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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豪苏轼,当年自钱塘(秦观是苏轼的妹夫)

“成也萧何败萧何”。世间事如落叶,因风起,也因风而落。今日讲宋朝写词女子系列之琴操,她为东坡的红颜知己,却因为西湖一次赏游对话,而遁入空门,愿为佛前一盏青灯。且听宋词君娓娓道来。

“苏子瞻守杭州,有妓琴操,颇通佛书解言辞,子瞻喜之。”

这是宋代文学家方勺《泊宅编》中记载的一段话,也正是因他这一句“子瞻喜之”且又再无后话,惹得后人不断去神思遐想。

苏轼,这位北宋文坛的领袖人物,一生留下许多轶事趣闻都成为了人们饭后茶语津津乐道的话题。只是,问题在于苏轼在当年和歌妓琴操,他们之间到底有无过一段缠绵的情感呢?

对此论说,人们至今仍莫衷一是。

姓名不详,沦落为妓

关于琴操,我们对她的了解真的不是很多。只知她大约出生在公元1074年,临安(今杭州)的一个官宦人家,真实姓名不详,“琴操”二字原出自蔡邕所撰的《琴操》。因家父犯案她受到了牵连,抄家时,她正在家中弹琴。年仅十三岁的她,不幸沦为杭州官妓。不过,也有人说她本姓蔡,名云英,是华亭(今上海)人。

明人陈汝元的杂剧《金莲记》里,有一段介绍琴操的话,读来倒是饶有趣味:“如今亡宝巷、延定巷、沙皮巷、丁丝巷、上八街、柴垜桥、环翠楼并无出色的姊妹。只有琴操,才色无双。”

无论她是哪里人,反正十六岁的琴操以她的美丽聪慧,在当时为自己赢得了德艺双馨的名声。

山抹微云,才艺卓越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饮离樽。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著名的《满庭芳》,为北宋才子秦观所写。在当时,是属于最流行的歌曲之一。用今天的话来讲,那是排在十大金曲排行榜里的歌曲。《花庵词选》里说,当初苏东坡读到这首词后,还夸奖了秦少游真是有着屈原宋玉一样的才华,秦观也得名山抹微云君。

据南宋人吴曾的《能改斋漫录》记载,当时有一人,在西湖闲唱着秦观的这首《满庭芳》,却不知何故把词中的一句“画角声断谯门”唱成了“画角声断斜阳”。恰巧琴操在船上听见了,好心提醒他:“您唱错了,第三句应该是“谯门”,而不是“斜阳”呀!”而那人故意刁难,对她说:“词在我嘴里,我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你要是说我唱错了,有本事你就把它改成一阕带“阳”韵的词啊。”

听到此话,琴操并没有气恼,答道:“改就改,这又有何难呢?”于是,一阕琴操版本的《满庭芳》,从此在世间流传开来了: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

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红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青楼薄幸名狂。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馀香。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琴操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秦观的词,她不仅改动了三十字,还把原词的韵给改了,却保持原词的意境、风格,丝毫无损原词的艺术成就。后人在相提并论这两阙不同版本的《满庭芳》时,甚至有人认为认为琴操改过之后的词意胜过了原意。至此,琴操在杭州一带红极一时。

其实,单凭琴操改动的这首词,就已经足以让后人见识到了古代的青楼歌妓,她们在词学的领域里,是具有很高的文学造诣的。

结识东坡,顿悟为尼

就在琴操改词后不久,她有幸结识了苏东坡。

一个是学识渊博风流儒雅的文人,一个是才色无双且情犊初开的少女。他们之间惺惺惜惺惺已在所难免,互说相识恨晚之类的话,想必也在情理之中。

浪漫的西湖,从此又多了一对携手并肩的身影。载舟饮酒,赋诗填词,他俩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妙快乐、最惬意舒心的美好时光。倘若说两人就此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倒也罢了,至少那样大可羡煞天下文人。然而,结局往往总是出人意料。

当时的北宋,正处于文化与科技十分兴盛的时期,人们在繁华的城市享受着美好生活的同时,其思想也受到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影响。很多人的精神,有了更高的寄托与追求。一种禅悦的风气,正悄悄在文人士大夫的群体中蔚然盛行。苏轼写的许多诗,也都印证了他的人生受到佛教思想的影响还是很深的。如:“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我老人间万事休,君亦洗心从佛祖”等。

在明人萧良友编写的《龙文鞭影》里,提了一个典故曰:“琴操参宗”,说的正是在民间流传很广的,关于苏东坡点化琴操出家为尼的一则故事。

据毛子晋的《东坡笔记》记载:苏子瞻守杭日,有妓名琴操,颇通佛书,解言辞。子瞻喜之。一日游西湖,戏语琴操曰:“我作长老,汝试参禅!”琴操敬诺。

子瞻问曰:“何谓湖中景?”

