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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铎木鱼很高(有木鱼这种鱼吗?)

没 铎

正午时分,日光暴晒的河岸边,没铎赤脚踩在赭褐色的泥里,他枯瘦的上身远看如一根削薄的木片,直勾勾立于水上。没铎倦怠地佝着脑袋,默默半晌,没有动作,等林子里的蝉虫躁动又静下,他才眯缝着那眼窝深陷的双目从腰后倒手掏出一柄毫不起眼的弯匕首,幽幽地于河床中蹲下。河水竟是温热的,浸湿了他下腹部绑着的肮脏布条——这是他人身上仅有的衣物,用于遮挡其丑陋的 *** 。他的身前是一块反光耀眼的黑石,没铎将沉重的刀子撂在石上,两只手掬起清水,一捧一捧地往锋刃上泼洗。明晃晃的日头下,河面一片恍惚晦暗,刃口攒着的甜腥的血滋味让清河中过往的鱼儿精神倍增,它们飞快地游动,潮湿又滑腻的鱼鳞上抖着明晃晃的震怖。

没铎在河中专心沉醉着清洗并打磨那柄精锻的匕首,直到背后林子里传来几声尖利的呼哨,灌木丛“沙沙沙”地一阵异响,一名矮个子的 *** 拨开杂草钻了出来,遥遥地站在肥壮的树影下,未再靠近河岸。没铎蹲在河中的石头上,停下手里的活计,他回过脸看见了 *** 。 *** 朝他扬了扬下颌,转身又急匆匆钻入了林子。没铎在大石头上直起了腰,蜂针似的阳光密密麻麻扎在他的裸身上,满头满脸都是汗津津的,他望向攥在手心的弯刀,短促的刃上到处滚动着晶亮的清水珠子。

返回校场时,没铎茫然草率地四望了一圈,刑台已清理好了,围观的人群经过呕吐和解手之后,又乌泱泱涌了上来,一双双麻鞋紧踩在石灰划出的界线边上。空地中央,前两具鲜血淋漓的残缺人形被矮个子 *** 砍去绳索,用一架小斗车零散运到校场背后去了。只余一个白生生面团般的青年妇女被高高地吊在正中门框一样的方木架子上,一动不动地候着。在她被迫 *** 的身体下前方,披着花蟒皮的老头儿正神情恹恹地踱来踱去,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旁边的人称老头儿为“家主”。见到没铎慢慢抓着刀子靠近过来,老头儿紧缩的眉头和胡须终于略微舒展,和蔼颜色地对没铎说道:

“这是末一个了。”

没铎谨慎地朝家主点了点头,他一面用粗布擦着匕首上的水珠,一面打起精神开始端详木架上挂着的肉身——在他眼中,这是他今日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伺候”的对象。太阳垂悬在女人脸后,没铎看不到她的面孔和表情,仅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个头不高、体态稍显丰腴的年青女性,手脚分别捆死在两侧木桩上。没铎隐约感到她远比上午前两个受刑者镇静得多,她一直处于低着头纹丝不动的状态,两位同伴被零剐的时候也一声不吭,似乎在替待会儿的自己节省力气。没铎出于本能地讨厌这般冷淡的受刑人,他安慰地想:也许她只是累了,毕竟单被挂在不挨天不着地的半空也十分消磨体力。长久的日晒令她皮肉泛红,湿漉漉的黏汗打湿了她的头发,粘在脖子和肩膀上,再往下的部位有寥寥几处烙烫和藤鞭造成的新鲜瘀血。黑黄的太阳冷不丁挪动了一下,没铎低下头猛地眨弄又酸又胀的眼睛,在风中,女人耳朵上的一对翠铛颤巍巍地摇晃。

另一边,矮个子 *** 也推着车快步跑了回来,家主见了,一只手用力拍了拍没铎的肩膀,示意没铎该继续动刀了——他的手掌粗糙而凉,纹路深而细,宛若河滩上鳄鱼死后剥下来的皮,没铎顿时清醒许多,脊柱也挺直了。家主抓着绢巾,一步一步后退下了刑台,四周紧围着的人群原本鸦雀无声,此时窃窃的议论逐渐扩大了起来。刑台一旁的矮个子便扯开喉咙,操着沙子一样的哑声朝人群宣布:

