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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狐狸有狐狸的家教，母亲打小便教导我，不听话的孩子会被砍头。
我谨遵家教，师父说不许杀生，我便改吃果蔬。师父说做狐要勤奋，我仅用三百年便功力大成，有飞升之意。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师父还是要杀我？
1
狐狸有狐狸的坚持。
我们狐狸从古至今便有着好色的美德，我也一直坚持着这份良好的家传。
我是只粉毛狐狸，我的红毛狐狸阿娘说生我哥哥时用光了墨水，我便成了粉毛。许是毛色不正，我用了千年初次化形为人。
转角遇见一俊俏美男，那时我便决定，拜他为师！
捏了术法细柳化叶为扁舟，我穿着一身白衣侧身卧躺在上面。
摆着家学传承来的优雅姿势，雪白的皎臂慵懒的支着脑袋，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微微垂落，发梢滑入水中荡起青波绿水，因着无聊娇柔的纤足一下一下的戏着水。
「啊，来了。」
我满心欢喜的望向岸边一抹青色身影，微勾动唇角，想着直接扑过去。可偶然听得的戏本子说他们人族稀罕矜持点的雌性。
岸上的青衣男子比肩谪仙，仙风冽骨，不染一丝尘世杂埃。一身衣袍和轻柔发丝任由微风吹起，清冷绝美的脸上表情极少，这便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师父。
2
「师父。」
我兴奋的嗷叫，没有半分矜持，在叶舟上轻点，便腾飞在了空中，向他扑去。一身白衣似仙鹤般，那一刻我觉得我好看极了，定能勾引到师父。
「你为什么叫我师父？」师父疑一如既往的冷清。漆黑如墨的眸子写满生人勿进，那时我却觉得在勾我的魂。
「前些天您救了我，就是我师父了。」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犬齿，拐起我那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却依旧装模作样绑着白色带子的小腿给他瞧。
「我不收妖为徒。」师父冷漠的说，我却觉得他那是欲擒故纵，让我越发坚定要拜他为师！
「相由心生，你看我的模样，觉得我是妖样，我便是妖，那你就不要把我当成妖，我自然是人了。」我想着昔日打盹在村头听见小学子常常念起的话，为自己辩解。
「胡言乱语！」
我见师父一甩袖子，背过身子绝不妥协的模样，十分大胆的上前拽着他宽大的衣袖，软着嗓子撒娇。「师父，人家想当一只好狐狸，人家也想考上仙籍编制。」
师父低头扫了眼我抓着衣袖的爪子，视线冷冽让我心头一跳，颤巍巍的将我那不安分的狐狸爪子缩了回来。
师父捏了术法，随即定眸看向我，开口拒绝：「你杀戮成性，一手血腥，冤孽太重，不收。」
「你…你若收我为徒，我便改吃素。」我下了狠心，学起村头求取亲事的年轻小哥竖着狐狸爪子发誓。
我盯着师父，见他嘴角抽搐，半响蹦出句：「你这杂毛狐狸已然千岁，却修行一般，定是懒惰之徒，不收。」
这便是村头小娘子的拒绝三联吗？
无奈我只能祭出大招，腰肢一软，跪趴在地上死死抱着他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嘶吼道：「师父你就收了我吧！你若收我为徒，我定会勤勤恳恳好好修炼，争取一百年学艺精湛，三百年道行深厚，五百年普渡世人，七百年渡劫成仙。」
我吼的撕心裂肺，很是诚恳，列出百年计划，以证我心。
久久，我听见一声叹气。
3
「你叫什么名字？」抬头看见师父一副认栽的模样，深邃幽暗的目光看着我。我那娇柔的小狐狸心忽然跳得飞快，急切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没名字？」师父见我不回答问道，可我哪能说实话啊，没有名字的狐狸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慌慌张张的环顾四周，看着我刚刚躺过的那片叶子，带着急切的语气回答：「小柳，我叫缥柳。」
便是就是那日起，我有了一个名字叫缥柳，有了一个俊美却清冷的师父。
师父说东，我绝对直达东极。
师父说他要出远门，让我不要偷懒，我便每日勤恳修行，收拾好洞府等他回来。笑着追问他有没有给我带山下的酥糖。
三百年间，我听从师父的每一句吩咐，遵守每一项制度。
可当我心底的敬仰变质为喜欢时，我开始打破师父定的每一项制度。
4
年前气候好，桃花自然开得不错，今年的果子结的茂密，青涩的桃子挂在树上。我对这果子窥觊已久，满嘴等着新桃成熟，摘几颗吃。
我小心的绕着桃树，刻意踮起狐狸后蹄，不发出一丝声响，准备溜回自个屋内。
「缥柳。」熟悉的清冷声音缓缓传来，语速很慢，杀伤力却十足。
我吓了一大跳，僵着身子。保持着偷鸡摸狗的姿势，脑袋缩在脖子上，不敢再动。
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去哪了？」
「我…」我转过头，看向屋前负手而立的师父，一身青衣，眸子盯着我。
我回头看去，见师父眸子里的我，一层一层陷了进去。
