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原创 拈花一笑 三十三又三分之一
写给玛丽安娜的信
所有那些美妙的音乐
只能被记住
却永远无法描述
——约瑟夫·海顿《写给玛丽安娜的信》
维米尔 读信的妇人QQ音乐-千万正版音乐海量无损曲库新歌热歌天天畅听的高品质音乐平台！y.qq.com/n/ryqq/songDetail/003uriYJ2R2e05?songtype=0&ADTAG=h5_playsongF小调变奏曲
1792年11月13日，为期40天的维也纳狂欢节刚刚开始两天。维也纳老街上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酒馆、咖啡厅里座满了客人，所有人都忙着找朋友聚餐、喝酒，一吐辛苦了一年的艰辛与疲惫。你偶尔还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声地歌唱莫扎特的咏叹调——《快乐的捕鸟人》，那是1792年维也纳的流行金曲。人们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莫扎特的离开，当然也少有人知道城里的名医甘辛纳医生的夫人——玛丽安娜，此刻正被严重的肺炎折磨着。一年前正是她写信给浪迹英国的海顿，通知了莫扎特的死讯，一年后，她自己也在维也纳的冬天，听到了自己生命里最后的钟声。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天已经60岁的海顿老爹已经从英国归来，他无法挽留好友莫扎特的生命，然而在此刻，玛丽安娜的病情更让他忧心如焚。一早起来他就给玛丽安娜写了一封信：
除了祝你早安，我冒昧地请求你抽空将我的一支F小调咏叹调改成钢琴曲变奏曲，这是我从我过去的一部歌剧中特别为你——我的公主——挑选出来的，你还记得那只咏叹调吗？两天后我会亲自带着原曲乐谱来拜访您，我希望可以在您府上吃午餐，届时我将有机会亲吻您恩典的小手......
收到这封信时，玛丽安娜已经病得无法下地，她不可能再象往常一样亲自下厨，为这位她最敬重的知己烧一锅他最爱吃的肉馅樱桃红焖兔肉，她当然还记得海顿老爹以前经常赞美她的厨艺。此刻她虚弱得象是一朵离开了枝头的花儿，也许连这封信，都是她那位体贴的丈夫读给她听的。这是海顿老爹写给玛丽安娜的最后一封信，在这封信寄出两个多月后，玛丽安娜也去了另一个世界，死时38岁。玛丽安娜的丈夫——甘辛纳医生后来回忆说，妻子死后，一向风趣幽默的海顿老爹突然变得言辞刻薄起来。
那首海顿从过去歌剧中挑选的F小调咏叹调，最后只能由他自己改成了钢琴变奏曲。过去喜欢弹钢琴的玛丽安娜，经常会把海顿的作品改成钢琴曲，很多人说这支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忧伤的F小调变奏曲，是海顿对玛丽安娜的怀念。每次听这支曲子，我的心中都仿佛是有一个冰上舞者，在结着冰的记忆之上优雅地滑行，锋利的冰刀在坚硬的冰面上，悄悄地留下了纷乱的刀痕。
我们总是渴望生活平静与欢乐的伊甸园中，被友情、亲情与爱情环抱，然而我们的人生却总是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断、舍、离，它们突如其来，就如同埋伏在柔板乐章中的激烈插部，将人生明媚的春天，转眼变成冰雪无情的冬夜。
一年前玛丽安娜在信中告诉了老爹，他在维也纳最最好的知己——莫扎特的死讯。当时老爹人在遥远的英国，正欣然接受着英国人狂热的欢呼，年过半百如同天皇巨星一般，倍受宠爱，甚至还交上了不少桃花运。然而，在他收到玛丽安娜来信时，一股强烈的悲伤抓住了他的心灵，他在回信中写道：我不讨厌伦敦，在这里我可以赚到数百万英镑，但我无法在这里度过余生。当我读着你的来信，我只想告诉你：我无法相信，莫扎特就这么离开了，他是百年才一见的天才，我为此深感悲痛。此刻，我是如此渴望着回家，拥抱你，拥抱我所有的好友……