“第三——第三场——开刀——”

矮个子 *** 跳下了刑台,校场四处角落里传出点点的闷鼓声,没铎深吸一口气,握着刀子,转过身去,向木架上的女人前近了一步。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那是一张圆形的、 *** 的脸,一双大而亮的眼珠和嘴巴间隔着短短的鼻梁,细密的汗珠在这张脸激烈抖动着——女人仍在极力保持原有的镇定,被凄惨地吊在空中的她姿态中始终表现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慢神色,同时却也紧张地咬着嘴唇,哆嗦发白的嘴角不时有血沫子喷出来,和任何要遭受脔割的人一样,她死死盯着没铎和他携挎的弯刀,眼神里填满了对没铎和那柄刑具的鄙夷和恐惧。

空气中,忽然有一粒银色的鳞片闪动,木架上捆着的女人发出惊叹一般轻轻“啊”了一声。没铎低头注视着手中活跃的、热气腾腾的刀刃,刀尖上留下一片薄薄的耳朵,耳垂上还钩着那枚翠色的玉质铃铛,在正午的日光下碧绿得近乎墨色,没铎用鼻尖嗅了嗅,最熟悉的血的味道在鼻腔中散开,他甚至爱惜地不忍心用鼻子呼气,而是张开嘴哈了一口气吐在刃口,然后随手转一下刀子,玉珰不轻不重跌落到台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第一刀——”台下矮个子 *** 拖着嗓门念道,话音未落,第二枚沾着血污的翠珰连带耳朵已被甩到了高台之下,台下的乡民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趴在地上抢夺那点儿可怜的翠色。

没铎冷漠地重新打量失去了双耳的女人,带有腥气的活血沁红了她的两颊和肩头,衬得她中间的面部更加惨白。没铎则自心底觉得此时的女人顺眼多了——从一开始他就对她耳上挂着的铃铛状的翠饰感到极度厌恶,他感到浑身燥热又发软,莫名认为那是对他的讽刺。为此他甚至改变了施刑的顺序——按照规矩,无论男女,开刀皆应从胸口起手,而他先割去了女人的双耳。

“没铎,要按规矩来。”台下传来家主不悦的纠正。

“知道了!”没铎颤栗着握住刀子,大声回答,这是他一上午第一次开口说话,又尖又细的嗓音仿若蛇吐信子,汉话的发音又极其滑稽别扭,下面的观刑人群中零零星星笑了几声。

连刑架上的女人居然也勉强咧起嘴挤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种刻毒的哂笑,尽管是出现在一张因疼痛扭曲、红白分明的女人脸上,不过嘲弄的意味丝毫不减,深深钉在没铎站立的位置。没铎腿脚如若铅注,他汗流浃背的脊梁后窜起一阵凶火和羞愧,原本就暴突的肋骨一根一根几乎要顶破那一层胸前近乎透明的干皮,他无可挽回地想起自己当初被卖至 *** 营地的情形,沿途向东的石头商道上,所有人面对他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他感到困惑和害怕,他听不懂这些人的语言,更不会说,他的眼泪流干了,腹中呕吐出来的东西只有浊黄色的胆汁,但不曾有一个人肯多看他一眼。颠簸崎岖的山路上,那些人以对待病怏怏的牲畜的办法对待他,他几乎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一个十岁的男孩,不是一匹快要散架的杂交骡子,或者一头矮小的瘦牛,那些人也的确是这样无穷无尽地使用他的——粗活重活,做事稍违他们的心意,便会有一个高大宽胖、军兵模样的人擎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野林子里随便一根树干上倒吊起来,用烧火棍或者地上几根的粗枝条合在一起狠劲抽打他的躯体——数不清几次他被打到半死不活的状态,如果过程中晕了过去,胖汉会返回营地里点一把火,放在他的脑袋下方,这样很快他就被浓烟呛醒,接着继续痛打……他可以明白看见棍梢掀起的利风,他可以直接听到身体骨骼崩开的脆响,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血液一滴一滴从身体滚落到面颊的速度和重量,那种黏糊糊的质感和冷冰冰的温度全部糊盖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脑袋沉重、视线殷红。“身体里的血净是冷冻的粘液”,这是他起初的感受。

