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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69

这几天看到网上不少人纷纷在晒书单、亮书架,还有的在回忆艰辛探索年代找书读的经历,老夫孤陋寡闻,这才知道今天是“世界读书日”。百度一查,原来联合国选择4月23日成为世界读书日的灵感,来自于一个美丽的传说。4月23日是西班牙的“圣乔治节”,传说勇士乔治只身战胜恶龙,解救了被囚困的公主,公主回赠给乔治的礼物是一本书。从此书成为了胆识和力量的象征。

我很小就喜欢读书看报,在当年孩子中,阅读量算多吧。民立小学班主任叶玉玲老师曾在我的期末评语写上“博览群书”,让我初识这个褒奖的成语,也得意了一阵子。当然,对照现在老三届知青中的佼佼者所晒的中外书单,才知道自己读的书少得可怜。

家里有个当时很“外气”的书橱,这在其他人家里并不多见。书橱简约,年龄比我还大,细细的木头“枝骨”,宽敞明亮的玻璃橱门,书橱外面刷猪肝色“干漆”(生漆),内面漆白色,八九十年过去,仍不见变色,这个古董书橱现仍在二哥家里使用。记得那时书橱最上面摆有几只形态各异琉璃或玻璃做成的企鹅工艺品,好像是在北京上大学的大哥大姐寄回来的。书橱玻璃门内的上层搁了一些常用便药和药棉纱布红药水。

近百年的老书橱

书橱的下面放书,有一本大部头的书最有印象,是教会出版的《健康手册》,有彩页,其中有张插页,胎儿头朝下在母亲肚子里的解剖图,各种卫生常识都可以在书上找到。父亲是刻印匠,书法很好,常看他在查阅书架上的《辞海》、《说文解字》等工具书。书架上摆满书,各种进步书、科学书和宗教书和平共处,基督教除了人类起源以外,似乎并不排斥科学。记得书名有《卓娅和舒拉》、《古丽雅的道路》、《母亲》,还有一本《趣味物理学》,知道古罗马不懂连通器原理,只好建高架渡槽引水进城,没想到后人并没有比罗马人聪明多少。教会的书籍也不少,有各种版本的《新旧约全书》、《赞美诗》、《闽南圣诗》、《荒漠甘泉》和《时兆画报》。一本薄薄的《千字文》,我学龄前经常用它翻找自己和家人的名字,兼学识字。

道口街(新华西路)是市中心,各种店铺遍布。我家的福文斋刻印店东侧是一家电料店(往后成了刻印合作社),再过去是李松山眼科诊所,西侧有角梳店、复兴刻印店和叶福禄西药房。对面有黄氏牙科器材店、闽华裁缝店、翰苑医馆、晓庄书店、稍远一点的是沈锡铭西医和李绮霞妇产科。我很小就喜欢到晓庄书店玩,书店一进门两边是开放式的售书摊,摆满各式期刊杂志。我最喜欢的是老牌低幼画刊《小朋友》,总要看有没有到新的。大人的杂志也会去顺手翻阅,记得有《大众电影》、《时事手册》、《展望》、《新观察》等。1956年底我刚上一年级,在书店看到报刊上的图片,匈牙利国旗中间被挖了个洞,小小年纪就知道匈牙利出了大事。

父亲是基督徒,也很关心时事,家里很早就订有《厦门日报》,他还按期到邮局轮换订过《科学大众》、《科学画报》、《知识就是力量》等科普杂志。他兴趣科学,也许是想从科学层面彰显上帝的伟大。我们家邻近中山公园,公园内有市图书馆和阅览室,路边有个长长的报栏,路过都喜欢去浏览。公园东侧还有座少年之家,里面有图书室。进到阅览室,可以呆好长时间,有时都忘了回家。1955年我要入读嘉禾小学,竟被以未满7周岁拒绝,虽当面念了一整段的厦门日报给老师听,仍没打动校方,于是,读了两次大班,少了一年高中的学历。

1961年第一版《十万个为什么》

1961年转学到厦门读小学,和大哥住在双十中学。双十中学图书馆就在团结楼,藏书不少,我用大哥的借书证,不 *** 借阅图书。开始是喜欢看各国民间故事,有捷克,有乌兹别克,有立陶宛,几十种不同国家的,其实千篇一律,无非是国王,公主,巫师,扬善惩恶。然后是借《三国演义》等古代名著,半文言读得比较费力,经常只看故事情节,跳行看书,《林海雪原》、《战火中的青春》等大部头革命小说也大多这样看完。这种偷懒的毛病竟成了我以后工作的强项,政策文件或审计报告洋洋洒洒十几页,我都可以跳行看完,且比别人掌握更多信息。双十到民立小学有点远,下午有时装病不去上学,躺在床上看书。当年《十万个为什么》出版,我还作为小读者代表参加出版社在民立小学的座谈会。

