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2018年，央视《朗读者》栏目主持人采访黄永玉，问他最得意的头衔是什么？黄永玉答：初恋女友张梅溪小姐75年的丈夫。
张梅溪是黄永玉的夫人，也是他一生挚爱的情人。张梅溪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让已是年近百岁，名满国际的黄永玉，念念在心，引以为傲。
黄永玉在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中，深情地记录了与夫人张梅溪小姐的相识与相恋。
1942年，张梅溪初遇黄永玉时，黄永玉是个十八岁的青涩少年，相貌平平，贫困落魄。
而张梅溪是将军千金，知识女性，人又漂亮，妥妥是“白富美”级大家闺秀。
张梅溪开始并没注意黄永玉，她身边围着一众追求者。奈何黄永玉像个小孔雀一样，不遗余力展现才华，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
后来，张梅溪不顾家人反对，私自逃出家门追随黄永玉。
这一走便是一生，原本不被看好的一对恋人，却相濡以沫近八十年，苦乐相依，赢得爱情事业双丰收，成为一代传奇佳话。
一
1922年，张梅溪出生于广东新会一个军阀家庭，家境富裕。她父亲是一位将军，年少的她常随父巡防，辗转在各地读书，是一位知书达理、酷爱艺术的新女性。
1942年张梅溪随家人在江西避乱，在江西信丰艺术馆做音乐干事，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黄永玉”。
黄永玉也在艺术馆工作，和张梅溪算是同事。黄永玉家族原是古城凤凰的大家族，黄永玉13岁时家道中落，迫于生计，他只好投奔了远亲，拿一把刻刀，辗转漂泊于福建、江西。
虽然在一个单位上班，相貌并不出众的黄永玉，根本没有引起张梅溪的注意。当时，旁边航空站一位富家子，正追求张梅溪，俩人天天去小树林骑马。
张梅溪褐色皮肤，长着一对大眼睛，身材纤细，聪明美丽，自然吸引了黄永玉的目光，并渐渐走进他的心中。
黄永玉看着别人追求张梅溪，无计可施，又气又急。终于他想到一个办法，买了一个小铜号，每天一见张梅溪经过他就开始吹奏小号。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梅溪渐渐从小号声中听出了爱意，更注意到十八岁黄永玉的真诚与才华。
酷爱艺术的张梅溪与黄永玉心有灵犀，年轻的心越走越近。
然而，两人交往的消息传到张家，张父勃然大怒。将张梅溪大骂一顿：“你嫁给他，没饭吃的时候，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
张父不许张梅溪与黄永玉交往，还给张梅溪介绍了几个大家族的公子哥，但张梅溪依然不肯改变。无奈，父亲将她软禁在家中，那里也不许去。
黄永玉多次上门找张梅溪，都被张家人阻拦并耻笑，为了不再给张梅溪增加压力，黄永玉决定暂时离开艺术馆，去赣州寻找发展。
难道，这刚刚萌发的热烈爱情，要被“门当户对”的观念㧪杀？
二
当黄永玉接到张梅溪的电话，知道张梅溪偷跑出家门，变卖首饰，坐上又窄又小的货车，来找自己，他惊喜不己。
黄永玉做梦都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张梅溪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事。那个年代，私奔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更要赌上一生的幸福。
黄永玉借了自行车，连夜奔袭一百二十里，去迎接自己的爱人。
很快，两人在赣州一个小旅馆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仅几个艺术家好友作了见证。
有情人终成眷属，相爱的人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幸福快乐。
虽然，两人私订终身，但黄永玉还是用身上仅有的钱，在贛州日报发了个结婚启事，算是堂堂正正告知张梅溪家人。
结婚后，两人的爱情促使黄永玉成熟，更成为他追求艺术，加速前进的巨大助力。黄永玉拼命画画，刻木刻，挣钱养家，更会去打猎为爱人改善生活。
中间，黄永玉还去台湾发展，已经在艺术界小有名气，而张梅溪在香港一所中学教书，这是两人一生中少有的分离。
后来，台湾政局动荡，黄永玉逃难回到香港，张梅溪为帮他躲避特务的追查，辞去稳定的工作，与黄永玉一起搬到偏僻的九华径，住在一间小房子中，依然不改其乐。
张梅溪总是紧紧追随黄永玉，天南海北，毫无怨言。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安家在北京，才算结束了漂泊的生活。
三
张梅溪看似柔弱，温柔娴静，但也为爱则刚，黄永玉的成功，一半是自己的努力，一半是妻子的无私支持。
1952年，黄永玉听表叔沈从文的建议，到北京任中央美院教授。一家人从香港北上，搬到北京大雅宝胡同甲二号，随行的还有一大群动物。
黄永玉爱打猎，爱音乐，爱养动物，黄永玉家的动物各种各样，数量众多。
张梅溪天生不喜欢养动物，但和黄永玉生活在一起，她就喜欢了。她精心饲养，还有兴趣讲动物们的故事，不时因动物们的行为，向左邻右舍赔礼道歉。
正是依据这些动物，黄永玉创作了一代传奇的“猴票”
张梅溪随黄永玉一起去西双版纳采风，住在农村老乡家中。黄永玉去画画，张梅溪便和老乡们一起下田，腿上吸附五六条蚂蟥，却毫无惧色。