“第五刀——”

女人忽然爆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惨嚎,那尖利的叫声简直没有经由口腔,而是直接从她喉咙中弹了出来,在校场的上空凄厉地悸动——原来是方才愣怔出神的没铎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右手,灵巧如蜻蜓般的两刀卸下了她沉甸甸胸脯上缀着的两粒 *** ,一前一后软塌塌地掉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两刀让女人彻底失去了先前竭力维持的镇静,她恐怖地看见两道笔直的血脉从胸前慢腾腾、黏糊糊地淌了下来,滴到了她的腹部和腿上,几乎是呆呆地僵傻了片刻后,她突然疯了一样卯足了劲挣动四肢,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两臂负担着整个身体的重量,绷起棱条一样细而扁的肌肉,却没什么挣扎的余地;两条腿在空中拼命朝四处乱蹬,但无论如何也挨不着踢不到两侧的木桩,总差着那么几寸;脚掌上的十根脚趾时而剧烈往里收缩,时而一根根极力张开……这是人疼极了的通常表现,脔割过计不清人数的没铎对此了如指掌,作为万类动物之中的一种,人不是每时每刻能做得了自己肉身的主的。但凡捆上了凌割的架子,人就逃脱出了理性的束缚,再冷淡再傲慢再擅长忍耐再注重礼节的人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难以接受的部位被割下几刀后,马上就会现出作为动物的原形,与猪与狗与马与驴别无二致,六神无主、哭爹喊娘、破口大骂、屁滚尿流全部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完全出自内心,没铎愉悦地欣赏这种接近原始、富有野性的状态,他认为这比所有堂皇复杂的巫祭都更加隆重、更加真实、更加痛快。

校场上蔓延的带着哭腔的惨叫和木架“吱吱嘎嘎”随时可能断裂的噪动汇在一处,台下观刑的人们杂乱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与目睹之前二人被活生生解开筋骨与组织的连接不同,这时人群中有的面色不安,有的故作轻松嚷嚷起来,但不自觉中已经退开了那道石灰粉线十数米远。台上操刀的没铎无动于衷,任何杂音也无法打扰他专心于手头的工作,那柄吸饱浓血更显黑亮闪闪的刀子毫不滞涩地戳入女人 *** 上的创口,没铎考究地推使刀尖一寸一寸深入,旋转,然后往外轻轻挑出水灵的肉片。他的动作敏捷,不拖沓,合节奏,有条不紊。伴随着闷雷样的鼓点和女人惨绝的哀嚎,台下矮个子男人的声调如石磨没有起伏,一声接一声报着刀数。

血液不断溅到没铎的脸上,携有女人体内暖洋洋的温度,比没铎头顶毒辣辣的太阳更具热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以为人体血管中的液体是冷的,是通过一次偶然的事件: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凉透了的雨夜里,他泥泞的栈道上踩着尖利的碎石,脚腕脚底被割得血斑涟涟,间杂赤褐色的泥印。他背着一根比腰粗的铁索,铁索的另一端拴着的是满满一箱死人般沉重的、散发出异香的香料,用精致的木盒盛着,摞在破破烂烂的铁箱子里。大雨嚎啕,山峦沸腾,旁边河流的吼声越来越大,交货的地点近在咫尺,但他已经精疲力尽了,腿脚一步软过上一步,滑溜的铁索在他肩胛上勒出了一条深沟,里面渗出的粘液时不时滴到他的手上,冰冷的腥甜混着铁锈味道难闻得呛人,毒虫似的钻进他的鼻孔,背后整一箱龙涎也镇不住那股气味。穿过一片树林,胖大汉披挂蓑衣立在河滩边上不耐烦地等他,手中捏着一个小酒罐——靠大量饮酒来取暖是那人的习惯。胖汉含含糊糊地高喊着让这胡族小奴隶动作快些,不然今夜就让他在雨里罚跪,不准进帐篷烤火。可他根本听不见胖大汉在喊什么,只看见一张沾满酒水的脏嘴上下翕动。他感到疲惫万分,疲惫得如同若干年后他尽心尽力地脔割完一个人之后的状态,这种疲惫让他与各色声音隔开了一道渺远的屏障:心跳声、喘息声、落雨声、河水声、喝骂声、铁箱摩擦地面声……短暂的恍惚间,他不小心松开了手,一眨眼,铁索和箱子便绝望地从他身旁滑了出去,沿着侧斜坡,被一块尖石绊住,堪堪翻落在河滩边上,箱内盛装香料的木盒大半掉进了河里。