回神尴尬的看着师父，迅速从方才迥异的姿势一个转体，换成练功的姿势，舞出拳头，道：「师父我去练功了，嘿嘿哈嘿，我打啊~」
我还在耍着唬人的假把式，像个逗人的小丑，嘴里呼出一串练功时虚张声势的喊声。眼神却偷摸的瞄师父。
师父蹙眉盯着我，看的我心虚。
不会被…发现了吧。
师父迈着步子走进我，那双平日里捏决帅气的双手朝我伸来。
要挨打了吗？
带着凉意的手抚上我的嘴角。我脑子嗡的一下，变为空白，眼里清晰的看着师父修长白晳的手。
这双手在摸我的脸，指腹划过我红润的唇角，凝脂般润泽的指尖微凉，却让我的心口砰砰直跳， *** 极了。
也动心极了。
5
「师………师父。」我颤抖地唤出声来，不知是心抖还是声抖。
左右不过，一个是心动，一个是吓的。
面前师父清晰的俊冷面庞，平日看了我总会嘴里挂上一句，师父你要多笑笑。
今日我却不敢。
师父眼里的寒冰，手上的肉渣，无不告诉我。
我偷吃没擦嘴。
「缥柳，你又杀生了！」
我大惊，迅速向后倒退两步，清晰的看到方才轻抚我唇角的手上沾着一丝血渍肉渣。
下次定要煮熟了吃。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这会是写检查的时间，我可怜兮兮，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微微低下脑袋，声音嗲着撒娇，「师父，我吃了三百年的萝卜白菜土豆子，毛发都不柔顺了，牙齿都不锋利了。」
我委屈巴巴的装着，看着师父的反应小心的抬头露出自己犬牙给他瞧。
「拜师那日你是怎么说的？」
「改吃素食，绝不贪荤。」我垂着脑袋，眼泪珠子开始在眼眶中酝酿。
「这才多久，便犯了誓言。既然你无这般决心，我便也不留你了。」师父的声音难得有些情感的加入，却是在恼火我。
我见师父单手捏决，向我点来，吓的我接连后退，摇着狐狸脑袋，眼眶的泪珠甩出，嘴里不断的求饶，「师父，小柳再也不敢了。别赶小柳走。」
6
决法终究是落在我的身上，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东西没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站立不住，软趴趴的滑落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不远处的一双白靴，我使出吃奶的劲爬过去，一如之前拜师时那般抱住他的腿，抖着声音，「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贪得一时嘴上上欢愉，去害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师父弟子知道错了，师父不要杀我。」
「我用剑诀断了你的琵琶骨，封了你生来的妖术，锁了灵力。你就在这闭门思过，潜心修炼吧。」说罢，甩了被我夹住的衣袍施了法诀离去。
我伏在地上，身上疼的要命，眼里却带着些许庆幸与喜悦。
不过不是我最为恐惧的散缘决。
我没有被赶出师门，真好。
7
琵琶骨被断，却久久不能愈合的疼痛生生的环绕着我。每日我都尽量减少活动，能躺着绝不站着。
有时灵气纳入狠了，我便会昏睡过去。
又会生生疼的醒来，我依旧盘在 *** 上，一身白褂袍生生被汗水浸湿。
看向那许久不被推开的门，期许着走进一人，那时我会软着嗓子哭着对他说，「师父，小柳好疼。」
8
日子画正，便可计算天数，可我时时昏厥，便算不准日子。我本就没什么雄心大志，便不再记日子。
不知吃了几个轮回的桃子，吃的我腻得慌。终于等到那门被推开。看着走近的那人，我俏生生的站起来，扑过去抱着熟悉的大腿说：「师父，小柳好想你，别惯着小柳了，带小柳出去吧。」
师父见腿下的我，眉间依旧皱起，声音有些无奈，「好。」
师父伸手将我从脚底托起，我却因抱大腿跪太久腿麻了，扑向师父，无处安放的双手看着师父的腰抱了上去。
有肉，有腹肌，手感极佳。
我怀着小心思趴在师父胸前，隐约能听到师父平稳的心跳，鼻尖闻到一股好闻的熏香味。
这香是师父私宅的，闻着这香，想着师父懒懒散散的躺在他细软的榻上，衣襟打开，隐约可以看到腹肌。
脸上突然燥热，忍不住想，师父这般清心寡欲的人，会有喜欢的人吗？
我窝在师父怀里，师父只当我是许久不见，在撒娇，便放任我。
可我小小的狐狸脑袋却已经想了许多带颜色的事物。
至于之前想着告诉师父我疼，求得怜爱这事，早被我丢到十八里外。
疼痛已经麻木了，便不觉得疼了。
9
我被放出来了，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般。
我生性懒散，却依旧在师父威慑下早起练功。
师父教我断文识字，讲我玄上真理，我晃着瞌睡的脑袋说：「懂了。」
师父带我外出，我便跟在师父后面当一个跟班，却死死的贴着师父寸步不离，无他，我没了术法。
狐狸天性喜血肉，我谨遵誓言吃着果蔬。偶尔馋的厉害，便幻想手中的胡萝卜是油灿灿的鸡腿，但琵琶骨总是在这时候显摆自己。
疼的厉害，我便忘了吃肉这茬。
有时我扬天长笑，天性不过如此，我战胜了我的天性，然后恶 *** 的咬上一口胡萝卜。但有时歪念头却是琵琶骨也赶不走。
眼前的小鹿一蹦一蹦的跳在我的心坎上。
