服里还没买礼物,我想了想给金榆打个电话:“你知道哪里卖白色礼服吗?”
他那边似乎在开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摇了摇请柬叹气:“请柬上说女士要穿白色礼服。”
“我没有买过,我问问看。”他似乎走到了外间,那边安静了许多。
我一时有些轻晒:“好的,那你问到了回我一下。”
随即挂掉了电话,那边仿佛还要说什么被切断了。
——
周周打来电话,说有影视制作公司看中了《无名知江事》,希望能购买影视化版权。
我一时间也有些诧异,随即也明白了,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李月闹的上了热搜虽然对我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但是这部短篇也被更多的人看到了,自身就带有宣传效果,况且我已经澄清了这件事,现在我是受害者。
我同意了,把这件事交给了周周去谈,钱谁能不爱呢。
金榆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还沉浸作品即将被影视化的喜悦中,他说他在我家楼下了,我“哦”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金榆重复了一句我才听懂:“你在我楼下干嘛?”
“给你送东西。”金榆淡声到,我似乎很少看到他情绪有起伏,除了我们重新开始联系那一次。
“那你上来还是我下去?”我问道。
那边沉吟了一会儿,“我上去吧。”
我也懒得不想下去了,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初中的那段时间,我是一个人住,他跟奶奶住,我俩其实也差不多。
只是我比他“自由”一些,例如我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喝牛奶、可以不吃鸡蛋、可以不喝牛奶。
他不行,他奶奶总会要求他吃各类有营养的食品,即使他乳糖不耐受也会被要求喝下牛奶,他一向对奶奶的要求是有求必应,虽然他喝下牛奶之后会腹部绞痛难受。
我发现一次之后,我跟他讲,牛奶我帮你喝吧,既然没有倒掉就没有浪费奶奶的心意。
从那以后,他就会留下每天的牛奶给我,他也会问:你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
最开始我碍于客气还会下去拿,后来都是他直接送上来的。
敲门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打开门,他站在门外,左手拿着衣服外套,右手提着一个袋子。
“你的衣服。”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劲直将袋子递给我。
我两手扶在门上,身子也微微靠在门框上,这个场景又仿佛回到了从前:他站在门外,将东西递给我,我接过,他离开。
关上门我拿着手里的东西,怔住了。
他直接将礼服买了送过来了,我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自从竞标这个事情完结之后,我紧绷的那根弦仿佛断掉了,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再对外界保持警惕,不再对将要做的事情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去规划。
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居然会像金榆去问一件衣服,潜意识里,我开始对一个人产生依赖,开始放松警惕,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
周杨已经到了总部开始培训,他时常告诉我他最近的动态,但是我很少回信息,他跟我的交集越少对他越好。
以后他去了国外,这样更好。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现在这个世界,风言风语就足以摧毁一个人。
李月疯狂的在给我短信轰炸歇斯底里的骂我,因为我的澄清让大家意识到谁才是小三,谁才是只三当三、未婚先孕。
舆论反噬的苦头,她也尝到了。
我看了一点也不生气,看着她变成现在这样,我觉得既解恨又唏嘘。我见过她青春活泼的样子。
再见到现在的她,恍若隔世。一段不合适的感情,对女孩子来讲,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件事我明白了,但是她还没明白,
我没有拉黑她,也不会拉黑她。
前几天听说她因为受了 *** 在医院养胎,孩子的生长不是很好,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婚礼已经推迟了。
赵彦联系过我,说他已经收到了我寄给他的东西,再没有说其他。
我看到了也没回,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尤其是对于赵彦这样的人,他永远将错误归咎于其他人,从来不会反思更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曾经怪我感情淡漠不够关心他,现在也仍然会怪李月不够大气斤斤计较爱拈酸吃醋。
他这个人,是没有心的,天生的无情者,确是一个延演唱俱佳的演员,能将人哄的团团转。
——
婚礼临近,我给张玉打了个电话,告知她我要带一个男伴并以联络老同学为名要到了一份婚礼宾客名单。
果不然有很有老王的同事和同行,甚至赵彦公司的几个中层领导也在受邀之列。
我将名单发给了金榆。
现在就等着婚礼那天的到来了。
13
这天李月疯了似的轰炸我,看样子被舆论反噬的她过的不太好。
看着这样歇斯底里的她,我很唏嘘。
她自己都忘了她原本的样子,但是我记得。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从 *** 那里看到她信息时的羡慕。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合睦,家里资产富裕,生活无忧无虑。
不出意外,我这一生穷极一生也到不了她的程度。
我第一次在校园里见到她时,她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在排球场上意气风发,每一次跳跃都是那么耀眼,仿佛将世界踩在了脚底。
我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她,直到她们打完排球比赛离开球场,我一直坐到月亮出来。
后来她开始逼我,开始有意无意跟我透露她和赵彦在一起的事情,甚至后来开始演变到了寄照片、打骚扰电话。
我久久地无法将这个人与我那天看到的人联系在一起,我不知道割裂在哪里。
我将李月发的短信都截图发给了赵彦,没有说多一个字,只发了图。
过了两个小时,他回:对不起。
听说赵彦最近也不太舒心,竞标失败之后副总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现在据说被降职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员工,待遇甚至还比不过实习生。
后来招投标公开那天,他们发现中标的公司比他们低了十万块。就算那天赵彦不迟到,这个标也拿不到。
赵彦以此为依据,去找副总理论,两人在办公室大吵一架,最后结果是赵彦被保安架了出去,后来赵彦顺水推舟进了李月父亲的公司。
看起来,这也是因祸得福吧,虽然领域不一样,但是他这样的人,很快也能得心应手。
——
我写稿子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扰,所以当张玉给我打语音电话时我非常烦躁几度挂断了电话,但她一直契而不舍。
我以为有什么急事接听了。
“怎么了?”我压下语气里的不耐烦和烦躁。
“霖霖,你别难受,我们老同学都挺你!”她咋咋唬唬的说,我听的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啊?”我继续耐着性子问,她这大大咧咧的毛病这么几年了怎么还是没改。
“赵彦在朋友圈官宣他的新女友了,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女的比你丑多了!”张玉继续安慰着我:“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赵彦配不上你。”
“你截图给我看一下。”我语气平静的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照片里的两人看起来很甜蜜,女孩子从后面抱住男孩子,将头靠在男孩子的肩膀头,歪着头甜笑。
男主角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勉强也算是笑了。
我敷衍了张玉几句关掉了微信,顺便开了勿扰模式。
看来我上次寄过去的东西很有效果,李月果真看到了。否则以我对赵彦的了解,这么短的时间他是不可能在朋友圈官宣李月。
他此刻官宣,只能说明是李月逼着他,不得不发。
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很傲气的人,他是不愿意让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被人说他“攀高枝”“抛弃糟糠之妻”。
毕竟我和他在学院里是有名的情侣,大学同学在这个城市、在这个行业的也不少,比如张玉的老公就跟他还有工作上的往来,加上张玉又是一个大嘴巴。
分手前夕我还在 qq 空间发了我和赵彦的合照,这才短短一个多月,他就官宣新人,这是他自己给自己贴上了负心人的标签。
李月没有安全感,就对他逼的越近,她逼的越紧他就越想逃离,他越逃她就越没安全感,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循环。
赵彦是一个要站着吃软饭的人,他做不到放下自尊哄着小公主,又要靠李月的父亲赏一口饭吃。
他又不可能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李月,那李月的父亲不得撕了他,而且他根本也不会逃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怎么可能放弃呢。
我实在好奇,他会怎样平衡这一段关系呢。
还有我时而给他寄过去的感情波澜,在他现下越艰难越会回想当初和我在一起的美好过往,这些回忆会渐渐的吞噬他,进一步加剧他对现实的不满。
至于我,就会变成他精神上的港湾。
现在的一切比我想象的更有趣,毕竟很多人都在追逐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这种吸引对李月,对赵彦,都是致命的。他俩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人。
登上了很久没有登陆的 qq,安静了需求的班级群头像也跳动了起来,我看到了有同学截图赵彦的微信朋友圈艾特赵彦恭喜,不时有一些人出来附和。
直到张玉发了一张我 qq 空间两个月前我发的我和赵彦合照的动态截图,群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此时有一些以前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开始私聊我,我一个都没有回复,看到赵彦的头像亮起来以后,我掐了表,数着三分钟倒计时,时间一到立马退了群。
要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最主要的是要毁掉支撑他站着的那块脊骨。
——
备用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一张请柬。
还有一句话:明天我们要见面了,附上了一个眨眼的表情。
我看着这条信息想了一会儿,给金榆打了个电话。
给金榆打完电话之后给发消息的人回了个电话,然后开始写稿子。
编辑周周跟我讲,打铁须趁热,趁着有制作公司买版权这个时候多写几部,万一拍的火了,其他作品也会“妹凭姐贵”,我仔细想了下也有道理,赶紧梳理思路查写大纲。
正在我喷笔疾书时,张玉又打来了电话,我叹了口气,暗暗恼怒自己给金榆打完电话之后忘记重新打开勿扰模式了。
反正思路都被打断了,只得接起来:“怎么了。”
张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霖霖……刚刚老王跟我说,赵彦跟他讲,他明天要带女朋友来参加婚礼。”
我好心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张玉嗫嚅道:“我怕你尴尬,所以跟你讲一下,如果你不想来的话也没关系,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假装认真考虑:“没关系,我是去祝福你的。”
她肯定知道我退了群,所以特地打电话来问我,有些事情越装作不在意,反而给人的感觉是很在意。
张玉欲言又止的 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婚礼的主角是她,这是她的婚礼,我、赵彦和李月,都是她的座上宾,主人家怎么能够驱赶客人呢。
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霓虹,李月还真是不负我所望。
14
约的化妆师九点来,没想到她八点半就到了,逼的我起了个大早,我已经很早没这么早起床了,一直哈欠连天。
化妆师打趣的说:“你别打哈欠了,画好的眼妆都要花了。”
我立马闭了嘴。
我活这二十几年,这还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化妆,以前我都是自己抹个防晒霜画个眉毛涂个口红就算化完妆了,这次想着李月请柬上上的着装要求:女士着白色礼服,画淡妆。
想了想我还是请了专业的化妆师,确实也不便宜,我打哈欠就把妆给弄花了,那不是白花钱了!
化妆师正在给我弄头发的时候,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疑惑的接了起来:“你好?”
那边小心翼翼的回:“你好,请问是江霖吗?”
我跟好奇了:“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黄超,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不。”那边声音有些紧张。
我脑海里回想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不记得有这个人。
我正准备挂断电话时突然想起了张玉的宾客名单,里面就有一位名叫黄超。
我打开了 qq,一边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一边快速的在列表搜索,果然有好友。
点进资料列表一看,是大学同学。
我大学的空余时间不是跟赵彦一起泡在图书馆就是去做 *** 了,跟班里同学的关系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
“我是……我从张玉那里知道你也要去参加婚礼,张玉让我来问你……”那边的声音有些发抖,“让我来问你需不需要人接,我……我刚好空着。”
我原本想惯性拒绝,但是想着这也是张玉的一片好心,怕我被赵彦和李月奚落的太惨。
我回复他道:“那就麻烦你啦,我住的有些远。”
那边立马回道:“没关系,没关系,你给我发个地址我去接你。”
我回了声好挂断了电话,将地址发了过去。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我,化妆师给我画好了妆,头发做成了卷发,温柔的搭在肩膀上,几缕碎片被夹成了空气刘海使我整个人俏皮了起来。
我注视了自己一会儿,在化妆师的不解里请化妆师将我头发扎成了丸子头,脸上的妆稍微去掉了一些,口红换成了唇膏。
毕竟今天的主角是张玉。
化妆师走后我换上了昨晚在商场买的白色长裙,金榆送来的礼服是太隆重了,我看了下标签,那个品牌是我路过都不敢进去的店,而且这件礼服看起来比橱窗里展示的更豪华富丽。
我刚收拾好黄超就发来短信,说他到了,并写上了车牌号。
这一点我还挺有好感的,我是真的不喜欢没有提前沟通就直接打电话。
除了在学校当主持人的时候穿高跟鞋,其他时候都没穿过,更别说工作以后根本就没有准备高跟鞋,现在穿的这双还是昨天晚上专门买的。
所以我这一路走的有些慢,平时五分钟的下楼时间我愣是走了十分钟。
刚下楼走到路边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黑色正装的站在车门旁边,车牌号刚好跟黄超发的车牌号对应上了。
我赶紧快步走了过去,我走进是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久等了,辛苦了。”
他给我打开了车门赶紧摆了摆手:“没……没关系。”
脸一瞬间就红了。
我看着他给我关上车门从车前走过来,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我仔细想了下,我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人,但是他这奇怪的表现让我也有些疑惑。
他一路上也没有讲话,能看出来他很紧张,开车时坐的很直,头也不敢往我这边看,尽管如此,一路上还是开的很平稳。
张玉办的草坪婚礼,我们到的时候算是比较晚了,已经到了不少人,我和黄超刚到,张玉就过来了,她看着我夸张的大声说:“我们霖霖也太漂亮了吧!”
我看着她笑到:“我们的新娘子才是最漂亮的,谁不知道我们文学系的张美女。是吧新郎?”
我跟老王不熟,见过不少次但几乎没讲过话,只好称呼新郎。
老王偏头看着老婆,使劲的点头。
张玉开心的嗔了我一眼,挽着我的手对黄超笑说道:“谢谢你啊帮我去接我最好的朋友。”
黄超摆摆手:“乐意之至。”
我看了他一眼,这对话语气和状态不是挺正常的吗。
张玉是全场的焦点,她走到哪里目光自然就在哪里,此时就有一些同学聚了过来来。
“哟,江大才女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谁跟你好久不见,就是你这个丑样子吓到了我们江才女。”
“切,大家来评评理,到底谁丑?”