巨大的手掌粗暴地钳住他的喉头——恼怒至极的胖大汉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横抬一脚,将他踹翻在泥地里,又伸胳膊揪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熏天的酒气撞在他的脸上,胖汉肥腻红润、没有胡须的面皮贴过来,脸对脸地说:他死到临头了。他被 *** 地掼到地上,胖汉拖着他的后颈朝林中走去,他的背部被地上的碎石划得到处是血口,一路上他都在猛烈地呼救,抡胳膊踢腿地挣扎——他不想死,他愿意活着,不论是像人还是像牲畜一样活着,他都不想死——自然,一路上除了继续刮风继续下雨,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的呼救。进了林子,胖汉熟练地将他捆吊到一棵结实的杉树上,一边动手一边告诉他,他会怎么一刀一刀地把他身上不多的肉尽数割下来,喂给营地附近的那几条野狗。不过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胖汉的手法不如之前严谨,并未把他的胳膊真正捆牢。自以为捆好以后,胖汉凶恶地瞪着树上,伸手取向后腰,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胖汉讶异地嘟囔了一句,我的刀呢,然后转身打算回营地里寻找。就在胖汉背过身的瞬间,他用刚才被拖行的过程中偷到的匕首磨断了手腕上的绳子,“啪”的一声轻盈落到湿漉漉的草地上,胖汉没有听到他弄出的声响。他紧紧握着那柄沉甸甸的短刀,刀柄处缠着昂贵的鲨鱼皮质,刀刃的材质是精锻的钢料,在漆黑的夜色中不透一点光亮,他一步一步悄然矫健地接近到胖汉后背,举起刀子,照准胖汉厚实的脖颈,使尽浑身力气插了进去——热气腾腾的血从胖大汉的脖子上的窟窿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将他持刀的右半身濡成了炭火般的颜色,他的身体沾满雨水的半边是凉透的,濡染血液的半边是灼烫的。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只有他的血才是冷的;其他人的血,是暖的。

差不多花了六十刀的工夫,女人的 *** 掏净了。鲜红的两生花绽开在她胸前,女人不再有气力叫喊,肢体也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她只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巴微微半张,咽部止不住地上下滚动,但发不出声响。没铎反复确认了胸部复杂的工作完成,擦了擦额上的汗,抖着手腕甩掉刀子上残留的血珠,弯腰从预先准备好的盐醋桶中捞出一条毛巾,为女人擦拭胸前密集的伤口,帮她止血,以免她因失血过多太早死去。毛巾甫敷上去,女人喉咙又是一滚,野猫似的“咕噜”一声,像有口痰憋在里面吐不出来。没铎想起家主说过,这样做的好处不止止血一条,凉的盐醋水一激,还能够让犯人提振精神,使他们尽量保持注意力的集中。做完这些之后,没铎开始用刀子刮去女人上半身其余部分柔软的嫩肉,他以女人的肚脐为中心点,一圈一圈地向外环切,像给一只白梨削皮——没铎仔细试探着女人肌肤下的纹理,他试图一刀不断地将她肚脐四周的表皮解开——他居然做到了,也多亏这个女人的腹部少见得松软,刀刃在脂肪下方游动如鱼,没有遇上一丁点阻碍,甚至没有流血。台下,一片寂寥之中,有人为没铎上好的刀工拍了拍手——没铎不用回头,他熟知是来自家主的掌声。

