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很多零星的片段，拼凑成一部有关记忆的电影，在时光的影院里循环播放。
腊八那天饭后，媳妇儿看我坐在沙发上虔诚而认真地剥蒜，忽然问：“来说说，你觉得春节到底是什么啊？”
我想都没想，说：“春节啊？红扑扑儿。”结果抬头看见她不屑的眼神。
妇道人家，我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咽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继续面对剩下的大蒜。可是被她这么一问，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荡漾，我怎么就说春节是“红扑扑儿”了呢？
其实仔细琢磨了一下，我觉得把春节理解成“红扑扑儿”，也没什么不对。这事儿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得到很充分的验证。
首先可以想一下，基本挨家挨户都有贴春联、贴福字、贴门神、贴挂钱、发红包的习惯吧？这些东西都什么色？红的！
当然了，咱要是非说，老年间紫禁城里贴的春联挂的门神全都是白的，那就别聊了，和杠精附体瞎掰扯不值当的。人家那是有原因的，老百姓不用跟着附庸去。
“大内宫殿春联，例用白绢，由翰林谨书呈进。盖宫殿漆柱，俱大红色，故以白色映之。”
——《清稗类钞·宫闱类》
为什么？紫禁城的墙都是红的，挂个红春联，离远了还能看见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墙上涂鸦来了呢。老百姓家里的院墙有红的吗？没有，也不敢有，忒招摇了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然了，清宫春联用白底子这事情里面，有没有民族喜好的原因，咱也不太好说。反正咱家里肯定不会那么干，因为三张白纸条子写上黑字贴在墙上门框上，知道的说您家品位高级，不知道的，以为您家拆迁没拿着补偿款。
还有就是红包，多少年下来，老礼儿讲究的就是得用红纸红信封，没有用别的色的。非要用个白信封包着钱送给孩子，老辈子人一准儿翻白眼啐吐沫，还得说你一句：特么年节当白事过呢！
创业图片：虎年春节
其次，如今被禁止了的炮仗，以前哪个春节也少不了它。炮仗什么色？红的！
“夜静更深，则爆竹之声渐起，是即接神者，而升平之世，于斯可见其概也。”
——《京都风俗志》
孩子们从攥成纸筒的压岁钱里抽出一张两张，到店里买两褂最便宜的红色“小鞭儿”，然后聚到一处，把整挂一百响的炮杖拆开，手里举着一根筷子粗的棍儿香，零散着一个个点着了扔出去听响儿。这可是顽童的宝贝，谁也舍不得一股脑把那一百个炮杖放完，能揣在兜里捂好几天。
尤其年三十儿夜里十一点半以后，各家各户从暗地里提溜出各式各样的烟花炮杖，跟变戏法似的。什么合格的非法的，在那时候，能听见响儿就是好的！一瞬间那场面壮观得啊，劈了啪啦能撑上半个多小时，众多老少爷们儿颇有“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气干云。
等一切都安静了，硝烟浓淡，遍地通红！
再次，疫情折腾得庙会都关了张，太平年的时候，北京大大小小无数庙会热闹喜兴。庙会什么色？红的！
咱也别说现如今的庙会是不是糊弄人，虽然那些个吃的你再也提不起忒大兴趣，虽然那里面充斥着不少打着“正宗”旗号的江湖骗子，可之所以还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凭什么？因为它热闹、喜庆、欢脱。
过年如果仅仅是清一色的走亲访友、宅家吃喝、耍钱 *** ，多少显得有些乏味，岁月冗长了。庙会这种大众的乱舞场合，永远能招来无数爱热闹的百姓。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如果稍微留心一点，就能感觉出，自己被包围在了以红色为主调的“七彩祥云”里面。就好像我小时候在琉璃厂南边逛的“厂甸”。
大年初二，穿好新买的防寒服和条绒裤，蹬上没有一丝灰尘的“大五眼”棉鞋，妈领着我去逛“厂甸”。
从家走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寒风正凛冽，会吹疼我的脸。但那不重要，“厂甸”的热闹会冲淡心中一切阴霾。
糖冠儿、关东糖用红纸包好盛在竹笸箩里，整齐规矩。
面人儿穿上了红衣服、糖人儿点缀着红绿相间的糖稀，繁花似锦。
现场制作的冰糖葫芦，透明的冰糖包裹着红色的山里红，晶莹剔透。
对联、福字早早儿就贴在每一根柱子上和绕世界的墙上，大张的红纸遒劲的墨字，笔走龙蛇。
大红灯笼高高挂，连成一片那个劲儿地摇啊，迎风而舞。
“同时，城内城外有许多寺院开放，任人游览，小贩们在庙外摆摊、卖茶、食品和各种玩具。北城外的大钟寺、西城外的白云观、南城的火神庙（厂甸）是最有名的。可是，开庙最初的两三天，并不十分热闹，因为人们还正忙着彼此贺年，无暇及此。到了初五六，庙会开始风光起来，小孩们特别热心去逛，为的是到城外看看野景，可以骑毛驴，还能买到那些新年特有的玩具。”
——老舍《北京的春节》
妈会给我买一挂像是车轮的山里红，让我套在脖子上满意而归。到了家，跟供神仙似的把它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没人想得起来吃，倒是那一抹红，透着吉利，显得美满欢乐。
还有，放眼看看你家的饭桌，过年这些天，也一定是红扑扑儿的吃食占了C位。白巴刺啦的那些东西，只能向外围盘踞。
“京师谓除夕为三十晚上。是日清晨，皇上升殿受贺；庶僚叩谒本管，谓之拜官年。世胄之家，致祭宗祠，悬挂影像。黄昏之后，合家团坐以度岁。酒浆罗列，灯烛辉煌，妇女儿童皆掷骰斗叶以为乐。”
——《燕京岁时记》
红烧肉、糖醋鱼、扒肘子、炖小鸡儿、四喜丸子、油焖大虾，哪个不是越红亮越惹人喜欢？就连最朴素的酒桌邪神炸花生米，都得吃棕里透红油亮油亮的。
我还记得，家里老家儿在蒸馒头、豆包的时候，还都会特意往上面点个红点儿，说是图个吉利。
一桌子清淡不带颜色的软菜硬菜码在一块儿，当然也行，个人取向就是这样，谁也管不着。可是总觉得和那些红扑扑儿的货们比起来，多少显得有些不那么隆重。
反正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个春节，都能看见红，早就成了习惯。因为中国人最喜欢的就是红色，所以才把这个颜色特意分配给了春节，这个在中国人传统观念里，最不讲理的节日。
只有和红联系在一块堆儿，它才能伴随起成长日子里，每一个有关吉祥喜乐的传说。反正，我对春节的概念就是：红扑扑儿！
过年了，愿见到此篇文章的你，壬寅吉祥，阖家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