“你们别吵啦,在一起就吵,都多大的人了。”
……
我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这些人我应该是认识的,但是又好像从未见过。
只能沉默着微笑,看着每个人张嘴闭嘴嬉笑打闹,脑子一片模糊。
突然,一下子周围安静了下来。
旁边传来了一道男声:“老王,张玉,新婚快乐。”
原来是赵彦到了,张玉担心的看了一眼我。
我微笑的跟她摇摇头,然后往旁边站了站,黄超也跟着我往旁边站了过来。
我看着赵彦正常的跟新娘新郎打招呼,李月挽着他,三个月的身孕还没有显怀,剪裁得体的礼服衬出了她良好的身材,昂贵的珠宝闪闪发亮。
就如她今天来耀武扬威的态势一样,使得整个场景和人在她的对比下,都暗淡了不少。
我看到张玉脸上勉强的微笑、其他人脸上玩味的笑意、黄超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当然,还有李月洋洋得意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凝视着我,仿佛我是地上的一只蚂蚁。
我突然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在球场上的样子,跟现在的她判若两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李月扯了扯赵彦的袖角,往我这边望了望。
赵彦看过来的眼光有些慌乱、也有些惊艳,更多的是尴尬。
这种新人撞上旧人的场景,周围还全都是同学和同行,看着他僵硬的身体,我就知道他现在面对这些目光有多难捱。
我大方的回以微笑,没有理会的李月的挑衅。
赵彦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用力的握住了李月的手,李月不满的剁了剁脚。
“我没有来晚吧?”张玉听到这道声音立马丢下这尴尬的氛围迎了上去。
边走边大声:”没晚没晚,正是时候。”
我望过去,是一位瘦高短发的女孩子挽着一位挺拔英俊戴着金色边眼镜男士。
姑娘脸上带着笑意,脸上的酒窝分外好看,旁边的男士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相处。
他俩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我突然有些好笑的想到,当初金榆奶奶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小霖啊,我们小榆是最好相处的人了,你看他多友善啊,你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我撅着嘴把想反驳的话咽了下去,今奶奶做的韭菜盒子实在是好吃,为了这韭菜盒子我也不能说实话。
我只好咧开嘴点头,然后等着金奶奶给我做韭菜盒子。
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金奶奶觉得金榆好相处了吧,全学校的同学们都知道,学校里有一个怪人,他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做朋友,跟一个冰块似的。
金榆的眼光扫过来有些无奈,他肯定知道我在笑他什么。
我俩那点黑历史,互相都知道的很清楚。没有联系的九年时间让我们彼此生疏了不少,最近开始联系之后,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感好像又回来了。
站位一下子变得非常的有趣,我和黄超、赵彦和李月、张玉和金榆他们,站成了一个三角形。
旁边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无聊的想到了数学课,老师说三角形是世界上最具有稳定性的 形状。
这是现场的音乐起来了,新郎新娘要开始去准备了,宾客自行活动,等待仪式的开始。
我走到饮品台拿起了一杯果汁,走到角落找了个地方靠着,我看到赵彦挂着勉强的笑跟人介绍李月;我看到那个女孩子挽着金榆满场跟人打招呼自我介绍,我看到金榆跟一些人互换了名片。
这个世界那么热闹,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黄超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也不讲话。
我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过去叙旧啊?”
他挠了挠头:“没什么好叙的,每年都有一聚,也没那么多话。”
我愣了愣,他们居然还有每年一次的聚会:“是每一年都举行吗?”
他嗯了一声:“是啊,我们几个想着每年聚一次,毕竟留在这个城市的不多。”
我点了点头,看到赵彦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又赶紧撤回目光搂着李月。
我好笑的笑出了声。
黄超诧异的问我:“怎么了?”
我笑着说:“我是觉得有这种聚会挺好的,只是我以前也没听说过。”
他闻言愣道:“以前也都是在群里说的,我也给你发过消息,可能你太忙了没看到。”
我笑到:“实在抱歉,毕业忙于求生去了。”
他双手摆了摆:“没事没事。”
我喝完了杯中的橙汁跟黄超说到:“抱歉,我再去拿一杯。”
我去饮品台拿了一杯饮料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不如所料李月挽着赵彦走了过来,李月那眼神仿佛要把我吃了。
我歪着头看着他俩,举了举饮料杯,貌似羡慕的说道:“李小姐好身材,三个月快四个月了吧?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此话一出,更是做实了赵彦出轨,李月小三上位的传言。
李月有些恼怒,正想说什么被一个人打断了。
“努力自然有回报,李小姐四个月的身孕身材一点没走形,那可是每天跟我苦练瑜伽的结果。”那位短发姑娘走了过来,亲昵的挽住李月看着我。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低头喝杯子里的饮料。
李月有些害羞又有些恼,低低的说道:“楠楠,你别说了。”
叫楠楠的姑娘有些不解,追问道:“怎么啊?为什么不能说啊。”
李月拉着楠楠的手,声音更低了:“反正不要跟人说我有身孕的事情就行了。”
李月现在看起来很是气恼,她应该也不会想到会在婚礼上遇到她的瑜伽老师。
我都淡笑着望着远方,不去看他们之间眼神的你来我往。
金榆在跟几个人交谈着什么,不时将目光投向我们这边,大家也都理解,毕竟在大家眼里,他的女朋友正在跟李月聊天呢。
赵彦在她家旁边像个机器人,就那么站着,目光也不敢放在我身边,他低着头望着脚下发呆。
“你好,我叫赵楠。”她主动走过来伸出手做自我介绍,避开人的视线偷偷的向我眨了眨眼。
我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我觉得眼里的笑意要藏不住了:“你好,我叫江霖。”
一如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15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呢?”林瑶居然来了,没想到张玉连她也邀请了。
我走过去挽着她:“这里凉快。你怎么一个人啊?”我左右望了望,没看到张哥的身影。
林瑶拍了拍我挽着她的手,表示让我放心:“他临时有点工作要处理,把我送到之后就去处理了。“
我哼了一声,这个张哥关键时刻掉链子。不过我也心头一暖,估计是听说我来了婚礼,她安心我才来的吧。
我看着她,满腔感动,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目的地对我好。
林瑶是我们的这一届的学姐,到场的很多同学都跟她关系不错,看到她来了都纷纷围过来打招呼。
林瑶手搭在我挽在她的手上,跟其他人不咸不淡的交谈。
突然,林瑶像刚看见似的,直直盯着角落里的赵彦:“赵先生好久不见,听说最近高升了,有喜得新人,还没恭喜赵先生双喜临门。”
同学 a:“林学姐,你消息滞后了,赵总已经离职去创业当老板了。哈哈哈”
同学 b;“你消息才滞后了,赵总去了老丈人公司,整个后勤部门都交给他了。”
同学 c:“管后勤了啊?难怪那天我去他们公司看到他在门外跟保安一起搬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门童呢,没想到是赵总下基层啊。”
……
这几个人我没有任何印象,肯定不是为我出头,只能说明自作孽不可活,这世上雪中送炭难,却从不缺落井下石。
这些肯定是赵彦的罪过的人。
我是乐得看戏,李月却看不下去了。
“你们胡说什么呢 !”李月拉着头已经搭砻到脚底的赵彦往前走了一步,紧紧的挽住赵彦:“我老公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你们再胡说!”
我看到赵彦的肩膀在发抖,手握住拳头青筋暴起通红,在极力的克制情绪,李月却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地为赵彦打抱不平。
其他人互相 看了几眼,挤眉弄眼的走开了。
人潮散去,李月朝林瑶吼道:“你谁啊,找谁茬呢?”
这句话一出我跟赵彦几乎是同时朝她望了过去,我正准备说话,赵彦先低喝了李月一句,然后向林瑶道歉。
林瑶只是冷笑的看了他一眼,拉着我走开了。
赵彦是高傲的,甚至可以说,对他来讲,自尊比生命都重要。
我就是要,一点一点的践踏他的自尊,让他低到尘埃里。
——
走到观礼席时我看到金榆跟几个人相谈甚欢,如果不是场地不对,看样子他们得坐下来谈个三天三夜立马签合同然后拉开膀子干。
金榆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只要有他在,仿佛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初一下学期时,我们班跟隔壁班因为流动红旗的事情争吵了起来,差点到了群殴的程度,不知道金榆跟隔壁班的班长做了什么,总之他们先来道了歉,这个事情才算过去。
十三四岁的少年,最是傲气、要面子,就连班主任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金榆做到了。
从那以后,无论其他班委怎么变动,只有他这个班长的位置一直稳稳当当。他不再是一个因为学习好、老师喜欢而被选为的班长,而是一个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班长。
或许是我望向金榆的目光太没有遮拦,他朝我看了好几眼,用眼神询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热场音乐停了,司仪上台,婚礼正式开始了。
——
我们三三两两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林瑶在我的左边,赵楠在我的右边,旁边是金榆。
赵彦和李月在我们前面,旁边是刚刚跟金榆交谈的那几位。
我都林瑶都专注的等着婚礼开场,赵楠拉着李月不知道小声的在说些什么。
前面的那位男士明显也是工作狂,扭过头跟金榆保证:“金总你放心,美时那个项目,是我们公司的龙头领域,我们一起合作肯定能创造非凡的价值。”
赵彦听到美时仿佛一下子回魂了,他死死的盯着说话那位:“你说什么?美时?”
对面幸灾乐祸的回:“赵总您不知道吧?美时的标是金总拿到了。”
赵彦如受了雷击般晃了晃,看了一眼正在和赵楠热聊的李月,再看着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的金榆,仿佛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他恶 *** 的盯了金榆一眼,厌恶的看了李月一眼,站的离她远了些,抬起头挺直了腰貌似在专心致志的观礼。
我在角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低着走暗自好笑,林瑶却以为我在伤心,握我的手紧了紧。
婚礼结束之后,我跟张玉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周周约好了制作公司面谈版权的事情,其实他们谈的都差不多了,我只是来走个过场。
刚签完字金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差不多了。”
我有些不确定的问:“美时那么大的项目,这几个人真的可以吗?”
仿佛我的问题有些 *** ,金榆一阵轻笑:“他们几个人不行,但是他们几个公司可以。”
我哦了一声,反正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一时无话我正准备挂断电话,金榆淡淡问:“怎么没穿我给你的那件礼服。”
我失声笑到:“等我当新娘子了再穿。”
金榆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当新娘子吗。”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不想!”