没铎又绕到她的背面,从背后来看,女人的肉体仍是完好无缺的,日光下,合似一块厚羊脂玉。没铎在心中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很快开始处理女人的脊背。这比胸前要简单很多,他下刀很快,但切下的每一片皮肉都是大小一致的,并且每一片都是菱形。也许是歇过了很长一阵子,女人这时又恢复了发出惨叫的能力,但并非最初那种拖着长音的嚎叫:没铎的刀尖剜下去,她身躯一紧,吐出一声近似叹息的惊叫;没铎的刀尖勾出碎片来,她才“噫呀——”地发出恨声;她也咒骂脔割她身体的没铎,骂的话语很脏,不过声音不大,没铎也并不介意。

人与人的身体构造的确大不相同,这一点没铎多年执刑积累深有体会。他的双手没有停下工作,脑海里却不自主浮想起自己凌迟的第一个人,那也是一个女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胡人小奴隶。他清楚记得,他刚刚被家主恩赐了这柄刀子,在下半身的伤还没好的时候,家主就领他上了刑场,说要亲手教他将面前犯下过错的女奴凌割,家主柔声告诫他不要害怕,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名女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至于犯了怎样的罪过——他不需要也不应该操心。当年的没铎尚对直视女人裸体有很大的心理障碍,是在家主一遍又一遍的坚持要求,强迫他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望见那个吊在刑架上的小女奴:风吹日晒令她肤色黢黑,浑身都在剧烈地抖动,汗如雨下,泪水糊满了脸,嘴里不断地求饶。没铎能听懂她的喊话,“求求你们,放过我,直接杀了我吧……”或者其他相似的表达。家主完全没作理会,他在详细地给没铎讲解如何审视受刑人的躯干,如何判断体内的血脉走向,如何避开密实的肌肉……家主的循循诱导帮助没铎沉浸下来,他的耳中只剩下自己和对方谐同的心跳,他观察到她的身材全然没有发育,羸弱得可怜,肋骨根根可数,没铎抓着刀怔怔看向她,就如同怔怔看到一面镜子,镜中有另一个自己。家主了解没铎的犹豫,他用如暖炉般温热的大手握住没铎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了女奴,那个女奴羊羔一样尖叫起来……没铎至今还记得,她身上的皮质既糙且韧,紧贴着骨头,即使有家主的指教,每一刀也走得极其艰难;加上她像只发疯的小马驹一般极不配合,无时无刻不在踢腿扭动,很容易刀刃嵌入骨缝中卡住,拔也拔不出来。相比之下,没铎眼前的这位女人实在容易对付太多太多了。

日头渐渐偏移,时间到了下午,刑场上的女人似乎变瘦了一圈,她前胸和后背微微往里凹陷,连带完整的臀部,均露出一茬茬整齐 *** 的皮层。没铎圆熟地避开了人体内危险的血管,他割出的每一道创口皆是粉里微微泛白,白中却又暗地生出嫩红,渗血一滴不多,好比一轴靓丽的画卷牢牢裹在妇女腰身上,这画卷必定出自技法高明的宫廷画匠之手,没铎旁无责贷的就是这位杰出的匠人。他这会儿站在女犯的右方,一丝不苟地为她剃着右肩膀上的白肉,女犯目瞪口呆地看他,喃喃地骂他是畜生养的之类的话。然而没铎顾不上回看女犯的表情,酷暑天气下,光是站在太阳地里已十分难捱,更别提一天内要接连脔割三个犯人,没铎从不旺盛的精力早见了底,全凭幽邃的成就感支撑他再接再厉地做下去。没铎汗如雨下,他默默咬紧牙关想,好在这个女人已经被剐了大半,剩下的工程基本没什么难度,只须按序将女人的胳膊和腿脚慢慢剐完,最后将她下面私密的部位用刀解开,以示对其幽闭,今日的劳役就算结束了……日影继续移动,矮个子 *** 悠悠的声音念到第四百五十刀的时候,女人向上吊起的两只胳膊以及左腿已被拆得一干二净,从远处看,吊在刑架上的人体身上铺着猩红的毯子——而不再像之前艳丽的画卷,随着没铎体力见底,他的刀法渐渐失了灵光,留在女人体表的刮痕有深有浅,或大或小,没了之前的雅致——这毯子一点一点扩大,到此时仅剩一条右腿露在外面,还保有原来 *** 的形状。

