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16年前的今天，香港中环笼罩在蒙蒙细雨中。
张国荣安静地坐在香港文华酒店的24楼，这时，电话响了，他的经纪人陈淑芬打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
哥哥拿起酒店的笔，在纸上写了几句遗言，便从24楼的窗口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烟火一样绚烂而短暂的一生。这么多年来，爱哥哥的人都在感叹：“那么好的人，怎么就不愿意活了呢？”
不，不是他不愿意活了，他只是病了。
1
“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
十几年之前的人们并不知道，在哥哥辞世之前的一两年，他已经被抑郁症折磨得痛不欲生。
在短短五十多字的遗书中，哥哥写道：“Depression（抑郁）。多谢各位朋友，多谢麦列菲菲教授。一年来很辛苦，不能再忍受，多谢唐先生，多谢家人，多谢肥姐。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
辞世前的一年多，他对许多朋友说他的睡眠很差，不断做噩梦，总觉得有人在拖他下床，吃很多中西药都不见效。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沙哑得让人听不清讲了些什么。与人聊天时，不再是妙语如珠，而是经常发呆，神情恍惚，仿佛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好友李碧华说他“缩在沙发一角像个影子”。
他也曾设法自救，努力做事，刚开始的时候连精神科医生都不愿意去看，怕被狗仔发现乱写，直到病情迅速发展，“病发时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手脚发抖。”
那时有人见过他和唐先生吃饭，他替唐先生夹菜，手不停抖，夹起来又掉下，再夹又掉……即使是他最亲密的唐先生，也很难帮他分担痛苦，哪怕一点点。
肥姐沈殿霞说哥哥经常去她那里聊天，她劝他想想自己什么都有了，不要有太多压力，但这种简单的“你只要想开点就没事了”的意识，对抑郁症患者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谴责和二次伤害。
鲜花和掌声帮不到他，呼唤和规劝也帮不到他。
爱他的人多，懂他之苦的，却寥寥。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生死之间的距离好近，无非是多走一步少走一步。抑郁症患者中，有一半以上有自杀想法，其中有20%最终以自杀结束生命。对备受折磨的抑郁症患者来说，死亡更像是回家，是解脱。
2
“我又有钱，又有这么多人疼爱我，
可抑郁症不认的。”
那时候我们对抑郁症知之甚少，连哥哥自己也是。
在他人到中年的时候，其实很多年轻时看不开的都已经看开，他正处在生命最洒脱肆意的阶段，有很多积蓄，有想做的事业，有爱自己的人，那么完美。而抑郁症几乎彻底摧毁了他所拥有和追求的一切。
因为胃液倒流，他的嗓子被毁了，再也唱不出漂亮的歌声。
因为长期失眠，导致反应迟钝、头脑糊涂，哥哥一直想自己执导影片的梦想搁浅了。
抑郁症的频频发作，让他再也无法投入热爱的演艺事业。
患上抑郁症的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神采飞扬，充满自信的人了，居然会跟张曼玉说：“我很想再与你合作，但是我已经不够英俊去扮演你的恋人。”
最可怕的，是抑郁症导致的情绪失控。
邻居时常听到他的家里传来吵骂声，摔东西声。大姐张绿萍回忆，有一次去哥哥家，“只见到唐先生一个人，还以为弟弟不在，不一会楼上房间里，传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嚎，还有巨大的撞击房门的声音，当时就把我吓坏了。”
从唐先生痛苦的表情中才知道，是哥哥发病了，所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否则，他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他所爱的人。
于是哥哥主动提出与唐先生分房睡，因为怕自己不能控制地伤害他，幸亏唐每晚注意听着他房里的动静，才在他服安眠药那次救下了他。
他的家人在感谢唐的照顾时甚至用到了“不离不弃”的字眼，可以想象他发病的状态已经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抑郁症引发的种种后遗症，对于追求完美、敏感要强的哥哥来说，实在是太致命了。