这是真的,就算是跟赵彦在一起时,我也没想过结婚这件事情。
话题跑偏了,“李家那边近期应该会有一些动静,消息记得传给我。”我认真的跟金榆讲。
不是不信任,我只是讨厌他自以为是的“为你着想”。
他嗯了一声,我挂断了电话。
16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的十分惬意, 新文的反响不错,黑红也是红,上次的事件为我积累了一批粉丝。
客厅我请人重新帮我规划了一下,做成了咖啡厅的样子,还有吧台。
林瑶来看过一次,连说我这不像家,没有人气。
我哈哈大笑,这样的环境能让我有写作灵感。
接到李月寄过来的结婚请柬时,我正在收拾去丽江行李,请柬封面是两人甜蜜的结婚照,看起来就是一对璧人。
我拿请柬扇着风,婚期是半个月后,时间上看来有些仓促。
这时,赵彦的奶奶打来了电话。
看着震动的手机,下意识挂断了电话,没想到立马又响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起来,“赵奶奶,下午好。”
“霖霖呀,在干嘛啊,吃饭了吗?”听到赵奶奶慈爱的声音就让我鼻子一酸。
我收整了一下情绪,语气轻快:“午饭吃啦,我在上班呢赵奶奶。”
赵奶奶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啊,打扰你了啊?”接着又说:“今年的芒果出来了,奶奶回老家去山顶上给你摘了最大的,今天下午已经寄过去了,你记得收啊。”
我没有关于我奶奶的记忆,都是邻居们从我小就跟我说,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奶奶,在生病住院的前一天还去给我摘了樱桃。
那时候家里穷,爷爷在外打牌欠了很多债,有一次她出门将洗好的衣服送过去时,家里来了人 *** ,爷爷从后门溜了出去,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如果不是邻居拦着,我差点被抱走。
从那以后,奶奶去哪儿都抱着我。我翻看小时候的相册,我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奶奶抱着我。
我五岁那年,奶奶因为脑溢血离世,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爱我了。
奶奶就成为了我一个精神寄托,每当我看到其他同学一家其乐融融时,我都会擦干眼泪抱着相册,我也有爱我的奶奶。
我第一次见到赵彦奶奶时,仿佛照片里的人走进了现实,她跟我奶奶那么像,就连斑白的头发丝似乎都一摸一样。
她亲切的叫着我的名字,为我准备生活用品,带我去买衣服;为我做我喜欢吃的饭菜;带我一起出去买菜时逢人就介绍我是她孙女。
跟赵彦在一起的这些年,我每年的拖鞋和毛衣都是奶奶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最近这两年奶奶身体不好,尤其是生病之后,精力有限每年就只给我做了,赵彦有时候还吃醋。
“霖霖?”我久久无话,那边传来试探的声音。
我清了清嗓子,“赵奶奶,我最近有些忙没时间去取,您打电话叫赵彦去拿吧。”
“我是给你的,不是给他的。”语气有些嗔怪,接着放缓了语气“你放心,奶奶摘的最新鲜的,你隔的四五天去拿都没关系,不会坏的。”
我只好答应。
“霖霖啊,是赵彦没有福气,也是我们赵家没有福气……”赵奶奶有些哽咽。
我赶紧到:“赵奶奶,我跟赵彦是有缘无份,不怪任何人。”
这些糟心的事情,不应该让白发苍苍的老家人代替赵彦来向我表示歉意。
我安慰了她之后挂断了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终于可以抛开这些糟心事出去走一走了,也希望能打开思路有一些新的灵感。
——
在丽江的这一周过的很快,每天睡到自然醒后去古城里找一家咖啡厅,坐着安静的写字,我从未如此的平静过。
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而逝,当我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了还没缓过神来,我居然已经到家了,灵魂却还在那座安静的古城。
回来之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时间似乎变得异常的漫长。
无所事事的我打开邮箱,发现了一些好玩儿的事情。
李月参加完婚礼回去的当晚去了医院,因为摔倒影响了胎儿,李月的父母赶到之后将赵彦大骂一顿,随后李月出院后回了父母家。
两天后赵彦上门道歉,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李家是开开心心的亲自将两人送出了门,赵彦和李月回了自己的小家并确定了婚期。
也是那天之后,赵彦进入李家公司的核心,成为了市场部的负责人,这也是赵彦擅长的领域。
更好玩儿的是,赵彦安排了一个他的人去了财务部当一个普通职员。
也不知道赵彦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李家对他如此放心。
——
打开信箱,里面有一份合同,我还以为是版权合同,没想到是股份合同。
我看着想了很久,给金榆打了电话。
“合同什么意思。”我平静的问。
“签字就生效,我让助手去取。”金榆缓缓道,“前段时间忙没来得及拟出来。”
“这不在我们前期的约定里,我也想过要拿这些。”从以开始我就没想过从他那里得到钱或其他,我的目的就是要赵彦永无翻身之日,我要将赵彦踩入十八层地狱。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这是你应得的,新公司应有你的一份。”金榆很坚持。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确实很诱人,谁能不喜欢钱呢。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我不想跟金榆有任何金钱上的往来。
“这个我不能接受。”随即挂断了电话。
金榆发来了短信: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你应得的,再考虑考虑。
我没理他。
——
在我写完一部中篇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李月和赵彦已经办完了婚礼,赵彦在李家公司话语权越来越重;金榆的新公司以美时集团项目为依托,开始大肆扩张;周杨完成总部的培训即将出国;我的无名知江事也走完了所有流程,即将开拍。
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中,仿佛与我有关,又仿佛与我无关。
无论有没有我,事情会按照预定的方向走。
我最近非常的无所事事,之前半年太紧绷了,导致我非常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林瑶即将生产,我的干女儿/儿子即将要出世了,所以我将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了这上面。
我没事就去商场的妇婴店,我几乎把林瑶生产之后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买了,小孩子的衣服从婴儿买到了一岁,还有帽子鞋子奶粉各种。
全都送去了林瑶那里,直到她说家里堆不下了我才停下来。
最近我看了很多关于女子生产的资料,越看我越心惊,我当即打电话给林瑶跟她约定,她生产时一定要告诉我,我陪她一起。
——
在一个凌晨的六点,张哥给我打来电话说林瑶已经生产了,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母子平安。
我当即赶往医院。到时医生正在跟林瑶嘱咐些什么,我看着林瑶,她带着孕妇专属的帽子,脸上有些许疲惫。
她看着我淡淡的笑,这表示她一切都好。
我将手上所有的事情都停了下来,在医院陪了林瑶七天,回去之后我就专心准备干儿子的满月宴。
张哥心疼媳妇,一步不离,我就只能抱着干儿子,每天看着他吃了睡睡了吃。
我也跟他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一个月下来,胖了五斤。
很快,满月宴到了。
林瑶不想大办,就请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家宴。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她之前对自己的身材控制异常严格,这刚生产完一个月还没完全恢复,她不想见到太多人。
我提前几天从网上买了一些装饰,提前一天就过来装饰,没想到林瑶将黄超也叫了过来,不过他有帮忙打打气球贴贴背景墙也挺好。
林瑶生产之后专门请了月嫂和保姆,但是家宴的餐还是张哥亲自做的,我陪着林瑶坐在沙发上,抱着我的干儿子——张皑麟,谐音张爱林。
人渐渐的来了,都是林瑶和张哥要好的朋友,我几乎都没见过。
林瑶算是结婚生子较早的一个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抢着抱小家伙,我这个干妈就无所事事了。
来客们要么围着林瑶聊天,要么争着抱孩子,我坐在沙发角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我独居太久很久没有处于这样的热闹之中,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我们来晚了吗?”李月和赵彦过来了。
我一时惊住了,林瑶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李月此时孕肚已经十分明显,赵彦带着笑意扶着李月,两人之间看起来十分和谐。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们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此时的赵彦看起来跟那时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就像当初意气风发之时的他,但是又更成熟了,收敛了些许锋芒。
林瑶看到他们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赵彦当没看到似的,扶着李月走了过来,自若的送上了两个金手镯说是送给小朋友的见面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瑶沉着面色收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插嘴打闹,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
赵彦扶着李月坐在了对面的高凳子上之后去了厨房,李月居然冲着我笑了笑。
我敷衍的扯了扯嘴角。
全程赵彦和李月就是一对恩爱夫妻,赵彦看我的眼神也坦坦荡荡,不再像以前一样有隐忍的痛苦和内疚。
赵彦大张旗鼓的带着李月进入他的圈子,并不断的在我眼前刷存在感,看来这就是李月要的安全感。
——
满月宴结束后不久,赵彦直接进入了李家公司的决策层,就是明确的告知所有人,这就是未来的掌控者。
之前嘲笑赵彦“飞上枝头”的人也开始转换口劲,称赞赵彦“才华横溢”。
这个世界,变得最快的就是风的风向。
金榆要回家去看奶奶,问我是否要一起回去一趟,我想了一会儿拒绝了。
我本是无脚鸟,在哪里都是活。
两年前回去那一次,置卖了所有东西。
熟悉的邻居们也越来越少,要么离世,要么搬家。
我关于那个地方的记忆,在我可以的淡忘下,越来越淡。
金榆回来之后,给我带回来了老家的柚子。那时候我老爱拉着金榆去乡下爬树上去摘,爬上最高的树,仿佛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就像鸟儿一样,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现在身上还有一块伤疤,就是那时候爬树摔下的。
金榆下意识接我,结果把他手砸脱臼了,我哭着问他:“怎么办啊?”
他捂着手看着我流血的手臂:“你流血了,我们先去诊所处理伤口。”
我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害怕极了,一门心思的哭。
还是金榆拖着脱臼的手腕带着我去处理了伤口然后再去的医院,医生当时就骂我俩,怎么来的这么迟。
他淡淡说:“我们住的远。”
这事以后我再也不去乡下爬树了,也开始竭尽所能的对他好。
我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都会跟同学去小卖部买零食,我总会买两份,带一份给金榆。
他不爱吃零食,最后还是进了我的嘴。
时间就在一天一天的日落里过去了,中考结束那天,我拉着金榆去了广场,偷偷爬上金鼎上,躺在平台上看漫天的晚霞。
我问他:“你想去哪个高中啊?”
他侧头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后来我知道了,人生不是每一场分离都有道别的。
有的人一旦离开,就是完全的抽离了这个世界,翻天覆地也找不到的。
俗话说,人老了就开始怀旧,我最近也想了太多过去的事情。
——
备用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李月早产,孩子没留住。
我没想到赵彦这么狠,连自己的孩子的留不下。
这天晚上,赵彦约我见面。
他的妻子正在病床上,他的孩子尸骨未寒,他约我见面。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他,面目全非的他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赵彦还是喜欢穿白衬衣,他挂着成功者的微笑,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搅拌着咖啡。
“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定会让你过上好生活,我来兑现诺言了。”赵彦带着上位者的从容高高在上的展示对我的恩踢。
我喝了口咖啡,平静的问道:“怎么给我好的生活。”
赵彦得意洋洋抬手比划:“你不是想要房子吗?我给你买个别墅。以前你寄给我的东西,我都存放的好好的,到时候让人布置一下。”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口咖啡差点呛到我:“你这意思是,东西留着?就可以回到以前了?”
赵彦急了:“这为什么不能?”
我淡笑问道:“李月呢?你们离婚了?你刚刚这话是在跟我求婚吗?”
赵彦迟疑了一下:“提她干什么?”赵彦坐直了身子往前倾想要握我的手。
我及时躲开了。
“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放心。”赵彦保证到。
我回到:“我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吧?赵彦啊,你想的可真美好啊。”
我直接拿包走人。
赵彦嚣张到如此地步,那说明李家的公司完全在他的掌控下了,又或许,他抓到了某些把柄。
我给金榆发了条信息,很快就有资料发过来。
我大概梳理了一下,用备用手机发了出去。
狗咬狗一嘴毛,偏偏狗就喜欢咬。
17
换季时过敏性鼻炎是真的要命。
我在医院药房拿药走出医院大门时刚好碰上了李月。
短短几个月,她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蜡黄的颜色、疲惫的身材、伛偻的身型。
她一个人站在外面,扶着墙稳定身形。
我假装没有看见她,径直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江霖。”她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
她喑哑着嗓子:“你早就看清他了吧。”
我就这么看着她,不承认不否认。
她看着旁边的来来往往的人往,惨然一笑,回过头看着我:“我被赵彦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没有听你的劝告,造成了我苦难的开始。”顿了顿继续说道:“还因此连累了家里人,我是个罪人。”
那天我坐在操场上,看着她打了两个小时的排球,她打完时,我递上了一瓶水,我说:“我是赵彦的朋友”
她愣了一下:“你好。”
我看着她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鼻尖因为运动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整个人是那么的明媚和青春。
我对她发出诚心的劝告:“赵彦不是什么好人。”
她轻蔑的上下打量了我:“没追上赵彦啊?来找我麻烦干嘛啊”
我知道,我不用再说什么了,我淡淡一笑,再没说什么。
后来她对我千般挑衅万般折辱,我从未对她有过一字一句的回应。
跟她说话,会降低智商。
我看着现在对面站着的李月,跟记忆里的李月,仿佛不是一个人,又仿佛是那个轻蔑看我如一只蚂蚁的人。
我没有理会她直接离开。
李月现在如此狼狈,赵彦肯定已经很李家翻脸,并拿到了李家致命的把柄。
让李家至少明面上不敢对赵彦有反抗。
用备用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约金榆见个面。
我们需要见面商量下一步了。
金榆最近异常的忙碌,新公司、大项目、人事……太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原有的工作也不能丢下。
我在咖啡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他才匆匆赶来。
他刚一坐下,就带来了一身酒气,我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
他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晚上实在推不掉。”
我随意的点点头:“还顺利吧?”
他赞许的说:“你那些同学们,真的不错。”
我哈哈大笑:“那你钱可得给够。”
“肯定。”
我将今天在医院见到李月的事情向金榆描述了一遍,顺便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习惯还是没变。从前他遇到无法解开的数学题也是这样,一边思考一边食指无意识的动。
他在说些什么,我的思绪还没拉回来,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他突然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居然想着想着出神了,他如果不打断我,我仿佛都能闻到那个小城里夏天热浪的味道。
我喝了一大口咖啡强行拉回思路:“我们首先要知道,赵彦手里的是什么。”
金榆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
我担心金榆动作太大万一打草惊蛇,我建议道:“先等等消息,我这边实在没办法了你再想办法。”
他看着我良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让我有点存在感吗。”
我咧嘴笑:“全都靠着你呢,我这点小聪明算什么?”
他旧话重提,股份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跟他讲:“金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我不为钱,不为名,只求个公道。说起来,我是得谢谢你,因为你,我才能这么彻底的摧毁他。”
看着他越来越晦涩的面色,我觉得有些事情一定要说明白:“我真的很感谢你,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在我快要溺死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让我拥有重新呼吸的能力。”
他苦涩一笑:“如果当初……”
我打断了他:“如果当初不是你拉我一把,我肯定没有现在过得好。”
金榆看着我,就像中考结束那天傍晚,我俩躺在平台上看晚霞时一样,欲言又止。
从前没说来的话,现在也不必再说,早已物是人非。
身在地狱,向往光明,也去不了光明。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看到周杨发来的他和埃菲尔铁塔合影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的很开心。
我回他:好好生活。
然后删除了他,并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
——
两天后,邮箱来了新邮件。
我看完之后立马发给一份给金榆。
赵彦最近很闲,至少在我看来是的。
我去任何地方都能见到他,在咖啡厅、在商场、在去林瑶家的途中,甚至是到处乱逛寻找灵感的时候,我怀疑他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
我还一度找了人来家里做了检查,最后的答案是无。
我推测他可能一直守在我家里楼下。
当一个人,对什么都唾手可得的时候,得不到的东西,就显得稀奇了。
这些天我几乎都不出门了,除了取外卖和快递,反正他也闲不了多久了。
林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绞尽脑汁的写文案,我写了十个版本,全部被甲方否决,我都快不认识字了。
感谢林瑶的电话暂时解决了我。
我几乎是抱着感恩的心态接的她电话,一接听那边就直接炸了:“赵彦他是疯了吗,买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把客厅都对堆满了。”
我撇撇嘴:“那就留着呗,给 *** 儿子。”
林瑶立马语气不对:“你说什么?你是不是?”
我反应过来了,林瑶居然以为我要和赵彦破镜重圆?
“我的意思是,反正是买给 *** 儿子。用得上的就用,用不上的就扔。他骚扰不了你们几天了。”我跟林瑶解释。
再三保证过几天一定过去看干儿子,她才挂了电话。
我只能说工作忙,总不能说被赵彦堵得下不了楼吧?
