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子 薇
每到杜鹃花葳蕤盛开的时节，有关故乡的记忆，便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杜鹃花，在我们老家被叫作映山红。顾名思义，把崇山峻岭都映照得红彤彤的了，其烈焰般旺盛的生命力和霞光万丈的色彩，就这样地被涵盖进了它的名字里。
无论行走于何地，只要见到披满山峦坡地的杜鹃花，我的视线便会渐渐地模糊起来。是的，渐渐地，渐渐地模糊，是因为眼睛被鲜艳夺目的杜鹃花给刺疼了，也是因为内心涌起的无法按捺的感动，以至于，有泪要流下来。血肉丰满的我们，在大美面前，在美好的故人旧事面前，情绪总会不由衷地起伏无定，大海的波涛似的。
成彦雄有诗云，“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杜鹃鸟，又名杜宇、子规。同为杜鹃，一为花，一为鸟，二者因因果果、果果因因，难以分辨得分明。相传远古时蜀国国王杜宇，很爱他的百姓，禅位后隐居修道，死后化为杜鹃鸟，却仍对故国念念不忘，每每深夜时在山中哀啼，其声悲切，乃至泪尽而啼血。啼出的血，便化成了红杜鹃。
杜鹃花的花语是，爱的喜悦与节制。无怪乎，很多城市奉之为市花。
美好的物事，从来都会在最美好绚烂的时刻，懂得把持住自己，不盲目地挥霍，更不会愚蠢地透支。据说喜欢杜鹃花的人纯真无邪。若此，我算吗?
杜鹃花的箴言是，每到漫山杜鹃盛开时，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这样的美好，真的是让人憧憬，憧憬到简直有些不能自持了。若是遇到了，是不是就会难免地忘乎所以不能自拔了呢?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在这儿，说的是杜鹃鸟了。千山响杜鹃，若说的是红艳艳的杜鹃花，是不是更有一番别是洞天的韵味和意境呢?我一直以为，花花草草之间，也是懂得以语言去交流的，甚至是乐意在适当的时候放开嗓子激昂合唱的，那有声抑或无声的合唱里，有感恩，有咏叹——— 感恩上苍的赐予，咏叹生命的美好。当然，你须用心去聆听。
缥缥缈缈乱红舞，零零落落眠芳处。说的是陆续谢幕时节的红杜鹃，曾经的绝代芳华，就要零落成泥碾作尘了。这样的句子，美则美矣，却到底凄凉了些。
在我看来，漫山杜鹃花开时是一场仪式，漫山杜鹃花谢时则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 群山寂静，万物无声。
那年，映山红铺天盖地地盛开的时节，老师带领我们去爬山，一来为了让我们增强体质，二来为了让我们再一次地亲近大自然。前三名，各奖励一支英雄牌钢笔。猛将多多，我不在列。回去的时候，每个同学的手里都抱着一大捧映山红，一路春光明媚，一路山泉叮咚，我们一路欢笑一路歌。
老师是一个秀外而慧中的女子，在乡村的学校里，她如同一朵卓尔不群的莲花。贫瘠清寒的乡村生活，因了她教授的语文课，使得我们干涸的心田得以滋润和丰盈，也因此，她是我们这些尚且浅薄稚嫩的学生们的至爱。孰知世事难料。第二年的初春，在学校边的水库里，老师听到一个溺水孩子的呼救，她毫不犹豫地和衣跳进去，孩子被托上岸后，老师因为体力不支，芳魂永逝。
老师的名字就叫杜鹃——— 映山红的名字，映山红一样鲜活美好的生命，被她的学生们永远记住的鲜活美好的生命。
生命的美，不在长短，而在被人们忆起时，是不舍，是难忘，是感动，是温暖。
喜欢凤凰传奇演唱的一首歌曲，“水到这方清/草到这方绿/梦中溪水潺潺/流进我心里/花儿悄悄开/寻着花香去/满山开放的红杜鹃/哪一朵是你?”哪一朵是你，我渴望知晓。但是，哪一朵是你，其实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过，奋斗过，奉献过，奉献出了灿如朝霞的美好生命，只为了传授给我们这些幼稚的孩子们以知识，只为了救起一个更年轻的生命。
杜鹃花，是一味中药。于我，杜鹃花不仅仅是一味身体不适时疗疾的口服药，更是我人生路途上遇到难关时可以助我跨越过去的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