肥美的翘臀，紧实的腰身，纤长的脖子适合下口，就连平日里我小心再小心的硕大鹿角此时也被可口的血肉冲淡。
小宝贝我来了！
我忽的扑过去，拿出我双倍实力的速度，我已经预见小鹿乱撞的模样，它越是挣扎我越是兴奋。
我看着嘴边滑溜的鹿脖，口水欻欻的向下落。
呲溜。
湿湿的…
我转头看见刚刚专心吃草果，我那捕猎目标灵鹿，用它细软的舌头舔着我的脸，见我回头，四目相对，它似乎是害羞了，又舔了我下。
鹿舔我了。
食物舔我了。
我被我的食物舔了。
10
嘶。
我瞪大我的狐狸眼看着面前的小鹿，是我狐狸的威慑力不足吗？我开始怀疑自己。
猛地小鹿忽然跑远，我眼下一喜，对喽这才是遇到狐狸的正常反应嘛。正欢喜我威慑力没有减弱时。
那小鹿又回来了。
不但回来，嘴里还衔着一个花草编织的花环，小鹿哒哒哒的踩着软草向我走来。
「是…是给我的吗？」我不敢置信地接过口中的花环，看眼花环，再看眼点了头的小鹿。
真是给我的！
以前我妖气鼎盛，血腥十足，出门半里便四下无生灵。小鹿小兔子这等软萌的生灵我基本只有埋伏在草堆时才能见着，可如今竟会有软萌生灵主动送我东西。
我捏捏手中的花环，心中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比我幼时捕到第一只兔子尝到第一口血腥还要激动。
我给了小鹿一个大大亲吻，朝着洞府跑去。我现在只想分享，将我收到花环的心情分享出去。
「师父师父，方才有只小鹿送我花环！」我带着不知名的兴奋扑到师父怀中，将手中的花环展示给师父看，带着炫耀的感觉。
我手舞足蹈的说着小鹿送我花环的场景，那一刻小鹿像仙子一样，我举着那只花环很兴奋。狐狸嘴更是咧开了笑，笑着笑着我感觉热莹莹的泪水从脸上滑落，哽咽半响才抽搭搭的说，「以前………它们都很怕我，都躲我远远的，不和我做朋友的。」
妖有领地，狐妖也不例外。我家都是养崽子养的随意，我小小一只时，他们便经常出门。可怜我一人孤独便想着找些玩伴，可要不是打不过欺负我的，要么便远远见我逃开。
我擅长欺软怕硬。
久而久之，那些怕我的躲我的，我便都咬一口他们，见他们吓的半死逃到远处，我哈哈一笑，穷追不舍，与他们玩捕猎游戏。
是天性，也是我的恶趣味。
可今日这些软萌的生灵竟然送我花圈，而我竟然也觉得很不错。
我也有软萌生灵的朋友了。
琵琶骨的疼似乎变得值得。
11
「不哭，乖。」师父一向少言，现如今竟然肯用三个字安慰我。师父谷冷峻的脸上微微有丝暖意，些许凉意的手轻柔的抹开我脸上的泪珠。
认识到现在我们两人过于近的距离，我的心不争气的开始砰砰作响。
小柳啊，你可真不争气，居然被师父轻柔动作、温润的语气弄得这般不安宁。为了掩饰我的小鹿乱撞，忙将手中的花环戴在师父的头上。
本想转移注意力，但带着花环的师父却又勾住了我的眼神，我的心…
不行！
「哈哈哈哈，师父原来也可以这般软萌！」我哈哈一笑，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大笑不停，借着大笑翻滚掩饰，我拉开了与师父过于暧昧的距离。
看着师父难得窘迫的表情，黑着脸将头顶的花环摘下，将我抓回扣在我的脑袋上。压着嗓子说：「缥柳，不得胡闹。」
师父的脸很黑很黑，我笑的欢脱极了。
可带花环的师父在我的眼中不似之前冰寒五烟火，那一刹的师父艳丽鲜活，毫无娘气，美得不可方物。
12
苍山为宝，遍地是奇珍异兽，珍稀蔬果，仙灵宝草。
我背着箩筐，百无聊赖的跟在师父后面，省着力气一点一点的向山上挪，看着时不时蹲下身子比对草药的师父，师父是真的好看，我是真的娇弱。
被封了妖术的我，身子是大不如前，自然无法陪着我那一日可腾云驾雾百公里的师父，在这荒无人烟的凶悍山林中健步如飞。
苦兮兮的我只能安分的等着我这软善心肠，救世救民的师父何时能想起小歇。
「就在这附近了，缥柳放下背笼吧。」师父看了一眼我，吩咐道。
「好的，师父。」我欢喜极了，一 *** 坐在地上，拍拍我这凡人般酸软脆弱的腿子。看向远处采药的师父。
采药这活师父从不会让我这他口中莽撞潦草的狐狸来做，都是他亲力亲为。师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铲，蹲在地上小心的将清玄草茎叶摘下，却不伤其根部。
盯着师父手中的草，我有些许嫉妒，为何他会被师父如此温和以待呢？
狐狸的脑袋里弯弯绕绕一向最多，我不可避免的将师父手中的草幻想成我的模样，被师父轻轻的抚摸…
啊，脸好红啊，再这般下去，我就能返祖了。
从粉毛狐狸变成红毛狐狸。
13
师父好云游，前些日子遛弯时，见一处镇子中起了瘟病，师父查看下竟发现是孽气侵入，需要给村民服用清玄草方可驱散孽气。
谷司吩咐了一声，开始寻找百叶草。如今镇上的百姓各个乌烟瘴气，显然是邪气人侵，唯有百叶草才能清涤污秽保安康。
我们在镇子上摆了义药摊，在我的有序组织下，他们排着队领药。我蹲在一边煎药，视线却始终钩在师父身上。
师父平日冷冽如冰，现下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将药端给一个又一个讨药的百姓。只是当中有几位轻浮的女子，我恨的牙痒痒。
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师父面色如常的将药端给她们，然后那白玉般的手就会被她们 *** 的摸一把。