她非的报警不可。
最近除了赵彦嚣张得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公鸡,其他的都异常安静。
风雨欲来风满楼。
知道赵彦出车祸进医院的时候,我正摇着拨浪鼓逗 *** 儿子玩儿。
小家伙约长越 *** ,那皮肤是真的吹弹可破,身上的香奶味永远也闻不够。
特别是他一笑,我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给他。
陪干儿子玩儿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家才打自信看内容。
赵彦是见完投资方回公司的路上,遇上了闯红灯的醉驾,肇事者当场死亡,赵彦受了重伤被送进医院进了 ICU。
李月在医院守着,万一情况有些严重,就可以直接签署放弃治疗同意书。
我打电话给了金榆:“你在医院有没有认识的人?”
金榆回到:“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不安。”
金榆低声安慰道:“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
越到临头,越莫名的焦虑,越到最后,越怕一脚踩空。
总得要确认些什么才能压住心慌。
拿出备用手机:情况怎么样。
那边很快回:在医院陪着,手术中。
赵彦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手里握住的东西,对金榆来说太重要了。
接下来的两周,赵彦一直在 ICU,李月数次暗示医生是否可以签署放弃治疗同意书,医生表示还有希望,没到这一步。
公安那边调查取证调查之后,就是肇事者醉驾闯红灯,李月很快签字同意结案。
在几方的等待和博弈中,李月的父亲被公安带走了,理由是涉嫌偷税漏税和 *** 行贿。
据说是有人匿名将材料和证据分别寄到了公安机关、检察院和税务局。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赵彦居然留了后手。
富贵险中求,不知道他从一开始是否想过,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备用手机发来消息:赵彦醒了,医生说他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
赵彦醒来了,证据加上证人,只会更加坐实李月父亲的罪名,包括他这次的车祸,也可以申请重查。
我拆下了备用手机的电话卡丢尽了马桶,手机清空数据之后扔进了垃圾桶。
清空了邮箱并注销了账号。
——
周杨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丽江晒太阳,古城四季如春,阳光照到人身上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完全看不出风尘仆仆的疲累,显然是有备而来。
“好久不见。”他取下墨镜,带着笑意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好巧。”
“不巧,我找了你好久。”他坦荡直言。
我真诚的说:“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霖,你也是聪明人。”他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双手十指交叉,带着笑意看着我,放松的姿态却显得压迫感十足,“我以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换来的是你拉黑删除,整个人消失无踪。”
“名人不说暗话,你千方百计的找到我,是需要我道歉呢还是做出补偿。”我可不信他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来找我叙旧。
我补充了一句:“我可没钱。”
周杨一下子气笑了:“你以为我是来要钱的。”
我摊了摊手,由衷道:“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接近你确实是为了获取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标书的事情。”
看到周杨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知道他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我心感情与做的,为何需要你道歉?”周杨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江霖,你和金榆这一手,玩的好啊,李永强那个 *** 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你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一点功夫没花就吞并了李家还开了一家新的公司,据我所知准备上市了吧?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要那个标。”语气里带着赞叹。
雨季的雨总是猝不及防,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就大雨倾盆。
我手撑着下巴偏头看着外面的大雨:“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商业上的事情你应该去找金榆谈。”
“我找他谈什么?”周杨突然凑过身来,吓我一跳,我立马坐直后仰,他眯眼笑道:“他能跟我谈恋爱?”
我淡笑道:“你可以试试。”
周杨盯着我看一会儿,突然一下子卸去了气势,又回到了那个纯良温和的样子:“霖姐,我大老远来找你,不请我喝杯咖啡哦?”
我挑了挑眉:“你随意点。”
没想到他直接端起了我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紧紧得盯着我缓缓道:“我就喝这杯了。”
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压迫的我慌张避开了视线,我不得不怀疑是我引火上身。
不是我主动接近他,是他要我主动接近他。
到底谁入了谁的局。
我看着他若有所思:“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朗笑笑道:“你想起来啦?”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我知道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肯定不是我记忆的半年前的晚上,而是在这之前,但我又确实毫无记忆。
他看着我蹙眉努力回想,似乎更开心了,哼着调子开始欣赏窗外的彩虹。
我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坠。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咖啡厅写东西他就坐在旁边看书,我出去逛古城他就陪着我到处瞎逛。
再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出来一堆当地的小店,拉着我每天去打卡一家。
很多次我想开门见山的跟他讲清楚,他都有意无意的岔开我的话题。
期间打了一次电话给金榆,问他最近如何,他回复一切正常。
或许真是我多疑了,我看着走在前面帮我拿着奶茶排队买红枣糕的身影,叹了口气,就先保持现状吧。
19
在丽江呆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非常的不适应。
永远没有蓝天喝阳光的天空,雾沉沉的、矮矮的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尤其是冬天,整个城市如世界末日一般在一片昏黄尘沙里苟延残喘。
赵楠约了我同去做护理,提前到了地方发现旁边有一家小面店,跟小时候家楼下的店一样,看了时间还早,干脆先去吃碗面。
老板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皱纹已经爬上她的眼角,她热情的问我:“姑娘吃什么啊?”
她的人影仿佛跟记忆里家楼下店里的阿姨重复了。
“小霖回家啦?你爷爷没在家,来阿姨这里吃吧,吃什么呀?”
我指着墙上的宣传单上那两个大大的“招牌”:“我要这个。”
大姐招呼我坐下之后转身去厨房做餐了。
我在座位上环顾四周,简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连宣传单贴的位置都一样,我那时候还小看不懂字,只能通过图片来识别,每次都是指着宣传单来点,后来上了小学识字了才知道,不只有面条,还有米线和炒饭。
“你爱吃不吃!”突然传来的高声吓我一条,“谁还惯得你啊?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吗?我呸!”
没想到居然是老熟人,赵彦和李月。
两人在门口发生了争吵,互不留情,吵得脸红脖子粗。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赵彦,看来生活的魔力是无限的,总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
“你不吃就滚回去喂你那废物妈妈喝水,喝水也能饱还健康。”赵彦边大声说边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老板娘,来碗面!”
如果说赵彦以前还能有点人模狗样,看起来像个人,现在他是彻底撕了那层皮,将整个人完全的暴露出来,粗俗、鲁莽和自私。
李月冷哼一声跟着走了进来:“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别忘了,是谁害的我们这样的!”
赵彦一听这话整个人炸了,提拉着李月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面目狰狞恶 *** 的看着李月:“谁害你们?那你说是谁害的我?”
眼神仿佛要将李月吃了,李月不知是理亏还是被吓住了,避开视线没敢接话。
“姑娘,你的面来了。”此时老板娘讲面条端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这么美味的面条,这么美好的心情,可惜了。
我感受到了赵彦和李月的视线,从包里拿出了三十现金放在桌上。
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了他们。
不到一年,这两人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样子。
李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蜡黄的脸、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一件不合身皱巴巴带有污渍看不出颜色的裙子裹着她的身子,还有那一双浑浊麻木的眼睛,使我无法将她现在的样子和那个在排球场上肆意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赵彦的头发显然很久没有修剪和梳洗了,头发长到了肩膀,我隔这么远都能看到头发上的灰尘和油渍,完美的形容了蓬头垢面这个词,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
我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鼻炎患者这个时候更难受。
他俩看到我之后明显身子僵硬了,赵彦侧过了头不敢看我。
我礼貌性的扯了扯嘴角走了出去。
——
到美容院时赵楠已经到了,护理师直接带我进了房间。
进去时赵楠已经开始了,正准备讲话发现她似乎睡着了。
于是我也没有出生,一起先做护理。
护理师轻柔的 *** 之下,我也放任自己进入了无边的黑暗。直到护理师做完全部项目轻轻带上门出去,我下意识的醒了过来。
我闭着眼睛,“我刚刚在楼下见到赵彦和李月了。”
赵楠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我继续:“不是说赵彦瘫了吗。”
赵楠翻了个身面向我,很是兴奋:“原本是要瘫了,不过我给他请了专家,除了那条腿,其他都治好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太阳穴隐隐作痛,我平静的问道。
赵楠看我没反应,没趣的平躺了回去,声音闷闷的:“也没什么,李月她爹被关进去了,在调查取证还没起诉。她家所有财产要么没收、要么冻结,时不时还有追债人的关爱。”
一时间我有些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很想问:楠楠,你想要的,得到了吗。
又比如:金榆真的点到为止了吗。
终究没有问出口,过了一会儿我跟赵楠说了一声就走了。
刚走出门美容院,就看到周杨斜靠在车旁,手里把玩儿着墨镜,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活像一只花蝴蝶。
我假装想直接拐个弯从旁边走,就在我以为快成功的时候,听到他懒懒的叫我名字。
没办法,我只能走过去。
我从丽江的回来时,没有告诉他,买了机票就走了。
我们在一起呆了快一年,这小一年里我们没有互存任何的联系方式,他知道我几点起床,会在我起了之后将早餐送客栈请老板帮我送进来;会知道我几点出门吃饭,会在门外等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么多时间无所事事,不过也跟我没关系。
“怎么,看见我心虚啊?”周杨咬牙切齿道。
我老实的点了点头,无论怎么样应该提前说的,不过是事出紧急也没办法。
“你啊!”周杨满满的无奈,随机问道:“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我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还有事。”
他试探的问道:“去见金榆?”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猜到的。
表面我不动声色,不承认不否认:“我先走了。”
“江霖,我觉得你去问他,还不如问我。”周杨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仿佛吃定了我。
我拦了辆出租车直接走了。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本想直接去找金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段时间我刻意不听关于这边所有的消息,金榆打了好几次电话我都没接,后面甚至拉黑了他。
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他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道不同时分开就行。
但是一想到那些事情算起来也有我的份,我就又透不过气。
覆巢之下无完卵,早该想到的。不过我为了报复赵彦,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各取所需,我又有何立场去质疑什么?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他们自然也可以去追逐他们想要的。
看着窗外的街道,这座呆了七年的城市,如此的陌生。
20
我以为一切结束之后在丽江长住,接到了赵奶奶去世的消息。
我赶过去时,只有一张她黑白的照片。
邻居说怎么也联系不上赵彦,大家凑了钱就草草安葬了。
邻居递给我一包东西,里面有赵奶奶给我和赵彦做的今年的冬鞋;有分别给我和赵彦的一封信。
我在墓园站了很久,那天阳光很温暖,不时有小鸟飞过,一团云朵飘来飘去,像是小孩在捉迷藏。
耳边仿佛还回想着她问我:“霖霖啊,吃这个,这个好吃。”
“霖霖啊,走奶奶带你去买衣服。”
“霖霖乖,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
……
我打电话问了赵楠赵彦他具体的住处,至少这封信要交给他。
赵彦他们住的这地方就在我和赵楠做护理那栋楼的背后,一墙之隔。
那里是十几年前等着拆迁的小区,后来不知道为何搁置了没拆,逐渐的也聚集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那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你不知道你跟你擦肩而过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的邻居是什么人。
表面上他跟你说他是来找工作一时无处落脚的,过几天被发现死在了床上,死因是 *** 过量。
我在楼下等到赵彦的时候,他伛偻着腰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袋装着矿泉水瓶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他没有注意到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我叫住了他:“赵彦。”
他听到我的声音僵硬住了身子,拿着塑料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奶奶去世了,邻居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淡淡的不带任何语气。
他猛的转过身,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走上前去,将装有信封和冬鞋的袋子递给他,“这是奶奶留下的。”
他低下头紧紧的看着我手里的袋子,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他丢下手里的塑料袋,颤抖着双手从我手里接过。
我转身就走,他低哑着嗓子颤声道:“奶奶走的……痛苦吗。”
我看着远处天空的白云轻声回他:“邻居说是突发旧疾,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我拦了辆出租车,从后视镜看到他跪在地上双手抚面,一瞬间眼睛有些酸涩,至少在对这位老人的哀思上,我们的痛苦是一致的。
——
随意找了个公园下车,有不少老人家在陪着孙子孙女儿玩乐。
我坐在一处木椅上看草坪上的小朋友玩闹。
“你猜到我的裙子了!”小女孩小声的控诉。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抓蜻蜓吗,又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嘟嚷着还嘴。
……
是啊,一心抓蜻蜓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我给金榆发了条信息,约他见面。
他到的时候,已月挂中天,他原本就非常忙,现在新公司虽然开始渐渐步入正轨,但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决策,再加上刚刚兼并李家公司,都是事。
他坐在我旁边,也没有讲话。
“最近很累吧?”我侧过头笑着看他,我看到了他眼底的乌青和眼里的红血丝。
他缓缓摇了摇头,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轻轻一笑,“我有什么需要问你的吗。”
“对不起,我之前答应过你不牵涉无辜,但是我没做到。”金榆沉声道。
我信,他不是故意的。
他是那种答应一定就会做到的人,这些事情肯定超过了他的预计范围。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是我将我对自己失望转嫁到了他身上。
“在等你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侧过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我冲他笑道:“抓蜻蜓怎么能不踩到裙子呢?”
他皱了皱眉,一脸没听懂的样子:“什么?”
