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如果面对舞台,观众们看到的是一个二维的世界之切面,那么音乐会让戏剧表演由二维升入三维。相比较于一般的话剧而言,音乐剧丰富的音乐表达,让其中作为"一种技巧的音乐安排"成为了一种可能。例如,在悲惨世界这部作品之中,相同的旋律反复出现,发挥了一种类似于瓦格纳所说的主导动机(Leitmotif)的作用:一个特定人物或者一种特定情节背后的音乐,成为了唤醒观众理解下一个情节之内容的线索,在全剧的最后,这些旋律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成了每个人命运的写照与历史的织绵,汇成了一首进步与同情之歌。
一.主教主题:救赎、悲惨与灵魂的升华
这段忧伤的旋律第一次出现于主教与冉·分别的时候。主教包庇了偷走他银器的窃贼,同时用一段深沉的讯息,冉·阿让指引着走向正道。我们可以说这一段旋律,在整部剧中再次出现发挥着三个作用。
首先它意味着救赎的发生。主教对冉·阿让的救赎最为明显,而这一救赎的完成,可以说是在冉·阿让命运的终点,也就是最后Final部分柯赛特与马吕斯陪伴走向终点的时候。冉·阿让已经在他自己的心中偿还的自己,我犯下的罪恶,成全了他人的幸福,可以安详地离去。其次,这段悲伤的旋律,也是整部作品中最为沉重的旋律,是整个剧作"作为悲惨之世界"情感基调的线索之一。最后,这段旋律意味着某种灵魂的升华,救赎本身便是一种,而这段旋律思维出彩的,是在Empty Chair empty table,马吕斯悼念死去同志的时候。这是一种普遍意义上的革命悲剧美学,作者的视角进入马吕斯的眼中,向观众们呈现了一个文人眼中的1832年革命。这种超越性的反思性的视角与接下来那一段极其讽刺的大众视角,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二.沙威主题:道德超我的覆灭
在《悲惨世界》这部剧作中,沙威的沉沦可以说是一个极具张力的线索。有人说过"真正的悲剧,就是某个人为了更高的价值,而不得不牺牲正义的时候。"而我们可以具体说,沙威死于革命伦理与旧道德的夹缝之中,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而冉·阿让构成鲜明对比的,是沙威人物形象的相对的稳定,与其背后的音乐动机的稳定。这个可以被称之为沙威主题的动机在沙威的身上反复出现,甚至沙威出场之时的背景音乐只有两次没有采用这段旋律,一次是"Stars"----作为沙威内心价值观的直接表达;另一次是Valjean’s Soliloquy与相对应的那一段象征价值观观崩溃的音乐主题。
因此,这一段主题象征着旧道德毫无慈悲、毫不妥协的残酷形象。而这段主题随着沙威的死亡而浅出了剧作的背景音乐,象征着在革命与博爱之中,这种残酷的旧道德成为一种昨日黄花,终将在时代的变革中死去。而这也正是沙威这个人的悲剧之所在:每一个无比真诚的,纯真的正义的守护者,都不得不直面道德体系四分五裂时所带来的难以承受的空虚与绝望。
三.陶冶之声:音乐动机的作用与意义
在上文中,我们分析了悲惨世界中的旋律主题在不同情节中的具体运用。然而,这一系列的主题有着一种共同的作用:在场景的一致性/情节的一致性之外,增添了作品内部的有机统一感。它在一种更加感性,更加潜意识的层次上营造了一种,我们可以称"悲惨世界"的氛围。
与此同时,这些旋律也连贯起来每一个角色的个人命运。许多时候,在同一个角色往往不同的出场时刻,同一段旋律的响起,会让我们回忆起此前在此音乐之中那些角色的"所作所为"与"所思所感"。冉阿让从乖离暴力到博爱慈悲的转变,沙威从义正词严到最终绝望的堕落,始终行走在一条旋律的线索之中。相近的旋律让氛围一贯,而微小的调整则暗示着种种细小的转变。
而在最后,相比较于其他的音乐剧,《悲惨世界》这部作品有着一个鲜明的特点:它的旋律是较少的,并且有较强的重复性。然而,这种旋律的不断重复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我们似乎听到了某种现代的赋格:不同人的命运在不同的旋律之中相互追逐,回响重叠,仿佛大教堂中的歌声。而在这些系紧密联系,相互交织,又如万花筒般异彩纷呈的旋律之网中,整个剧组的主题或者是中心情感浮出了水面:一方面是一种进步主义的革命 *** ;另一方面是一种天主教性的博大之爱。
这两个主题丝毫没有任何矛盾,相反,天主教的荆棘冠与历史进步的汽轮共同驱使着剧情的发展。
我们人类并不天生拥有博爱的能力:浸润着人文精神的古希腊人在面对奴隶与投降者时,只展现出现代人所无法忍受的残忍。而正是技术的进步,让我们全人类前所未有地紧密相联。饥荒中非洲人的哭声,穿过电缆抵达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我们心中激起怜悯与行动的渴望,而正是这些怜悯与博爱让我们成为了现代的人----事实上,只知刀剑与血腥的原始人无法操纵键盘与车床。而博爱与进步,这两种相互促进的洪流,在《悲惨世界》里,在《悲惨世界》的音乐织绵中,冲过舞台的界限,冲向观众席,在我们心中激起阵阵涛声。最终,哼唱着其中的旋律,我们为远方悲苦中的人们捐出了五块钱。
这也许就是陶冶(Karthasis)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