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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李轻原著小说《棋斗》
第八章 棋王盛宴
东南棋赛落下帷幕,加上赛前友谊切磋,时间已经过去月半有余。周、林不日即离开香港,乘船北上,华南棋手亦班师回广。
李万、冯泽为华南出师,载誉而归,这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凯旋归来,怎么少得了庆功宴!
酒宴就设在芦排巷棋王宅里,黄松轩为大家准备的是家乡菜,人称“八大碗”,用来宴请宾客最合适不过,尤其是高朋满座的时候。今天他觉得还不够尽意,又添上了“太爷鸡”和“米粉肉”,这下“十全十味”了。
这些菜式都大有来头,一如座上名流。冯、李自不必说,粤东三凤另一位曾展鸿也在,“棋教授”石光瑛、五虎将之一赵培、十三太保郭腾蛟、黄任初、品棋人梁江枫等。
黄松轩把冯泽和李万请上座,也招呼众宾客落座,却发觉还空着一个席位。他环顾左右,原来是棚仔卢辉未到,正欲开口。
崔星槎连忙接话道:“他—忙—不过来!”他是宴会联络人。
“忙,不过来!”是推辞,“忙不过来!”为解释身不由已,崔星槎说话似断还连,黄松轩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
郭腾蛟不假思索地道:“我看忙是假,他应该还在为参赛的事耿耿于怀吧。”他本是律师,说话直来直去。
曾展鸿笑道:“棚仔的气量不至于这么小吧。”
石光瑛思虑渐深,道:“此次比赛,纵横南北,机会难得,阿蚊【郭腾蛟诨名】讲得都有几分道理。”
听他这么一说,冯泽显得有些尴尬,向黄松轩道:“七哥,我当初都觉得还是让棚仔上会好点,有冲劲。”
黄松轩好像在思考着其他事情,没有答话。
梁江枫读棋品棋,消息最广,道:“北方常举办棋赛,周德裕为七省王,代表出战,无可争议。林弈仙虽然号称‘中炮大王’,但是无论战前战后,北方棋人都颇有微辞。我们华南没有举行过大赛,我想有想法的不止棚仔一个。”
黄任初为冯泽抱不平,道:“当时香港孔圣会李善卿先生来广州邀人,时间紧迫,不然也可以以棋局论输赢。棚仔虽然中局灵活,勇于攻坚陷阵,但绵密不如阿万,耐力不及泽叔,经验也略逊一筹,早属定评,我认为比不比都一样还是泽叔上。”
此时菜已上齐,黄松轩邀请大家先动筷,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美食上。但是佳肴入口,冯泽却觉得少了味道。
曾展鸿坐在他旁边,感受到他的局促,停下手中筷子,重拾话题道:“天下常有‘南方炮,北方马’的说法,周德裕既能夺魁,实力不用多说。但是北方还有诸多好手,为何要派年过半百的林弈仙上阵?老当益壮吗?我看不是,我认为还是要归于他‘中炮大王’的美誉。他对炮的理解和运用,北方几乎无人能出其右。谢大帅深谙用兵之道,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棚仔与泽叔各有千秋,但是泽叔‘单提马’走天下,对马术的了解远胜大家,七哥力荐泽叔上场,我认为很是妥当。”
黄松轩当时因为母亲离世的事,虽然力荐冯泽出场,但是没有过多解释,今日英雄所见略同,甚合心意,道:“展鸿所言,即我心中所想。当时北方派来的都是运炮高手,我们不得不防啊。”
黄任初补充道:“阿万深得屏风马神髓,泽叔对单提马有独到的见解,正是以‘棋’人之道还治‘棋’人之身。林弈仙几次破门无功,不都受制于马嘛!”
有了这番肯定的话,冯泽心中落定,口中饭菜不但恢复了原有的美味,比之往昔更为香甜。
石光瑛沉吟片刻道:“话是如此,不过这些年棚仔的五七炮日益增进,同辈棋手,难以望其项背,想要一展身手,也无可厚非。后起之秀,有冲劲,敢争先,才是棋坛之幸。”他心系棋坛,胸怀博大,众人甚为佩服,无不点头称是。
崔星槎近来都为许三先所引,续道:“教授,后起之秀不止棚仔一个,后起又有新人来。”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许三先,但是大家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全,仅听到输赢,不太好评论。唯有李万,他对周德裕破防之事心有余悸,他回到广州后,第一时间拆解了许三先的变化,颇为赞许,道:“此人算术精奇,残功无匹,若肯在全局下功夫,前途不可 *** 啊。”
虎将赵培老成持重,是以一直没有插话,他的棋力与镜先生不相上下。许三先初访棋亭便击败镜先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而有人觉得他也不是许三先的对手,此时择言道:“我也想领教一下他的高招,可惜他没有再来过。”
梁江枫好奇道:“对了,这个三先什么来头?听说还可能与泽叔有过节?”