月光如水,整个世界渐尖安静了下来,旁边人工湖里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落。
我对金榆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金榆嘲弄道:“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事情还未能结束就走了。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我认为我的离开是对你最大的帮助。”我如实道。
金榆哽了一下,轻笑道:“也是,你太心软了。”
我感慨道:“金总雷霆手段,让人胆颤。”
李月父亲被警察带走之后,在金榆的推波助澜之下,李家就像待宰的羔羊被群狼环伺,他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这其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钱牵涉行贿和偷税漏税,再有多少无辜人的被牵扯在这一场大清洗里。
赵楠为了从赵彦手里拿到李月父亲及其公司的犯罪证据,利用赵奶奶要挟赵彦,赵彦将证据交给了她。期间赵彦被追债的逼得东躲 *** 换了手机号,赵奶奶因为联系不到赵彦又得知赵彦在外犯了事忧虑相加,旧疾复发。
“霖霖,你知道,我没有选择。”金榆缓缓道。
“当然,我明白。”我真的理解他,他母亲的坠亡给他留下了一生的创伤。这个世界上,谁活着又没有自己的执念呢。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但是我不想说出来,我想用下半生来弥补。”月光倾泻下来,温柔如水,路边昏黄的灯光又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他离我这么近,近的我一伸手就能摸到他,但是我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金榆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这一瞬间他与我记忆里的人重合起来了。
我脑海里闪过很多曾经的画面,他给我送牛奶,他帮我擦黑板,他下课等留堂的我回家,他给我送韭菜盒子,画面最后定格在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我们一起看的那场夕阳。
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么美的落日。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肚子痛,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陪着我,跟以前一样,我莫名其妙的举动他不理解时,他也不问就皱着眉陪着我。
我笑了一会儿收住了声:“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的青春,圆满了,此后再没有遗憾。
我站起来选了个方向直接走了,向后挥了挥手:“金榆,再见。”
他说:“我等你。”
——
我跟房东签了长租,将所有东西都打包放好,盖上防尘布。
走之前去了林瑶家,吃了顿饭告诉她我要去环游世界了,走之前抱着干儿子一顿猛亲。
我拖着行李箱到机场时,在安检口遇到了对着我微笑的周杨。
【全文完】
故事的主线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我知道还有很多细节没交代清楚,比如赵楠、周杨和金榆他们身上的一些故事,还有李月一些不合理的行为逻辑,但这些跟故事的主线关系不大,后面我会写几篇番外把故事情节补充完整,毕竟故事是以江霖的视角来写的,所以其他的就用番外来补充吧。
这一篇不成熟的小故事,谢谢大家喜欢。
番外 一:金榆篇(1)
从小我就知道,我是私生子,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要矮人一等。
小时候跟幼儿园小朋友打架,打赢了,我妈妈哭着让我道歉;打输了,我妈妈哭着打我,让我以后不准打架。
大家都知道,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是私生子。小朋友追着叫我私生子,我不知道私生子是什么意思,我就回去问妈妈,妈妈说不说话只是抱着我哭。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妈妈都不会参加,我有一次问妈妈:我可以让爸爸参加吗?
妈妈突然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摔东西,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她扭曲着面孔指着我:“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是讨债鬼,你滚。”
那是妈妈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提爸爸这两个字。
幼儿园的小朋友牵手牵围着我转圈圈,他们一边转一边唱:“金榆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子,金榆是个野孩子,野孩子是金榆。”
刚开始我会难过,我会哭,但是我越哭,他们越开心。
后来我就不哭了,我跟着他们一起唱:金榆是个野孩子。
回家也唱,妈妈听到我唱她又抱着我大哭了起来,她说她对不起我。
我也抱着妈妈,就像妈妈拍着我哄我的时候一样拍着她,我说:不哭不哭,妈妈不哭。
妈妈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从那以后我知道,我也不能说野孩子这三个字。
上小学时,妈妈带着我搬了家,我们搬离了那个小县城,去到了一个大城市。
妈妈跟我说,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她会好赚钱养我,要我好好念书。
我抱着妈妈说:我长大了要赚钱养妈妈。
我也想我的妈妈像别人的妈妈那样,可以买漂亮的衣服,可以穿漂亮的鞋子,可以早出晚归去工厂分类牛肉。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的手很长、很细,弹钢琴的时候可漂亮了。现在妈妈的手因为长年触摸冰冻食品,指关节已经开始变形,手指变得又粗又糙。
妈妈只是抱着我,眼里满含泪水:妈妈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大就很好。
在我们搬到这里的第二年,我放学回家再家里见到了一个男人,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个人,因为这些年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过第三人。
妈妈坐在旁边沙发的一角,紧紧的抓住衣服的一角,头低着在抹眼泪。那件衣服是妈妈新买的,她想买这件衣服好久了,平时洗好都会仔细叠好生怕弄出褶皱。
妈妈看到我立马站了起来,拍过来抱住我,她眼里有泪,她总是这样,经常哭。但是这一次她眼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她问我:小榆要不要爸爸?
我要,我很想要,我太想要了。
所有人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撑腰,只有我没有。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打架时,那个被我打哭的小朋友的爸爸指着我的鼻子恐吓我:你下次要是再敢碰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弄死你。
我不知道弄死你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恶 *** 的样子让我做了好几年的噩梦。
我当时想,要是我有爸爸,我爸爸也会这么保护我的。
我看着妈妈点了点头,我说:我想要爸爸。
旁边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那我带你去见爸爸好不好?
我说好。
我要去见爸爸,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问他这么多年去哪儿了,问他可以不可以把妈妈的手指变回到以前,问他可以不可以让妈妈不要在日夜哭,她的眼睛现在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东西了。
问完我就回来,我答应了妈妈,要赚钱养她的。
妈妈很快为我收拾了东西,那个男人说什么都不用收拾,到了买新的。
妈妈一边流泪一边笑,她说:我怕小榆用不惯陌生的东西。
那个男人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妈妈为我收拾的行李。
走到门口时,妈妈冲过来跪在地上抱着我:小榆,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跟着妈妈受苦了,以后要乖乖的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
我回抱着妈妈,我向她保证:我会听爸爸的话。
我会听爸爸的话,我会把爸爸带回来,那我们就跟其他人一样了,我们这个家,有爸爸和妈妈了。
那妈妈也再不用那么辛苦的早出晚归赚钱,她最近咳嗽越来越多,我看到过垃圾桶里妈妈藏起来的带血的纸巾。
那个男人拉着我往外走,他说:你放心,不会有人亏待他。
妈妈抱着我哭了一会儿,渐渐的她收住了声音,她放开我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眼泪,笑着跟我说:小榆要乖乖的哦,包里妈妈给你装了巧克力,饿了记得吃。
我使劲的点头,我跟妈妈抱着,我不会饿着自己。我会快些把爸爸带回来,然后带妈妈去看病。
我听老师说了,看病需要花很多钱的。
番外 一:金榆篇(2)
我见到爸爸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来接我的叔叔把我带到一个有花园的大房子里,花园里还有喷泉,比我在公园里见到的还漂亮。
叔叔把我带到一个大空间里,里面有沙发有桌子,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奥特曼模型,以前我曾在路边商店的橱窗里见过一个小小的,妈妈说那个要花掉她一个月的工资。
我懂事的跟妈妈说我不喜欢,我只是看看。
叔叔把我带到沙发旁边,将我带来的东西放在我脚下,他说他还有事,让我在这里等着,我爸爸忙完了来找我。
他离开之后整个空间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世界一片寂静。
我趴在玻璃窗边看外面花园里的喷泉,它一直喷一直喷,月亮出来了也还在喷,我不知道它累不累,但是我站了好久我好累,世界好黑,我好想妈妈。
想到妈妈我就想哭,我终于知道了妈妈为什么那么喜欢哭,因为她也在想念爸爸吧。
我放下书包,在里面找到了妈妈给我准备的巧克力,数了数,有十块呢。
平时只有我生日或者过年妈妈才给我买巧克力,因为很贵。
我撕开了一块,好甜啊,更想妈妈了。
不知道妈妈今天咳嗽是不是还那么厉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已经好久没能好吃东西了,就算吃下去也会很快去洗手间吐出来。
月亮出来了,爸爸还是没来,我不想等了,我想回家陪着妈妈。
我收拾好了书包,捡起了巧克力的包装纸放在兜里,妈妈说不能乱扔垃圾。
趁着月光,我背着书包拿着妈妈给我收拾的行李,一步一步的往门边走,不知道妈妈给我装了什么,好重啊,早知道就不让妈妈装了。
我刚走到门边,门自然开了。
一瞬间整个屋子大亮。
我看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穿着电视剧里那些很厉害的叔叔一样的衣服,妈妈告诉我这叫西装。
他诧异的看着我:你是谁?
后面跟着一个叔叔,那个叔叔连忙回到:董事长吩咐接过来的。
男人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从我身前走了过去坐在了沙发上,跟在他身后的叔叔自然的去给他倒水。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我看着他:你是我爸爸吗。
男人摆弄着手机,听到我说话抬眸看了我一眼:算是吧。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爸爸,他看到我好像没有很开心,不过我可以带爸爸回家了,妈妈一直都在想着爸爸的。
妈妈藏起来的爸爸的照片跟现在我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太像了,照片里的人从后面抱住妈妈的腰,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他们都笑的很开心。
但是妈妈也变了呀,照片里的妈妈是那么漂亮、手指是那么纤细。现在妈妈眼角已经有了皱纹,手指也变得粗糙。
他们都变了。
我期待的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男人很意外:我们现在就在家。
我没想到爸爸这么笨,我说:我们回有妈妈的家。
男人此刻收起了手机,他坐直了身子,打量着我:你今年几岁了?
爸爸好笨,根本不知道我几岁了,不像妈妈,妈妈能准确的知道我几岁零几个月零几天。
看我没说话,男人自顾自的说:应该也有八岁了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七岁,还没有过八岁的生日。
他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双手张开随意的放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我:你喜欢这里吗?你看外面有个大花园。
我问:妈妈会来这里吗。
男人毫不迟疑的回道:不会,而且你以后也不能再见你妈妈。
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里。
又问道:你会跟我回有妈妈的家吗。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来,至于妈妈,我会给你找一个保姆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我说:我不要住在这里,既然你不跟我回家,那我就自己回去。
我背着书包拖着妈妈给我装好的行李就想往外走。
这时跟在爸爸身后的叔叔追了过来,拦住了我:你看现在天黑了,外面没有妈妈,要不然先住一晚,明天再带你去找妈妈?
我不听,一想到要明天才能见到妈妈我就崩溃了,大哭了起来。我一心只想找妈妈,我要回去告诉妈妈,不要再想爸爸了,爸爸心里没有我们。
只要不想爸爸,妈妈就不会吐血了。
我的哭闹惹恼了爸爸,他一下子踢开身前的桌子,大声吼道:你再吵就给我关到黑屋里去。
我不知道黑屋是什么,现在除了妈妈我什么都不想听。
他指挥着男人:把他带到楼上去,不要吵我。
叔叔抱着我上楼找了一个房间立马关上了门,他捂住我的嘴: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你就永远见不到妈妈了。
我吓到了,我再哭了。
我问他:我明天可以回家见到妈妈吗。
叔叔摸着我的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抽嗒着说:我叫金榆。
他愣了一下:多余的余?
我纠正他:榆树的榆。
他帮我取下书包,带我去洗澡,他说,我的妈妈很爱我。
一提到妈妈我就想哭,我重复的问他:明天我就可以回去见妈妈了吗。
他没有回复我,只是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惹爸爸生气。
给我洗好澡从妈妈给我装的行李里拿出睡衣换上把我抱上床,他就关了灯出去叮嘱我好好睡觉。
我不想睡觉,我只想回去找妈妈。
我好后悔,我后悔不应该离开妈妈来找爸爸,我应该陪在妈妈身边,我不在妈妈肯定也会想我,她想我就哭的更厉害了。
我跳下床想开门出去,发现门打不开,我拉开窗帘打开了窗子,二楼望下去有些高,我有些怕,不敢跳,但是跳下去就能找到妈妈了。
我搬来了凳子,站在凳子上,跳了下去。
番外一:金榆篇(3)
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叔叔说我昏迷了半个月。
我跟他说,我要见妈妈。
他出去打了好一会儿电话,进来笑着跟我说只要我伤好了就可以去见妈妈。
我看着手上的白色石膏,无比的希望我没有跳下去,那我就可以立马回去见妈妈了,但是我不跳,也许就没有机会见妈妈。
护士阿姨每天给我送餐,我自己小口小口的吃饭,阿姨很喜欢我,她说我生的好看,妈妈肯定很漂亮,我用力的点头,我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
医生叔叔每次来查房我都会问,这个讨厌的石膏什么时候拆。
终于在我问了29遍后,他说我可以拆除石膏了。
拆除之后当天,叔叔拿着我的小书包来接我,他说带我回去见妈妈。
但是要先去见奶奶。
车子一路开,我在车上睡了一觉才到了奶奶家。
叔叔把我抱下来,外面看起来是一栋小小的房子,白白的墙壁,黑色的瓦片覆盖在上面,一路蜿蜒。里头有几枝树枝丫长了出来,有几只鸟儿在上面唱歌。
叔叔牵着我走了一会儿,在一个池子旁边见到了叔叔说的奶奶。
她头发花白,带着一副金丝眼睛,躺在躺椅上,右手里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扇子慢慢的扇着,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看向了我,打量着我。
叔叔给奶奶鞠了躬之后离开了。
她坐直了身子招呼我过去,拿扇子给我扇风,和蔼的问我: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金榆,今年七岁。
她重复着我的名字,问我:是你妈妈给你起的吗?