「哼哼」
一旁的我大声地哼几声，然后喊着，「药来了，让一下当心烫着。」然后 *** 一扭将几个轻浮的姑娘挤得远远的。
人群散去，我拖着腮帮子问，「师父，您老人家也不知道躲躲。」
见师父不理我，我急得原地跳脚，「这凡间女子如虎狼，见了师父两眼放光。师父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师父微微点点头，一副听进去的样子。
我心中大喜，撒娇般的挽上师父的手臂，「那师父，晚上咱们吃什么啊？」
「萝卜。」
「啊！还是萝卜？!」
14
师父闭关了，我解放了！
借着帮师父给镇民们赠药由头下了山。
师父教诲我，成仙之路要多多行善，善事宜修为，因为施药，我的修为长进的飞快。
我有些日子没下山了，瞧着周围的玩意都是新鲜的。
「打死她。」
「她是妖，打死她。」
「就是她带来灾祸的。」
我伸长脖子，看过去，一个模样可人的少女蜷缩在地上，被人泼上脏水后耳后出现鱼鳍。模样开始变得狰狞露出獠牙。
是人鱼。
「住手！她还只是个稚妖，身上并没有沾染血气，不曾害人。」我冲上前护住那被打的蜷缩的少女。
「滚开，不然把你也当妖打死！」
「你们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她是好的妖啊。」我解释道。
「妖就是妖！」
「再不滚开连你一同烧死。」他们举着火把，火把上的油脂燃烧出的黑烟熏得我眼睛酸痛。
我气笑了，这帮没心没肺的凡人，我多次下山施药，他们是认得我的，现在居然要将我也一并烧死。
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没心没肺的家伙，师父的药真是浪费了。竟是有一颗比妖魔还毒辣的心。」
这些人真是翻脸无情。
我恨的牙痒痒，琵琶骨却深深的跳了下，痛的我扑倒在人鱼的身上。
「打死她们！」
一声高呼，四周的拳脚袭来。我只能尽可能的护住身下的人鱼，她哭的珍珠乱飞。
身上的疼痛和周围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让我恼火，心中竟然起了杀心。让我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破开师父封印，将他们全部灭杀。
师父…
想着师父偶尔对我露出的笑颜，我昏睡了过去。
15
再次醒来，身上疼的厉害，周围的火把形成一片黑雾。我和那人鱼被绑在木桩上，脚下是泼了火油的干柴。人鱼长期缺水鱼尾已经露出，象征生命的蓝色头发开始发白。
「放开我！」
我还在祈祷，祈祷这群人中有明事理的人，祈祷这群人会惦念我之前的和师父对他们做的善事，祈祷师父能来救我…
「烧！」为首的人下了命令，火把毫不犹豫地向我们袭来，我躲过一个，脚下的干柴被点燃。
难道我今日就要被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活活烧死吗？
我是道行深厚、积善行德的狐仙啊，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人鱼已经奄奄一息了，拼着一口气转头对着我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此时的人鱼眼泪竟已经化不成珍珠，是濒死的症状啊。
「师父…师父！」
师父救我。
烟雾熏得我两眼流泪，我却依旧不肯闭眼认命，看着师父闭关的山头，一遍遍的呼唤。
浓烟呛口，拉伤了我的嗓子，声音沙哑。
看着下方欢声笑语庆祝斩杀妖魔的百姓，我低声道，「你们会后悔的。」
火焰攀上我的裙摆，我却寻思着我被烧死后师父会心疼吗？
黑烟中，我迷迷糊糊的看见一道青影，是梦吗？
是吧。
那我就可以撒娇了。
我蜷缩在师父怀中，狐狸脑袋蹭着师父的胸，娇俏的说，「师父，小柳没有杀生呢。」
16
我活下来了，小人鱼也活下来了。
师父渡她真气，已然无恙，现下正沿着溪流，借着水波回到家乡。
那日我们分别，两个相见甚短的人，却抱在一起，哭出了生死离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有空可以回来看我。」
我哭的虚假，眼泪只有少少的几滴，话却字字戳在小人鱼的心头，珍珠豆子直飞。
「柳柳，我会想你的。」
我拿着袋子接在小人鱼眼底，嗷丧着嗓子，心头却数着几粒了。
抱着用珍珠换来银钱买的绒团，心中满满都是对小人鱼的思念。
早知道当初就多让小人鱼哭点了。
化作原形，玩着绒团，看着我那清冷依旧的师父，狐狸脑袋却想起了晌午做的梦，梦里师父抱着我吻着我，与我云游四方，看万世芳华。回到屋子…
哦太羞耻狐了。
我蹦入师父怀中，将肚皮朝上，师父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毛，我贪婪地吸着师父身上发出的淡淡药香，昏睡间问了句，「师父，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被自己的话惊醒，心中很是忐忑，师父会怎么回答呢？
我看不见师父的表情，只觉得等了许久，才听见句，「世间万物难免一死，有什么可伤心的。」「哦。」
