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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裴泽深的好友坐在旁边的皮沙发上,像一只八卦的鹦鹉:“沈蓁蓁和沈卿言的生日都在昨天,你送了沈蓁蓁一颗南非大钻石,送了沈卿言什么?
裴泽深闻言,嗤笑一声:“她也配?”
宋奕叹了口气:“难怪沈卿言今天不来送饭了,肯定是生气了啊。”
他慢悠悠的说着风凉话,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难得啊,你们结婚五年,她就像是对你没脾气似的现在终于腻了?”
裴泽深眉头 *** 跳了一下。
回想起那份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不知为何,他心头莫名的觉得闷,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子胸闷的感觉排出,对宋奕吩咐:“以后别提她,我已经离婚了。”
“真离了?”
一向吊儿郎当的宋奕,难得正经起来:“以沈卿言对你的执着,不到死的那一天,她恐怕不会放手吧?”
不知为何,死’字莫名的触动了一下裴泽深的心弦。
他想起沈卿言反反复复对他说的那句话--
“”没有你的爱,我会死的。”
满口谎话的坏女人!
裴泽深冷哼了一声:“她si了关我什么事?’
宋奕闻言笑了,调侃了一句:“你真的对她没感情呀?那兄弟我可要下手了。”
“你什么品位?沈卿言那种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你了?”裴泽深问。
“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有能耐创办出数一数二的金融公司MC集团,长得漂亮,人能耐做饭还好吃!”
宋奕冲裴泽深挑了挑眉,说真的,这么个女人真的多得是人追!”
裴泽深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掏出手机放在桌上,上面显示着几十个沈卿言的未接来电。
“那女人无趣又赖皮,你要不怕麻烦就去追。”
沈卿言上辈子死后,被系统绑定,胎穿到小说世界已经二十五年了。
她的任务是攻略男主裴泽深,只要他爱上了她,系统就可以帮她在现实世界复活。
这时候,裴泽深推开宴会后门,走了进来。
第一章
沈卿言上辈子死后,被系统绑定,胎穿到小说世界已经二十五年了。
她的任务是攻略男主裴泽深,只要他爱上了她,系统就可以帮她在现实世界复活。
这时候,裴泽深推开宴会后门,走了进来。
男人英挺俊朗,可惜满脸嘲讽:“你跟人喝到胃穿孔才拿到的项目,又被我轻而易举抢了,真可怜。”
沈卿言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头顶上,有一行只有她能看见的字。
【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最后3天】
攻略失败,她的灵魂就会被抹杀。
她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讨好:“那看我这么可怜,你爱我一下行不行?”
“爱?你也配谈爱?”裴泽深沉脸。
“你姐姐三年前得了血癌,要你的骨髓来救命。你倒好,见死不救,还用她的性命要挟我,让我娶你。”
沈卿言手指松了送,压着伤怀。
“裴泽深,我有苦衷——”
“放手!”
男人眼中戾气渐浓:“你的谎言真让人觉得恶心。”
说完,裴泽深甩开她,转身离开。
沈卿言跌倒在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的爬满了整张脸。
她没有撒谎。
如果不是和他结婚,她三年前就被系统抹杀了。
可惜拖延了三年,她爱他入骨,他却恨她如斯。
……
离开宴会,沈卿言回到她和裴泽深的家,沁绝园。
沁绝园原来叫沁情园,可裴泽深说情字不合适,改成了‘绝’。
屋子很大,却一室冷情。
按照他们结婚定下的协议,只要裴泽深在海城,每晚都必须要回家。
而裴泽深也不会让她好过,只在每天晚上十一点,才准点踏入家门。
沈卿言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等他,却无意间看到了姐姐沈珍珍发的朋友圈。
视频中——
沈珍珍和裴泽深喝着酒!
这段视频还加了配文:庆祝我们拿下海城商业街项目!感谢一直有你在我身边。
刹那,沈卿言心痛如刀割。
“咚——”
钟声敲响,深夜十一点到了。
门口的密码锁传来声音,接着,裴泽深走进屋。
沈卿言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脸上挂起完美的微笑:“回来了,今天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先泡个澡?”
“别装了,这种好妻子的戏码,你演了三年还没累吗?”裴泽深嗤笑一声,抬手将她推开。
随后,他冲她甩了一份文件。
“真要对我好,就把它签了。”
文件首页,‘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刺痛了沈卿言的眼。
她别过头,难堪低喃:“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裴泽深捏着她的下颚,毫无怜惜:“三年的时间,这场闹剧难道还不够吗?沈卿言,你可别逼我对你下狠手!”
沈卿言仰头看他,目光破碎,商场上厮杀冷决的女人,此刻却格外卑微。
“没有你的爱,我会死啊。”
裴泽深冷笑一声:“那你怎么还不死?”
第二章
最后,裴泽深摔门而去。
沈卿言追出门,却只看到他的车尾,消失在夜幕中。
时间走到十二点,虚空中显示了一行字——
【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最后2天】
与此同时,五脏六腑好像突然失去生机,沈卿言猛地咳嗽了几声,鲜血顺着唇角落下,触目惊心。
她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入目皆白,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躺在苍白的病床上。
“你醒了,喝点水吧。”
沈卿言顺着声音看过去,顾长沐坐在病床旁。
他是公司的二把手,这些年来与她并肩作战,共同把MC集团经营成数一数二的金融投资公司。
“不是什么大病,你好好养着就行了。”顾长沐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心疼。
但沈卿言很清楚,自己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长沐,我想休息两天。”沈卿言闭着眼睛,语气中满是疲惫,喃喃道:“我想去见我外婆。”
顾长沐沉默了瞬:“你太辛苦了,出门散散心也好。”
当天下午,沈卿言办理了出院,来到了外婆家。
“然然,你又瘦了,是不是太辛苦了?”
“外婆,我不辛苦……”
沈卿言看着外婆苍老的容颜,极力憋住眼泪,想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怎么忽然哭了?”外婆将她抱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是不是你妈又逼你跟裴泽深离婚,要把沈珍珍嫁给他?”