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牵着我手往池池塘边,去看里面的鲤鱼。
她问我:你喜欢这里吗?你看这里有鱼。
我喜欢这里,我也喜欢眼前这位和蔼的奶奶,但是我更喜欢妈妈和我们那个家。
我如实说,她只是看着我沉默了,过了会儿,她说:那你先回去找妈妈,以后想奶奶了来看奶奶。
她向叔叔那边看了一眼,叔叔立马走了过来让我跟奶奶说再见。
我朝着她挥了挥手,她蹲下来笑着跟我挥手:小榆再见。
叔叔牵着我离开,走了不远我挣开叔叔的手往回跑,看到奶奶一直在目视着我离开,看我走回去有些惊讶。
我跑到奶奶面前放下了书包,拿出了妈妈给我准备的巧克力,递了一颗给奶奶。
奶奶弯着身子接过,亲切的问我:是给奶奶的吗?
我点点头。
奶奶摸了我的头,夸我好孩子。
我重新背上书包往外面走,叔叔正在等我。我往回看了一眼,奶奶站在原地向我挥手。
我想,奶奶是除了妈妈之外,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了,至少她会温柔的对我笑。
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家,在家楼下我牵着叔叔使劲跑,我要快快的回去见妈妈,我回来了,她肯定很想我,也哭了很多次。
刚跑到一半,发现我家楼下聚集了很多人,叔叔怕我磕着抱起了我。
我摇晃着腿,催促赶紧走。
叔叔站在了原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往上看。
我也跟着往上看,我看到妈妈坐在阳台上,穿着红色的裙子,两条腿都在外面。
我大喊:妈妈!妈妈!妈妈!
此刻我痛恨我的声音是如此的小,我想告诉妈妈,我回来了。
还想告诉她,你不能像现在这样坐着,因为我以前这样坐被妈妈打了。那是我唯一一次被妈妈打,她还要我保证,以前不能再这样。
我朝妈妈挥手,我大喊:妈妈,妈妈,你不能这样坐!
但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在13楼的妈妈听不见。
我摇了摇叔叔,我说我们快上去。
叔叔跟我说,你在这里等着,叔叔去借个东西,你在这里一直喊妈妈,你叫她。
他把我放下来就疾步走了,我站在原地边跳边喊,可是妈妈听不到,人群太吵闹,她看不到我。
我推开人群往前走,我走到前面一些,妈妈就能看到我了。
我挤了好久,终于到最前面了,我高兴的跳了起来,我挥着手,我叫妈妈。
妈妈终于低头往下看了,我确定她看到了我,她在对我微笑。
她笑的那么美,就像照片里那样美,没有皱纹、没有生病、没有变形的手指。
她那么美,就像红色的蝴蝶一样飞了起来,妈妈肯定是看到我太开心了,朝我飞了下来。
我张开双手去拥抱妈妈,我看到妈妈正向我飞来,我终于见到妈妈了,我可以拥抱她了。
我要告诉她,爸爸不喜欢我们,他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要告诉她,我很怕黑,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面有魔鬼。
我要告诉她,我再也不要爸爸了,我只要妈妈。
我再也不会惹妈妈生气,我会好好念书,每次都考第一名。
我看到妈妈离我越来越近,我往前走了几步向妈妈张开了双手,一瞬间我和妈妈对视了,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惊喜。
我就知道,妈妈肯定想我了,她看到我肯定很开心。
突然我悬空被叔叔抱了起来,那一瞬间妈妈摔到了地上。
叔叔真讨厌,这下我没接住妈妈,她摔倒了肯定很疼。
叔叔捂住我的眼睛想带我离开这里,我拳打脚踢、大吼大叫,他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拿着借来的喇叭,没办法将我固定在怀里,于是只能放下我。
我跑过去看着妈妈,她躺在地方,鲜红的裙子将地都染红了。
我轻轻的摇了摇妈妈的胳膊:妈妈,我回来了。
她不理我,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空,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几根电线,上面什么也没有。
我慌了,妈妈肯定是生我气了,她才不理我。
我大声喊着哭了起来:妈妈,我回来了,我再也不去找爸爸了。妈妈,你理理我。
突然世界都乱糟糟了起来,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拉开了我,带走了我妈妈。
我喊着妈妈跟着跑了上去,叔叔一下抓住了我,蹲下来用来的抱住我,强制的将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
我不依,我抓他、踢他、咬他,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他都忍住闷哼不吭声,直到我用头用力的撞了他鼻子,他条件反射的放开了我。
我立马转过去像妈妈跑去,但是那群人将妈妈抬上了车就开走了。
我哭着跟着跑,边哭边喊妈妈。
我一直跟着跑,摔倒了爬起来,书包从肩包掉了下来,鞋子也跑掉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丢掉了书包和鞋子,向着车子跑,我只要妈妈,我要妈妈,这群坏人带走了我的妈妈。
妈妈以前总是哭着说,说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说最讨厌陌生人碰她。
我要保护妈妈,妈妈讨厌这些陌生人。
车子闪着灯,拐了转很快消失不见。
车上有我的妈妈,我还没跟她说我有多想她,她还没抱抱我。
妈妈生气我离开了她去找爸爸,我还没告诉她我不喜欢爸爸,只喜欢妈妈,她现在肯定还在伤心。
我更急了,只能更用力的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眼睛再也看不见了,身体也没有了感知,世界陷入了一片昏暗。
番外一:金榆篇(4)
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叔叔把我带到了奶奶这里。
我在这个小院子里长大。
逢年过节父亲会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来奶奶这里看望奶奶。
他会温柔的回应女儿的撒娇,满足女儿的所有的要求。她烧掉我的书包,撕毁我的书本和作业;让我爬下来给他女儿当马骑围着院子转圈,她手里会拿着树枝,我力气不支爬慢了她就会用树枝抽我。
我的父亲和他的妻子,就在旁边喝着茶看着,时而问他们的宝贝女儿渴不渴,热不热,要不要歇一会儿。
他们一家人在其乐融融时,我站在旁边端茶送水。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旁边的人说,这是你父亲,我不懂规矩叫了一声爸爸,他的女儿打了我一巴掌,她说:只有我才能叫爸爸。
他的妻子在旁边冷眼看着我,关心她女儿的手是否打痛。
他看着我无所谓地说:以后你叫我先生。
我低眉顺眼的应和,从那以后我只叫他先生。
后来他躺在床上生了一身的蛆,求我让他解脱时,我温柔的告诉他,先生您要好好活着。
奶奶教我,人在世上只能靠自己,如果我不能自己强大,她也护不了我一辈子。
我受折磨时她回屋里不见人,等他们走了,她为我上药。
她问你恨吗?
我自然是恨的。
奶奶送我去学校,让人教我学习商业方面的知识,还要求我必须学跆拳道。
在我十二岁这年,奶奶去世了。
她给我留下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和一栋小院子,她去之前摸着我的头说,我是最好的孩子。
奶奶去世,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去世我情绪过激,八岁之前的记忆,我想起来了。
我回到了我和妈妈的家。
叔叔把钥匙给了我,他说家里一切都没动。
是的,所有的东西都没动,妈妈仿佛还在厨房做饭,一会儿就会叫我:小榆,吃饭啦。
客厅的柜子上,放着妈妈的照片,不是相册里年轻的照片,是在工厂做工的证件照,这时候的她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了,可还是那么漂亮。
上面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我轻轻的擦干净,重新放在圆地方。
现在还不够,我太弱了,妈妈,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放心。
调查后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姥姥生活还在妈妈出生的地方。
姥姥对我很好,她对我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她没有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过的怎么样,她只是颤抖着手指握着我的手,说我受苦了。
她会跟我讲妈妈的事情,她说妈妈小时候有多调皮,甚至还会跟人打架,每次说这些事,姥姥都是笑的,再转过身偷偷地擦眼泪。
我住在妈妈住的那个屋子里,空间上,妈妈在陪着我一起长大。
我一边照顾着姥姥,一边远程控制那边的事情,避强击弱,我需要一个地方长大、丰厚自己的羽翼,恰当的时候再回去一击致命。
这三年,唯一的意外就是隔壁的小姑娘。
她也真是奇怪,爸爸妈妈说是外出打工,但是这些年从未回来过,也没有寄回只言片语。
整天穿着补巴的衣服傻乐。
她跟着爷爷生活,她爷爷不管她,衣食起居都是她自己搞定。
曾经有一次上学路上,我看到她羡慕的看着喝着喝牛奶的同学。
可能是没有父母的同病相怜,那一刻让我对她充满了怜悯。
但是我贸然给她送东西未免太过刻意。
我观察了她的习惯,知道她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做完作业再回家,我提前在她常坐的位置等她。
不出我的意料,她主动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朋友。
我借口说我不喜欢和牛奶,她仗义的说我帮你喝。
我借口说奶奶给我买错了鞋子,买到了女生的款,让她换掉了那双断底的鞋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习惯照顾她,我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里像是有万丈星河。
她眼睛很漂亮,很妈妈的眼睛一样。
中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我无数次的想要开口,我想告诉她,我要走了。
但看到她兴冲冲的飞奔过来,告诉我她超常发挥了,肯定可以跟我上同一所高中。
我把话吞了下去,我想,待会儿再说吧,她现在这么开心。
她拉着我看去夕阳,落霞照在她的脸上,仿佛一层深深的光。
她期待的看着我,问我要去哪个学校。
我没有说话,无数次我想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欲言又止的我还是没有问出来,我回去也是九死一生,无法掌控我的未来,怎么能再把她拉下泥潭。
我查到了妈妈死亡的真相,工厂老板看妈妈漂亮数次提出要妈妈当他的情人,都被妈妈断然拒绝。
后来老板娘污蔑妈妈勾引老板,指着鼻子骂她是 *** 。
一时间流言如沸,谣言满天飞,在那个小地方,走在路上都被戳脊梁骨。这些人,用谣言逼死了她。
还有那个男人,我名义上的父亲。
他不过是看妈妈漂亮温言哄骗,把妈妈骗的团团转,待妈妈怀上我不肯打掉,他才一时惊觉玩大了,家里还有位等着他的未婚妻。
直接丢下了妈妈玩了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妈妈在他俩住的地方,日日夜夜的等、日日夜夜的哭,她想他是出了事,他会回来找她。
终于等来了我的出生。
直到我六岁,她才终于承认现实,带我离开了那里,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原本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很好,偏偏我的父亲,他为了遗产、为了股份,为了爷爷临去前那句轻飘飘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将我接了回来。
刚好我回来那天爷爷去了,遗嘱也立了。
他得到了想要的,自然我又是成为了敝履。
奶奶教了我五年,我苦心孤诣三年,我必须要回去。
我没有回她,她也不在意,因为她在的世界里,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念高中的市里。
一个市里,总能见到。
一个国家,总能见到。
她这样想,我这样想。
回去以后,我暂避锋芒、装傻充愣,所谓的父亲看我毫无威胁,在加上这些年没有其他的孩子,所以也乐意在人前装一个慈父,走哪儿把我带哪儿。
这些年的父亲底子早已被掏空,家里红旗东倒西歪,外面的彩旗争风吃醋,他沾沾自喜,乐得沉迷于销金窝。
我买通了他最亲近的人,用奶奶留给我的现金逐渐收购了大部分股份。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摔下了楼梯,摔断了腰,摊在了床上。
他的妻子看他瘫痪了嚷嚷着要离婚跟真爱结婚。
我替父亲做决定,答应了。将他的财产一分为三,她、她女儿和我,一人一份。
我父亲的这位妻子,是家里的独女从小被宠坏了,嫁给父亲也依然是大小姐,直到前些年她娘家没落需要她来扶持时,父亲才翻身当了主人,对她也是非打即骂。
这下她拿着钱开开心心的真爱去寻欢作乐,畅快异常。
我父亲的女儿,拿了钱跟男朋友出国留学去了。
走的那天,看都没来看这位从小就异常疼爱她的父亲一眼,因为父亲反对她跟现在的男朋友交往。
但是没关系,我支持她们。
因为现在公司已经完全由我掌控了。
我将父亲安顿在当初他安顿我的那个小屋子里,我让人把窗户焊死了。
一年四季不准开窗,每天喂流食,每隔一个月给他翻个身,但是不准擦身。
半年不到,他的身上已经长满了蛆虫,被虫子一寸寸的啃噬掉。
在他快不行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他的妻子正拿着他的钱跟小白脸大肆挥霍,日子过的及其潇洒。
他的女儿跟已经坏了男朋友的孩子,但是男朋友 *** 把她的钱都花光了,现在每天打她让她回家要钱,但是她的母亲根本不管她,因为她母亲有了新的儿子了。
三天后他去世了,我为他举行盛大的追悼会,所有人都夸我孝顺。
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我应该为妈妈报仇了。
当初那家工厂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为一个集团公司,幸好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我调查到这位老板最舍不得女儿,说是眼珠子也不为过。我打算以牙还牙,先从他女儿入手。
没想到在他女儿的学校,我见到了她。
她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羡慕的看着那位打排球的女孩。
我看到她主动上前搭话被奚落、被轻蔑。
她一直坐到月上中天,我在远处陪她一起坐着。
番外一:金榆篇(5)
我后来回去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她去了省会城市念大学,她爷爷在她高二那年去世了,所以大学之后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楼下开面馆的阿姨说,她回去将老家的房子卖掉了要跟男朋友买房结婚,她那次回去的时间与我回去的时间就相差了两天。
我当初走的时候将姥姥接到了当初我和妈妈住的家里,安排了人照顾她。
姥姥有个习惯,习惯在门口的花盆底下放一把钥匙,她总是怕我弄丢钥匙,尽管三年来我从未弄丢过钥匙。
直到有一次姥姥叫错名字叫成了妈妈的小名我才懂,原来弄丢钥匙的时候 妈妈。
屋子的摆设跟当初一样,透过厚厚的灰尘我仿佛回到了走的那天,回到了七年前。
我房间里的书架上还放着初三的课本,还有那本草稿纸,最后一页写满了江霖的名字。
她住在对面的二楼,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房间。
从窗户望上去,记忆清晰了起来,仿佛江霖还在房间里大声被语文课本。
她太笨了,《木兰辞》背了好几天还没记住,每次她卡顿了就会跪在椅子上趴在窗户边上,漏出大半个身子大声喊我的名字:金榆!臭金鱼!下一句是什么呀~
我从一开始担心她摔下来到习以为常自然的告诉她下一句,后面跟一句:小心点。
她眉眼弯弯的嬉笑:你关心我啊。
我故意冷着脸:你想多了。
眼睛却忍不住担心地朝她那里看,我的心跳告诉我,我是真的害怕她摔下来。
那年的除夕我借口给她贴窗花,学了好久的木工,将她的窗户加高了一半。
她嘟嚷着太高了,不能趴在窗户上叫我了。
我心里暗笑,不然你以为我这是为了什么?
