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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经典(经典依然是经典)

最近,一部神秘的国产片突然火了。

名叫《女子宿舍》。

为什么说它神秘?

因为,除了导演和电视台极少数人士之外,没有人看过全片。

网上流传的版本,只有一篇文字报道,和短短两分钟的预告片。

就是这支预告片,让电影还未播出就遭到封杀。

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为什么?

因为它的内容过于残酷,过于真实。

导演戚小光,历时5年,记录下了东北底层女性的生活。

她们无家可归,住在2元一天的女子宿舍。

每天只敢吃1块钱的花卷、咸菜。

靠打零工,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勉强度日。

这部「不存在」的纪录片,却在豆瓣上被500多人打出了9.6的高分。

大家自发地用这种方式,向戚小光导演,向挣扎中的底层女性致敬。

她们的生活状态,也许离你我很远。

但她们的经历,值得被看见,被记住。

虽然纪录片已经「消失」。

但幸好,还有一档电视节目,留下了她们的身影——

《女子宿舍实录》

2010年,历时5年拍摄的纪录片《女子宿舍》被封杀。

同年,《冰点周刊》记者根据戚小光的拍摄经历,写出了一篇报道。

用文字讲述了纪录片中,四位主角的故事。

不久后,凤凰卫视主持人杨锦麟带领节目组前往吉林,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找到了纪录片中的2元女子宿舍,照常营业中。

而当年戚小光采访过的一些女性,已不见踪影。

虽然节目时长仅有半个多小时,比起戚小光导演的纪录片,少了很多内容。

但能够保留至今,已弥足珍贵。

在吉林市的劳务市场上,每天有几百上千号人在这里讨生活。

周边的廉价旅馆、宿舍,应运而生。

多达100多家,住宿费低至每天两三元。

开在上世纪80年代建造的民房里,楼道破破烂烂,墙上贴满了小广告。

一进门,狭窄的过道只能容一两人通行。

过道两旁,就是一间间被改造成宿舍的房间,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简陋装修。

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里,挤下了足足20多个女人。

劣质的架子床,搭着发烂的床板,每个铺位能睡两个人。

被罩枕头上满是补丁,房间散发出阵阵异味,蟑螂臭虫满地爬行。

尽管条件艰苦,但一天2元的超低价还是让这里不缺住客。

她们大多是中老年妇女,没读过书,早早就开始打工。

上了岁数,又遭遇家庭变故,要么离婚愤然出走,要么被丈夫子女赶出了家门。

没有人一次 *** 齐一个月的房租,都选择日结。

找到了包住宿的活儿,就离开,没活儿干了,就回来。

所以每一天,老板娘都要挨个收租。

「有的从餐巾纸里掏出两个钢镚儿,有的解开裤子从 *** 的口袋里掏钱,有的从随身的矿泉水瓶里扯出两张一元的纸票。」

这位泼辣能干的老板娘,名叫孙世清,被宿舍里的女人们称作「孙二娘」。

她经营这家女子宿舍已经十多年了。

2元一天的收费,显然没法让她赚到钱。

不图钱,图什么呢?

其实,她的命运,和租客们一样的凄苦飘零。

30岁那年,发现丈夫出轨后,她果断离婚,独自带着儿子开始四处漂泊。

摆摊摆了6年,期间认识了很多找工作的人。

她发现,这些女工友为了节省房费,都住得很远。

于是,萌生了在附近开一间女子宿舍的想法。

既能帮到她们,也能给自己排解寂寞。

没想到这一开就是十几年。

大家都爱开玩笑,说孙二娘掉进钱眼里了。

手机充电要另收5毛,还一定要把自来水开到最小。

但是当有人没钱治病时,她却又是借钱最大方的一个。

有姐妹找不到工作,她就带着她们上街发广告,起码能有饭吃。

在这个有些残酷、令人失望的世界里,这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们成了彼此最重要的家人。

和住在这的老姐妹相比,孙二娘已经算是幸运的。

有一位老太太,满头白发了还在打工,一天夜里突然就晕倒在了厕所。

被孙二娘赶紧送到了医院,脑袋上缝了几十针。

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也没法继续打工了,孙二娘便打算送她回家。

去到家里一看——一个智障儿子,一个哑巴女儿。

他们连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

两个月后,老太太又一次背上了行李,回来继续打工。

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龄打工女性,在女子宿舍里,太常见了。

卖废品的朝鲜族老太太王秀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整个人瘦小干瘪,话都快说不清楚。

孙二娘看着又心疼又担心,想送她回家。

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只记得女儿的名字,说自己很想她。

老租客方淑珍,今年也已经62岁了,在这里住了8年。

她年轻时很漂亮,不到20岁就嫁给了大她十多岁的同村男人。

然而婚后,丈夫整日吃喝嫖赌,还经常对她拳脚相加。

48岁那年,她被丈夫赶出了家门。

她开始了流浪,一晃就是十几年。

因为没有文化,又上了年纪,她只能干一些最苦最累,没人愿意接的活。

早些年,她一直跟着工程队当力工,男人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后来,岁数大了,没有工程队愿意带上她。

她便开始在养老院做护工,帮老人把屎把尿,收入微薄。

两个儿子生活也都很困难,大儿媳妇有皮肤癌,二儿子身患重病,为了治病已经背上了十几万的债务。

他们不但没能力给方淑珍养老,还时不时找上门来讨钱。

就算只有十几二十块,也要搜刮干净。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方淑珍自己的生活都已经举步维艰。