是师父给出的标准回答。
不意外，心却很疼。
17
百年修行，我的修为到了极巅，要再上一层修为大乘，初具仙气，成为仙界预备役，需要九死一生的淌过雷池，这是造过杀孽的妖，转为狐仙的必经之路。
我怕死，更怕见不到师父。我想要长久的陪在师父身旁。
师父应该也是需要我的…
师父说他要出趟远门。
「师父，回来记得给我带糖果子！」
粉色的小狐狸爱吃点甜食怎么了！
可我没等来师父的果子，等来了别人家的果子。
「缥柳，来见过你师妹。」
「小果，这是你师姐。」
那时我觉得师父不再需要我了，他有了别的徒弟。
也许我该考虑未来了。
师妹名叫张果果，天源族人，生着一副无白的黑瞳。是师父故友的女儿，故友在天劫下消散，师父便接下了故友散华时的遗愿。照顾张果果。
自此我多了一个师妹。
张果果是仙胎，是他爹在大乘时奇迹下诞生的女儿。资质非凡，只不过在师父手下短短几月便进阶成了元婴。
「果子是个勤奋的。」这是师父对张果果的赞扬。
「缥柳，你近来修行很是懈怠。」而师父对我从来都只有更加严厉的苛责。
区区元婴，我生来便是。
我嫉妒张果果得到师父赞赏，恨不得没有她这存在。
可她会软乎乎的叫我「师姐哎。」
18
「师姐，集市好玩吗？」果子撒娇要去凡间集市玩耍。
我对我新来的小妹喜欢的很，便找了借口带着小果子下山。
「果子，一会你若是看上什么我便帮你买下，」我甩着珍珠钱兜子，笑着看向我这新鲜的小师妹，满满的都是喜爱。
怎么会有这般可爱的小人儿啊。
「师妹寻常师父需要师妹便是在山下就可以买到。」
「好的，师姐。」
我带着张果果到了集市，满目琳琅让我迷花了眼睛，只不过是短短几年不曾下山，人世间便多了这么多新奇的玩意，我欢喜之余，便无暇照料果子，忙着玩着这新鲜的玩具。
「果子，你喜欢什么自己看，自己拿师姐我请客。」
啊这小绒团子好生可爱，一看便知是个好盘的。
小狐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喜欢毛绒玩具罢了。
「师姐，救我！」
果子遇到了麻烦，一个地痞流氓看中了果子的美貌想要强行掳走果子。
「小侯爷，这娘子生的好生貌美啊。」
「小娘子，你便从了我家侯爷吧。」
果子被那小侯爷强行抱在怀中，即使百般不愿，但也谨遵师门教诲，不在人世间使用法力。
可纵然没了法术，被封印了琵琶骨，修炼数百年的我也不是普通凡人能抵挡的。
拿出小时候打架的拳法，将那小侯爷放倒在地，将果子拉在身旁。
「公子还请自重。」
「这位小娘子生的更是美妙。」
在我和那泼皮小侯爷拉扯间，已经被随后而来的家丁包围。
我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没法使用仙法终究是差了点，双拳难敌四手。
「果子不要！」
张果果没忍住，用仙法将众人驱散，满瞳的黑色竟让附近的乡民看的真切。
「妖怪啊。」
果子拽着我杀出重围，我们蹦上山头，喘着粗气。
「果子，日后下山，断不可再用法术了。」
「师姐…」
「今日就算个教训了，若是师父责怪起来师姐扛着就是。」
师妹嘛，就是用来宠着的。
19
日照西下、斜晖薄雾，我与果子回来唤了几声师父却都并没有人回应。
想着师父应该出门采药了，可天色已然黝黑，屋外依旧不见那抹青衫。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久久不见师父归来，我安顿好饿的嗷嗷叫的师妹，决定下山去寻找师父。
「果子，师父一般日落前便会回来，若是没有，你可定要去寻他。」我看着懵懂的师妹嘱托着。
山林间的瘴气今日格外浓郁，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吓的我狐狸毛倒竖。
「谁？给我出来！」我定住脚步大声呵斥，警惕的环顾四周。
一声女子不怀好意的嬉笑声传来，「我今日的运气可真不错，居然是一只被封印了法术，戒了杀孽的狐狸。」
「真真是可口啊。」
我吓的汗毛直立，这不知名的玩意想要吃我。
「你究竟是什么玩意。」拼着天劫直落，我也定要破开这迷雾。破开封印面对
「我是谁？」远处瘴气散开，走出道婀娜的身影，女妖妩媚，却有散不尽的魔气。
「你这小小蜘蛛精也想吃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消化。」
「吃了你就能得千年道行，如此美事岂能错过。」
蜘蛛精翩然一笑，蛛腿蹬地，朝我冲过来，我飞快闪躲开，却被她吐出的丝牢牢勒住，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紧紧的。
「你的妖术当真是被锁得一点不剩，比个凡人还不如。哈哈哈天助我也。」如此轻易便逮到我，蜘蛛精有些不敢置信，狂喜至极。
蜘蛛精流着口水，大张嘴巴就要 *** 咬在我稚嫩的脖子上。
20
师父，徒儿只能下辈子再勾搭你了、
我已然准备接引雷劫之际，我一个扭头，看见蜘蛛精身后一袭青袍。
「师父！」看见师父，我两眼放光。
「好俊的男子，何不随我回洞府？」蜘蛛精抛着媚眼，很是娇羞。
我顿时一阵恶寒，我蜘蛛精不会是看上我师父了吧。
「妖孽，放开吾徒。」
看着不识好歹的蜘蛛精，师父越发冰冷，屈指念咒冲着蜘蛛精狠击去一掌。蜘蛛精吐出丝，被师父用业火焚尽，只听尖锐嘶叫，那蜘蛛精忽然转攻，冲向我。