看到她赌气鼓成包子的脸,克制了想动手揉一揉的冲动。
除夕那晚,我陪着姥姥在包饺子,她提着一个红袋子进来突然闯进来:金鱼,我们去放烟花去。
我习惯性的想直接拒绝,但是话到嘴边看到她眼里的期待和兴奋,拒绝就无法说出口。
姥姥了然的看了我一眼:你们去玩儿吧,早点回来吃饭。
她激动的拉着我往前走还不忘礼貌的说谢谢奶奶。
我们走到了河边的一处空地,我站在栏杆边看她小心翼翼的将烟花一一摆放,随意问道:你哪里来的钱买?
我知道她没有零花钱,她的衣服和鞋子是姨妈家的表姐穿过了不要的,每天回家吃的饭是她自己煮的白米饭就着豆瓣酱吃。
她咧开嘴炫耀:我前两天去山里帮人收甘蔗,赚了 50 块。
难怪她这几天都没有叽叽喳喳的来烦我,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全是红肿的伤口,脸上也有一些结巴的细小的伤痕。
她有时候真的太吵了,就像夏天的蝉一样,我不知道她哪里那么多话讲,每当我不胜其烦时就会故意打击她:小矮子安静点。
158 的她刚好在我肩膀,每次站在一起,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所有的表情。
矮小的她,为了除夕能放烟花,去甘蔗地里收甘蔗。
远处渐渐有烟花炮竹的声音传来。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陪她一起慢慢的摆放鞭炮。
我看着她红肿的手动来动去,说不出的难过,我问她:手疼吗。
她立马摆摆手:不疼,我小时候偷包子被打的比这严重多了。
我立马抬头看着她,她意识到说错了话立马捂住嘴,解释道:我真的太饿了。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尖锐,她连忙保证:我只偷过那一次,真的只有那一次!
我问她:手臂上那道长伤疤是那时候被打的吗?
那是一道从肩膀到手肘凸出来泛白的伤疤,皮开肉绽。
就因为一个包子。
她低下头嘟着嘴点点头,继续将鞭炮摆弄成她喜欢的形状。
我如鲠在喉,我想跟她说以后我保护你,我想说你要鞭炮可以跟我讲。
但是我不能。曾经我看她书包拉链已经坏了很久,我提出给她买个新的。她转身就跑跟我冷战了两个星期,还是我主动跟她道歉才和好。
她很认真的跟我说:我们是朋友。
她的意思是,我们朋友,是平等的,她不需要任何施舍。
从那以后,我送她任何东西都需要绕个弯,也仅仅限于生活用品,稍贵一点她是肯定不接受的。
我只能说:你不知道跑快点吗。
她小声辩解:我太饿了嘛,跑不动。
我的手顿了顿,我这些年情绪控制的很好,很少再有这么愤怒的时刻。上次还是因为父亲的女儿带人将我堵在路上,让我趴下像小时候一样被她骑。
我问她:那时候几岁?
她歪着头看我,掰着手指:好像五岁?四岁?不记得啦!
这时她终于将她的鞭炮摆放好了,像一条蜿蜒的蛇。
她把我拉到旁边:你在这里站着。
随后她走到烟花旁边,点燃了引线。
烟花点燃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对面她开心的跳了起来,眼睛也不眨的看着。
她大声说:我也放烟花啦!我也有烟花啦!
她跳动的每一下都踩在了我的心上,将我的心铺的满满的。
她要是一直这么开心多好,笑着闹着永远快乐,这才应该是她。
放完烟花,我送她到楼下,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吃饺子吗?
她爷爷还在外面打牌没有回家。
她双手放在身后,俏皮的吐着舌头催我:你快回去吧,奶奶肯定等你很久了。
她转身走进漆黑的屋子。
我在门外站了很久,我很想进去将她拉出来,又不敢。
就这样踌躇着走回了家。
姥姥已经煮好了饺子,热气腾腾的。
她问:小霖呢?
我闷闷地说:她回家了?
望向对面,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只有江霖的屋子有一点微弱的黄光。
奶奶走到她楼下喊她,她蹭了个脑袋出来。
她坐到桌子上时我还有些生气,为什么我说她就不听,姥姥一叫她就下来了。
不过看着她狼吞虎咽,吃的一脸满足,我的气也很快消散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饭后奶奶给了我俩一人一个红包,她不敢接,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逃走了。
姥姥看我久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你们啊,太懂事的孩子,吃不着糖。
我暗暗回应,我给她买。
第二天一早她就送来了一箱牛奶,甜甜的祝姥姥新年快乐。
我想,那 50 块钱,应该分文不剩了。
姥姥假装生气硬要她收下新年红包,她红着脸拿着红包不知所措。
我也看到了她道谢后转身离开时的眼泪,她不怕骂、不怕吼、不怕奚落和嘲笑,但是一点温暖,就足够卸下她所有的盔甲。
番外一:金榆篇(5)
她家房子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家三口,一家人其乐融融,房子再也不会冰冷、漆黑。
她家里永远都是冷清的,所以她总是大声自言自语地,有时我会寻声往上看还以为她在跟我说话。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只见了她爷爷两次,其中一次是他因为没钱打牌了回来变卖家具。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气温高到空气里都是滚滚热浪,树上的绿叶也被晒枯萎了。
她家里破天荒的热闹了起来,几个工人戴着草帽顶着大太阳在搬一个柜子。
这柜子我见过,是她房间里唯二的两件家具之一,还有一件是缺了一条腿用课本垫起来的桌子。
她很爱惜这个柜子,她说是她妈妈的嫁妆,是她妈妈存在的唯一证明。
她爷爷插着腰站在门口,拿扇子挡住头顶的太阳,一边催促工人。
她蹲在旁边手撑着脸,手肘放在膝盖上。
瘦小的她在旁边蹲着,烈日照在她身上,投射出一团小小的阴影,她刚捡回来的小猫躲在里面。
她爷爷边数钱边催促赶紧抬走,不要站着碍事耽误他去打牌。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柜子消失的方向,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我拿了奶奶的大扇子挡在她头上。
我问她:为什么不阻止?
奶奶教给我的,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拿到,拿不到就是废物。
过了一会儿,脸上的泪痕干了,她抬起头展颜笑着说:爷爷应该会开心吧。
她总是将自己的感受置于人后,尽管她这个爷爷从未关心过她,也未在意过她。
她就像一颗野草,野蛮生长。
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挥手指挥我:你让开点,别挡住我晒太阳。
我有些无语,好心没好报?我咬牙:你不热吗?
她眯着眼睛靠在墙上,喃喃说:晒晒,就不冷了。
晒晒,心就不凉了。
还在我纠结是否要用扇子打她一下解恨时,她就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站了起来,抱着猫蹦蹦跳跳的回屋了。
留在我愣在原地,拿着扇子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
也是这个时候,我以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她都会韧性十足的活得很好。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她,她孤零零一个人地在月光下,是那么的落寞。
我很想走过去像以前一样,陪在她的身边,只是腿跟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开步子。
我不敢见她。
我当初高估了自己,原计划两年生生拖了五年。
时间越久,我越不敢去找她。
此刻她就在我眼前,我欣喜又害怕。
我就在远处陪着她,然后默默跟着她回了家,直到她进了小区我才回去。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这些年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一个乐观充满坚韧的人会变成这样。
拿到资料后,我气的发抖,那两个人,怎么敢,居然敢这样对她。
但是我又开心,我终于能有理由去找她了,我可以将功补过,我可以帮她处理渣男。
可是我失算了,这些年,不止我变了,她也变了。
可是,我坐在她面前,她漠然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我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开心,被她一个眼神浇灭。
我还看出了,她眼里的恨。她恨我。
我一口气咽在嗓子,上不去、下不来。
我讨好地跟她说,我可以帮她报复渣男。
她说:不用。
我全盘托出要为妈妈报仇的事。
她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还有淡淡的心疼,她说:我们可以合作。
按照我的行为方式以强压人,简单快速。
她不赞成,她说将人一步步逼入绝望看着他们无望的挣扎,才最痛快。
我讨好的点头,自然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她跟我约法三章,第一无事不联系,第二我听她的,第三不涉及利益。
后两条都好说,第一条就把我哽住了,不过她很坚决,我只能点点头。
若不是那张脸和手上的伤疤,我几乎都不敢断定这是她,我记忆的里那个永远笑眯眯什么事都打不倒的她。
现在的她像一团冰,拒绝我的靠近,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浓浓的防备。
她给我发了一个邮件,有每一阶段的进程和步骤,最后一句是:妥否。
我不知该怎么回复,我给她打电话,我说:都听你的。
我等着她回复,等了很久,彷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回复邮件:我们是合作关系,所有事情都可以商量。
她,每一件事,都与我划分清楚了界限。
我有千言万语,看到她冷淡的面容,我会说不出口。
后来我看了那一堆资料,我才知道,我有多 *** 。
我们搬走的那天,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在门口,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
她一遍遍的背木兰辞,仿佛这样屋里有我会能提醒她下一句是什么。
她在家门口等了我一个人暑假,邻居都跟她说,我走了,带着奶奶离开了。
她不信,她反驳邻居我走会告诉她。
全世界都知道我走了,只有她不知道,或者说她不信。
她一共写了80封信放在我屋子外的信箱。
我知道她有多懒,她曾经因为懒得动手写作文明天放弃掉60分。
我看着摆在我面前的信封。
“臭金鱼,今天下雨了好冷啊,你也不给我开门。”
“金鱼,我能完整的背完《木兰辞》了。”
“你好像真的不在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应该从小就知道的,不应该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
“臭金鱼,我拿到录音通知书了,我要去念书了。”
“雨好大啊,你在哪里。”
“再见。”
“……”
她在门外足足等了我两个月,最后,她道了再见。她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那是她以为我会去念的高中。
高一到高二,她每个月回来一次,坐在我房间里看着我的房间发呆,会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那盆栀子花,直到我几年后回去还在盛开着。
那是她和我从山上挖下来的,准确说她穷迫我移植回来的,她梗着脖子瞟着我:难不成你让我养吗?
是啊,她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只能摸着鼻子悻悻妥协。
是的,每次都是我妥协。
资料显示她高中学费除了奖学金是贷款,贷款是大一是还清的。
整个高中,她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朋友。
番外一:金榆篇(6)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稍微靠近一点,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跑的更远。
那天下午,我在鼓足了所有勇气去咖啡店找她。
她看陌生人一样看我,甚至更多了一层防备。
我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关于我、我的家庭和我妈妈。
讲完后我忐忑不安的等她回应,我做好了被骂、被质疑甚至被打的准备,我肯定一个字不敢反驳。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无所谓的听着,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她只在听到妈妈那一段眼里有一些动容,她沉默了很久说:我们可以合作。
这六个字,浇灭了我所有的期待和希冀。
我到嘴边的对不起咽了下去,因为她无所谓,她不在乎。
看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我连忙说:那盆栀子花还活着。
她闻言坐了下来,看着我没说话,仿佛在问,然后呢?
