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2012年2月14日晚8时整,在万千歌迷的翘首以盼下,一个衣着前卫的男人搭着升降机缓缓地出现在舞台中央。
这个男人是当晚绝对的主角、演唱会的灵魂,但他并不需要唱歌,有人会替他唱——
不仅有陈奕迅容祖儿李克勤郑秀文等巨星到场助阵,亦有李蕙敏彭羚傅陈晓东侧田等,日渐淡出人们视野的粤语歌手特意意为此回归捧场。
一场演唱会,出动了近半个香港乐坛的豪华阵容,却只为了一个唱歌唱得会像普通人那样跑调的男人。
这场演唱会,就是著名的Concert YY。
而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黄伟文。
稍对港乐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香港有“两个伟文”。一个是以“林夕”为笔名、响当当的梁伟文,另一个就是填词带着三分邪气的黄伟文。
能与“写遍天下有情人心事,引无数男女泣尽红泪”的林夕齐名,黄伟文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他是一个怪人。
但凡天才或者艺术家,总会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的爱好。譬如林夕喜欢隔三岔五地搬家,王菲酷爱打麻将,而黄伟文则喜欢买衣服——买的并非一般的衣服,而是各式各样潮流的时装。
他常年出席各大时装周,沉迷于四处搜罗各种夸张亮眼的服饰,即是那种模特穿来走T台,看来多少夸张奇怪、寻常人hold不住的衣服,并深深地引以为傲。
黄伟文曾说过:你说王菲不会唱歌,王菲也就认了,但你说她不会打麻将,她马上跟你翻脸。你说我歌词写得很烂,可以,但你说我不会买东西,我跟你搏命!
所以黄伟文的“怪”,首先是那种一眼望过去便了然于心的“怪”:
你也许欣赏不来他的时尚,但他一定穿得足够让你印象深刻,人群之中,唯独他最突出闪耀。
但爱好的养成并非一朝一夕,一个人的言谈举止背后总是有些原因。
2005年,陈奕迅发行了专辑《U87》,其中一首描写小人物“为人忽视、遭人冷落”的悲哀的《浮夸》,歌如其名,撕心裂肺,极尽癫狂。
歌曲一经派台,便在全港引起热议。传媒纷纷猜测,歌里所写的人究竟是谁?
最后认定的结果,当然是黄伟文他自己。
黄伟文从小时候起,就已是一个跟集体格格不入的“怪小孩”。但是表现得与众不同,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黄伟文在Concert YY上自述,因为他的“怪”,小时候常被老师“无端端罚”,被同学“无端端藐”。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做他自己,就被人讨厌、被人孤立,流落人群的边缘。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罗”其实是黄伟文的亲身经历。
因为自己的“怪”,自尊就被人践踏于地,饱尝了为人忽视轻看的耻辱,所以黄伟文决心“用十倍苦心,做突出一个”“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这决心表现在外表,就是他钟爱的那些闪亮浮夸的时装,让人一见到,就被吸引住目光。
而这决心表现在笔下,就成了一首首经典、浓烈、直击人肺腑的歌。
黄伟文最初在填词上崭露头角,比起林夕要晚许多。
1995年林夕已在为王菲为张国荣填词,而黄伟文不过刚入行两年,几乎还是个新人。
但就在这一年,黄伟文失恋了,感情受到重创,一时激愤,将冲天的恨意全写进了歌词,便成就了那首著名的《你没有好结果》。
黄伟文的词一扫香港以往苦情歌里的凄苦,将失恋后的怨与憎写到了极致。他的词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 地戳入人的伤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痛楚疗愈痛楚。
这样“扎心”的风格,是从前的港乐所没有的,所以黄伟文很快便脱颖而出,逐渐成长为与林夕比肩的填词人。
同样的求不得:
林夕是: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互相祝福之际或者准我吻下去
——《钟无艳》
黄伟文则:如何笨到底但到底还是我,谁人待我好待我差太清楚
——《可惜我是水瓶座》
同样是遭遇了负心人:
林夕是自我的哀怨:谁也知夜夜与她那内情,可惜我瞎了眼睛,真相哪需说明,而我却哼不出半声
——《明知故犯》
黄伟文就是深深的恨意:等欣赏你被某君,一刀插入你心,加点眼泪陪衬
——《你没有好结果》
同样是失恋后的宽慰开解:
林夕是忽然了悟伤感的虚幻: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再见二丁目》
黄伟文则是直来直去:谁没两个旧爱侣,不见得就要听到春天也恐惧
——《那谁》
一个婉转细腻,深情如许,一个直白毒辣,至情至性。
安慰你的人叫林夕,而那个会一巴掌打醒你的,自然是黄伟文。
黄伟文是个感情浓烈的人。
而在如今这个越来越寡情的世界,像他这般对感情认真,也变成了“怪”的理由。
黄伟文曾写过一首歌叫《单车》。
里面有句“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膀,谁要下车”,让世人都以为这是一首赞颂父爱的歌,甚至连唱片公司都会在父亲节将之选为主打。
黄伟文便写了一篇文章出来澄清,说大家理解反了,他写这首歌的本意是要“向全世界不肯亲口说爱的父亲控诉”——因为黄伟文的父亲是“传统的中国式父亲”,怕肉麻,不肯轻易对子女表现出亲切,对他缺乏关注。
童年时得不到父亲关心的黄伟文怨念很深,哪怕隔了几十年,长大成人,他心中仍然存着那阴影,所以特意写歌来发泄。
而杨千嬅,黄伟文多年的好友,因为向他抱怨说他写给自己的歌没有林夕写给她的好。于是两人大吵一架,七八年不往来。黄伟文还恨恨地写了一首《最好的》来为自己辩白。
一直到杨千嬅怀孕,黄伟文筹办Concert YY演唱会,心中仍对老友放不下,发出邀请,才有那“世纪一抱”,一对“最佳损友”终于和解。
换一位谁,也许会对那些情感上的忽视不以为意,也许至少也假作客套、避而不谈,但黄伟文就是会耿耿于心,以至于最后写成歌给人唱出来。
并非因为他器度小,而是于黄伟文而言,爱并非一个空洞的词,爱是一件必需品,就像水像盐像空气,需要存在,需要认真对待,需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某种程度上,黄伟文就像一个纯真的孩童。
他认真得可爱,坦诚得可爱。
然而成人之后,仍旧始终如一地保留着这份认真与坦诚的人,总不免要被人视为“怪人”。
这世界上世故的人太多,看到一个赤子,也会觉得那人像怪物。
被人看作“怪人”,他不以为意。因为说到底:
如果虚伪不奇怪,做自己却奇怪
如果无谓的安慰不奇怪,指出真相却奇怪
如果薄情不奇怪,深情却奇怪
那究竟,是谁奇怪呢?
黄伟文为陈奕迅写的《打回原形》里有一句歌词正好衬他:
“ 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