“我打电话说她去!她八年前偏心,非把你救裴泽深的恩情抢给沈珍珍,现在还要逼——”
“跟妈妈没有关系,你不要打电话给她。”
沈卿言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头的委屈:“我只是很久不见您,想您了……”
“好,那就在外婆这多带几天,等过了生日再走。”
沈卿言闭上眼点头。
上辈子她就是个孤儿,这辈子有外公外婆疼她,她已经知足了。
她只是难过,外婆送走了外公之后,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黄昏。
沈卿言孤身来到当初她救裴泽深的那片海。
当初为了救他,她险些将命赔了进去。
这些年来,她极少来这片海岸,垂死的恐惧感,始终折磨着她,让她不愿意回想。
而且,裴泽深也不准她来这,觉得她会玷污他的圣地。
她曾经试图解释过,救他的人是自己,可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厌恶。
可如今,她真要死了……
沈卿言走在海岸边,远远看见一对璧人,是裴泽深与沈珍珍。
他们的对话,被海风传来——
“据说这片海域,是有名的定情海,有情人只要许愿就能终成眷属,你有和妹妹来过这片海吗?”
沈珍珍靠在裴泽深肩头,语调温柔。
“她倒是想来这。”裴泽深抚了抚沈珍珍的长发,话却很凉薄,“她那种心机的人,不配来这。”
夕阳下,沈珍珍微笑踮起脚尖:“那你陪我许愿,好吗?”
他们在光晕中接吻。
沈卿言心头剧痛,如同万箭穿心。
一瞬间,血液往头上涌,耳边似乎在轰鸣,她朝后栽倒下去……
第三章
再次醒来,沈卿言又躺上医院病床。
裴泽深站在她床前,见她睁开眼,哗的将一叠检查单甩在她身上。
“做了一堆检查,根本查不出半点毛病。沈卿言,故意装病很有趣是吗?你就不觉得这种博关注的方式,太恶心了吗?”
沈卿言脸色惨白。
“我没有装病。”
慢慢靠在床头,她说句话,唇瓣都在哆嗦。
“没有装病?”裴泽深冷笑了一声,明显不信。
“你是想说,医院的检查单有问题吗?那你换家医院查,查出绝症,我给主治大夫包个大红包。”
话如重锤,敲得沈卿言心口闷堵。
“裴泽深,你喜欢沈珍珍什么呢?”
她和沈珍珍是双胞胎姐妹,论相貌,她不比沈珍珍差。
论能耐,沈珍珍毕业之后,还需要爸妈花钱给她办画展,开工作室。
而她沈卿言,却是白手起家,创办了MC集团,明明自己才是最适合站在裴霆深身边的人。
可他为什么总不肯多看她呢?
裴泽深却是讥讽看着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珍珍心地善良,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可是,当年救你——”
话没说完,就被裴霆深蹙眉打断:“沈卿言,省点装模作样的功夫吧。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冷脸说完,就毫不留恋走开。
沈卿言看着他的背影。
心,似乎在逐渐冰封。
此时此刻,她终于认命。
裴霆深不会爱她,她的攻略死亡结局,无法更改。
沈卿言坐在窗前发呆,看着冷风卷走了树梢上最后一片枯叶,她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私人律师的电话。
“我想拟定一份离婚协议……”
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她就成全裴泽深一次,给他想要的。
……
深夜。
沈卿言拿着离婚协议书回到家中,想跟裴泽深做最后的告别。
夜晚十一点,裴泽深准时推门进屋。
“裴泽深。”沈卿言上前拦住人,“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今天打扮得很精致,裴泽深上下扫了她一眼,却说:“怎么?见装死没有用,就换手段了?”
沈卿言被狠话刺得一顿,而后装作没听见似的,低头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递上前:“我今天来,是想放你自由。”
裴泽深一把夺过,冷笑一声,直接翻倒了最后一页。
随之,嘲讽的神色顿住,她竟然真的签了字。
他这才认真看向眼前的女人,可对上对方平静的眼眸,心头却莫名发烦躁。
“难得,沈总总算愿意甩开我这颗歪脖子树了?”
他故意嘲讽,想在她眼中看到从前的小心翼翼。
可这一次没有,沈卿言只静静看着他,没做回应。
裴霆深觉得无趣,落笔飞快,签字后就拿着文件离开。
好像他的头发丝都在感慨,终于甩掉了沈卿言这个讨人嫌的包袱。
但在他踏出大门的最后一刻,沈卿言还是没有忍耐住,追着最后他:“裴泽深,如果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你会怎么样?”
裴泽深顿步,回头对视,平静却又残忍告诉她——
“我会谢谢你。”
第四章
沈卿言所有的勇气,在‘谢谢’这两个字中,溃散干净。
这些年来,她的感情在裴泽深眼里,大概就是一个笑话。
沈卿言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日记本,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所有内容都和裴泽深有关,是她的整个青春。
文字从青涩到成熟,话语从多到少。
一句一句‘裴泽深,我爱你’从热烈到死寂,她从头看到尾,已经从深夜到了第二天早上。
最后一条——
“如果穿书要攻略男主,却发现自己爱上了男主,怎么做才合适呢?”
这时,虚空中忽然亮起了红色警告——
【警报!警报!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只剩5小时!】
沈卿言呆呆坐了一会儿,泪无神落在泛黄的日记本上。
——怎么做都不合适,爱上裴霆深的那一刻,她的攻略注定失败。
……
两个小时后。
沈卿言见了顾长沐,并且将MC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了他。
顾长沐莫名且慌张:“你这是要做什么?如果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你我都知道,现在的MC就算没有我,也能发展的很好。”沈卿言带着歉意,目光恳求。
“我并不是无偿送你股份,我其实想托你照顾我外婆。”
听着这临终遗言般的话,顾长沐更加不安。
“卿言——”
“你陪我走走吧。”沈卿言打断他,忍着身体的疼,冲他笑笑:“我听说站在巴别塔顶端,可以看见逝去亲人化作的星星,我想去认认位置。”
顾长沐直觉这话不对,可也只当沈卿言想念逝世的外公。
她家的情况他很清楚,沈母生她的时候难产,从小沈卿言就跟外公外婆生活,直到十七岁那年,才被正式接回沈家。
不久,海城巴别塔。
沈卿言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她已没了什么力气,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她靠在顾长沐肩头,看向星空。
星星没看见,映目却是红色的催命字符——
【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00:30:59】
只剩半个小时的生命。
不知怎么的,沈卿言就落下泪来。
她以为自己会恨裴泽深的冷漠,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却还是想他……
“我想去见裴泽深。”
她的声音很轻,顾长沐凑到她唇边,才听清她说的话。
他心头一疼,却不忍心拒绝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迈巴赫在拥挤的马路上缓慢挪动,顾长沐急切的声音在沈卿言耳边响起。
“裴泽深今晚在海城第一酒店给沈珍珍过生日,这段路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段,难免有些堵,再过个20分钟,我们大概就到了。”
可系统的警告却显示——
【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00:00:26】
沈卿言看着外头满满的车流,如同长龙般,蔓延至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她知道,自己恐怕见不到裴泽深了。
她拨通了裴泽深的电话,如果见不到人,在死前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也好。
“嘟——”
电话每响一声,沈卿言的生命就越少一秒。
电话响了十声,自动挂断。
沈卿言疲惫靠在副驾驶上,呼吸越来越轻。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裴霆深再次拨过去,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对面大楼广告屏上的一幕。
灯红酒绿的宴会中央,裴泽深握着璀璨的宝石,冲着沈珍珍单膝下跪:“珍珍,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
【沈卿言攻略裴泽深倒计时:00:00:00!】
【警报!警报!攻略失败!】
第五章
海城,凌晨两点。
沈珍珍的生日宴会终于结束,她笑着将客人们一一送走,得意得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裴泽深站在酒店露台,看着酒店入口,像是在等着谁。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来。
助理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了一句:“裴总,要安排车回沁绝园吗?”