这道目光太过冰冷,冷的我的心坠到了谷底。
我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我有一种预感,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手心全是汗,我为了转移情绪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如果是酒就好了。
我恳求的看着她:我真的不得已,当初我太弱小了,我没把握能保护好你。
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我记忆里的眉眼弯弯,她扯动嘴角冷笑: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此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脑子在疯狂动我该如何解释、挽回。
这些年我从未如此局促过,她一道冷冰的眼神就足以将我淹没在海底。
她缓和了语气,平静的说:金榆,你有你的选择,你有的坚持,你有你的人生,我日复一日等你家门口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飘忽:邻居跟我说你们搬走了我还不信。头一天还在陪我一起看晚霞的人,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呢。我从小靠翻垃圾桶捡瓶子养活自己,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嫌我脏。
她也没想要我回复,在我踌躇间她继续说道:我很羡慕他人呼朋唤友,因为我总是一个人,从来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我已经认定了我这个宿命。后来你闯入了我的生命,你也是一个人,我暗自欢喜,这个世界有人跟我如此相像。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为了顾及我的自尊,找理由送我东西。我是真的开心啊,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人关心我、为我担心。
提到过去的时候,她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喝了口咖啡静默了会儿,又回到了那个平淡的她。
她淡淡的说:你走后那段时间,我总是梦见你还在房间写作业,我趴在窗台叫你名字,你会应我。被噩梦惊醒后我就会站在窗边看着你的房间,那个黑漆漆如黑洞一样的房子。你以前总说我家里太暗了,你不知道你家有多黑。我每天都在你家门口等着,从一开始的等见到你我要骂你、打你,到最后只要见到你就好了,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我低着头,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重击在我的心脏。
我听她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可能小说看多了,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仇家,你还不知道我去哪所学校念高中。我每天都不敢离家太远,怕你回来我不知道,我就坐在你家们口给你写信,写好放在信箱,我想你回来看到了就知道来哪里找我,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她顿了顿,喃喃道:我知道一个人突然消失让另一个人有多难过,我不想你难过。
我的心揪疼,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给弄丢了。
她继续说道:后来我去市里念高中了。你不知道吧?我考上了最好的高中,那是我苦熬无数个夜晚的成绩。我想你那么优秀肯定是去最好的学校,我也得努力才能跟上你才行。后来我每个月回来一次,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真的离开了。
她平静的看着我,自嘲笑道:我骗了自己三年,我无数次地跟自己说,你会回来的。后来我终于承认,我本就是孤单的命,不该奢求有谁会陪在我身边。
我连忙说道:不是的,不是你,是我做的太过分了。
她摇了摇头:我无法控制他人,但我能控制自己。
她起身离开,留下了她那杯咖啡的钱。
双手紧握的拳头被指甲刺破,鲜血一点点的渗出,我一点也感受不到疼,这红比妈妈的红裙子还红,让我头开始一阵阵的眩晕。
内疚和悔恨像毒蛇一样的缠着我,我想尽办法想要补偿她,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微博事件出来之后,我给她打电话暗示我可以帮她解决,在她沉默的那五秒钟里我感觉像度过了五年那么长,她说:不需要。
那语气就像在说:你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我才从赵楠知道那是她计划里的一环,她将自己献祭。幸好后来她完美的解决了。
我看着她一环扣一环将赵彦往她设计好的路上引,我就无法理解为何她会被骗这么多年,我也不敢问。
后来有一次喝醉了我向赵楠问出了这个我深藏的疑惑,赵楠说:因为温暖吧。
她时时刻刻防备我,却会跟周杨说说笑笑,会接受他的心意。她甚至为了保全周杨绕了一个大圈子,在招标的前一晚灌醉了赵彦。
嫉妒使我发狂,我无数次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毁掉周杨,但是一想到她,我不敢。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在一切都成定局之后,她去了丽江。
因为她知道,我们会对李家展开疯狂的报复。
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不像我和赵楠,骨子里就是从地狱来的魔鬼。
番外一:金榆篇(6)
我和赵楠分头行动,我负责处理李家的公司,赵楠狞笑大手一挥说这些人交给她她“问候”。
赵楠从我这里支走了一笔钱。
她请最好的专家治好了面临瘫痪的赵彦,独独坏了一条腿。
赵楠安排人放出消息,国外有专家能治好他的腿,只是需要一大笔钱。
赵彦身无分文只得借高利贷,他急切地要治好这条腿。
手术那天,所谓的“专家”在手术室给他腿拉了一道口子就走了。
此后的每天,他都做着腿能复原的美梦。
高利贷的期限很快就到了,赵彦还不上钱李月带着他东躲 *** ,但是有一次没躲过去。
从来水风顺水的赵彦没见过这阵仗,这些凶神恶煞地高头大汉将赵彦吓得屁滚尿流。
后来赵楠谈起时耻笑:他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让他吃屎他也愿意。
李月在旁边帮着赵彦求饶,有几分颜色的她招了其中一个人的眼,一群人淫笑着将她拉去了旁边的小屋子。
听着屋内李月的惨叫声,赵彦吓得跪在外面浑身发抖。
与此同时,李月的父亲被捕之后,一时之间债主纷纷上门,李月的母亲被逼的跳了楼,楼层较低落下了个半身不遂,性命无虞。
——
赵楠眯着眼睛问我是否满意,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高利贷为了让赵彦还钱找到了他老家的奶奶,等我得知消息派人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老人家已经去世。
事态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让人给老人家办理了后事。
我抽出时间去祭拜那天,她也来了。
我吓得躲了起来,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跟老人家的感情那么深。
她在墓地站了一下午,我在远处陪她站了一下午。
那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远处还有几只风筝。
我们以前也放过风筝。小镇旁边那条饶镇而过的河是一个好去处,天气好时微风习习,她总喜欢拉着我去看别人放的风筝,坐在草坪上,看着风筝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她在旁边兴高采烈的喊:再高点再高点!
我见她实在喜欢,提出给她买一只但是被严词拒绝。我只好去请教老师傅学了很久,终于做成了一只送给她。
她收到之后围着我跳了一个圈连说谢谢,整个世界在她的笑容面前都暗淡无光。
她一直盯着墓碑,没有发现远处的风筝,和我。
回去以后,我一直 忐忑不安的等着她找我,我甚至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写了一份解释说明,随身携带着背诵。
她找了赵彦,找了赵楠,唯独没有找我。
想来她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终于在一个下午,她给我打电话,发了一个定位在公园里。
我从外地赶过去时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就像那天晚上她坐在李月学校操场的椅子上一样,整个人还是那么落寞。
我在旁边抽了一根烟稳定了一下心绪不宁,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原本千言万语的我,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就坐在我旁边,一伸手就能抱住她,但感觉却比天边还远。
新公司是她运筹帷幄才步入正轨,我根本没打算做大,是她谋划良多让公司蒸蒸日上。
我提出股份,她拒绝,我更不敢提折线。
她想尽办法与我划清关系,就算奶奶去世后我孤立无援那段时间,一不小心就可能失去生命,也从未感觉如此悲哀,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重逢后,我想我能补偿她,在以后的日子里。
但是。
她轻轻的说:我不怪你。
我慌张又急切,我说:对不起。
我哀求她:可以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她笑着接受我的道歉,不需要我的补偿。
她说再见,然后就走出了我的生命。
我知道我永远的失去她了,在日复一日等待的三年里。
——
她走了的很快,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事成定局之后我将姥姥接回了老家,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一直念叨着要回老家,她现在记忆越来越不好,每次见到我都喊妈妈的名字,念叨着给我包饺子,偶尔也会提到江霖:小霖爱吃韭菜盒子,我做好你给她送去。
我将江霖卖出去的房子买了回来,把屋里的摆设恢复成了我记忆里的样子。
她爷爷卖出去的那个衣柜我找了很久,高价买了回来,幸好那户人家足够爱惜,柜子几乎没有损耗。
她原本的桌子因为已经损坏被之前的住户扔掉了,我将我房间里的书桌搬了过来,放在原来桌子的位置。
我为她加高的窗户被拆了,坐在椅子上就能看到我的房间,我仿佛看了江霖趴在窗户上笑意盈盈的喊着我的名字,我在房间里写着作业抬头应她。
后来的三年里,奶奶的状态越来越差,她已经完全记不得我,每次喊我都叫妈妈的名字,我回来住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后来几乎就住在了老家。
奶奶去世那天,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她在躺椅上摇着扇子乘凉,月亮柔和如水,我搭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处理公务。
突然她喊我:小榆啊。
我愣住,她已经忘记我很久了,我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她慈爱的看着我,抬手摸我的脸:苦了你了。
我眼睛通红连忙摇头:我不苦。
她转头望向江霖家,她轻声说:那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我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我。
——
她常去各处旅行,最后长居在丽江。我借口出差去找她,她在一家抬头就能看见的雪山的咖啡店里。
傍晚阳光照进来洒她的身上,晕眩了我的眼睛。
她静静地写着文字,我坐在她对面喝着咖啡,看着远处的雪山,世界一片安静,仿佛只有我们。
写到间隙翻查资料时,感受到我望过去的目光,她抬头冲我一笑,这一笑仿佛让我回到了以前。
番外二:赵楠篇
从小奶奶就教育我们,好人有好报。
爸爸妈妈在外做工很忙,经常几年不回家。
我长大到八岁记忆里只见了爸妈两次,第一面是我五岁那年春节,他们背着大包小包回来,妈妈从包里拿出给我买的新衣服让我换上,奶奶在一旁帮腔,我捏着哥哥的衣角躲在他背后不出声,我想不明白家里为什么来了两个陌生人。
哥哥接过哄着我换上,拉着我转圈圈夸赞我:楠楠是小公主。
年过完了,爸妈又背着大包小包走了。
哥哥带着我送他们到汽车站,哥哥很伤心。
大巴车缓缓开动,他一直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我站在旁边台阶上,给他擦了擦眼泪,就像他哄我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哥哥很爱爸妈吧,我想了下,可能就像我爱哥哥一样,我想要是哥哥离开我,我也会很伤心。
不过哥哥怎么会离开我呢,他会一直陪着我。
哥哥牵着我回家,我耍赖不想走路,哥哥没办法,只能无奈的刮刮我地鼻子,然后弯下腰背我。
我在他背上吃着妈妈走时给我买的糖葫芦,摇晃着小腿。
反正只要有哥哥在就好了。
就这样,我长到了八岁,如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着哥哥来接我。
哥哥现在上五年级,奶奶说哥哥现在课业重,所以要比我晚下课。
我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将包里哥哥给我装的零食都吃完了,哥哥还是没来。
后来等来了警察叔叔,他们说:我们接你回家。
坐在警车上时我在想,待会儿见到哥哥一定要跟他炫耀,我坐了警车。
回家之后,空荡荡的屋子空无一人。
再见到哥哥时,他睡在一个大大的冰柜里。
我去拉他,冰冰的,不像以前他的手永远是温暖的。
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我,我哭也不哄我,以前我一哭他就着急,什么都依我。
奶奶受打击过大进了医院,警察叔叔哄着我,要接我去医院陪奶奶。
我哪里都不去,只想守着哥哥,就坐在门外守着他,我怕哥哥醒了看不到人会害怕,这个地方这么大,这么冷。
第二爸妈回来了,妈妈扑倒哥哥身上哭得晕了过去,爸爸也隐忍着眼泪,扶着妈妈。
我哭不出来了,就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仿佛跟我没有关系。
回到家里,妈妈让我回自己房间,警察叔叔跟他们在客厅讲话。
我坐在门后面静静地听着。
今天下午哥哥送我到教室之后,去外面买班级用品。在路上碰见了三个人将一个小女孩往旁边的车上拖拽,哥哥立马冲了上去阻止,但是那三个人是亡命之徒,一脚踹开了哥哥,哥哥忍着疼痛爬了起来继续去帮小女孩。
这时其中一人嫌哥哥碍事拿出一把刀 *** 了他的肚子并踹开了他,哥哥躺在地上时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还在用力抓其中一人的裤脚。
这时小女孩的家人和保镖赶了来,这三人立马放弃开了车逃走。
他们一群人围着完好无损地大女孩担心她是否受伤,急急忙忙的带着小女孩离开。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旁边血流不止的哥哥。
路人打 120 送到医院时,因为流血过多抢救无效 。
——
18 岁那年,我来到了省城了上大学。
和李月一所大学。
我坐在教室后排,看李月像公主一样被众人吹捧,老师也对她另眼相待。
听说我们学校其中一栋教学楼就是她父亲捐赠的。
我永远记得,她父亲来到我家,拿着三万块钱现金丢在地上:别想讹我,没人求你们儿子来救,脏兮兮的冲上来拉我女儿的手,知道吗?把她衣服都弄脏了!我女儿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临走的时候警告我爸妈:再闹事就让你们活不下去。
我跟了李月几个月,大概查清了她的行动轨迹,知道她喜欢排球和瑜伽。
我咬牙用所有的生活费,报了跟她同一个瑜伽老师。
在一个我精心制造的偶然相遇下,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我成为了她的狗腿子,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要逗她开心。
她害羞的跟我说,她认识了一个人很喜欢他。
我鼓励她大胆的追爱,她说他好像有女朋友,我谄媚:有又怎样?能跟你比?
她霸气的自信一笑说:那可不是。
他们很快在一起,我一步步的教她如果宣誓 *** ,这个蠢货全部照做。
我见到那个男人的女朋友时,在傍晚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位置很好,四楼,往外望去红金色一片,正是晚霞最美的时候。
她示意我先不要讲话,就这样,我陪她看完了一整场我从未看过的晚霞。
一番交谈下来,我无法理解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看上李月这样脑袋空空的蠢货。
她笑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嗤笑了一声,回她:有钱能使磨推鬼。
她扯了扯嘴角不讲话。
我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孩,我只讲个话头她就能事情全部串起来,她很懂人心,赵彦被她引导着走上了她设计的道路。
我跟她配合无间,但是她很善良,总是有很多顾虑,她怕伤害到其他不相干的人。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用最狠的手段。
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是来吵吵闹闹一下让李月认个错那么简单,我要她和她家人生不如死!
她给我送来了最强助攻,金榆。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就知道,他是我的同类。
他跟我一样,都是不择手段的人。
我在他面前毫无顾忌,不用像在江霖面前一样隐藏。
我吐着蛇芯子往李月面前爬时,金榆为我扫平所有道路,借我的手来报复,他知道我会用最残忍的手段。
我毫不在意,只要达到我目的就行。
但是他不行,他顾虑江霖,那个善良的女人。
李月被 *** 后怀孕了,这以后赵彦对她的态度更差,动辄打骂。李月想去医院打掉孩子,但是没有钱就这么一直拖着后面生了下来。
这个孩子是赵彦的耻辱,一看到孩子他就发疯,不止打李月,连躺在床上瘫坏的李月母亲一起打。
后来李月偷偷将孩子扔在了福利院,金榆安排了人将孩子送到了另外的城市,给孩子找了养父母。
我问他,为何要对这个孩子这么好。
金榆已经喝得双眼迷离,轻轻的叹了口气:稚子无辜。
我大笑了起来,是啊,孩子无辜。
我哥哥死在十岁那年,他也还是一个孩子。
我经常去看望李月,在她被赵彦打的半死不活时,送去伤药过去给她包扎。
她可不能死的这么容易,我会一直照看着他们。
让他们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