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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图里的那个画面，如果哪位说没有看过，他八成是这辈子都没去过KTV的好少年。
赛艇传媒·製造 已获授权
巅峰时期的慕容晓晓女士，完全可以在她出席的任何一场活动中问台下的观众：“我这一首《爱情买卖》，一句都没有听过的人请举手？”并在一片啧啧称赞中来一个优美的战术后仰：“什么叫国际歌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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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爱情买卖》，就不得不提起中国乐坛史上一个很特殊的千禧年代（通常指2000年至2010年间），和那个年代里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口水歌。
口水歌：指霸占人类所能接触的一切音源（通常包括音像店、奶茶店、报刊亭、山寨手机彩铃等），并最终让所有人不知不觉学会哼唱的歌曲，歌词较为浅显，以爱情或流浪题材为主。
《爱情买卖》虽然是口水歌界的登峰造极之作，却绝不是开山鼻祖。据艇君统计，这个流派的祖师应为曾登上春晚的刀郎，代表作为《2002年的第一场雪》。证据也很确凿：刀老师是唯一一名赶上卡带音乐末班车的口水歌手：
而为这个门派打下坚实群众基础的，是庞龙、香香、杨臣刚、誓言、胡杨林、王蓉六位艺术家，凭借各自的代表作《两只蝴蝶》、《猪之歌》、《老鼠爱大米》、《求佛》、《香水有毒》和《我不是黄蓉》，席卷了2005年全国各地“深蓝网吧”、“飞扬网景”单曲循环榜TOP10。因为六人均属大器晚成类型，成名时就已经不是小鲜肉，因而被后世尊称为“六老龄童”。
脍炙人口的口水歌曲凭借浅显到略有肤浅、通俗到偶尔低俗的歌词，瞬间让那一代用着火星文的杀马特少年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他们用攒下的零花钱跑去“灯红酒绿”的KTV时不用再唱只属于父辈的“借我借我一双慧眼”，他们晚自习溜去网吧玩劲舞团时除了听不懂的宝儿李贞贤之外又多了好几种BGM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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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徽黄梅戏演员慕容晓晓女士，当时已经年近30岁。从小就在黄梅戏领域崭露头角的她，由于戏曲行业本身的日渐式微迟迟未火。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大多数人都想不到，一名戏曲演员怎么会靠口水歌一炮而红。我们感叹在历史进程的大潮面前个人的努力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同时，也先来瞻仰一样大多数人并未熟知的慕容老师造型：
我们已经无从知晓慕容老师是如何鬼使神差地签约了毫无华丽背景和成功经验的北京华顺艺恒，并在2009年发售了名为《爱情买卖》的SOLO。那个时候还没有微博微信，即使有，口水歌的歌手们也大概不会有条件去在媒体上做预热。
这首歌就在一个至今谁也难知其详的2009年某日悄然登陆各种MP3门户，某个消极怠工的网吧或者避风塘小哥随意点选了当日新歌循环，如此毫无仪式感地第一次进入大众的耳朵。
由于歌曲的前奏和《月亮之上》风格接近，加之慕容晓晓的音色和玲花老师有相通的地方，这首歌刚问世的时候，还被人拿来坐实凤凰传奇解散、玲花单飞的传言。
避风塘18元畅饮坐上一下午是2009年学生党标配 图源：赛艇传媒
《爱情买卖》的歌词今天看来，就是一个典型的渣男出轨后被蹬，秒变舔狗求复合的俗爆了的故事。渣男出卖了慕容老师的爱背上沉重的良心债，被小三吃干抹净之后一无所有滚回来，连哭带抹地想用最不值钱的“无形资产”（所谓真爱）把慕容老师唤回来。而遭受背叛的慕容老师回想起渣男当年要分开分开就分开，就像唐僧执意赶走忠心耿耿的孙悟空，幡然醒悟痴心的人不配有真爱，十动然拒之后奔向文体两开花的新生活。
如此俗不可耐且充满负能量的立意，断然不适合热恋中的高中情侣共享walkman一人一只耳机上课偷听——那是属于周杰伦的殊荣；也不适合情人节前熬夜学了吉他的小伙子在寝室楼下表白女神——那时候应该唱陶喆；甚至不适合无病 *** 的追风少年拿去装点花里胡哨的QQ空间——那是马天宇的主场。
你忍心让这个耳机里放着爱情买卖吗？ 图源：赛艇传媒
但就是这么没牌面的一首歌像病毒一样地火了，火在高雅人士所不齿、却情感真实的芸芸大众之中。在那个本世纪第一次经济危机被国家以海量超发货币而挽救的特殊年份里，很多人切实地感觉到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突然陌生，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容不得自己买下一个小小的家，“ *** 丝”还是“高富帅”的阶层划分开始明显固化。无奈的人们喜欢用《爱情买卖》里的一个万能句式形容生活，一度成为年度金句：
XX不是你想X，想X就能X
