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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与病亡和逝世的区别(病死与老死)

第三章 死人

第三天。

一早,白济缓了半天劲儿才勉强振开眼睛。

7:36。

他惯常醒来的时间,两个舍友还在熟睡中,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在冰凉的空气中多了些人的温度。

十月份的天气,在北方已经算不上温暖了,白济已经套上了冬季睡衣,他怕冷的很,最受不了北方的冬天,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生活了。

!!!!吓!

未尽的睡意刹那间烟消云散,白济脸色白了一白,长袖口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握紧,他咽了咽口水,缓缓道:

“亢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走廊里灯光昏暗,他们宿舍又正好夹在两盏灯交界的暗区里,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门对面的头发散乱的长发女人。

她和昨天光鲜亮丽气势逼人的样子相去甚远,原本高高挽起的泡面卷凌乱地披散在胸前,脸上的妆容花了大半,暗色的眼影涂布在眼眶里,让本就较深的眼窝看起来活像是开了一个黑色的窟窿,眼珠像是窟窿里寄生的什么东西。

输液针还插在她手背上,针口里倒流的血液在软管里凝集成暗红色,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

她直挺挺地站在白济对面的墙壁下,也不说话,就盯着白济看,那种目光,让白济想到深海岩窟里蛰伏的毒蛇,又或者是岩壁上倒吊着的蝙蝠。

白济不动声色地后退,在她冲过来之前骤然关门上锁,门后的镜子被撞得掉在地板上,“咔嚓”几声碎作几片。

门上传来让人牙酸的抓挠声,那块贴了磨砂膜的玻璃上很快就看到缓慢下流的血迹。

这么大的动静,他的两个舍友也醒了,脸上的不满在听到那摧枯拉朽的抓挠声后变成了恐惧。

“发……发生了什么?白济……外面是什么?”冯滦紧张道,于邵一直没说话,但他和冯滦一样紧张地看着他。

“亢老师在外面。”白济将碎玻璃收拾了一下,淡淡说道。

“亢老师?他不是在输液吗?”

“输液室……晚上不留人。”于邵迟疑着说道。

“……所以……她昨晚住在哪里……?”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门外的抓挠声渐渐弱了下来,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剧烈的喘息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白济甚至担心她会因此窒息。

班级群里一片恐慌,没人敢出门,时不时有宿舍说她游荡在他们门口,就连二楼的女生宿舍都不例外。

乌科长为体恤学生,昨晚直接睡在了一楼的空房间里,楼道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此刻正在群里安抚学生情绪。

学生们一个个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大家都报告没有看到亢老师,几个胆子较大的男生推开宿舍门,小心翼翼地望向走廊里。

有了他们起头,又证实没发生了什么危险,大家胆子都大了起来,一个个从宿舍里探出头来,男生汇聚在一楼楼梯口,没一会儿,二楼的女生也下来了。

气氛很沉重,就连平日里的班级活跃分子也没人出声,空气浑浊得让人反胃,大开的楼门都不能缓解多少,地上还有一团一团的黄褐色的9黏液,狭长的走廊像是什么怪物的食道。

几十个人哗啦啦地向楼门口涌去,这里的空气让人作呕,走在队伍后面的白济皱着眉看了一样楼梯间南侧的第一个房间,他没记错的话,那就是乌科长昨夜睡的地方。

乌科长离学生们聚集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站在房门口,始终一言未发,他微微佝着身体,嘴边不时呼出白气,就像是将外面的雾气从肺里呼出来。

白济对乌科长一点头,跟上了学生们,压抑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他也没再回头。

院子里的雾气很浓郁,但和大门外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一出楼门就发现学生们都围在门诊楼前,几个学生捂着嘴扶着墙干呕,有的女生直接被吓得哭了出来,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

白济没费什么劲就到了最里面,学生们的包围圈稀稀疏疏的,与其说是包围圈,不如说是学生们对中央的人避之不及。

中央——是亢老师。

她大半个身体都倚在楼门上,几乎是个血人儿,一只手紧握着大门斑驳的不锈钢把手,另一只手则掐着自己的脖子,满是裂纹的玻璃门照出无数个人皮气球一样青紫肿胀的脸,尚且鲜红的血迹从额头雨帘一样布在她不似人形的面孔上,嘴角黏黏腻腻的黄色的粘液顺着下颚在地上聚了一汪。。