半个多世纪的风雨离情，在这位乐观而豁达的老人心中刻下的伤痕，密密麻麻。他只能不断地创作，让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化作优美的音符，不断流淌出来，聚水成溪，汇流成河，江河入海，以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https://y.qq.com/n/ryqq/songDetail/001IAdDc3p0uCv?songtype=0&ADTAG=h5_playsongy.qq.com/n/ryqq/songDetail/001IAdDc3p0uCv?songtype=0&ADTAG=h5_playsong临终七言乐队人声版：序曲
曾经有一个热爱音乐的荷兰人，立誓要将海顿一生创作的杰作整理编号，然而当他编到第5000首时，终于绝望地放弃了。它们就如同死海文书上难懂的楔形文字一样，启示着人生悲喜无常的无穷乐章。在一封写给他的红颜知己玛丽安娜信中，海顿写道：
过去那辉煌而美好的日子，都被遗忘了吗？唉！谁能告诉我，这些快乐的时光何时才能回来。那些迷人的旋律就如同神秘的手指画出的圆圈，在它的中心只有一颗心和一个灵魂——所有那些美妙的音乐只能被记住，却永远无法描述。
1801年，海顿69岁，曾经亲密无间的知己莫扎特与玛丽安娜，都已经离开了很久。海顿也老得再也跑不动了，那位折磨了他一生的凶狠妻子已经去了天堂。他曾经信誓旦旦要娶的情妇，已经嫁给了他人，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他也无法象年青时那样，每周都能写出二三部优美的作品，那些充满了他生命的旋律都已经渐渐沉寂。情深不寿，慧及必伤，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情、有些梦，只有放下了，你才会看得更清澈。在完成了生命最后的乐章之后，他唯一还惦记着的作品只剩下一部。那就是他1786年首演的宗教音乐——《在十字架上基督的临终七言》，从最初的乐队版、弦乐四重奏版到他首肯的钢琴版，这部作品，变着花样已经出版了许多次了。最后，海顿还将它改成了乐队及人声合唱版。
海顿用过的古钢琴这部伟大的杰作，从最初的创作到最后的版本，过去了15年，也正是在这15年里，他从一个被困在乡下宫庭里的无名乐师，成了享誉世界的大音乐家。然而，在他心中仍然有着太多无法放下的情与恨。这些纠缠在心底的往事，即使是曾经如此接近和了解他的莫扎特和玛丽安娜，都无法与他分享。这一部关于他自己的史诗，只有上帝听到。
说实话，没人知道海顿一生那么多红颜知己，他到底爱谁。你也永远猜不出：在他一生5000多部音乐杰作中，为何他偏偏对这部应邀之作念念不忘。海顿一生多情，但从来不是一个痴情的人；一生虔诚，却从来算不上是一个狂热而忠贞的信徒。即使他很喜欢在写不出曲子时，念念《玫瑰经》（圣母礼赞），据说一念这部圣经他就乐思泉涌。对宗教音乐的创作，海顿一直自认为：自己的成就远不如虔诚的弟弟。然而，当你的朋友、爱人一个个先你而去，留下一个孤寂的老人时，也许唯有上帝，才是人生最后的倾诉对象。
那些旋律在寂静的生命中独孤地旋转、往复；那些失而复得，得而又失的音乐主题，总是不断地消失、重现、又消失，渐渐的那些曾经炽热的渴望、那些难以平复的愤怒、那些难以割舍的爱恋，都失去了重量，向上飞升。
在灵魂的十字架上
万物皆有裂痕
那是光进来的地方——莱昂纳德·科恩
QQ音乐-千万正版音乐海量无损曲库新歌热歌天天畅听的高品质音乐平台！y.qq.com/#type=song&ADTAG=h5_playsong&mid=004HK8wQ4fyWNV&no_redirect=1临终七言（四重奏版）：第二言
今天我要和你同在乐园里