裴泽深将烟拧灭,满脸烦躁:“不去。”
拧灭了烟,他却转身下楼上了车,还打开了手机。
不错所料,手机上有沈卿言的未接来电,心头的烦躁莫名舒坦了点。
他关上手机,仍向后座。
都已经离婚了,他才懒得搭理沈卿言那个疯女人。
裴泽深抬起手,看了眼自己无名指那个素圈戒指,这是结婚那年,沈卿言自己设计的,据说还专程去找了国外的著名珠宝工作室定制。
打开车窗,他将戒指摘下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往车窗外一扔。
银色的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光,消失在夜空中。
夜风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路灯像过往的时光,迅速往后褪去,像是翻了新篇的人生。
裴泽深想,这是自由的感觉。
次日。
裴泽深照常上班。
办公室里,他的好友宋智坐在旁边的皮沙发上,像一只八卦的鹦鹉:“沈珍珍和沈卿言的生日都在昨天,你送了沈珍珍一颗南非大钻石,送了沈卿言什么?”
裴泽深闻言,嗤笑一声:“她也配?”
宋智叹了口气:“难怪沈卿言今天不来送饭了,肯定是生气了啊。”
他慢悠悠的说着风凉话,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难得啊,你们结婚五年,她就像是对你没脾气似的,现在终于腻了?”
裴泽深眉头 *** 跳了一下。
回想起那份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不知为何,他心头莫名的觉得闷,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子胸闷的感觉排出,对宋智吩咐:“以后别提她,我已经离婚了。”
“真离了?”
一向吊儿郎当的宋智,难得正经起来:“以沈卿言对你的执着,不到死的那一天,她恐怕不会放手吧?”
不知为何,‘死’字莫名的触动了一下裴泽深的心弦。
他想起沈卿言反反复复对他说的那句话——
“没有你的爱,我会死的。”
满口谎话的坏女人!
裴泽深冷哼了一声:“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宋智闻言笑了,调侃了一句:“你真的对她没感情呀?那兄弟我可要下手了。”
“你什么品位?沈卿言那种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你了?”裴泽深问。
“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有能耐创办出数一数二的金融公司MC集团,长得漂亮,人能耐做饭还好吃!”
宋智冲裴泽深挑了挑眉,“说真的,这么个女人真的多得是人追!”
裴泽深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掏出手机放在桌上,上面显示着几十个沈卿言的未接来电。
“那女人无趣又赖皮,你要不怕麻烦就去追。”
第六章
傍晚,天边夕阳绚烂。
海城最顶级的海宴会所,一群公子哥汇聚于此。
轻缓的音乐、醉人的美酒还有环绕周遭的美人,将‘纸醉金迷’四个字演绎到了极点。
“今天,咱们哥几个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裴总重归自由!”
裴泽深冲那人举杯,算是收到了他的祝福。
宋智在一旁调侃:“除此以外,还要恭喜咱们裴泽深和珍珍终成眷属。”
于是,现场起哄的声音更大,众人都乐得不行,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那沈卿言岂不是很尴尬,老公变姐夫了?”
全场一静。
裴泽深皱眉,摆了摆手:“别提这种扫兴的名字。”
众人对望了一眼,而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说笑,玩乐。
……
深夜。
裴泽深喝得醉醺醺,被司机送回绿城花园。
这时裴泽深成年之后,就为自己购置的居所,从未让沈卿言来过。
结婚之后,他不想让沈卿言走进他的生活,于是专门另外购置了沁绝园,任由沈卿言折腾。
推开门,沈珍珍穿了一身十分清凉的纱裙,含羞迎了上来。
“裴泽深,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眼,裴泽深恍然以为看见了沈卿言。
直到看见沈珍珍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心头的燥热忽然平息。
“房间冷,多披件衣服吧。”裴泽深下意识躲开了沈珍珍搀扶的手。
沈珍珍笑脸僵住,她当然能听懂裴泽深的言下之意。
可她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赤着脚,从身后抱住裴泽深:“裴泽深,我听说你跟卿言离婚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对你的心意都没有变过。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极为温柔,但凡对她有一丁点儿的意思,恐怕都难以拒绝这样低姿态的投怀送抱。
可裴泽深,偏偏就推开了她。
“珍珍,你知道的,我照顾你无关爱情。”
沈珍珍仰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裴泽深在她肩头拍了拍,转身出了门。
沈珍珍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心头的愤恨,一点一点的从眼中溢出来。
八年前,裴泽深落海,沈卿言把他救上岸之后,就昏迷了。
她很早之前就喜欢裴泽深,就求着母亲帮她撒谎,抢走沈卿言的救命之恩,反正她和沈卿言是双胞胎姐妹,裴泽深未必能认出来。
她以为,有了这层救命之恩,自己一定能得到裴泽深。
但没想到,沈卿言就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无论裴泽深对她多么冷淡,那女人都不离开!
甚至还和裴泽深结婚了!
好在,无论沈卿言怎么讨好,裴泽深都不吃那套。
夜色中。
加长劳斯莱斯在马路上疾驰。
裴泽深坐在后座,脸色糟糕至极。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心询问:“裴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知怎么的,裴泽深莫名的想起了沈卿言,过往的片段像是电影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嗯。”
司机尽职尽责的将裴泽深送到了医院门口。
裴泽深刚要下车,看见不远处顾长沐扶着lvzhou沈卿言的外婆,昏暗路灯下,两人穿着一身黑,上了顾长沐那台迈巴赫。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会在医院?