正是这次采风，黄永玉创作了著名的画作“阿诗玛”
黄永玉从青年到老年，整天叼着一个大烟斗，这是他的标配。但是，大家闺秀的张梅溪从来不干涉他抽烟。
黄永玉一生是个长不大的顽童，自由放纵。而张梅溪一直纵容他千奇百怪，特立独行，天马行空的想法。
无论是早年的四处漂泊，打猎、养动物，还是晚年买超级跑车，生前追悼会，骨灰送人……。
张郎郎，在《大雅宝旧事》中曾这样评价张梅溪：
黄叔叔无论想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招儿，黄妈妈总是毫无保留地大力支持。
相信唯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接受对方，正是张梅溪的爱与支持，成就了黄永玉在艺术上的追求，保留了他独特的个性。
心中有爱，眼中有光，这样的生活不枉此生，这样的爱情万里挑一。
四
生活永远不是一帆风顺，总有磨难与挫折，有人选择放弃，有人选择抗争，而张梅溪选择为爱守护，笑对人生，不离不弃。
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黄永玉因为历史不清白和艺术问题被打倒和批斗，一家人也被迫住进一间破旧的小房子，勒令不准创作。
黄永玉常常被拉去批斗，鞭打。有一次，黄永玉受不了了，晚上他对张梅溪说：还不如一死了之好，省得被那些人侮辱。
张梅溪一听，立即转头对身边的两个孩子说：明天我去买点安眠药回来，要死一起死，免得留下你们两个受苦。
张梅溪是说给黄永玉听的，黄永玉听了这话，后来再不说这种丧气话了。后来，即便是被打得满身伤痕，他依然对家人微笑。
张梅溪每次都会流着泪，默默为黄永玉擦拭伤口。每天晚上拉上窗帘，黄永玉依然画画不辍，而张梅溪则一夜不睡，听着外面的动静。
女儿黄黑妮回忆道：
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家里永远是温暖地。屋子里一直有鲜花，妈妈总爱在家里唱歌。
无论生活如何辛苦，母亲总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家里没有水龙头，妈妈每天拎着桶出去打水、做饭、洗衣服，把针管煮在锅里消毒，定点去给沈从文打针。
北京的冬天很冷，水拎回来冻成冰，妈妈会点一支蜡烛，把冰反扣过来，一家人兴奋地围着它笑，「看，冰灯！」
下雨天更像个节日，张梅溪带着孩子上街，去稻香村买二两排叉，一起吃甜甜的点心，一起踩水，一起庆祝下雨天。
在孩子眼中，张梅溪夫妻好像也不懂得忧愁，不论外面世界如何乱，周末晚上给孩子们一块糖，两个人手牵手去大会堂跳舞，他们像年轻人谈恋爱那样，每个星期都要约会，一起看电影。
五
张爱玲说：“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张梅溪是幸福的，因为她的爱，总会收到黄永玉更热烈与炙热的回应。和张梅溪生活在一起，中学没毕业的黄永玉，竟也化身为诗人。
他在“牛棚”劳动的时候，晚上打着手电筒躲被窝里，给张梅溪写了这首著名的情诗《老婆呀，不要哭》：
我们是洪流时代，在太空中互相寻找的星星，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
我吻你，
吻你稚弱的但满是裂痕的手，
吻你静穆而勇敢的心，
吻你的永远的美丽，
因为你，世上将流传我和孩子们幸福的故事。
诗是行间，满是乐观、坚强与无限的爱与柔情。这个一身傲骨的浪荡汉子，面对张梅溪，唯余一泓春水般的柔情。
张梅溪不仅是贤妻良母，她还酷爱文学艺术，更是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化事业与成就。
早年，张梅溪为了支持黄永玉的事业，一直操持家务，几十年默默无闻，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后来，生活稳定了，她也有时间发展起自己的事业。她写的《在森林中》、《好猎人》、《绿色的回忆》等儿童文学作品。
晚年，她还创作了大量水墨和油画作品，构图新奇，意境深邃，小中见大，不失大家气象。在艺术天地中，与黄永玉比翼双飞。
张梅溪的晚年是富足的，家庭幸福，事业成功。黄永玉成为海内外知名大家，收获无数名望与财富。
黄永玉事业有成后，为给妻子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斥巨资在香港买下了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海景的“山之半居”。
到了晚年，九十多的张梅溪逐渐失忆，黄永玉依然陪伴在她身边，悉心照顾。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爱一个人，就陪她慢慢变老，这是人间最浪漫的事。
六
2020年5月8日，98岁的张梅溪在香港病逝。
黄永玉亲手为妻子写了讣告，他一改平时放纵不羁的书法风格，转而用楷书，一笔一笔工整写下每一个字。
这是他对妻子的认真，一生的深爱，工整在字里行间；这也是他的悲痛，痛失挚爱地伤心。
自古私奔下嫁的婚姻，难得善终。然而，张梅溪却用自己的忠贞不渝，赢得爱情事业双丰收，活成一道光，活成一世传奇。
作者：张凌宇
指导老师：木晚风
参考资料：张郎郎《大雅宝纪事》，
黄永玉《无忧河上的浪荡汉子》
黄黑妮的《森林小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