对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何谓景中人?”

对曰:“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

“何谓人中景?”

对曰:“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

“如此究竟何如?”

琴操不答。

子瞻拍案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琴操言下大悟,遂削发为尼。

据说当时琴操还含着眼泪,弹拨了一曲琵琶:“谢学士,醒黄梁,门前冷落稀车马,世事升沉梦一场。说什么鸾歌凤舞,说什么翠羽明珰,到后来两鬓尽苍苍,只剩得风流孽债,空使我两泪汪汪。我也不愿苦从良,我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

其实,禅机的高深在于不去明说,而只用来点化那些悟性高的人。也许苏轼本只是想借用白居易《琵琶行》诗中的”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来提醒琴操歌妓生涯原是梦,希望她能够早点醒悟,尽快落籍从良。

没想到这一句戏言,却彻底改变了琴操的命运。

由于这则故事流传太广了,于是就被一些文人收录在册。只是南宋吴曾的《能改斋漫录》、元初阴时夫的《韵府群玉》、清人梁廷楠的《东坡事类》和清李光地等人编撰的《佩文韵府》书中都记载是琴操问,苏轼来回答的。而在南宋谢维新的《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南宋祝穆的《事文类聚》,以及上面所引的毛子晋编写的《苏东坡笔记》书中,却又记载是苏轼提问,琴操回答的。

当初到底是谁先问,谁又来回答的?苏轼是真有此意让她皈依佛门,还仅是一句戏言?这些真相,都已不得而知。不过。琴操去了玲珑山削发为尼,倒成了一桩事实。

民国时期上海玉佛寺的释震华住持,撰写过一部《续比丘尼传》的佛书,书中记载:“勤超,初名琴操,会稽任氏女。甚慧敏,早失怙恃,流而为妓。苏东坡游西湖,与超相值,知其宿根深厚,因以佛法导之。”

论参禅悟道,苏轼远比琴操更为精深。只是,苏轼的心里系有太多的尘世牵绊。儿女情长他不舍,功名利禄他也要。据说佛印就有一次讥讽于他:你只会启他人觉路,反不能豁自己迷途。可笑可笑。”清代诗人李湘曾说:东坡心事太深微。而安意如则认同,苏东坡就是一位“永不背叛感觉”的性情中人。

既然不是仙,就难免有杂念。感情丰富的文人嘛,哪会没有一点风流韵事?

在琴操居玲珑山修行的日子里,她每日除了钻研佛学外,也还会偶尔陪苏东坡、佛印禅师、黄庭坚、秦观等人一起烹茶煮酒,吟诗作对。对苏轼来说,一切是悔之晚矣。他几次来玲珑山劝她回杭州,无奈琴操心意已决。苏轼只好借酒消愁,经常醉卧在玲珑山上。不久苏东坡被贬职到南海的瞻州(今海南岛)去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面。而琴操在整日郁郁的寂寞中香消玉殒,时年二十四岁。

青山埋玉,琴音犹在

多年后,白发苍苍的苏东坡再次回到了西湖。他出资请人重修了琴操的墓,还亲自书写了墓碑。《枣林杂俎·中集·营建·琴操塚》中记载,在明代万历十七年,有人还在玲珑山挖掘出一块书写琴操墓的残碣,据说上面的落款还清晰可见刻有“东坡居士书”几字。

后来,明朝著名诗人冯梦祯来此凭吊,题有《题琴操墓》一诗:

弦索无声湿露华,白云深处冷袈裟。

三泉金骨知何地?一夜西风扫落花。

一九三四年,郁达夫和林语堂、潘光旦等人来玲珑山,几经辗转,终于找到荒凉的琴操墓。郁达夫在《西游日录》中写道:“实在则这山的妙处,是在有石有泉,而又有苏、黄、佛印的游踪,与夫禅妓琴操的一墓。即一,琴操或系临安人,二,琴操为尼,或在临安的这玲珑山附近的庵中。”并赋诗一首,来替琴操打抱不平:

山既玲珑水亦清,东坡曾此访云英。

如何八卷《临安志》,不记琴操一段情?

清末诗人陈三立,是国学大师陈寅恪的父亲。他也曾去玲珑山拜谒过琴操墓,并在诗中写有:

空阶红湿牡丹肥,层架碧侵苔藓长。

抔土导寻琴操墓,幻景幽情一摩荡。

青山埋玉,琴音犹在。一抔黄土,永隔红尘。如今玲珑山上,又是芳草萋萋。

这个只存在于笔记小说和传说故事中的女子,像极了眼前这幅工笔画里的仕女。说不定某天,她听到了我一声轻唤,还会浅笑嫣然地怀抱琵琶翩然而出的。

只是担心,当她看见我后,会不会嗔怒道:“哼,你又不是苏学士,唤 *** 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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