莫名的,他心头一紧。
裴泽深拨通了特助的电话,简短说明情况,末了说:“去查查他们怎么回事。”
第七章
半个月后。
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裴泽深坐在桌前,文件堆得老高,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格外不对劲,心中如同堵着一团棉花,憋闷得难以呼吸。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裴泽深说。
进来的人裴泽深的特助,他先看了眼裴泽深的脸色,然后小声汇报先前裴泽深让他调查的事情。
“裴总,已经查过了,顾长沐那天是陪同沈小姐外婆去医院看病。”
裴泽深闻言,鬼使神差般问:“沈卿言呢?”
“这个不清楚,但我特地去查了医院近几天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在监控录像里看到沈小姐。”
裴泽深沉下脸色。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中带着嘲讽:“虚伪的女人。她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孝顺,结果连从小把她带大的外婆生病了,都只让一个外人陪同。”
特助张了张嘴,他觉得裴泽深说的不对。
虽然与沈卿言接触不多,可他觉得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他只是一个助理,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在此时,门口又传来动静,宋智走了进来。
宋智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敲了敲裴泽深的桌面,皱着眉头:“有一段时间没见沈卿言了,听说她还把股份全部转给了顾长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裴泽深心头一紧,随即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故弄玄虚罢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宋智耸了耸肩,无奈看着他。
裴泽深自己都没发现,手中的文件已经被他捏皱。
想到沈卿言将股份全部转给顾长沐,他心里就梗得厉害。
MC集团是沈卿言花了半天命才打下的江山,她却轻而易举给了顾长沐,还让顾长沐陪她外婆去医院……
他们两个的关系,能干净?
裴泽深心头不快,却不愿意承认被沈卿言影响了心情。
他干脆拿上车钥匙:“走!去夜色阑珊!”
宋智惊到了,‘夜色阑珊’那可是海城著名的‘上垒欢乐场’!
裴泽深嫌弃这地方乌烟瘴气,从来都不去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裴泽深,你这离了婚怎么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
“不去就滚!”
……
晚上十一点半,夜色阑珊。
包厢里,名贵的酒在桌上开了一排,裴泽深坐在包厢正中间的沙发上,身边依偎着姿态妖娆的女人,一杯接一杯的给他倒酒。
包厢的门大敞着,偶尔过路的人,都能听到这里震天的喧嚣。
裴泽深抬手看了下时间,又蹙眉抬眼看向空荡荡的门口。
只要他人在海城,从前只要超过十一点,沈卿言早来逮人了。
可今晚为什么迟到这么久?
宋智看着他的模样,知道他是在等沈卿言。
可事到如今,两人都离婚了,裴泽深还嘴硬得很,他也不知要怎么劝。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吧。”宋智夺过裴泽深的酒杯。
裴泽深心里憋闷得厉害,见宋智拦着他喝酒,心头更加不爽,挥开他:“回去做什么!我又没喝醉!你别管我。”
他夺过了酒杯,旁边的陪酒女就要再给他添酒。
正在这时,包厢外忽然传来一句:“沈卿言!”
裴泽深顺着发声源看了过去……
第八章
裴泽深将酒杯往宋智手里一塞,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得简直不像是喝醉的人。
他冲到声音的发源地,举目四望,并没有看见沈卿言。
她并没有来,只是出现在了他人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聊里。
“沈卿言啊!那个女人是真的狠!”
说话的是之前有过商业合作的商业伙伴,叫李畅。
他显然是喝醉了,说话都大舌头,嘻嘻哈哈的笑着:“但是再狠又怎么样!不还是被裴泽深给甩了!现在灰溜溜的不知到哪里去了,再没脸出现在咱们海城的社交圈子里的吧!”
裴泽深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莫名气愤。
李畅并没有发现裴泽深,仍旧说得眉飞色舞。
“当年,她想要我的一个项目,我骗她让她喝一斤白酒,她还真的眼都不眨就喝了。结果喝完就流鼻血,捂着胃去了医院!”
“当时还没离婚吧,你就不怕人家老公找你麻烦啊!”旁边有人起哄。
“嗐,裴泽深要是会为她出头,她怎么可能还要求我做那种小项目?”李畅幸灾乐祸,语气中是满满的恶意。
“女人跟男人一样拼,这不是活该被——”
话没说完,李畅忽然被人一脚踹飞!
“嘴巴放干净一点!”裴泽深冷着脸,收回脚。
李畅彻底酒醒,吓得哆嗦。
“裴……裴总,我错了……”
“她喝了一瓶是吗?”裴泽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桌上拿起了一瓶白酒:“你也给我喝,她喝了多少你翻倍!”
李畅吓得魂都没有了,可他也知道裴家那深不可测的家底与根基。他今天要是不喝,日后也不用在海城混了。
酒一杯一杯的咽下肚,直到捂着胃倒在地上。
裴泽深看着李畅一摊烂泥般的模样,心头并没有增加丝毫的快意。
当年的沈卿言,也是这样倒在地上吗?
他心头莫名的酸涩,觉得今晚这场聚会简直无趣至极,拔腿便往外走。
上了车,他捂着心口靠在车座上。
宋智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开口:“你刚才给李畅灌酒,是给沈卿言报仇吗?”
“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
说完,裴泽深就闭目眼神。
宋智摇了摇头,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裴泽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来勇往直前的他,已经因为沈卿言学会逃避了吧?
……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沈卿言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裴泽深面前。
反而裴泽深,疯了前面半个月,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宋智将咖啡杯放下,担忧的看着裴泽深:“你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刚刚在董事会议上,你竟然走神了七次。”
而且,工作的时候也时常发呆。
这在裴泽深这个工作狂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多虑了。”裴泽深回过神来,神色冷淡。
宋智凑到他跟前:“你该不会是在想沈卿言吧?”
“怎么可能!”裴泽深冷哼一声,“赶紧滚,少在这胡说!”
宋智离开之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可以安静,裴泽深心头的莫名烦躁又涌上心头。
电话在此时响起,他第一时间抓起手机——
可来电却是沈珍珍。
压下心头那莫名的失落,他划开接听,电话那边传来沈珍珍温柔的询问:“裴泽深,今天是七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过?”