冯泽也听说过这个事,但是他平日里一团和气,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笑道:“我想应该是镜先生误会了吧,找我能有什么事。”
黄松轩也笑道:“我想找你无非就是下棋,到时可别麻痹大意。”
郭腾蛟心直口快,道:“恕我直言,翩翩少林寺,三宝佛【黄松轩、冯泽、李万】常驻,五虎【赵坤、刘寿彭、陈镜堂、赵培、黄志】把门,十八罗汉【暂略】环顾左右,他偏偏选在无人的时候来,镜先生也只是一时大意才败给了他,我看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黄松轩道:“以他入棋亭的实力来论,由于还不通全局之道,胜他并不困难,星槎都有机会。但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待,再见就难说了。”在座众人,崔星槎棋力最弱,他的意思是目前大家都可胜。
郭腾蛟还不太相信,道:“学棋那有残棋出神入化,全局一知半解的,说不定是他学不通呢?”他是律师,平时都是以逻辑推论思考问题,用证据说话。
黄松轩没有反驳,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他很想见许三先,部分原因也是迫切想弄清楚到底是没学,还是缺陷、学不通。
崔星槎不这样认为,却又拿不出有力的说辞,只得道:“反正我觉得自己不可能赢他。”
曾展鸿举杯圆场道:“是龙是虫,等他出来就知道了。今天是为泽叔、阿万庆功,来,为他们敬上。”
大家都觉得在理,举杯而起,宴会正式进入庆功主题,祝酒、干杯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酒意上涌,黄任初大概想到了武松打虎的事,又补上一句,道:“我看就算是虫,来头也不小,因为老虎也称‘大虫’哈!”
众人以杯中之酒回应。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期间大家还谈了很多事,除了盛赞好酒好菜之外,没有再离开过庆功宴的话题。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些话应该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冯泽觉得林弈仙的棋路攻有余而守不足,持有先手的时候,进攻非常猛烈,常人难于招架。处于守势的时候,比较容易被人攻破。林弈仙在对局中,曾一再应和而不肯和,有点死缠烂打,当然这也与他在和局中占上风有关,总的来说棋品比不上周德裕。
李庆全认为周德裕七省称王,名副其实,车战、马战、炮战、兵战,俱上巅峰。精通开、中、残各种局法,样样皆能,非常的了不起。算度精准,稍占优势,即可攻坚入局,常有精妙入微的着法。唯一的不足是容易急火,导致疏忽,可能与年纪尚轻有关。如果黄松轩与他较量,对攻时能够沉得住气,可占上风。
梁江枫所言“北方议论纷纷,认为如果把林弈仙换掉,华东是可以赢下东南大战的。可见他们对此次比赛结果实不满意,他日定会再起风云。”
郭腾蛟回应道:“我们华南大帅都还未出马,如果七叔不是丁母忧,同阿万联手出场,他们哪来果子吃?”
石光瑛调侃道:“我们泽叔觉得难为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和棋不和,共分胜果,还有什么不知足。如果不服,叫他们尽管来城隍庙,到时泽叔千万别留手,一定要杀他个丢盔卸甲,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棋王风骨。”
曾展鸿以为北方地广,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大意不得。
黄松轩自评:“若论稳健耐战,我不及阿万;若论功底阴柔坚韧,我不及泽叔;若论冲刺猛进,我不及棚仔。”但是他没有说自己的长处。
赵培赞叹“七叔当头炮,攻势雄迈,无人能比,堪称棋坛正宗。”
黄任初料想“天下棋才有一斗,华南分得一半。”
崔星槎自诩“画画人中,象棋我排第一;象棋中人,画画我又排第一。”
估计他是真的喝多了,但是这话大家不服不行。
有棋人的地方就有棋,有棋就有局。
崔星槎棋力较弱,无所顾忌,打头阵,老对手黄任初当仁不让出战。
崔星槎酒喝得多,近来又时常琢磨许三先的事,看上去也像许三先一样,东来一手,西下一着,但他毕竟不是许三先,很快就丢了先手。
黄任初知他几斤几两,按部就班,三十一回合,即斩其于马下。
众人不胜酒力,余局尽添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