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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方林飞哼戏的时候，总是闭着眼睛。
这一瞬，他一厢情愿地沉溺在自家世界里——那是个遥远的充满了历史尘埃与故都烟火、时刻讲究唱念做打扮手眼身法步、追忆旧日之美的天地大舞台。在那个舞台上，他是《孔雀东南飞》里彷徨无助的刘兰芝，是《楚宫恨》里坚毅果决的马昭仪，是《望江亭》里智勇双全的谭记儿，是《状元媒》里高贵热烈的柴郡主，是《奇双会》里娇憨可爱的李桂枝，甚至是《坐楼杀惜》里 *** 泼辣的阎惜娇……
睁开眼，他回归现世，看看日程表，行程满满。工作室有学生、有合作伙伴、有助手，自家生意之外有绵绵不断的工作邀约， *** 拍摄、演出讲课邀约、妆造合作等等。“我是谁？”方林飞有时候会恍惚一下。戏内戏外，他的角色切换仿佛只在一瞬间。
方林飞，著名京剧张派票友、男旦青衣，天津和平杯票友大赛一等奖暨中国京剧十大名票、央视京剧戏迷票友电视大赛金奖，著名戏曲妆造师、方林飞戏曲工作室主理人。
回望三十年前的自己，方林飞的戏梦人生，像一出典型的戏曲人生样本。他的人生与中国戏曲的脚步共同沉浮：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戏曲复兴期、长于九十年代的戏曲改革期、成名于新世纪的戏曲沉潜期、立业于新国风浪潮的勃兴期。中国戏曲与方林飞的人生，不经意间共同起起伏伏。转眼之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时光如箭，始终没有消弭的，是方林飞一颗爱戏的心。
他半生都围绕戏活着。
酒红色休闲西装、藕粉色高领针织衫/Loro Piana
花卉印花风衣/Gucci
方形金色戒指/Versace
圆形金色戒指/Bottega Veneta
酒红色休闲西装、藕粉色高领针织衫/Loro Piana
花卉印花风衣/Gucci
紫色宽腰带/Versace
黑色厚底切尔西靴/Giorgio Armani
中国戏曲兴衰大历史中，一个典型的个体生命微观样本。
自小，方林飞就有一个戏曲梦。
长江河畔的戏曲土壤丰厚，剧种繁多，方林飞的老家湖北黄冈就是一个戏曲氛围浓厚的地方。本地的楚剧、汉剧、荆州花鼓戏、江汉皮影戏、黄梅戏、采茶戏等，外地来的京剧、越剧、豫剧等轮番上演，方林飞的家并非戏曲世家，却是一个戏曲氛围浓厚的家庭。他从小就爱看戏。
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子，父母和姐姐偏爱这个男娃，由得他听戏。小时候他不爱听热闹的京戏，偏爱情意浓浓的汉剧、采茶戏和越剧。村里请来的草台戏班、县礼堂里的正规剧团，演出他场场不落。婉转的唱腔、漂亮的头面、绚烂的戏装，一个丰赡而完美的世界在他心中展开，刻下深深印记。在大多数孩子的理想还停留在科学家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小方林飞的理想不一样：他想学戏，想唱戏。
这样的理想鼓舞他年纪轻轻就从家乡来了上海滩。方林飞跟随姐姐的脚步加入上海一所越剧班，学习成为一名越剧演员。学尹派（尹桂芳创立的越剧流派）小生，日日揣摩戏上功夫，戏曲磁带买了一盘又一盘，心中的戏曲之火烧得炽烈。可在基本都是女性演员的越剧行中，男小生之路并不好走。越剧班毕业后，他遇到了自己的老师沈美秋先生。
遇到沈美秋老师成为了方林飞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沈美秋曾为上海黄埔京剧团旦角演员，退休后曾受聘于上海戏校、上海电力京剧团以及上海各大票房积极教戏，是沪上著名的京剧旦角老师。沈老师如发掘璞玉，发现了方林飞这棵好苗子，在老师的建议下，方林飞开始改唱京剧，并专注学习张派艺术。
京剧张派艺术是由京剧大师张君秋先生创立的旦角流派，继四大名旦之后，张派是现代京剧旦行中最有影响、流播最广的流派，自20世纪70年代后期风靡一时，见证了当时京剧从样板戏恢复为传统戏的全面复兴阶段。方林飞当时未及弱冠，嗓子高亮通透，身姿端正大方，对戏一腔热爱，正是学习张派的绝佳人选。沈美秋的女婿、热爱戏曲的上海企业家俞德邻先生，也成为他的知音，此后俞德邻组建的上海德邻文化艺术团，成为方林飞京剧实践与演出的重要舞台。