沈珍珍的声音很温柔,刻意压低了嗓音,跟沈卿言异常相似。
“不了,我晚上有事。”裴泽深蹙眉拒绝。
挂了电话,他再也没有了工作的心情。
在这个无数情侣共度的甜蜜之夜,他凭什么要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
裴泽深拉上宋智,去了一家常去的酒吧喝酒。
时间慢慢走到十一点,裴泽深已有些醉了。
宋智将他扶上车,对司机说:“去绿城花园。”
“不。”裴泽深闭着眼,半晌才开口,“去沁绝园。”
第九章
回到沁绝园,屋子里漆黑一片。
沈卿言这女人这次倒是沉得住气,快两个月都不露脸。
裴泽深打开灯,站在客厅,抬头看着那盏极为华丽的琉璃灯。
结婚那年,沈卿言专程去港城,在一个拍卖会上花了300万买下来的,献宝一般指给他看。
“这个灯点亮,投影是一颗爱心,是不是很烂漫?”
灯是很漂亮,可他看她不顺眼,回应得很戳心:“烂漫没有,很烂倒是真的。”
那之后,她没再和他交流装修的事。
越想越烦躁,裴泽深觉得自己果然不该来这里,无论过了多久,沈卿言的东西还是令人讨厌。
裴泽深回客卧洗了个澡,路过开门的主卧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沈卿言的卧室里,原本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合照。
那照片还是她P的,她说:你不配我拍婚纱照,我自己P张图做个梦,也算弥补遗憾了吧。”
可现在,墙上光秃秃的。
裴泽深开始翻找家里的东西,发现屋子里,竟然没有任何沈卿言的私人物品!
床头柜上,有一点星芒在闪亮。
他走过去,看见了一枚戒指。
正是沈卿言自己设计的那枚素圈戒指。
裴泽深捏起那枚婚戒,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疼痛的感觉不断蔓延,让他四肢百骸,似乎都缺了力气。
他握紧了那枚戒指,戒指将他手心烙得生疼。
他握着钻戒,摇摇晃晃找人。
一间房一间房找。
“沈卿言,我知道你躲在屋里,给我出来!”
“沈卿言——”
从屋内找到屋外,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莫名凄凉。
宋智还没有离开,听到裴泽深的声音,连忙下车。
裴泽深坐在门卡台阶上,神色落寞又愤怒,还有着些许难以分辨的委屈。
“大晚上的,你又发什么酒疯?”宋智想将他扶起来。
裴泽深挥开他的手,喃喃自语:“我想去找她。”
“谁?”宋智刚问出口,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还能是谁呢?
当然是那个被他伤到痛彻心扉,现在已经消失了踪影的女人。
宋智不知该去哪里找沈卿言,最后只能将裴泽深带到了沈卿言外婆居住的海边小院。
清晨,小院门口。
外婆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来。
一个多月不见,老人仿佛老了十岁,那股子精气神就像是消散了一般,着实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裴泽深心中莫名不安,坐在车里,几乎不敢去看这位老人。
下一秒,裴泽深看见顾长沐从外婆家出来!
沈卿言,竟然邀请了一个外人住进了外婆家?
她都没有邀请过他!
裴泽深气极了,当即下车,冲到了顾长沐跟前:“沈卿言呢!你让她出来!”
他声音很大,强装出的强词夺理,想要掩藏心中的不安:“都离婚了还把戒指留下来!玩这种引人注意的小把戏,以为我看不懂吗?”
顾长沐满脸怒容:“你赶紧走,这里没人想见到你!”
裴泽深一把将他推开:“叫沈卿言出来,把戒指拿走,别让她的东 *** 了我的地方。”
第十章
顾长沐再也忍不下去,挥起拳头, *** 给了裴泽深一拳。
“你混账!”
裴泽深顶了顶腮帮子,咬紧了后槽牙,抓着顾长沐的肩膀,在他小腹 *** 来了一拳。
“你算个什么东西!”裴泽深眉眼间满是戾气,“我找沈卿言,要你来多管闲事!”
“你来找她做什么?”顾长沐比他更疯狂,“一个破戒指,你不想要就扔掉!用得着故意来恶心人?!”
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打成一团。
外婆看着两人那装若疯狂的模样,拐杖在地上跺了几下:“住手!”
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谁也不敢让她动气,只好不情不愿的停下。
“外婆,您让沈卿言出来一下。”裴泽深揉了揉腮帮子,看着率粥老人的眼神里,有着不自知的渴求。
可这一次,一向对他十分慈祥的老人,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他。
拐杖抬起来, *** 的戳在地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想见她!八年前,我就不该让卿言救你!”
裴泽深愣住,以为自己听错。
八年前,救他的人难道明明是沈珍珍。
浑浊的眼泪从老人眼角留下来,声音嘶哑而悔恨:“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卿言嫁给你!她当初就是随便找个人结婚,都比跳进你这个火坑要好!”
顾长沐抢步过去,给外婆拍了拍背。
他眼眶也红着,扶着老人往屋内走。
关门前,他最后剜了裴泽深一眼,扔下一句:“你放千万个心,就算你想找,也永远见不到沈卿言了。”
裴泽深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阖上,心中慌乱不已。
他自欺欺人的想,当初救他的人,明明就是沈珍珍。
一定是外婆和顾长沐,看他对沈卿言不够好,所以联合起来骗他。
“裴泽深,沈卿言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宋智咽了口口水,心头跳得莫名的快。
这世上会有什么人找也找不到呢?
——死人。
“你少跟着胡说!”裴泽深哑声反驳:“我最了解沈卿言,她那种女人,城府极深花样百出,现在指不定躲在某个角落看笑话!”
他手心已出了一层薄汗,却犹自嘴硬:“她以为她多重要?我才不会去找她……”
宋智扶了扶他的肩膀,他看着裴泽深,只觉得他的脸白的吓人。
“裴泽深,你冷静一点。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卿言真的——”
话没说完,顾长沐又从屋子里出来了。
手里还抱着一束白菊花。
裴泽深只觉得那花碍眼得很,他冲上去夺过花一把扔掉。
“真是小看了你们做戏的本事!让沈卿言立刻来见我!否则,我就废了MC集团!”
宋智怕他们打起来,忙冲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有话好好说!”
“我说顾长沐,你搅合到现在也可以了,让沈卿言出来吧,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呵,夫妻?”顾长沐忽然笑了起来,可他的眼眶却红的绝望。
就连宋智都察觉不妙。
裴泽深死死压制不安,刚要说话,就听顾长沐睨向他,满脸恨意——
“沈卿言死了!就死在你大张旗鼓给沈珍珍过生日的当晚!想找她,那你去海城墓圆找人去吧!”