玻璃门的下部破了一个大口,鲜血将边缘的玻璃染成了粉红色,今天要是天公作美,该是很美的色彩。白济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转向亢老师。

他稳了稳心神,忍着不适将手伸向她的头顶,刚刚准备扒开头发,可还没等他动作,整块头骨就像是被敲碎的核桃一样掉下来,黄白的脑花没了头骨的阻挡,也跟着一下子汹涌出来。

周遭学生们见状,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浓重的水雾搅合着粘稠的鲜血和脑浆,加上胃液腌制的佐料,将众人的理智像是榨汁机里可怜的蔬果一样绞得稀碎,很多人开始奔溃地大喊大叫,呜咽声夹杂着冷风呼啸在被浓雾浸泡的医院里。

“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

一个男生突然冲出人群向着大门跑去,门诊楼到大门口的伸缩门不过二十来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生已经消失在浓雾里。

“别出去……”齐帅的遭遇突然之间浮现在众人心头,他也是……被迫出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明明没有风,也可能是他们失去了对风的感知,雾气却像是有生命一般涌动起来,像是……久饥后得享第一口美味的猫,兴奋地、不知魇足期待着正餐。

众人沉默地看着大门,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那个男生还会回来。

但……前车之鉴。

“撞死的。”白济指了指破了个洞的玻璃门,冷淡地说道,“也可能是窒息而死。”

他检查过亢老师身体的其他地方,被鲜血糊住的眼睑上有斑斑点点的褐色淤血点,像是万圣节的搞怪妆容,颈静脉也仿佛是被灌入过量肉糜的腊肠,流出来的脑浆也早已坏死了大半。

没有人回应他,他便接着说道:“外面暂时还是不要出去了,我们现在被孤立在这个医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查清楚亢老师的死因。”他说着转身看向黑洞洞的玻璃门,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说她是撞死的吗?”一个男生弱弱地问道。

白济瞟了他一眼,冷声说:“我的意思是,搞清楚亢老师问什么要作出这种自-杀式的撞门举动。”

要知道这种门是钢化玻璃,从血迹来看,亢老师明显是从门中部开始撞击的,后来可能是因为呼吸困难倒地,但即便这种情况下,她依旧不忘撞门。

门里面,到底有什么吸引着她,不惜性命。

“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待在宿舍里,等待救援吧,医院总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吧,这么多人呢。”

“是啊,失踪了两个人,还死了一个,警察肯定会来调查的。”

又有人附和道:“而且这门里面就是药啊,也没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这个地方他们天天来,再熟悉不过了,里面靠门口的地方就是药架子,再往里一点是几间诊室,再里面有个输液室,然后就是后门了,一眼能看清楚的布局。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能以常理来看吗?”白济的声音平淡的不像是在谈论事关生死的事情。

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道:“有人的手机现在能联系外面吗?”

“有人敢离开医院进那片雾气里吗?”

“有人知道医院里除了我们之外的人都去哪儿了吗?”

白济平素鲜少有这么锋芒毕露的时候,习惯忽略的人一下子站到台前来,很多人都极不习惯,几个以往班里的领头人更是心下忿忿。

“那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女生很不服气地问道。

“我不知道。”白济人畜无害地笑了一笑,“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说着直接拿起亢老师掉落的头盖骨的一块用力砸向玻璃门的四角,玻璃渣子混着不知名的液体飞溅开来,引得几声尖叫,裂纹在钢化玻璃上疯狂蔓延。

砸完了四角,白济飞起一脚踹在门中央,沾满血污的钢化玻璃瞬间爆裂,簌簌落了一地碎渣。

谁都没想到他说干就干,直接砸碎了门,一时之间空气都似乎失去了作为声音介质的作用,只有满地的玻璃作见证。

白济也没再管身后的人,从失去玻璃的门框上钻了进去。

他刚一脚落地,一股惧意便袭上心头,闪电般刺穿大脑,尖锐地叫嚣着。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每个方向,每个角度,每度空间,甚至是……每个时间。

他好像被剥壳地牡蛎,不,比那更彻底,更深入,他被观察,被赏玩,从孩童到年迈,从细胞到个体,从今日到昨日。

从生命的本质……到……

生命的尽头。

理智叫嚣着要逃离,身体却像是朝圣的教-徒虔诚叩拜,他恐惧着进入,却又毅然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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