他没法专心唱歌了，没法实现导演梦了 ，他伤害了很多朋友和最爱的人。他无法忍受自己变得这样糟糕，于是想到了自杀。
2002年，他吃安眠药自杀过一次，所幸唐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这一次自杀后，哥哥努力抵抗病魔，可依然还是无能为力。
哥哥曾对大姐张绿萍哀叹说：“我又有钱，又有这么多人疼爱我，我又这么开心，可它(抑郁症)不认的。”
更令人难过的是，在他辞世后，还有舆论怪哥哥意志力薄弱、承受能力差，不如梅艳芳那样勇敢坚持到最后。梅艳芳固然值得敬佩，但不要把阿梅的坚持到最后，和哥哥的选择相比。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他们都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抵御生命的无常，他们都曾是战士。
3
记他，念他，不如懂他
我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那些影响哥哥治疗的不利条件少一些，如果世人对抑郁症认识地更多一些，哥哥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然而，斯人已逝，纪念哥哥最好的方式，或许是让更多人能够懂他，也让与他有共同遭遇的抑郁症患者们能够被正确地对待。
对待患了抑郁症的亲友，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稳稳地接住他的情绪。
抑郁症者会很敏感，你只要有一点不耐烦或者接不住，他就会缩回去，而且抑郁症这个病，本来就有自我封闭的倾向。并且抑郁症者一旦觉得你不理解或者不诚恳，他们马上就会开始“装”。
很多抑郁症者在他们能够自控的时候，是可以表现得非常彬彬有礼，善解人意的。但这对病情的好转毫无好处，当他们开始“装”的那一刻，内心就承受了不被理解和不被接纳的痛苦，像一把尖刀扎向心脏。
但抑郁症是内向攻击，这一切，除了那个被扎得痛不欲生的抑郁症自己，别人是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
想帮到他们，必须让他们觉得你不会烦他，你也不会受到他的打扰，你总能站在那里，稳稳地接住他的情绪。
《丈夫得了抑郁症》剧照其次，化解他们的自我攻击。
有人说抑郁症就像心里有个小人在不停地自我攻击，所以抑郁症才会那么痛苦。如果你能减轻他的自我攻击，他会好过很多。
抑郁症者每次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去想办法化解他的自我攻击就行了。比如在他焦虑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荒废人生的时候，告诉他“不要紧，人生是一场长跑，一时的得失，暂时的休养都没关系”；或者告诉他，他“只是生病了，生病了就需要休息”（但这条要慎用，对有些自尊心很强或者还不愿意面对自己病情的抑郁症可能会适得其反）。这样长期多次的正确疏导才能让他真正觉得世界是美好的。《丈夫得了抑郁症》剧照第三，给予抑郁症患者无条件的爱，用自己的言行举止来影响他。
为什么是无条件的?因为你去关心他是可以的，而让他关心你他可能做不到，他的大量精力都用来内耗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应。
他对你发脾气是可以的，而你对他发脾气是致命的。情绪发作的时候是真心求死，不是试图引起你的关注，也不是通过什么手段来达到自己的什么目的，那时候就是真的有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想死的念头。
抑郁症情绪发作时候的所有负面打算都是真心的，并不是什么阴谋和手段。情绪退潮之后的悔恨和抱歉也是真心的，并不是什么伪装和挽回。抑郁症者自己是困在这种失控之中无法解脱的，并不是为了控制或者折磨亲人。
另外，除了以上精神层面的陪护，我们还需要在他们出现不适症状时，陪他们去医院就诊，并监督他的药物服用，不要随意漏服、换药和停药。
写在最后
在这个崇尚成功的社会，我想，几乎每个人都曾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抑郁过，认为自己过得很失败，觉得“啊，好想死”。
在这种时候，记得停下来，问问自己是不是太过苛责自己。
其实只要你的内在有对自己的不接纳，消磨你的痛苦，就不会消失。
因为凡是你所抗拒的，都会持续。
但是永远别忘了你还有一条退路，那就是接纳自己的有限。
“如果太痛苦的话, 不努力也没有关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