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写在开头
南北朝有个老哥叫谢灵运，有一次他喝多了说：
“魏晋以来，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老哥这话狂不狂先不管，公式拿来套在华语词坛，也适用，
毕竟华语词坛能分斗的人，实在多：
李宗盛，黄伟文，方文山，黄家驹，甚至姚若龙，施人诚和十一郎，都可以。
比较可惜的是，这样百花齐放的盛景，一去不返，
没有见证过那个年代的人，容易在知乎争论《木偶人》和《绿色》谁的词好，
这画面多少让人心疼，但也还来得及，
今天要写的那个，正是独占八斗的人。
（本文较长，建议先收藏，再看，慢慢看。）
你出现 就沉醉了时间
1986年，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梁伟文找到李焯雄和一帮朋友，想要创办一个诗刊。
那一年英雄本色刚上映，重新定义了枪战片的吴宇森，算是业界典范，
荧幕上拿着钞票点烟的周润发，也成了无数人的偶像。
梁伟文告诉李焯雄：人生长，港大还未写够。
当时在场的还有饮江，洛枫，吴美筠，大家都是爱好诗词歌赋的文艺青年，
于是一拍即合，诗刊取名《九分壹》。
除了创办诗刊以外，梁伟文还要忙着参加比赛，给许多唱片公司当 *** ，有时候一礼拜就要写完一张专辑。
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会写出《红豆》，也不知道多年以后李焯雄会在台湾写出《盛夏的果实》。
他只知道诗友洛枫是个不折不扣的张国荣粉丝，巧的是他很快接到了新艺宝唱片公司的通告。
于是他写的《妄想》，收录到了张国荣1987年的专辑《Summer Romance87》当中。
这可把洛枫高兴坏了，那可是彼时的她距离偶像最近的时候，
于是唱片发行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去听了《妄想》，
通篇听完回头一看，却发现作词人署名不是梁伟文。
她第一时间通知了好友，梁伟文笑着在电话里说：
写词的时候，我叫林夕。
没有酒 我像个荒诞的可怜人
也就是那一年开始，林夕正式在华语词坛崭露头角，
对于天才来说，或许他不会过早知道成功是什么，
但他一定比别人早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林夕就是如此。
这个曾是香港高考状元的高材生，做过大学老师，做过电视节目部总经理，甚至连广告业都有涉及，
在这些行业中，他都展现了过人的创造力，但他知道，
唯有在写词的时候，他才是真的自己。
于是他把天马行空带进了文字的创作，具体到每一首词，
他开始通过自己所在的行业优势，慢慢在乐坛留下作品。
他的第一个伯乐就是哥哥，《白发魔女传》的主题曲《红颜白发》，
让他拿到了第三十届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
或许有人要说，这约等于出道就是巅峰啊，
但如果你翻看了彼时的歌词，字里行间还未到词圣的境界。
电影的风头大半，也还是在哥哥和林青霞的荧幕对决，
真正的林夕其实刚刚上路，
他还在寻找自我，也在等待机会。
我敬你 给我感动欢喜
与其说他在等待机会，不如说他在等一个人。
1993年，一个叫王靖雯的女孩，从北京回到香港，出现在他眼前。
说回到，是因为女孩复杂的出生，但有别于她的身世，王靖雯的声线是如此空灵清澈。
林夕几乎是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于是他问：
“你好，请问你会说粤语吗？”
王靖雯愣了一下，反问林夕：
“你好，你听过《容易受伤的女人》吗？”
林夕这么问，是担心王靖雯不会说粤语，找不准粤语歌词的妙处，
好在王靖雯骨子里，早早有了自己对粤语的见解，
《容易受伤的女人》，便是她出道伊始的走红曲目。
就这样，两个旷世的天才开始了合作。
对于艺术，王靖雯的天赋是肉眼可见，音乐和电影的造诣自不必多说，
甚至连唱片的造型设计、封面概念都亲自参与，“不给别人赚一分钱”的说法比李荣浩超前了一个吴青峰。
至于那些不可见的天赋，是她还有个男友叫窦唯。
以及，当她改名叫王菲以后，一切就像开了挂一样。
于是1994年，林夕写下《知己知彼》，《蓝色时分》，《梦游》，
两人联手的第一张粤语唱片《胡思乱想》一经发出，便席卷各大榜单，
这不仅为天后登顶之路奠定了基调，
同时也为华语乐坛酝酿了一种填词风格——林夕风格。
在林夕的词里，你可以看见爱情细腻而又完整地存在，
它似乎热烈，但也会阴郁，大多时候的伤感，可以直戳人们心中的苦楚。
这种感觉在1995年的专辑《Di-Dar》尤为凸显，
同一张专辑里，既有《假期》：
无人能避免别离
当作是某段意外假期
当作是艰苦中的休憩
我爱上过你又有《暧昧》：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还祈求甚么说不出
陪著你轻呼著烟圈
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
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但是认识林夕的朋友都知道，悲伤是无奈，他也渴望爱情的美满。