一块钱买一个花卷,就是她的一日三餐。

逢年过节,才舍得加一份咸菜,一份豆腐脑。

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说到自己的经历,方淑珍有些哽咽。

她不明白,明明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命却要这样苦。

好在,她找到了排解心情的方式——祷告。

她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基督教堂。

她说,信教让她放下仇恨,心境平和了许多。

王淑芹是方淑珍的好友,她们的经历十分相似。

她17岁就结婚生子,但因为难以忍受丈夫的家暴,她选择了离婚。

36岁改嫁,但怀孕时,却又被第二任丈夫赶出了家门。

就这样,她挺着个大肚子开始了流浪。

先是种了几年的地,结果手被农药和化肥感染,一受潮就会感到刺痛。

然后卖房进了城,却因为高龄、低学历找不到工作。

不得不强忍着手癣的折磨,接下擦窗户的活儿。

一次性擦完六层楼的玻璃,能赚80块,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收入了。

王淑芹的两个儿子,都做了哈尔滨监察局的干部,其中一个还是处级。

姐妹们都夸她儿子有出息,好生羡慕。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今后的生活还是只能靠自己。

在她实在没钱买药时,也曾打电话给两个儿子求助,但只得到几句口头应付,就再没了下文。

即便她需要的,只相当于他们的一顿饭钱。

方淑珍和王淑芹偶尔一起去附近的村子里帮忙割稻子,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过活。

苍老,贫困,饥饿,病痛,漂泊。

这就是她们的生活。

节目记录下的人物,还远远不够。

《冰点周刊》的报道让我们看到,女子宿舍里还住着太多有故事的人。

比如住了14年的张燕秒、小芳母女。

张燕秒的丈夫去世,家里的草房土地被占,拖着一双坏腿打工。

小芳从3岁住到快成年,在女子宿舍度过了青春花季,中途上过学,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

还有68岁的宋淑文,在马路边上站了两个多月,没有一个雇主跟她搭话。

为了显得年轻点,她用捡来的铅笔画眉,用捡来的雪花膏把脸涂白。

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左眼剧痛,几乎失明。

而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传到雇主耳朵里,更找不到工作。

这些活生生的人,都被戚小光导演拍进了《女子宿舍》纪录片当中。

在那五年里,他让自己跟上这些女人的生活节奏,奔波劳碌。

冬天零下30摄氏度,为了拍她们出门打工前忙碌的场面,他把5斤重的机器揣在大衣里,5点钟坐最早一班公交车,穿过松花江来宿舍拍片。

还自掏腰包,想改善她们的生活。

他请这里的人吃饭,给小芳生活费,帮她找工作,希望她走出这个宿舍;他给生病的人买药、看病;儿子高考出成绩的那天,他还在女子宿舍忙活……

大年三十晚上,他塞给孙二娘钱,让她给老姐妹们准备一桌好菜,实在不忍心看她们吃馒头就咸菜。

这是十年前,一个有良知的纪录片人的满腔热血。

但这样的良心之作,却被掐灭在了襁褓中。

时过境迁,心境改变,如今的戚小光已不想重提往事。

相信很多人都很想知道,十年过去,当年的女子宿舍怎么样了。

前不久,一位名叫林西好东西的记者走访故地,发现孙二娘的女子宿舍,依然在开门迎客。

轻读实验室《十年后,我在中国最便宜的房子住了一晚:从2元涨到5元,依旧有女人无家可归》

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被烧毁、被拆掉。

房费从2元涨到了5元,住客比从前少了许多。

而当年的高龄住客,有的老死,有的病死。

倔强的方淑珍和小芳也嫁了人,张燕秒找到了新工作,都离开了这里。

令人感慨万千。

中老年、底层、女性。

三重身份,层层枷锁,把这个群体遮蔽在了主流社会边缘。

在《女子宿舍》的微博评论区里,有一个观点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这是个阶级问题,没必要扯女权。」

说得对,也不对。

看见底层,的确是《女子宿舍》的出发点。

戚小光走访劳动市场,见到各种各样低廉的女子、男子宿舍,和无数流离失所的打工人。

但它最终的落脚点,是无比确切的——中老年底层女性。

她们受教育程度低,由于各种原因,也没能从社会福利中受益。

这些,是她们和底层男性的共同点。

但除此之外,真正致命的打击是什么?

丈夫吃喝嫖赌家暴,子女不孝顺,被家庭抛弃。

它勾勒出一个个底层女性的人生轨迹:

出生在农村家庭,出嫁后被剥夺土地权益。

普遍早婚,况且还是无爱、暴力的婚姻。

又早早地生育,两胎三胎甚至更多。

在青壮年时期,既要打工种地,又要奉献家庭,透支身体。

到了中年,一旦被丈夫抛弃,便近乎一无所有。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性,想要重新开始,更是难上加难。

劳动力市场上,她们很难找到立锥之地。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坚强地活着。

在这间2元女子宿舍里抱团取暖,萌生出同病相怜的姐妹情谊。

连温饱都难以满足,但你能说,她们没有尊严吗?

自食其力,就是她们的尊严。

架子床上拴着渐渐瘪去的红气球,代表着她们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当代女性崇尚思想独立、经济独立。

接受良好的教育,进入社会精英阶层。

义愤填膺地争论,女人该不该做家庭主妇、该不该反婚反育。

关于女性权利的讨论,似乎越来越精英化,越来越不接地气了。

很多人都忘了,那些没有多少选择权的底层女性。

我们没法拉她们一把,但至少,该有恻隐之心。

假如《女子宿舍》没有被封杀,那么这些女性的命运,会不会因此改变?

假如它时隔多年,重见天日,还能不能引起轰动?

只可惜,没有如果。

这部震撼心灵的纪录片,我们再也无缘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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