大约15年前，我应一位卡迪斯的副主教之邀，写了一部以基督临终七言故事为背景的器乐作品。那时候，教堂经常在复活节约人写一部清唱剧。我还记得卡迪斯教堂的装饰，墙、窗户、柱子等等都蒙上了黑布，没有光线，只在中间挂一盏灯，发散出圣洁的光。正午，仪式开始，在简短的前奏曲之后，主教在修道士的簇拥下升座，接着他开始吟诵七言中的某一句，然后根据它来向信徒布道，演讲结束后主教跪到祭坛前，他开始一遍遍地祷告。直到整个仪式结束，全都需要音乐来填满庄严的寂寞。主教第二次、第三次、我也记不清多少次，他进入与离开圣坛，每次移动都有音乐伴奏，直到完全结束。我的作品就像一块布，被剪裁拼贴到每一个寂寞的缝隙当中，对我来说主要任务就是写七段连绵的柔板，每段长十分钟左右，要求是——不能让观众厌倦，同时又不能过度兴奋，我很快就认识到，要把我的音乐局限在这样一个框框内是不可能的……
——约瑟夫·海顿
1801年，69岁的海顿回忆起了他创作的那部《在十字架上基督的临终七言》（Die Sieben letzten Worte unseres Erlosers am Kreuze，简称《临终七言》）的缘起。从这段珍贵的叙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这部作品使用的原初语境。我们现在听到的《临终七言》的最初乐队版，是1785年他应西班牙卡迪斯的洞穴小教堂的委约而作，并于1787年圣周期间在该教堂首演。卡迪斯的副主教，为了答谢海顿的创作，特地为海顿送去了一个装满金币的大蛋糕。
说实话，作为宗教音乐这部伟大的作品，却并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宏伟段落，最初的乐队规模也不大。它从一段沉郁而紧张的序曲开始，中间是七段低缓而悲伤的音乐和一支间奏曲，最后却意外地以一支名为《地震》曲子终曲，突然将听者沉静而悲伤的心灵卷入愤怒的深渊。镶嵌在音乐首尾的两段音乐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强烈不安。海顿一生都为各种雇主创作命题作文，照理为上帝而作、为雇主而作和为金币而作，对海顿而言并没有太多区别，然而，当创作结束，收到金币蛋糕之后，海顿却对这首“命题作文”始终念念不忘，仿佛有某种重要的心事，遗落在了纷乱的五线谱之中。
这个故事和温柔体贴的玛丽安娜无关。
实际上，在1785年海顿接受这支曲子的委约时，他甚至还不认识玛丽安娜。当时海顿正服务于埃斯特哈齐宫廷的新任主子——尼古拉斯一世。新主子最大爱好就是歌剧，为此尼古拉斯一世建造了一个小型的歌剧院，还让从来不喜欢歌剧的海顿马上创作和排演大量的意大利式歌剧。在那个时代，音乐家只不过是王公贵族的卑微仆人。海顿，只能从早到晚地工作，除了作曲和排演，还要负责剧院招聘演员，甚至卖票。以至于精神严重衰弱。而他家中的那位出了名的悍妇玛丽亚，又吵得他无法安心。
这位玛丽亚是一位假发商的女儿，本来就不喜欢音乐，又脾气暴烈，经常故意把海顿通宵辛苦写成的乐谱，拿来包点心送人。家里的煎熬让海顿倍感孤独，他在日记中悲衰地写道：我坐在我的荒野里，痛苦莫名……最近几天我不知道我是乐长还是剧场检票员。
就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海顿与歌剧团中漂亮的女中音波泽丽打得火热，他们偷偷地山盟海誓，不知不觉地，就滑进了一场持续了他们一生的不伦之恋。
18世纪的德国并不是一个你想爱就爱，说离婚就离婚的时代。婚外的恋情，要么在短暂的情爱游戏中象露水一样蒸发。要么就只能在时光无情的风沙中，开着惨淡的花朵，结出苦涩的果实。许多年后，波泽丽的丈夫生病过世。海顿忍不住偷偷给波泽丽写了封大逆不道的信：