第十一章
裴泽深为了找到沈卿言,几乎将海城翻了个底朝天。
可他找遍了整个世界,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海城公墓里,她的墓碑伫立在千千万万的墓碑之中,墓碑上的照片都在风吹雨打之中,褪去了鲜亮的颜色。
直到某天深夜,裴泽深带着一束迟来的玫瑰,站在她的墓前,失声痛苦。
那声音在夜色中,宛如野兽的哀嚎,经久不散。
而墓碑的主人,则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不断的坠落。
死前那一刻的感受,她还记得很清楚,在顾长沐的车后座,她一直给裴泽深打电话,希望能在死前听一听他的声音。
可他将电话挂断了,就像是挂断了她最后的一丝执念。
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漂浮在空中:【攻略失败,即将抹杀沈卿言的灵魂】
沈卿言觉得自己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她的身体,一直往下坠、下坠,似乎要沉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空寂与冷清包裹着她,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重要。
她也不知自己下坠了多久,直到某个时刻,忽然感觉到指尖有一丝柔软的触感,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想要抓住那一丝感觉。
下一秒,她挣开了眼睛。
像做了一个漫长又可怕的梦,终于从梦中醒来。
那一瞬间,她还有些茫然无措。
任务失败的结局,是生命走到尽头。
可她如今,却又睁开了眼睛。
沈卿言举目四望,眼前是一个晦暗又窄小的房间,唯一的光源是左侧顶上的一扇小窗,还有一阵阵如同受潮般难闻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醒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一个染了金发的彪形大汉进来,对她说:“说了让你换身衣服,怎么还不换,怎么等着老子来给你换吗?”
沈卿言吓了一跳。
她不敢出声,缩在墙角,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或许,她是被绑架了。
她咽了口口水,不敢去看对方的脸,生怕对方撕票:“大……大哥,你想要多少钱?我……我都可以给……”
“你这小娘们儿,要是拿得出钱,还会在这里吗?”金发大哥嗤笑一声,从旁边扯了件衣服,扔在她身上:“赶紧把衣服换了,待会儿可有贵客要来,你可别弄砸了。你爹欠的一千万赌债,每天都还在这利滚利呢!”
见沈卿言还呆愣愣的,他失了耐心,径直冲沈卿言走了过去,一把抓起她的长发,将人提了起来。
沈卿言痛极了,却又有些为这痛感着迷。
在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她一直下坠,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此时,就连痛感,都让她觉得如此鲜明。
“我告诉你,今天要是还开不了酒,我就把你送到红窝去。开酒办不到,张开腿总办得到吧!”金发男人恶 *** 的威胁了她几句,将沈卿言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了。
沈卿言被这状况弄蒙了,她跌在地上,一侧头就看到了穿衣镜。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镜子上的女人,丹凤眼、樱桃唇,肤色白皙,眼角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虽然与她有五分相似,却非常明显的不是她。
沈卿言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撞鬼了,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镜子里的人也跟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难道她是借尸还魂了?
在经历了攻略系统那般崩坏的事件之后,沈卿言觉得这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她太惨,不忍心收她,所以才给了她一次全新的生命。
可现在的她,又是谁呢?
她心头充满了慌张,正要爬起来,手边摸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手机,手机上写着2025年的字样。
沈卿言大吃一惊,她死去的那年是2022年。
现在再睁开眼睛,竟然已经过去了3年吗?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道娇媚的女声:“丽然,你衣服换好了吗?换好了就赶紧出来化妆呀!别耽误时间了!”
第十二章
推门进来的,是个穿着短裙的中年女人,脸上的妆容很精致,只是带着一股风尘味。
她一进门,看见沈卿言还没换衣服,就有些生气了:“小沈,不是陈姐我说你,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做了,怎么还装模作样的?”
陈姐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语气中带着一股见惯风尘的凉薄:“今天来的可是贵客,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投了贵人的缘,才轮不到你。”
沈卿言花了些功夫,算是勉强弄清楚了此时的状况。
如今的她叫沈丽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因为父亲欠了巨额的赌债,被送到了海城最有名的夜色阑珊会所陪酒。
夜色阑珊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
裴泽深偶尔会去夜色阑珊喝酒,每次都带回来一身混杂的烟酒香水味,她无可奈何。
如今她的身份,与以往的自己可谓是天差地别。因父亲是个赌鬼,欠了巨额的赌债,她被父亲送到 *** 来陪酒还债。
沈丽然长相姣好,外表条件还算优秀,却因为为人木讷、放不开,所以两次都被选进了包厢,却没能开酒,也没有收入。
债主要挟她,如果这次还不能开酒,就要把她送到红窝去。
红窝,顾名思义,就是比夜色阑珊尺度更加开放的场所。
沈卿言弄清楚这一切之后,靠着墙半晌没说话。
虽然她在裴泽深身上吃尽了苦头,却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
她想从这里逃跑,可门口就守着两个铁塔般的壮汉,想跑是显然不可能的。
沈卿言冷静了片刻,回到那换衣间里,挑了一件低调的黑色短裙换上了。
那裙子正面虽然还算齐整,可背面却是超大的露背装。
陈姐看到她换上了衣服,将她拉到一旁:“都穿了露背的裙子,背怎么能不露出来呢?去换上个乳贴!”
沈卿言心里羞耻极了,半晌都没动。
陈姐眉头一皱:“怎么?不听话了?”
沈卿言只好将那东西换上,然后坐在化妆镜前化妆。
她本来想给自己化个平平无奇的丑妆,以免被那所谓的‘贵人’选中,结果才刚刚拿上眉笔,就被陈姐劈手夺了过去。
“今天,老娘亲自伺候你上妆。”陈姐笑嘻嘻的,不顾她轻微的闪躲,用粉刷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我跟你说,今天来的这位贵客,说不定就能让你一步登天。你万一之后要是走了大运,可别忘了,是陈姐我给你送来了这场天大的前程。”
沈卿言心中苦笑,可面对现场的状况,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化好了妆,她被带离包厢,又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着她的脸细细详端,然后对陈姐说:“眉毛,要再细一点儿。”
陈姐利索的给她改了妆,这才让那中年男人满意的点头,带着沈卿言离开房间。
离开房间的前一秒,沈卿言路过穿衣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心头大吃一惊。
原本这张脸与她自己的脸,大概只有五分相似,可化完了妆之后,活脱脱有八分相似,若非这衣着风格跟她前世区别太大,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第十三章
夜色降临,沈卿言神色不安的坐在沙发上,听着那中年男人对她的叮嘱。
中年男人姓丁,是这家会所的老板,也是她父亲输钱的那家 *** 的幕后负责人。
如今却对她十分和气:“小沈,今天丁哥我呢,送你一场天大的前程。你如果把握好了,别说你父亲的赌债,日后你的荣华富贵可在后头!”