学戏讲究天赋，方林飞有天赋，更有努力。2010年，方林飞北上天津，参加第十届“和平杯”中国京剧票友邀请赛，荣获一等奖暨“中国京剧十大名票”称号，一举成名。在过去的梨园行，曾经有一句俗话叫“北京学艺、天津唱红、上海赚钱”，天津是公认的戏曲重镇，“和平杯”大赛更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京剧票友比赛，“十大名票”这一称号，分量十足。
“名票”，意味着一个票友受到广泛专业认可，也是一个戏曲爱好者能够到达的天花板。
转过年，方林飞继续参加了央视京剧戏迷票友电视大赛，再次夺得金奖。十余年苦学，方林飞虽然没能成为一个专业戏曲演员，却也成为了票友界著名人物。票友是戏曲界的行话，指喜欢演戏唱曲的爱好者。“为什么没想过成为一名专业戏曲演员？”当然想过。只是仿佛命运跟他开玩笑，天赋绝佳的方林飞，从越剧男小生到京剧男旦，都走的是偏僻小径，在戏曲院团的国家体制中，希望渺茫。
在票友江湖里，方林飞并不算活跃。他好静，爱自己琢磨戏。接连获得票友大赛的奖项之后，他摆酒磕头拜师，拜在张派名家薛亚萍门下。薛亚萍是著名京剧张派旦角演员，国家一级演员、中国张君秋艺术基金会理事。入了师门，方林飞获得了精进艺术的空间，他保持着每日练功的勤奋，每次登台，广受好评之余，自己总是谦虚地认为“还不够好”。
“名票”，意味着一个票友受到广泛专业认可，也是一个戏曲爱好者能够到达的天花板。可与京剧热火朝天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相比，新世纪的戏曲进入了一个沉寂期。
“京剧演出还多一些，你听过淮剧团吗？”方林飞说起戏曲演出的现状，只有无奈。“为了生活来学戏，你趁早改行，养不活你自己的。”
唱戏难，票友唱戏更难。学了戏，就要唱，要登台演出。方林飞成名后，多次参加专业演出，并多次举办自己的张派专场演出，上海逸夫舞台、长江剧场、徐家汇社区文化活动中心等地，都响彻了他的歌声。沪上一片喝彩叫好，但这背后，却是满腹辛酸泪。“演出都是赔钱。卖票？那根本不够，我们的演出都是自己解决票务。”方林飞苦笑。
光唱传统戏还不够，方林飞还有自己的创作欲。自小喜欢的越剧名戏《情探》，由戏剧家田汉改编，越剧名家傅全香、陆锦花主演，他喜欢，但不满足。自己琢磨了好多年，整理好了新剧本，可没人帮他编腔，只能无奈搁置。做了一半的宴席终究不成席。登台彩唱新戏，成了一个奢侈的梦。但他绝舍不得戏，他仍在戏里继续做梦，一梦不起，他更爱在戏里体验百态千情。台下人回望台上人，或许正如一副戏台楹联所描绘：戏犹是梦耳！历览邯郸觉梦，蝴蝶幻梦，牡丹艳梦，南柯惊梦，百世即须臾，只是一场春梦；事生于情也！试看忠孝至情，儿女痴情，豪暴恣情，富贵薄情，万端观结局，不外千古人情。
“一个唱戏的，你不唱戏你干嘛？办公室自动化软件你都不会。”方林飞没罢休，他有另一项梨园行里人人称绝的本事。
淡棕色西服套装/Bottega Veneta
黑色高领衫/造型私物
针织衫/Loro Piana
“五箱一桌”×新国潮×国风合伙人
方林飞拥有一双让人惊艳的手，用最流行的抖音标签来说，这就是#手控#热门榜里的标准手：五指纤长，指节磊磊，玉中透白，柔中带刚，神清骨秀，尽得风流。
这双手，用方林飞自己的话说，是如今“吃饭的家伙”。
世人都记得《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扮演的华丽万方、凄楚悲惋的一代绝色“虞姬”，可知道给张国荣“扮戏”的人是谁就寥寥了。京剧行当里，“扮戏”是一项重要工作。
扮戏，是传统戏曲后台专用术语，行话叫“穿戴”“装扮”，指的是演员经过面目化妆、勒头、梳头或戴盔帽、穿衣等，装扮成剧中角色。这也即是戏曲舞台中的人物造型艺术。著名京昆大师、建国后上海戏校首任校长俞振飞曾说：“有程式的服饰、化妆，是京剧舞台塑造人物形象所必不可少的手段，是演员完成表演创造的重要元素之一。”
方林飞就是一位“梳头桌师父”。
步入方林飞戏曲工作室，最重要的空间就是化妆间，这里摆满了京剧的“行头”。行头，是对戏曲服装的称谓，也可泛称一切戏曲演出用具；中国戏曲的舞美采用的是“衣箱制”：旧时戏曲班社，凡一应演剧用物都用特制箱子放置，统称“戏箱”，戏箱分成五类：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箱、把箱，加上梳头桌，统称“五箱一桌”。因此，戏曲舞美艺术也被称为中国衣箱艺术，即戏曲装扮艺术。