我们长久期待的时刻即将来到，只要那两双眼睛永远闭上……如今，其中一双已经永远闭上了，那么另一双呢？不知上帝的旨意如何？在经过了多年的地下恋情之后，1785年的海顿依然无法从这场看不到尽头的秘密情感中自拨。上帝并没有让另一双眼睛闭上，却用无情的时光折磨着迷失了方向的心灵。也许正是因为这段秘密的不伦之恋，你才会在《临终七言》的神圣主题中，听到人心真实而绝望的悲鸣：序曲那不断堆积起来的紧张，仿佛预示悲剧的来临。那深渊一般的七言乐章，分明是无法自拨的悲伤，当音乐来到基督临终七言的第二言——我告诉你：今天我要和你共在乐园里时，你听到的显然不是主为爱世人而赴死的慈悲，那纤细而哀婉的旋律，拉扯着人心，缓缓进入无边的暗夜。当最终的审判来临，天幕被撕成了两半，那曾经让你迷恋的一切，都在天地的震怒中纷纷破碎。
你不禁要问，当上帝为爱世人而赴死时，世人却为何还要在孤寂中忍受爱的煎熬？
QQ音乐-千万正版音乐海量无损曲库新歌热歌天天畅听的高品质音乐平台！y.qq.com/#type=song&ADTAG=h5_playsong&mid=003xmGcK4fwOym&no_redirect=1临终七言人声版，第二言
今天我要和你同在乐园里
男声引唱QQ音乐-千万正版音乐海量无损曲库新歌热歌天天畅听的高品质音乐平台！y.qq.com/n/ryqq/songDetail/000u2pyl1yeWvg?songtype=0&ADTAG=h5_playsong临终七言人声版，第二言
今天我要和你同在乐园里
女声合唱
在漫长的等待中，波泽丽首先绝望了，她再次嫁人。直到1801年海顿的妻子真的过世了，这段孽缘依然没有结果。1801年，海顿站在人生之海的岸边，站在自己生命的尽头，15年前的苦恋，15年前的旋律，15年前的秘密，依然在他苍老的心中回响。只是，这一次那曾经让他苦涩难言的秘爱，终于被一束光线彻底地穿透了，就仿佛乌云密布的大海，那潜藏着的神秘力量从生命的每一个暗淡声部中，涌向孤独的海岸。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人生的结局真的会有所不同吗？依然是同样的旋律，同样的主题，这一次海顿却用多声部的人声与合唱，代替了15年前两个乐队版本中，纤弱悲情的抒情乐器。你听听同样是那句——今天我要和你同在乐园里，新的人声版已经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息，在原来的旋律上，海顿加上了一段接近16秒的圣咏风格单旋律男声吟唱，而原来独诉衷情的小提琴旋律也被替换成了女声合唱，原来那指引你去向生命寂静的抒情之歌，变成了坚定而神圣的赞美诗，在人生的怒海狂涛中，指引着你渡向光明的彼岸。
临终七言（四重奏版）：第六言
一切都结束了/ 完成了
乐谱可以修改，人生却没有如果。艳遇可以错过，但最终——寂寞无法逃脱。
有人说，从1789年海顿第一次和玛丽安娜，因为音乐开始交往、通信时，他闭塞的人生就打开了一扇通向世界的窗户。他在玛丽安娜那温暖的家中，得到的并不是爱情，而是宁静与自由。他一次次地来玛丽安娜家中，并不是为了吃一锅女主人烧的兔肉，也不仅仅是为了听听崇拜着他的小夫妻，用钢琴演奏他的作品。因为在个温暖的家中，他可以忘记自己所有的苦闷，忘记宫庭里那些越来越压抑的工作，忘记他那无法挽回的婚姻与不伦的秘恋。1791年，他是带着玛丽安娜一家人的鼓励，才鼓起勇气，离开了服侍了半辈子的贵族宫庭，59岁只身前往英国，去开创自己新的天地，这是连年青的莫扎特都没有的勇气。直到1793年，玛丽安娜之死，海顿从大海的另一边归来，他或许终于意识到，这个晦暗的世界里有一束光，它没有形状，却一次次地指引着他那迷失的心灵走出黑暗。然而，这束光终于也渐渐暗淡了，海顿漫长的人生也驶入了夕阳的港湾。正如俄国诗人普希金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
在海风拂过之处，你还能嗅到苦与咸，在光线渐渐消失的地方，夜静山空。
第三十三条遗嘱