没铎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也懒得再用盐醋水替她擦拭伤口。他眼中唯一剩下的是这条右腿,便直截了当蹲下身去拉她右脚——女人近乎是主动抬起了她的右腿,好像这个半死不活的犯人彻底认了命,没了别的想法,只希望没铎能尽量做得快些。她那时的模样很难用语言形容,尤其是面部,明明除了失去耳朵,她的面庞还相当完好,可脸上表情却比浑身任何一处伤痕更加可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没铎不愿再多看她充满哀怨和仇恨的眼睛,他埋头握住女人的脚腕,迅速地用刀尖插入她的脚趾缝中,使劲一掰,一片脚趾甲便撬下来了——他正是如此处理了女人的双手和左脚的,她也无半点意见地接受了;现在轮到右脚时,她居然又抗拒地抽动起腿来——“她犯了什么毛病?手指与脚趾有什么区别?左脚和右脚有什么区别?令人作呕的女人……”没铎脑子里没有理性地乱想着。他认为女人方才明示了放弃抵抗,现在却又回过头给他制造麻烦,这是一种不坦诚,是不公道,不守规矩,没铎当然对这种背叛式行径的十分痛恨。他的烦躁直白挂在脸上,眉头紧锁,心中咒骂。更令他不满的是,没铎手心手背全是他自己的和女人混合在一起的汗液,又湿又滑,臂力虚浮的没铎根本握不住她的脚掌,但他必须继续行刑,下面他要剜去她脚掌上的肉片。他颤巍巍地勉力举起刀刃,拼命向女人的脚心砍去。

“四百五十一——”

矮个汉子的这一声没能报完,才念到一半,没铎手中的刀子从台上飞了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咣当”一响,摔在了台下众人的脚边。刀身上饮蘸的腥血甩溅到了靠得近的几个农户衣服上,几个人原地傻呆呆地看看地上那柄刀,又傻呆呆地看回台上——

没铎全力挥出那一刀的刹那,他的眼前一片暗红,七成是由于体力耗尽,三成是刚巧日光晃入了他的视线,加上手心打滑,以至于没铎一刀劈歪在旁边捆绑女人脚腕的绳索上,绷紧着的绳结“噗”地一下子断裂了,女人的右腿当即软绵绵垂了下来。这一意外竟然让女人回光返照地恢复了半身的力气,她涣散的瞳孔又聚拢回来,射出凶狠的目光,右腿上不多的肌肉虬结乏力,尽管两条胳膊还有左腿仍旧被刑架死死向三个方向拉扯着,但获得解放的右腿 *** 了全身忍了千刀万剐的剧痛,她报复怨恨般向这个折磨她生不如死的胡人刽子手踢了过去,这一脚不偏不倚地踢中了没铎的胯下。没铎顿时横着飞了出去,连对他命根一样重要的刀也丢开了——不仅出乎没铎的意料,任何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一踢怀有多大的蛮力,一个吊在木架上挨了四百五十刀的年青妇人绝没有这种力道,分明是一头怒火中烧的母象短暂替代了她。

矮个子 *** 赶忙提着新的绳子跳上了刑台,一把拽住女人的右腿,拉向旁边的木桩,用结实的绳子重新捆好。这下女人又回到了一开始被吊在刑架上的状态,那一脚彻底榨光了她骨头里的力气,彻底挣扎不动了,不过她却是一副了无遗憾的样子,她剧烈喘着带有血腥的气息,赤红的眼珠里充满挑衅,再次显露出受刑前的傲慢气质。女人根本不看面前的矮个子男人,她的眼中没有他,而是越了过去,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挖苦地盯着距她二丈远、躺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胡人,那胡人此时也完全 *** 了,之前腰间系着的白布被她刚才一脚踹掉,风将白布吹到了台下。