1996年张学友和罗美薇喜结连理，林夕送上一曲《你的名字我的姓氏》作为礼物：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
成就这故事
从此以后 无忧无求
故事平淡但当中有你
已经足够词里是祝福，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期望。
同年他又为王菲写下《约定》，缠绵的歌词打动了多少痴男怨女：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为了你 杀光了世间的烂俗人
自此，林老爷独宠王菲一人的故事开始变成佳话，
华语乐坛也正式进入了林夕、王菲、张亚东的铁三角时代，
1997年林夕第一次为王菲完成了整张专辑的填词，专辑就叫《王菲》。
里面有一首歌叫做《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产后复出的王菲俏皮地唱着：
你眉头开了
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
我的天灰了林夕巧妙地写出了王菲的特立独行，却不曾想到，19年后的幻月一场演唱会上，
王菲邀请了同样个性十足的音乐人——女儿窦靖童作为嘉宾同台演唱此曲，那和声太过动人。
1998年专辑《唱游》，林夕又是七首填词，
一年的时间，不变的是搭档的默契。变了的，是王菲和窦唯的感情。
那时的林夕，自己也不好过。人们总说最难是感同身受，但他或许比王菲还要伤痛：
“我没王菲那么幸福去结婚生子，但我知道她的难过。我想写一些词给她，鼓励她和我自己都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当“得不到”安慰“拥有过”，《红豆》终于被写下：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都说悲伤是创作的催化剂，于是那段时间几乎是华语词坛最幸福的时间段了，
林夕除了宠爱着王菲，依然也为张国荣写词，
他为哥哥写完了专辑《这些年来》，虽然只有四首，但其中《最冷一天》，足以让人流泪：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
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
但怕思念至于第二年写下的《左右手》，更是让哥哥风头无二横扫各大颁奖礼。
就这样一首一首，一专一专。当1999年如约到来的时候，王菲找到林夕，对他说：
“我和窦唯离婚了。”
终于，乐坛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姻缘，走到了末路，比新世纪来得更快一些的，是爱人的背叛。
一个月后，林夕在专辑《只爱陌生人》中，写尽了王菲婚变的心情，
失去一个爱人，或许是需要忘记，
转身看见《当时的月亮》，心情亦不过如此：
当时如果留在这里
你头发已经有多长
当时如果没有告别
这大门会不会变成一道墙这张专辑出了太多好歌，除了《当时的月亮》，还有《催眠》、《开到荼蘼》，
王菲和林夕，靠着词中的慰藉，在千禧更迭的洪荒中，找寻答案。
那答案似是难解，可是1999也给出了提示，
提示叫做谢霆锋，
以及他横空出世的歌曲，谢谢你的爱1999。
承诺是小孩子说的谎
所有人都知道了后面的故事，锋菲恋无疑是2000年娱乐圈的第一个爆点。
他说自己是她的粉丝，贴她的海报，看她的演唱会，
他拉着她被狗仔围堵，在镜头面前勇敢承认：不止是喜欢，是深爱。
林夕显然察觉到了这份旷世的恋爱，其实爱过王菲的人很多，
但真正能懂她的，却只默默写在了《给自己的情书》里：
写这高贵情书
用自言自语作我的天书
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
怎么可给爱人好处
这千斤重情书
在夜阑尽处如门前大树
没有他倚靠
归家也不必撇雨那时的王菲，多少让林老爷放了心，新欢之恋，还是谢大公子，
这消息让人少了些阴郁，也不必再终日写那悲苦的词藻。
更巧的是，后来林夕搬到了谢霆锋家楼上。
自大学时代就酷爱扑克麻将的他，和同样喜欢打牌的王菲有了新身份——牌搭子。算上哥哥和刘嘉玲，刚好凑一桌。
无数次下楼打麻将的时候，或许林夕有问过王菲，当年写了《无奈那天》给她，为何没有看见自己。
眼里只有胡牌的王菲，哪里顾得上回答。
聪明如林夕，也只能安慰自己：
20岁的王靖雯是涉世未深，30岁的王菲算是起死回生。
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林夕后来称作是“没有名分的夫妻”，
对于王菲，他是那个最好的合作伙伴，也是那个最懂的朋友，
在成就王菲的同时，他也成就了自己，是赞了那份敏感，也是赞了雌雄同体，
人之常情，他比常人多谙一面。
2001年，当王菲再次发出专辑《王菲》，这次他在《流年》里说：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短短几句，不像是巧合，更像是预言。
请告诉我今后怎么扛
2002年，锋菲恋进入第一个暂停，谢霆锋和张柏芝走到了一起，
短暂的爱情，外界的热议，反复的打击，
让王菲沉默了一整年没有发歌。
林夕恨自己啊，猜中了，