方林飞的主战场是梳头桌，他的另一项绝活，就是戏曲装扮艺术。梳头桌又叫包头桌、容妆，旧时京剧班社中传统的称呼，专为旦角化妆用。桌上摆着各色用品，如胭脂、花粉、黑锅烟、化妆笔、粉扑、假发、簪钗、头面、通草花、绢花等。
方林飞拥有一双让人惊艳的手，用最流行的抖音标签来说，这就是#手控#热门榜里的标准手：五指纤长，指节磊磊，玉中透白，柔中带刚，神清骨秀，尽得风流。
在唱戏之外，天赋也赋予了方林飞美的感悟、美的手艺。在戏曲行业内，提起方林飞的手艺，人人称赞。铺红、画眉眼、勾红唇、勒头、贴片子、戴头面……中国传统戏曲妆容的打造，是中国古典美学元素的集大成者，以勾勒、涂抹的方式呈现，既大胆夸张，又含蓄蕴藉，这种古典美感深深刻画在中国人的深层文化基因中，哪怕毫不懂戏的人，也能领悟其中的戏曲之美、中国之美。
2014年，方林飞戏曲工作室正式营业。此前方林飞曾在上海戏校戏妆班深造，并在多年舞台实践中不断打磨技艺，营业伊始，无论妆造与摄影，都受到了广泛欢迎。相比式微的专业戏曲团体，方林飞戏曲工作室面向更多的是热爱戏曲、乃至对中国传统美学充满好奇的普罗大众。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是《游园惊梦》中的杜丽娘；“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这是《贵妃醉酒》中的杨贵妃；“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这是《锁麟囊》中的薛湘灵……谁不想粉墨登场，圆一个绮丽的戏曲之梦？从青春少女到耄耋老人，从普通白领到资深票友，很多从未接触过戏曲的人，在方林飞戏曲工作室，留下了自己的第一次戏曲体验，并从此对戏曲有了属于自己的认知。
打开抖音，年轻人最爱的标签里，#国粹#、#新国潮#、#国风合伙人#等标签，意外地在近十年来长盛不衰，与二次元文化、国潮等新兴文化元素，共同成为了年轻人乐于追捧的新潮流。方林飞懵懵懂懂地搭上了这波新国潮的崛起。
“很多抖音、B站的up主找我来做妆造”，方林飞惊讶于戏曲妆容的流行。他一直守在传统的门内，在商业浪潮中，却猛然发现门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来找我拍摄戏曲 *** 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其中很多都是自媒体人。”这其中，有专业院团的年轻一代：与老艺术家不同，他们乐于拥抱新媒体，乐于在抖音直播、在B站发科普视频；也有流行文化的追逐者：他们可能对戏曲一无所知，但乐于拥抱新国风，乐于体验传统戏曲中用刨花水贴上的片子、勒头后戴上的华丽头面。方林飞没有太关心自己的客户有多少流量，可上海戏曲妆造这一行，大家都认方老师“扮得好”。
国潮风之下，方林飞来者不拒，不仅给予从妆容服装到动作造型各方面的专业指导，甚至自己主动贴补。
“戏曲摄影的动作造型，跟舞台演出还是不一样。镜头会放大肢体，拍照的身段动作，相比舞台演出的幅度要小一些。”妆造之外，方林飞就是最好的动作指导。很多体验者看着自己像模像样的戏曲身段，都给予了方老师百分百的好评。“那都是一个关节一个动作掰出来的！”方林飞回忆起拍摄，痛并快乐着。
遇到京昆剧院、话剧院的年轻一代演员的邀约，方林飞会格外照顾他们。“现在很多年轻戏曲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们也擅长使用自媒体。无论是演出妆容打造，还是拍摄宣传照片，他们都更乐意找我。”方林飞了解梨园行，知道他们的收入不高，也佩服他们创新的精气神，“现在唱戏就这环境，你说你能二三十岁就躺平吗？是，女生可以嫁个人，但你是唱戏的啊，你结婚你的事业就没了。”他看重“唱戏”二字，从来都是让这些努力的年轻人给点象征性的费用即可。“我要是照着商业费用开价，他们也给不起。我能帮他们一点是一点。”
戏曲里，他从来是一个追求极致之美的人。戏曲外，他完全不是一个追求时尚的人。走在路上，你看不出这是一个跟演艺事业有关系的人，普普通通。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玩游戏，不爱旅游，不爱逛街，最爱的就是买“行头”。工作室内满坑满谷的服装道具，他仍旧停不下手，他最熟悉的手机APP，是淘宝和咸鱼。
杨梦倩
烟粉色廓形外套
Valentino
玉坠
戒指
灰白色真丝长裤
均为造型私物
王佳鑫
酒红色羊毛夹克
红黑拼色丝绸短袖衬衫
酒红色西裤
均为Fendi
方林飞
藏蓝色皮草大衣
白色衬衫