“……呵……杂种,呸……个阉人……呼,人……看得见……”

女人盯着没铎空荡荡的、丑陋无比的胯下,恶毒地讥讽道。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锯木头般难听,是从胸腔里直接响出来的。她的上身前倾,被割过的胸前没有太多拦护,暴动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让人觉得随时可能掉出来。但女人毫不在意,继续朝没铎喊道:

“你……知道……没——铎,什么意思?——铃铛……呵,铃铛,怪不得那么在意。”

女人晃着头,动了动她吊在空中的胳膊,似乎想要用手指向她耳朵原本的位置,但她的四肢还是被分开紧捆在刑架上的,并不能自如活动,只有大量的浓血不断渗出来,不停滴到地上。她还不打算停,得意洋洋的姿态愈演愈烈,炫耀似的重复着这个侮辱性的名字:

“……没——呸,铎……呜——没——”

就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家主忽然出现在女人的身躯下方,他的袖子抬动了一下,地板上随即多了半截跳跃不止的舌头——在场没有一人看清他是如何将刀子伸进了女人的口中,又是如何一刀割下舌头,再将刀子收了回来。女人愣怔了片刻,大堆血沫从她嘴里汹涌而出,她开始剧烈咳嗽,但是脸上癫狂的笑意丝毫没有改变,她仍在辱骂没铎,只是发音已无法听辨,再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了。

家主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双腿叉开、面无表情的没铎,随手将他的刀子抛了过去,刀刃插在没铎两腿之间的地方。家主的眼神如凉透了的冰水,冷淡地对没铎命令道:“站起来。”没铎没有反应。

“没铎,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站起来。”家主平静地重复道:“或者让这个女人下来,换你上去,替她受刑。”

在家主老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命令下,没铎昏沉地坐了起来,他倒手拔出了插在胯下的刀子,刀面上冷静反射着他被 *** 过的疤痕。刑架上的女人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家主冷冰冰地要求他继续完成他的任务,台下观众都在窃窃议论他残缺的性器。没铎宿命般地想起,当初他杀死那个胖汉过后,逃亡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在一个大雨的夜晚被擒回了营地,他记得自己被绳索绊倒,身后漫山遍野的火把攒动……返回营地以后,那些人没有对他责罚,而是把他直接带至家主面前,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家主。那个衣着华贵、喜爱蟒皮的中年男人饶有兴味地听说了他的故事,他被领到校场之上。雨地里,当着诸多奴隶的面,家主从怀中抽出一柄弯刀,那是他三日前盗窃的刀,他被抓获的同时也被缴械,家主将那柄刀抛还给了他——一如此时此刻,家主将刀子再度掷于他的身前,令他站起,继续工作——在校场上,家主给予了他抉择生死的难题:要么他今日被脔割处死,要么他动手切下自己的性器,忘掉以前的日子,从此以割肉的刀代替下身,接替那个胖汉的名字和身份,成为家主新一任的执刑人——他回应了家主的命令,握着刀子,一步一颤地走了过去,很快剥干净了女人无法动弹的右腿,容貌如厉鬼般的女人嘶嘶地朝他笑着、叫着,脔割剩余最后一个环节——他回答了家主的问题,捏着刀子,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半哭半笑地大声叫嚷:他选择活下去。那么就剩最后一关,家主指了指他手中的刀,向他比出一个“请”的动作——他放声怒吼,尖细的声音压过女人的嘶叫,压过场地的鼓点,压过奔流的河声。直跪于地上,他一手掀开女人的下身,一手持刀狠恶地楔了进去——他嚎啕大哭,悲痛的哭声盖住了遮蔽大地的雨声,盖住了其余奴隶的嬉笑,盖住了自己碎为齑粉的尊严。瘫坐在地上,他一手揪起自己的要害,一手不顾一切地剁了下去——

“做得好,没铎。”家主在他身后赞许道。

“是,家主。”没铎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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