“但是,你要是敢坏我的事……”丁老板变了脸色::“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卿言被这般再三警告,心里已经很清楚,今天要来的这位‘贵客’对丁老板来说,肯定很重要。
只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心里莫名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时间过去了三年,有谁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是顾长沐吗?
但顾长沐很少来夜色阑珊这种地方,更别说被会所的老板专程准备美人用来讨好。
“丁……丁哥,我明白您的意思。”沈卿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告诉我,今天要来的那位贵客,到底是谁呢?我……我心里也有个底。”
“呵,那位贵客,我就算说了,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认识的。”丁哥摸了摸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神倒不带情欲,如同看着一颗发财树:“如果他看上你了,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没看上你,你再怎么讨好也没用。”
沈卿言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了一声。
丁老板却以为她紧张,爽朗的笑了一声:“别紧张,我答应你,只要你不作妖,今天本本分分的按着陈姐跟你说过的那些流程来做,无论那位贵人有没有看中你,我都不会难为你。”
沈卿言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想让她放轻松的谎话罢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十点。
丁老板已经姿态殷勤的去接人了,过了不知多久,他行色匆匆的过来,叫了一排姿态妖娆的姑娘,又让沈卿言过来:“你站第一个。”
穿过铺着大理石地板的豪奢长廊,沈卿言看着眼前的包厢,神色中难掩抗拒之色。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很久之前,在她的前世,她和裴泽深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曾好奇过他晚上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总是那么晚才回来。
于是,她就跟着裴泽深,悄悄的到了夜色阑珊。
这纸醉金迷的浮华世界,给了她极大的冲击,以至于看到他左拥右抱的在包厢里喝酒,除了心碎,并不感到震惊。
当时的她并没有想过,原来人生的磨难远远不仅于此。
站在那扇雕花大门的门口,沈卿言深吸一口气,丁老板帮她推开了包厢的门。
沈卿言低着头看着脚尖,希望不要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慢慢走进包厢里。
包厢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觥筹交错的喧嚣并没有因此而稍有停歇。
她站在包厢的角落里,一直低着头,听到丁老板的声音:“小沈,来给裴先生倒酒。”
沈卿言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来,顺着丁老板的声音看过去。
单人沙发上,裴泽深一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捏着红酒杯,正死死的盯着她。
时隔三年,沈卿言从未想过,她捡回一条命之后,这么快又遇到了裴泽深,还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
沈卿言被他的眼神吓了一下,不但没敢上前,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裴泽深冷笑一声,忽然将红酒杯 *** 砸在了地上,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大礼?”
第十四章
一瞬间,包厢内鸦雀无声。
沈卿言忍不住看了裴泽深一眼,她从未见过裴泽深那般愤恨而复杂的眼神。
丁老板也有些吓蒙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您要是不喜欢,我就让她滚出去……”
裴泽深抬手,制止了丁老板要说的话。
“你过来。”裴泽深冲她勾了勾手指。
沈卿言并不想过去。
她已经在这个人身上,耗尽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期待,最终只换来一个狼狈不堪的结局。
上天又给了她一次生命,如果有得选,她只想离裴泽深越远越好。
可此时此刻,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她敢扭头走人,或者触怒裴泽深,很难想象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她会被丁老板如何对待。
红窝,这蕴含着深切意味的名字,令她不寒而栗。
沈卿言缓缓走过去,距离裴霆还有还有一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也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她听见宋智惊叹的声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了。
她抬起头,被他 *** 的捏住了下颚,力道大得她生疼。
她的眼泪早已经为他流干了,可此时此刻,还是会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泪满眼眶。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柄锋利的冰凉,抵在了她脸侧。
她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张脸,动过吗?”他轻声问。
沈卿言毫不怀疑,如果她点头,或许裴泽深下一秒就会将她的脸给划了。
可这一瞬间,她是想要点头的。
即便被划了脸,也比留在他身边要好吧。
“裴总,这可是纯天然,如假包换的一张脸啊,我怎么可能会用那种整过容的货色来招待您呢。”丁哥的声音在裴泽深身后响起,然后绿藻接连给沈卿言使眼色,生怕她被吓晕了。
“所以,天生就长这样?”裴泽深眼神格外复杂,捏着她下颚的手,终于松开了。
沈卿言连忙揉了揉被他捏的位置,若是照镜子,估计会留下几个红色的手印。
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前世的裴泽深,对她偶尔的粗暴,或许都已经算是留了分寸。
裴泽深将水果刀随意扔在桌上,哐啷一声,像是砸在人心里。
“过来,给我倒杯酒。”他轻声说着,坐回了他的单人沙发上。
包厢内,气氛为之一松,就像是拉满的弦终于被放开。
音乐继续播放,男男女女也开始轻声交流,偶尔视线 *** 在她身上,令沈卿言更加不安。
因着裴泽深坐着的事单人沙发,她也不想靠近他,于是端着酒,站在他旁边倒。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保持距离的动作,恰好让裴泽深舒坦了些。
觥筹交错,宋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沈卿言张了张嘴,自然不敢说现在的名字。
她现在叫沈丽然,跟原本的名字几乎没有区别。
“您叫我丽丽就好。”她刻意的冲着宋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别笑。”裴泽深皱着眉头,忽然 *** 瞪了她一眼。
沈卿言下意识收敛了笑容,心头却如同被浅浅的扎了一下。
他还是那么讨厌她,即便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看到一张相似的脸,都不愿意看到她的笑容。
“你笑起来,就不像她了。”他轻声说。
可惜,沈卿言并没有听到。
第十五章
这天晚上,沈卿言一直给裴泽深倒酒,直到他喝得醉倒过去。
睡倒之前,他的眼神开始恍惚,握着她的手腕,似乎在呼唤谁的名字。
沈卿言将沉甸甸的酒瓶放在一旁,揉了揉手腕,思考着自己能不能顺利脱身。
不远处一直小心伺候着的丁老板,见到这情况高兴极了,见裴泽深喝醉了,连忙要给他安排总统套房休息。
夜色阑珊这般的顶级会所里,各色服务一应具俱,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沈卿言与宋智一同将人送进套间里,然后如同一条泥鳅般,扭头就悄悄从门口溜了出来。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了丁老板。
丁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出来了?刚刚裴先生不是还拉着你的手吗?这就是要你作陪的意思,要把握好机会啊。”
大概是因为方才裴泽深的模样,让丁老板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还是在警告她,却已经和颜悦色许多了。
“裴先生……裴先生已经睡着了,我现在在里面,不太好吧。”她小心翼翼的说。
“有什么不好的?”丁老板似乎感受到了她打退堂鼓的心, *** 了一句:“裴先生年轻英俊,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你还得感谢你爹娘给你生了一张好脸,让你长得像他的意中人。”
沈卿言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怎么可能是裴泽深的意中人呢?是他最讨厌的人还差不多。
临死前的一通电话,他都不愿意接。
“小沈,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爸还欠着我上千万的赌债。”
丁老板语气沉了些:“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要是抓不住……可别怪我不留情啊。而且,让你伺候裴先生,这难道亏待你吗?这样的身价、外貌,你打着灯笼都难求的金主啊。”
两人拉扯之间,宋智走了出来:“姓丁的,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顺畅啊。为了城南那个项目,用这么个女人来讨好裴泽深,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宋先生,您看,这也是我的一片好意。”丁老板小声解释:“人死不能复生,聊作寄托,哪怕是当个摆看的花瓶,也算是能派上点儿用场不是?”
