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经常看到搞音乐的人抱怨普通听众不懂得欣赏音乐，听歌只关心歌词，本末倒置、令人唏嘘。我确实也遇到过跟非专业人士聊某一首歌曲，对方说一首歌好听，说来说去无非是哪句词有感觉、歌词写得真好云云。如果我觉得天哪这曲子如此精美、有那么多值得欣赏的地方，你却视而不见，不免就也要充满沮丧了。
但实际上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一个普通听众愿意谈论歌词而非歌曲不一定对歌曲没有感觉，更大的可能是虽然有感觉但没有去谈论的意识与能力。搞音乐的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音乐细节上是因为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不能用同样的标准去要求普通人。而更关键的因素是，普通人即使被曲调深深打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音乐上，也很难去谈论，因为非专业听众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或评论音乐。除了说“真好听啊”，或者“这让我想起了吧啦吧啦吧啦“外，还能说什么呢？
歌词就不同了，所有人都受过文学教育，都能有意识去关注、并懂得如何谈论它。相比之下大家肯定优先去说歌词。这就好比我们看电影会说演得好坏、情节好坏，但真正懂行的知道电影远远不止这些东西。难道我们这些外行对电影的理解都只能是肤浅的吗？
我想说的是，当然不是。我们不需要成为电影技术专家才能欣赏电影，也不需要懂音乐理论才能听音乐。一首歌带给人的东西和一部电影是类似的，都是一种整体审美体验——歌词、歌曲、演唱乃至歌手的气质等等所有元素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感受。我们听歌，仿佛听一个人对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好像背后有一个故事，有一段人生经历，有一股很真实的情感。抽走或者改变任何一个元素，聆听体验都会天壤之别。当一个人说“这句歌词真美”时，他也许不知道如果换一个旋律，换一个编曲，换一个嗓音……同一句话有可能就变成“这歌词有什么好的”。而普通听众就像所有走进电影院的我们，我们得到的是浑然一体的艺术感受，但我们能说出口的只有我们懂得怎么说的部分，比如歌词，比如哪个演员演得好。
歌曲和纯音乐的区别就仅仅是加上了文字吗？不是，歌词远不止文字这么简单。譬如我不懂日语，当我听日语歌时文字对我是没有意义的，可我并不觉得这首歌变得像器乐曲了。别说人声跟乐器的差别，一个歌手唱着我不懂得语言，和唱着无语意的“啦啦啦”，在我听来也是不同的。虽然我听不懂日本歌手唱什么，但我能体会到那种有个人在对我诉说的感觉，这和唱“啦啦啦”截然不同，更不同于把同样的旋律交给一把小提琴。
同样重要的，甚至更重要的，是刚才说的歌手的气质。这就像演员的气质一样，没法描述，但至关重要。你觉得一句台词特别感人，其实不一定是词本身多有魅力，可能换个气质不对的演员说就成狗血了。今天没多少人爱听美声唱法，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歌手失去了独特的气质。古典音乐时期大家千篇一律都是美声唱法，人声就真的如同乐器一样，所以音乐理论中也不考虑什么气质不气质。现在还拘泥于古典音乐理论，就会把对音乐的注意力集中在音高、节奏这些东西上，无法理解流行音乐为什么感人，或者为什么带给人丰富的艺术体验。
有时候，当一个专业人士听完一首歌，却只关心里面用了什么 *** 、什么节奏，我觉得和普通听众比这反而才是本末倒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