我更兴趣科普书和科学幻想小说,尤其是电磁学,看不懂也爱看,看久了,电生磁、磁生电的原理也慢慢理解了,往后读物理轻松多了。还看过竺可桢的《物候学》,大气象学家记录每年树绿花开鸟回等物候时间,深受启发平时也注意观察记忆身边的物候。也喜欢看《苏联画报》,憧憬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后来中苏论战,《 *** 》、《 *** 》,脑子也跟着急转弯。看书看报过早地了解世界风云大事,小学时,社会主义阵营12个国家,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每个国家的领袖的名字都能记住。对老红军的《红旗飘飘》、《星火燎原》革命回忆录,总是看得津津有味。当时毛选第四卷刚出版,大哥买了一本,我比大哥更爱看,入迷的是书后的注释。因此记住了各路大军将帅大名,记住了雄踞一方的各野战军和著名兵团,当今还会据此与人高谈阔论。

回漳州后,三中图书馆也是增长知识的好场所。管理员冯水国老师是三姐的同学,很有才华,对我特别关照。那时作业不多,往往在下课或下课前的空挡就赶紧做完了,还违规从不抄题目,直接就写“原式=”,偷工减料,下午的自习课就可以到图书馆看书看报。那时四姐刚结婚,亲家母是工人俱乐部图书馆管理员,给了我们借书很大方便。兄弟几个经常去借书,都迷恋儒勒凡尔纳系列科幻小说,《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三部曲一本一本地看,没有遗漏,天文地理知识大有长进。也看了马克吐温的小说,发现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也有不少可爱之处。

72年出版的《电子技术讲座》

我从小爱好无线电,书籍就是最好的老师。而当年无线电的书还很少,就叫大姐夫将看过的《无线电》杂志都给寄来,成了我心爱之物。1973年《无线电》月刊复刊,我期期不漏,订了三十几年,直到退休后觉得可读性差了,才没再续订。倒是后面看中《电子报》合订本,字号虽小,实用性更强。文革中还闹过笑话,兄弟异想天开从《无线电》杂志和其他书籍 *** 晶体管收音机各种电路,自己编辑成册,刻版油印成“非法出版物”上百本,想赚点钱,跑到鼓浪屿龙头路摆摊,结果一本也没卖出。

动乱之年,大部分书籍都当成“封资修”被“破四旧”,新书也没出版。70年代初,我还在下乡时,上海业余工大出版了《电子技术讲座》,一套四册:《晶体管整流电路》、《晶体管放大与振荡电路》、《晶体管收音机》、《晶体管开关电路》。无线电发烧友纷纷抢购,我也买了一套,爱不释手,它帮我比较系统地学习了新兴的电子技术,是我手中另类的《雄文四卷》!后面又买了《晶体管收音机特殊电路》、《农村有线广播》,紧跟时代步伐,在农余时动手试装高保真功放和稳压电路,还在安溪山区修扩音机挣点外快,这些爱书“伴我我度过那个年代”。在农村时,还借来《航空知识》、《天文爱好者》杂志,学会了看懂星座,并自己动手做了个日晷,放在晒谷场,引得知青、农哥好奇。

内部书

后来到陆家地煤矿当矿工,矿里有个图书馆,除了报刊,只有新出版的《金光大道》、《李自成》等正能量小说,但有时也能看到内部书如《多雪的冬天》和《第三帝国的兴亡》,内部书内容更引人入胜。从井下调到龙岩铁山四厂子弟学校教书,看书的机会更多了。学校也有个小图书馆,改革开放初起,思想解放,印象最深的是《工人日报》连续刊登《解放思想100例》,反思深刻。当时还重印了很多文革前书籍,新的反思文学、伤痕文学走红,这些作家名字现在还可以念出一串。学校经费充足,图书室订了《当代》、《十月》、《收获》、《花城》等几十种文学期刊,还不时叫我回漳州新华书店购书,任我挑选喜欢的书,又赚了出差报销路费。在子弟学校时,有书又有时间,是我一生最开心看书的日子。

调回漳州,工交干校也设了图书室,我住在学校里,看书很方便。80年代大型文学期刊盛行,众多知青作家回顾和反思蹉跎岁月的作品,很容易引起同龄人的共鸣。

人老了之后,书越看越少,现在信息都来自网络,比看书方便又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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