比如户籍不是你想落，想落就能落；比如女神不是你想泡，想泡就能泡；比如房子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但除却它低俗而悲观的歌词，《爱情买卖》的曲调还是很有节奏感且十分洗脑的，不然何以被误认为是凤凰传奇的作品？一首歌曲要成为洗脑歌需要一些必备条件：乐章之间不要有太大的节奏和高低音差别，确保无意识下连听五十遍后让听众无法区分开头结尾究竟在哪里。《爱情买卖》以其一贯到底的复读机式乐章完美达成上述要求，坚持聆听甚至能够导致思维循环停滞，十分适合利润严重依赖客户停留时间的业态，例如网吧。
相信所有爱打游戏的90后现在听到《爱情买卖》，依然能条件反射地回忆起网吧晦暗光线里弥漫的烟味、4块钱营养快线或脉动饮料的甘甜、战队兄弟在DOTA中路大杀特杀的豪迈、以及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重启电脑的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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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表明使用爱情买卖后包夜客户增长20%，即使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在电脑前沉睡 图源：赛艇传媒
那是一个娱乐第一次走下神探的年代。春哥和曾哥这种话题+才艺巨星可以被观众亲手选出来，在网民恶搞中获得新的灵魂；流行歌曲不再专属于华丽的明星，也可以属于慕容老师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然也难免被精力过剩的网友们再 *** 地盘上一盘。10年前，二次元网站ACFUN和BILIBILI初露锋芒，鬼畜文化推动下拿梗填歌大行其道。节奏明快的《爱情买卖》被中国第一批鬼畜小将们填上金坷垃、葛平的词，伴随着第一代人力vocaloid软件特有电音，渗透进了八杆子打不着的动漫圈。
脱序的不仅是一首《爱情买卖》，互联网的新大陆里任何出奇搞怪甚至毫无实际意义的内容都会引起狂欢，而且完全不受其主体掌控。技不如人的前国脚李毅的个人贴吧变成了和足球毫无关系的内涵吧（至少当时是），无名乞丐”犀利哥“和言行奇葩的罗玉凤也莫名蹿红，风头不输今日的孙笑川。
在B站搜索金坷垃+爱情买卖找到的现存最早歌曲，这位节俭的同学为了使用免费版软件竟不惜手动敲字幕录屏（可以一听，质量上乘） 图源：赛艇传媒
百度魔兽世界贴吧里，有人发了一条”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水帖，连续一个月霸占首页，全网搜寻贾君鹏，成为贴吧史上难以解释的迷惑事件。事实上连贾君鹏这个人都未必存在。
这就是我们真实经历过的，将被史书载为“21世纪初叶”的10年前的世界。那时候一件事物的走红可以和他本身毫无关系，只要你有幸成为大众的牙慧和茶余，只要你能受的住完全变味的再包装。
或许可以用当年的一句流行语解释：走红的并不是《爱情买卖》，而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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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飘飘的杀马特过时了，现在流行锅盖头精神小伙 图源：赛艇传媒
时间永是流驶，街道依旧太平。不是所有人都有巧夺天工的手艺，靠一场始料未及的狂欢去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爱情买卖》成就了一个新的网络娱乐时代，成就AB站最初的一批UP主，成就了互联网第一批段子手，却唯独没有成就慕容晓晓和她当时的经纪公司"华顺艺恒“。
慕容晓晓其后发表了多张单曲均无人问津，根据百度百科显示，她能接到的商演仅限于地方城市某大酒店开业剪彩这个级别。而生不逢时的”华顺艺恒“也没能靠这首歌拿到融资，或许停摆已久，被工商系统列入”异常经营名录“。
中国是强国，所以中国人自然要消费升级，即使是洗脑口水歌，也要逐步摒弃”本世纪初“的伤痛艺术，转而追求”带你去土耳其“和”一起学猫叫“的小清新了，虽然艺术造诣上并无实质进步。
真正的大明星们并不用经历这种时间之痛，春哥的《下个路口见》和林俊杰的”确认过眼神“，穿越十年一箭封喉荣登抖音的大雅之堂。而《爱情买卖》们却失去了原有的三四线城市阵地，那里现在流行的是喊麦、社会摇和土味视频，新生代继承了上一代的气质，却绝不要上一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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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面对自己不完美的过去，人们迫不及待地删除QQ空间里曾经无病 *** 的文字和酸掉大牙的签名，争先恐后地嘲笑品位低的人以证明自己的高贵，绝不承认自己曾经也随着口水嗨歌的律动在网吧疯狂地敲打过空格。
回望十年，人们并没有太多的隔世感，十年前构成我们世界观的人和物，如今大多如旧，明星还是那些明星，房价还是那么贵。
只有我们当俯下身去，看那些被我们消费后丢弃的东西，才能清楚地看清时间走远的背影。我们丢掉的是一个过时的笑柄，还是当年简单的快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