多年之后再听那句“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但他也明白，或许是该让一切静一静，
王菲想唱，才可以，王菲不想唱，全世界又算什么。
也是自那之后，“御用”和“独宠”似乎坏了默契，
2003年的专辑《将爱》，林夕不再包办所有。
《乘客》，《四月雪》，《烟》，《花事了》，黄金岁月最后的词，也是他给自己的交代：
让我感谢你
赠我空欢喜
记得要忘记
和你暂别又何妨
接着是张亚东，铁三角的金牌制作人，也离开了团队，这一别就是11年。
或许天才始于多情，也毁于多情。没有了左膀右臂，天后终究跌下神坛，
只不过有别于离婚分手的花边新闻，王菲用了两年时间慢慢淡出歌坛，
一如十年间的宠爱，当她全身而退的时候，林夕也没有打扰，离别的话是王菲自己写给自己。
还会怕失去吗？彼时的林夕连死亡都想明白了，
久别重逢，不过是人生旅程。
子弹在我心头上了膛
林夕的时代，可以一分为二，其一是王菲，另一半则是其他人。
在王菲淡出歌坛后，林夕不乏事业上的“新欢”，
男欢是陈奕迅，为他写的《明年今日》，后来改成《十年》，是口水也好，是金曲也罢：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但总让人觉得，“陪在一个人陌生人左右”，王菲听了，会有感触。
而如果说和王菲的相遇，是才华上的天作之合，那么等到杨千嬅，是上帝又给了林夕一贴良药。
《再见二丁目》的故事，已不再是秘密：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林夕对杨千嬅说：“故事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歌捧红了杨千嬅，也放过了林夕自己。
没有等到那个人，其实不论是在路口，还是在人生的哪一站，都该认同。
而故事源头的东京之旅，给林夕留下的感悟，还有一座《富士山下》：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曾经所有的喋喋不休，不愿放手，都在惊觉的时候，瞬间明白，
原来放下一个人，不是等他走远，而是让自己离开，
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
2005年以后，林夕很少写词了，也写得不痛不痒，
所有的亲生骨肉，少了一半基因，又何来产出。
这一半基因，有王菲的离开，张国荣，张学友，陈奕迅，杨千嬅代表的香港乐坛的新老更替。
更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写，又不得不提的一个人，黄耀明。
在林夕的《林夕字传》里，收录的48首歌，
始于《春光乍泄》，止于《下一站天国》
而这一始一终，都是黄耀明的歌。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宝丽金，如果不是音乐工厂，两人是不是就不会因为事业而相遇。
可是没有黄耀明，林夕就不会有那么多写给自己的词。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写的是黄耀明
“黄是你的姓，红是你爱的，就当做常识。”，还是黄耀明。
曾经隐喻的爱慕，却都因一句“我和林夕的故事，都是无聊的绯闻。”，成了不再治愈的阵痛。
词是因他，抑郁源头也是他。
当再回过头去看林夕所有写下的印迹，才知道该有多痛。
所以我说他安慰王菲的时候，是“得不到”安慰“拥有过”。
所以那些在东京的感触，变成了“不介意孤独，比爱你舒服，别离就当祝福。”
放下，是坦然说出：“写了4000首，却得不到一个人。”
用25年的时间来写词，以及长大，这或许太奢侈，太慢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当林夕不再写了，
对我们，对华语词坛是损失，
但对他自己，终于可以做个好梦，林夕一梦。
写在结尾
写林夕，一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心愿，
青春听过的所有华语歌词，除了因为周杰伦才听到的方文山，
和活到三十岁才明白的李宗盛，
剩下自始至终的所有，都关于林夕，
看过《原来你非不快乐》，三万英尺的16小时里，是《十方一念》陪我度过，
林夕对我的影响，太大。
二是借着老爷，写写华语词坛，比照着《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
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会越来越恶心。
写到最后，发现原来是私事，与华语词坛无关，
时代更替就是有人幸运，有人不幸，窃喜自己幸运过，能听到这么多，
倒是林夕的词写尽了悲欢离合，人世情欲，酒馆的词用作标题，也算写到了林夕的苦楚，和过往心酸。
这么一说，陈老师牛逼？
希望陈老师的粉丝别骂我，华语没有了林夕的词，大家都不好过，
可转念一想，就像陈老师所说：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谁能再把自己点亮。
没有的，太难了，老爷不想，就算啦。
（我写林夕，用了三天五千二百个字，你点“感谢”，只需要一秒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