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
——《圣经·路加福音》
临终七言（四重奏版）：第一言
父啊, 赦免他们
根据《圣经·新约》中记载，基督为爱世人而赴死，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在临终之际，他说了七句话，对万能的上帝，也对他的信徒。第一句：父啊, 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 他们不晓得
第二句：我实在告诉你, 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
第三句：母亲, 看你的儿子！
第四句：我的神啊，为什么离弃我？
第五句：我渴了
第六句：一切都结束了
第七句：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这就是著名的基督十字架上的临终七言。七言的音乐悲悼，并非是一个传统，不过巴赫的新教有创作受难曲的传统，而海顿的天主教，则是在圣周期间的晨祷仪式上以《临终七言》布道。海顿的这部作品正是为这个神圣的仪式而作。然而，他这部作品最伟大之处，并不是宗教从天而降的博爱与庄严，而是人间最动人心弦的悲悯。
一个有罪的人，如何才能完成如此伟大的使命？更何况这个使命还有一个金币蛋糕的奖励。你很难体会，在接受这个委约时，海顿内心的犹豫与挣扎，这不是贵族雇主们为他安排的那些无聊的应筹工作和意大利喜歌剧，他随手而就，就完成了5000次。但当你在为神圣的七言谱曲时，哪怕只是为了填满七个“庄严的寂寞”，这仍然是一个艰剧的任务。因为当序曲第一个D小调的音符跃上五线谱时，你面对的是为爱而赴死的基督。
即使在15年之后，他依然对最初的工作感到不满。七言在黑暗中闪着光，它就象是钉入基督身体的铁钉一般，也钉入了海顿老爹的心中——他不禁会在黑暗中跪下，乞求上帝先赦免了他的罪。
临终七言（四重奏版）：第五言
渴
当乐曲来到第五言——我渴了，在一声悲鸣之后，前数十几小节的音乐，是用拨弦伴奏的小提琴旋律，甜美得如同花前月下的情爱，然而真正的“饥渴”主题，却是以一个突然插入的下行三度音程粗暴地打断了甜美的回忆，它如同恶梦一般反复出现，把人心拉扯到绝望的梦境中，在这个梦境的结尾是寂静，寂静得你可以听到血与泪的滴落。这显然已经不是神圣布道，无论是器乐版还是最后的人声版，每次当这段音乐前几小节甜美的旋律突然停下来的时候，我都会习惯性地有一种恐惧。
这是人生永恒的饥渴与折磨。其实一直到1791年，海顿即将踏上英国的前夕。他去见了那位与他苦恋b 十几载的女歌手。毕竟，他始终无法停止内心的饥渴。相比与玛丽安娜高贵的友谊，这段情是如此强烈而真实，仿佛是抒情柔板乐章的一个强烈对比乐章。
临终七言（人声版）：终曲
地震
人生有太多的是非恩怨，象清澈的河水中突然泛起的泥沙，一时间搅得你的心难以宁静。然而当是非被时间冲淡，当恩怨慢慢沉淀下来，你的心湖里，是否也会回归永恒的平静呢？人生也有太多需要填满的并不“庄严的寂寞”，太多不知是谁定下的“条条框框”，束缚着海顿的音乐，也禁锢着他的心灵。1792年海顿从英国归来，他的小知己莫扎特已经去了天堂，他的红颜知己玛丽安娜也命悬一线，而那位与他苦恋多年的女歌手终于失去了耐心，嫁给了他人。一直到1801年，连折磨了海顿一生的妻子，也先他一步撒手人寰，当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爱情时，海顿才恍然发现，他所爱的——最后唯有寂寞。
然而，这寂寞有时也很好——至少你可以坦然地独自面对上帝，让那久违的圣光，一无阻挡地落在你的肩上，落在你荒凉的心田里。此刻，在踏上在生命最后旅程前，那些曾被优美的乐句遮挡的赞美诗，全都复活了：
他不在了，地心的深处传来回声
他不在了，大地啊
各各他山啊，你当战栗
因为他死在你之上，
......