被缠住四肢的我无法躲闪，就在我即将认命的时候，一抹青色挡在了我的面前。
蜘蛛精咬住师父的手臂。
「师父！」我大惊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破了封印，对着蜘蛛精就是一巴掌，即将大乘的我一巴掌将其拍了一个魂飞魄散。
手段狠辣。
「手下留情。」
可已经晚了。
这世间再无此等生灵。
「你这孽徒。」师父骂完我，便因为毒气入体昏睡了过去。
21
那蜘蛛最后生死时刻用了本命剧毒，我感受着头顶越发凝聚的劫云，看着怀中的师父，叹了ロ气，将师父打横抱起，伸手将师父的双臂环上我的脖颈。看着近在咫尺师父的俊脸，我心跳得飞快。
「师姐，师父他…」
「果子去烧水。」
我将师父放到床榻上，刚刚捏好被角，果子就熏黑脸跑进来，「师姐，我…」
显然果子这个憨憨不会烧水，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师父交给她啊。
「你去库房将所有的解毒药和创伤药都找来。」
安顿好果子，我跑到厨房将水烧好，听见师父房间有剧烈的翻倒声。端着热水和帕子跑进屋里一看，随意披了件袍子就推开师父的屋门，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动也不能动。
屋内书籍和衣柜散乱一地，有几本书甚至破损，师父平日最爱惜书籍了。
往日云淡风轻的师父，如今痛苦地跪趴在地上双眼血红，如困兽一般。
是毒发的症状。
「师父，你快躺下，果子已经去找解毒的药了。」我想要上前搀扶师父，却被一把推开。
「出去，我没事。」
我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盘腿坐下静心，念决企图将毒素排出体外。
可那是妖蛛最后的命毒，哪里是好解的。
我吊着泪豆子眼睁睁看着师父脸色逐渐通红，随后转紫，很是狰狞，最后吐出一口血，再度昏厥过去。
「师父，徒儿会找到解毒的方式的。」我快步飞扑上前，抱住师父，让他枕在我腿上，顺着他的发丝。
22
安抚好师妹，我收拾师父的屋子，查看典籍发现妖蛛命毒与本身脾性相关，就是那大罗神仙也摸不准命毒是什么种类。
妖蛛的脾性。
那妖蛛的喜好是什么呢？
我回想那日的场景，竟然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
师父。
咳。
那妖蛛喜好男色，所以命毒必是淫邪之物。
人世间俗称催情。
看着即使是重伤昏厥的师父，也痛苦的很，我心疼的靠近师父，摸着白玉般的脸颊，我心中只有眷恋。
我深知这事做了，我会面临什么。
「师父不疼，小柳帮你祛毒。」
抚上脸颊、眉间、鼻梁、一路下滑至唇瓣。覆上一直以来做梦都想亲吻的唇炙热和柔软的唇瓣。
狐妖天生妖媚，有些事情自是无师自通。
谷司，此刻请让我这般叫你。
绕指柔，身娇媚，似是红尘梦。
谷司你就当是一场梦，而我会一直记得。
23
果子，师父不喜欢晨露茶，山泉便可。
果子，师父的青衣你要常常帮着从晒杆上拿下，熨烫整齐，用清荷叶熏。
果子，师父若是闭关，你定要记得每月下山施药一次。
果子，师父出山，记得给自己带点干粮，不然只能吃胡萝卜。
果子…
在师父醒来前，我终是没那个勇气面对，别了果子，下了山。
24
劫云越聚越烈，我施了术法遮了天日。
我想在最后这段时间，看看我之前还没有看完的人世间。
狐妖也好，狐仙也罢，我们狐狸终是爱这人世间的红尘滚滚。
掩了美艳容貌，化作了男子，结识了两位茅山的挚友，一路斩妖除魔，帮扶弱小，怜悯世人。
期间我曾偷回祁吴山，看着果子将师父照料的极好。
「如此甚好。」
我们帮助一代人杰，散尽天下阴霾，除了那位被浊气入体的帝王，成就一代英武帝皇。
「柳爱卿，可有婚配？」那人杰甚至想将其女嫁于我。
我那两位茅山的挚友嬉笑我得到公主青睐，要当驸马爷。
「你两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看着神色认真的人杰，吓得我连夜灌醉了人杰和挚友。留下书信：江湖路远，幸甚有你，愿君保重。
25
看尽长安花，终是归于茅草屋。
贪心的我想要看师父最后一眼，再找一处埋骨地，渡我那生死劫。
却不曾想回去看见那山下不知换了多少代，却代代享我祁吴山医术恩泽的百姓手拿锄头和棍棒，正在咄咄逼人，让我师父偿命。
「杀人偿命，你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师父没有杀人，那日他接诊的那位赵公子是修炼邪气过久导致元丹破裂，本就命不久矣。我师父只是散了他的邪气，让他能最后在世间活最后一段清白日子。」
「胡说，孙大师分明说是你这妖邪吸了人气，才让赵公子殒命的。」
我听着原委，是师父救了为回心转意的邪修，散了邪气，让邪修能正常入轮回，却被什么孙大师污蔑成食人气血的妖邪。
这群蠢材，师父那么多药终将是喂给狗了。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妖物，那位赵公子现下已经正常入了轮回。」师父还在试图开解民众。
我见师父呼吸有些急促，我这傻师父哪里是散了邪气啊，他分明是怕邪气再去侵害百姓，收敛了邪气入体，准备用自身修为炼化邪气。