黑色丝绒马甲
藏蓝色西裤
均为Giorgio Armani
红黑拼色短袖衬衫/Fendi
黑色西裤/Gant
黑色腕表/造型私物
“ *** 十年来，我就活在徐家汇这方圆五公里内”。
上海徐家汇的街道熙熙攘攘，方林飞熟稔地穿过里弄小径，沿途不时有人招呼他，他自由在上海话和普通话之间切换。他的一个标签是“新上海人”，他却从未在意新旧上海。从十几岁来上海，他就扎根在徐汇区，学习在徐汇，演出在徐汇，拍摄在徐汇，教戏在徐汇……他不知道所谓的城市社区文化营造，却在无意间成为了上海徐家汇社区文化活动中心的一张名牌。他的戏曲教室，也安置在这里。
戏曲是职业，但教戏是爱好。
上海的台风天来了，黑云压城，在宛平南路的风雨声中，却不时传来参差的古歌声。“那焦郎他本是庐江小吏，每日里在公府相见常稀”，一句二黄慢板，悠悠唱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方林飞在教学生。过去的教室就在徐家汇社区文化活动中心，疫情之后转移到了他的工作室中。
相比一般票房里老年人居多的状态，方林飞的学生结构要更多元：学生都是普通人，零基础开始接触京剧。小班教育，既有一对一的指导，也有十来人的欢聚；既有退休法官，也有外企高管，有加班后没吃饭就匆匆赶来的年轻姐姐，也有热心准备好水果、蛋糕的老阿姨。工作室的衣架边，既有普通的买菜帆布包，也有矜持的Gucci包袋，但无一例外，从包里掏出来的，都是手写的工工整整的唱词本。
学生们都把每周的学习当成了最重要的欢乐时光，欢歌笑语不时飘扬出窗外，“方老师”这个角色既温柔耐心又严厉准确，他一句一句磨着腔和字。其实方林飞有点腼腆，用流行的标签或许叫“社恐”，但对着学生，他妙语连珠。
“干唱！干唱唱会了才算会。”口传心授的诀窍，毫不藏私；训起学生来也诙谐：“刘兰芝能这样唱吗？婆婆看到你这样的媳妇儿要吓死了。”严厉起来他也口角生风，学生笑着用上海话形容是——“夹头夹脑拨伊吃顿生活”！方林飞训完了，继续四平八稳地教学，不时闭上眼睛，哼唱唱段，给学生做着示范，同时也仿佛沉入了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教学相长嘛。我现在工作忙，练功的时间少了，教学反过来让我进一步去思考，唱戏的门道要理清了，才能教给学生。这个过程里，我自己也涨了戏。”方林飞的上海梦，如今化为日常烟火，梦着的戏曲人生，如今化为了对学生的教习。
他喜欢上海，年轻时第一个投奔的地方是上海，从此再未离开。去天津、北京比赛，他唱完戏就想回家，连到了故宫门口都没进去。徐徐在上海生活了 *** 十年，方林飞一直住在徐家汇，他熟悉这里的任何一条街道，用他的话说，“ *** 十年来，我就活在徐家汇这方圆五公里内”。
徐家汇是上海的城市副中心之一，重要的商业区与文化区，高楼大厦中掩映着一座圣依纳爵主教座堂，那是明清以来上海文化海纳百川的证明。作为中国戏曲重阵，上海的戏曲氛围也是海派文化最重要的组成内容之一。方林飞没有立下什么伟大的戏曲理想，他感谢社区文化中心对他的帮助，也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工作与爱好，同样成为了海派京剧文化薪火相传的一缕火苗。
假笑啼中真面目，新歌舞里旧衣冠。
方林飞揣着一个老魂灵，鲜活行走在新上海。他不在意时代洪流去哪里，他的乘风破浪是顺流而下，怡然自得。他好像有点孤独，可并不在意。
台风过去了，孤独好似一场雨，它迎着黄昏，从海上升起。
酒红色休闲西装、藕粉色高领针织衫/Loro Pi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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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蓝色菱形印花皮草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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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丝绒马甲
藏蓝色西裤
均为Giorgio Armani
凤冠头饰
造型私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