那遮盖了你们的尘土
他的宝血已经将其浸透
——《地震》
海顿的《临终七言》人声版终于完成了。就象七言故事里，基督喝了蘸着苦胆汁醋，结束了最后的苦难，也完成了最后的拯救，海顿也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救赎。很多人都喜欢没有歌词的《临终七言》，那是最初器乐版和更精致的弦乐四重奏版，或者轻灵的钢琴版，它们的每一个乐句都讲诉着海顿内心的挣扎，每一个 *** 都隐藏着海顿沉默的忏悔。然而，当你听得多了，你就会感觉到最后的人声版中，有一道拯救人心的神圣之光。
最终，我们必须重新照亮我们的心灵。
我主有我主的临终七言，海顿老爹自然不需要那么严肃痛苦地为爱而赴死。——除了自己，他没有人需要拯救。
1809年5月的时候，在完成《临终七言》最后清唱版的8年后，海顿自知时日不多，他为自己写好了一份经过公证的遗嘱，这些遗嘱大都是关于如何分配自己一生积蓄下来的28,823弗罗林的巨额现金遗产。戏剧性的是，宣读遗嘱的日子正好碰上不可一世的拿破仑率领大军第二次包围了音乐之都维也纳，在震天的炮火中，一大群亲朋好友瑟瑟发抖地围在老爹的病榻前，仔细地聆听公证人宣读这份并不庄严的俗人遗嘱。
首先是自己亲爱的两个弟弟，其次是30多年前曾经借过钱给他的一位同行。在早早的还清借款之后，他要给他的孙子1000弗罗林，以谢旧恩。他还要给晚年一直细心照顾他的女仆一笔钱。他也没有忘记捐点钱给养老院……
林林总总，老爹的遗嘱竟然多达50条，在正式宣布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老爹的慷慨感动得满眼都是泪。只不过，他们在心底一定对这份遗嘱的第33条，深感诧异。公证人在众人面前庄重地宣读道：
为资助曾任埃斯特哈齐宫廷歌手的露伊莎·鲍杰里夫人（波泽丽），她在世时，每年赠送她150弗罗林。我去世后，再从遗产中抽出3000弗洛林，作为支付 *** 公债之用，以保证鲍杰里夫人的终身供养。
更夸张的是，海顿对这第33条遗嘱还补充道：
这位守寡中的鲍杰里夫人，如果坚决要求执行当年她与我签定的合约，而我正好还没有去世，那么那份旧合约仍具法律效力。
亲朋好友中没人知道这位鲍杰里夫人是谁。至于那份当年的合约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当年是哪年，他们看看公证人，再看看病床上的老人，完全没有答案。
临终七言（四重奏版）：第三言
母亲, 看你的儿子
原来海顿在前往英国之前，曾对与他苦恋近20年的剧院女歌手波泽丽指天发誓：如果老婆去世，除波泽丽以外，他绝不娶其他女子为妻。为了表示绝不反悔，海顿不惜立下了一份正式的协议，并秘密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而，这份协议从来不曾兑现，因为当事人波泽丽好不容易熬到这场苦恋的尽头，却突然失去耐心，就在海顿前往英国后不久，改嫁了他人。当海顿临终的1809年，可怜的女人再次守寡，成了鲍杰里夫人。
没有人知道，这是幸与不幸？
人生如梦，多情似水，唯有音乐永恒。最终，在历尽了人生所有的苦与甜，爱与恨，罪与罚，冰与火之后，时光之尘埋藏了一切。在生命的终点，海顿给了他秘爱的女人一个温暖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