我看师父的姿态，现下只怕是普通的打一套拳术，对师父都是费力的。
「莫听妖邪诡辩！」
「乡亲们，随我一起杀妖邪！」
一切发展的都太快。
人群涌上，对着师父和师妹拳脚相踢，锄头砸向师父后背，师父伤势过重，一时不察邪气上涌，一瞬间眸眼血红，是邪气反噬的症状。
红眼的师父转身掐住背后的人的脖子硬生生地折断。
26
「滚开！」
我飞身入场，拍开了周围的百姓，对着师父施了醒神咒。将师妹扶起，看着清醒后失意的师父。
师父茫然地望向地上死相恐怖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师姐，师父他…」
师父一时失手，回不过神，先下恐怕觉得自己罪孽深厚。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这些刁民。我转身呵斥暴民，「百年来，我师父布粥施药，你们竟是如此待他！」
「谁知道他给我们喝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是为了方便吸食我们元气的毒药呢。他是妖孽死有余辜！」
师父您看看这就是您护佑的百姓啊。
「都给我滚，不然下场如这人。」我拎起那位暴民，威胁众人。这些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恐惧的眼神不足以平息我心中的怒火。见他们犹豫不决，我放出外力将他们前排的人震退。
「缥柳，不许杀生。」
师父人善，可对方只会变本加厉。
「还不快给我滚，」我看着蠢蠢欲动的这群人，并不打算理会师父的话。
太听话的孩子，没有糖吃的。
杀鸡儆猴，百年游荡我在人世间用的熟练。不过是捏死那位挑事的孙大师。
「这一次，缥柳不能听师父的。」
即使最终我生生的挨了师父一巴掌，喉间血腥味涌出，吐出一口血。
但护住了师父和师妹。我觉得值得。
27
「缥柳，你…」
人群褪去，看着虚弱至极的师父，朝着他微微一笑，晶莹滑出眼角。「师父，我…」
我回来了。
「你走吧，以后我不是你师父，你我师徒情断。」
「师父不要小柳了吗？」
「还记得你拜师说的话吗？」
你若害人，我必定取你性命。
「我说过不许杀生，他们想要杀我是因为我的业障。你，不可以。既然不听，日后我便不是你的师父。」
哈哈，这一刻我竟感觉到一丝轻松。
「你不听师言，害人性命，我观你命格，这些年，你竟然双手沾满了血污。」
可师父你刚刚双手上沾染的又是什么？我很想问，却没有问出来。
终究…
「谢师父，不杀之恩！」
我跪在地上，对着师父施展了三叩九拜。
「师父日后保重，」看着负手而立，背对与我的师父，我痴了，许久才说，「不过缥柳走之前，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可。」
我有一个一直都不敢问的问题。以前不敢问是因为怕师父会因此讨厌我，可是如今师父已经经这么恨我、讨我了。
我亦有些破罐子破摔，悲极而笑，泪水缓缓从眼底溢出，绝望而断肠地问：「师父你可曾喜欢过我？」
「不曾。」
师父薄凉的声音传来，覆灭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我歇斯底里的大笑。心早已破碎一地，不想拾捡。
看着紧闭双眼转身，不再看我珠弦皆断的死样子，冲着师父背后就是一掌。
谷司，自此你我两清。
28
我本以为那祁吴山上的小屋是我的家，可终究还是这硬朗坚石劈开的狐狸山洞收留了我。
失魂落魄的我，流着泪水蹒跚而行，任由口中鲜血从嘴角间缓缓滴落。
流着一路的血回狐狸洞，却因体力不支昏死在狐狸林中，安静的空间中，清晰的听到身体里有什么碎裂的清脆响声，想要张嘴说话却因为喉间梗塞说不出来。
「师父。」气丝游离间回想起往日种种，我将花环扣在师父头上，师父无奈而宠溺地说，「小柳，别闹了。」
我撒娇的依偎在师父怀中，贪婪的吸吮属于他的味道，痴痴的笑着说：「师父，我走不动了。」师父会温柔的将我抱起，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那刻的我幸福极了。
29
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时些许邪气都被自身修为压制了一二。顶着剧痛的身体趴回狐狸洞，眼前的景象让我再度昏厥，血色长河顺着红山而下，被褪去皮囊的亲族堆叠在一起。恍惚间能听到他们临死前的痛苦惨叫。
为什么？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姑奶奶…」一只小狐狸从一处隐蔽的洞口爬出，一身雪白的皮毛被撕的稀碎，鲜血侵染成一只红狐。
「小白，发生什么事了？」
小狐狸爬到我的腿上疼的颤抖，几度昏厥，我强渡了些妖气，「小白，咳咳，小白撑着这口气就是为了等阿奶回来，昆仑墟上那些道士，为了我们的皮毛，灭了我山青狐狸洞满门，阿奶定要杀了那些道士替我们报仇。」
小白是为了这句话才死死撑着最后一口，说完就合上了眼帘没有了一丝气息。
「放心，姑奶奶会替你们报仇的。反正师父也不要我，那天劫也无所谓了，死了…也好。」
我最后一处安身地没了。
看着本应该热闹非凡的狐狸洞，如今满目赤红，我站起身，随手扬起火决，瞬间将狐狸洞点燃。本该逍遥自在，活泼好玩的狐子狐孙们如今惨死家中，在烈火中渐渐化为灰烬。
也该有个终结了。
30
斜阳红如那日的狐狸洞。
薄雾之后，清辉之门，飘渺之巅，这日却被一抹赤红点染。
昆仑山弟子手执制剑，挡在殿前，却无一人再敢上前，拦住我的去路，只能无能狂吠，「孽畜，难得你一身修为，却杀戮成性，今日我等定要渡你。」
渡我？
也只是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要我小命罢了。
我这一条狐狸贱命，不值钱，但若是能多赚几个道貌岸然的道士，我觉得值得。
「你们欺人在先，为得皮毛，杀我一窝狐子狐孙，如今我只是要你们满山陪葬有何不可!」我笑的张狂，一身青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不知是自己渗出的血多还是道士溅上的多。
望着面前的人群，一个个白衣翩然清冷高傲，心却狠辣比过妖魔。
「那些不知死活的妖孽，竟敢擅闯我昆仑取我派昆仑镜，其罪当诛。」掌事人满脸不屑，声声严厉。
「那为何要剥皮呢？」我反问。
哈哈，这些自诩正道，却是最为虚假的。
我不愿再听虚假之言，心头恼火，飞身上前，抬手挥爪，欲要置那虚伪老道一击毙命，为此我放任了邪气。
小白，阿奶马上就要成功了。
近在咫尺，可我却在后退，凌空出现的剑刃猛地刺中我的胸膛，直直向后被钉在写满道义的石碑上。
31
「师尊。」
他们也有师尊啊。
也是打了小的，大的自然来了。
我曾经也是有靠山有师尊的人啊。
我冷笑一声，抬头却见高台之上一道白影，白衣似锦，翩然出尘。
我竟然不知他白衣更是绝美。
「师父…」
原来他是昆仑派的师尊，那位一生清修寡欲，无上尊崇昇司玄尊。
谷司飞身而下缓缓走来，伸手将钉在我身上的长剑生生拔出。
「我倒是希望从未识过你。」
「你可当真是生性残暴，几百年的教化终是无用。」
「也罢，今日你上我昆仑，屠我师门，终是师徒一场，若是认罪入镇妖塔锁妖魄千年，我便放过你。」
往日里少见他说这么多话，我咳出血气，露出他最爱看的纯真笑容。
「谷司，我爱你爱了百年，百年我一直谨记你的教诲，你说不许杀生，我便改吃果蔬。你又说做狐要勤奋，你可知百年前我便能渡天劫，入大乘。」
「我那般听话，可是我换来的是什么？一剑碎心」
「谷司，就是块石头也该水滴石穿了。」
「你可当真是这世上最最无情的人！」
体内的元丹破碎涣散，头顶遮天幻日的天劫却要藏不住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过！」
「谷司，若是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我定会再上昆仑。」
我用言语 *** 他。
快杀了我啊，天劫快来了。
啪。
一记凛冽的耳光瞬间甩上我的脸， *** 辣的感觉下，脸顿时肿起。
「当真是个孽畜，废你修为，堕入畜生道，百世轮回！」
百世，太长了，我只想当下。
「有我无昆仑！」
杀了我啊。
我期盼着，魂魄却一点点抽离躯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小柳不疼啊。」轻声下，我差点错过了师父这句话。
迷茫下，我奢望的问出最后一句话。「师父，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你可曾………喜欢过我？」
「别说话了。」
魂魄即将离体，感官却越发强烈，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混合着血腥味传入口腔，很苦。
很疼。
「师父不要啊。」
果子也来了吗？
我转头看见果子飞奔而来，可我的魂魄已经离体，躯体瞬间化成飞灰。
轰隆一声。
天劫到了。
32
灵山出灵兽，江湾河畔，自有无上景象。
一只浑身黢黑的小狐狸被群妖包围，灵智懵懂的小狐狸哪里是恶妖的对手。
「乖，不要怕。」我闪现在地上，将小狐狸抱起，素手顺着小狐狸的毛，安抚着。转头对着谷司说，「这群妖就交给你了。」
我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包裹住它受伤的腿。怀中的小狐狸伸着小舌头舔着我的手背使劲往怀里拱。
「果子，别怕师姐来了。」
「柳柳，她真真是果子？」谷司看着我怀中黑黢黢的小狐狸，皱着眉头。他挚友的女儿成了一黝黑的狐狸崽子，这可如何交代啊。
「自然，她身上有我的狐狸妖源。」
万年前的昆仑墟中，最后时刻我魂魄离体，天劫落下，本是魂飞魄散，可赶来的果子却拖着我昔年借她护体的尾巴，吸了溢散在空中的邪气，生生替我抗下了天劫。
我成了大乘仙者，距离成仙一步之遥。
果子却是个身死道陨的命运。
那日她浑身淌血的在我怀中说，「师姐，师父我照料的不好，你还是亲自照顾吧。」
我哭成泪人，「果子，师姐不要师父了，师姐只要你。」
可天劫哪里是那么好替代的。
如今我已然是狐仙万年，才堪堪找到重新凝聚魂魄转世的果子。
「果子跟师姐回家。」我从布兜中掏出鱼干递给果子，给她挠着痒痒。
「柳柳，还是少吃肉食好，不利于…修行。」
「闭嘴。」
至于谷司，我有些不想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