沈卿言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嘀嘀咕咕,心里有些紧张。
宋智走到沈卿言身边,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算了,你进去吧。”
沈卿言愣住了,旁边的丁老板则喜不自胜,催促她:“没听见宋先生的话吗?赶快去啊!”
“我警告你,你就在旁边呆着,等他醒来。”宋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更别动歪心思,不然有你好看的。”
沈卿言脸色都要青了。
她与裴泽深的那段过往,宋智明明一清二楚。
现在,她顶着一张与前世极为相似的脸,宋智却让她去照顾裴泽深……
这算什么?给裴泽深添点儿堵吗?
沈卿言无可奈何,只能往房间走。
总统套房的面积不小,裴泽深在卧室里睡着了,她就在客厅里寻了个沙发坐下,只觉得心神俱疲。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想要的总是在不想要的时候来。
若是在她死前,遇到裴泽深喝醉了,她恐怕早就上赶着照顾他,希望能获得一点他的好感,哪怕是酒醒之后的一丁点好脸色。
可到了如今,她被赶鸭子上架般坐在客厅里,却连进去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卧室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似是什么摔碎了。
沈卿言连忙站起身,犹豫再三,她走到卧室门前,推开门缝看了一眼。
第十六章
房间里,裴泽深显然还没有醒酒。
他大约觉得口渴,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落在了地上。
水杯摔成一地瓷片,水也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她冷眼看着,并不想进去。
直到裴泽深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撑着那碎玻璃片,划出一道深邃的伤口,血流了满手,沿着他雪白的衬衫,染红了衣裳。
沈卿言看不下去了,打开了卧室的壁灯,走了进去。
“你别动。”她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轻声说。
裴泽深就真的一动不动,坐在地上,视线紧盯着她。
沈卿言见他没有纠缠,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先将碎瓷片清理了,省得伤到更多地方,然后拿了一条洗浴室的方巾,蹲在他身前。
“手伸过来。”她说。
裴泽深将手伸出来,她将他手心的血擦干净,再简单的用方巾包扎了一下。
包扎完,她扶了扶他的胳臂:“你起来,回床上睡。”
他似乎还晕头转向,喝醉的脑子昏昏沉沉,顺着她的力道坐回了床上。
沈卿言将他扶上床,正要离开,却冷不防的被裴泽深抓住了手腕,一把拖上了床。
“啊!”她尖叫一声,吓得够呛,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裴泽深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推拒那般,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是吗?”
沈卿言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裴泽深。
他仍闭着眼,显然是醉糊涂了。
可往往醉后吐真言。
在他眼里,即便她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却还是这样敌对的关系。
再次看到这张脸,他只觉得她是来索命的恶鬼。
“我……我没有想过要报复你。”她轻声回答。
为了这个男人,她吃过苦、洒过泪、留过血,甚至连性命都赔了进去,都没能换来他的爱慕。
她千百遍的祈求他,能不能爱她一点点,哪怕是说一句假话都好。
只要能留住她的一条命,哪怕她在遥远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她也觉得满足。
所有的付出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报复。
他只是没有回应她的爱意。
不能爱上一个人,怎么能算是他的错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裴泽深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带着一点儿惆怅:“外婆说,是因为你恨我,所以不会入我的梦。”
沈卿言的心头,如同被 *** 捏了一把,并不为裴泽深的怀念,而是因为外婆。
在她前世那充满坎坷的生命里,只有外婆是珍爱她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离世之后,外婆要怎么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想到这里,她心头酸涩不已,只想插上翅膀,去郊区小院看看。
哪怕外婆已经不认识她了,可她也想看看,外婆过得好不好。
“你恨我吗?”裴泽深轻声问。
他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前来入梦的沈卿言。
而这个问题,在陷入无边黑暗中的那一段时间里,沈卿言也反复的问自己。
她恨裴泽深吗?
其实是不恨的。
既不恨也不怨。
可重来一次,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爱一个人的滋味,太苦太苦了,她尝试过一次,真的已经够了。
第十七章
次日,沈卿言是在裴泽深怀里醒来的。
昨天晚上,她怎么也推不开裴泽深,也不知折腾了多久。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让她没办法继续拉扯,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
在他们曾有的那5年的婚姻里,她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这样在他怀中醒来,像一对甜蜜的夫妻。
可如今她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推开他的手臂,下一秒,裴泽深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先是震惊到不可思议,紧接着就是暴怒,一把将她推开。
沈卿言猝不及防,后脑勺撞在墙上,只觉得脑后生疼。
天旋地转间,她跌到地上,对上了裴泽深暴怒的眼。
“谁让你上我的床!”他从床上跳下来,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巴巴的,头发也十分凌乱,却也有一份颓废的俊美。
他捏着沈卿言的下颚,对上了她的视线。
“裴先生,是你昨晚拉着我不放,可不是我故意要留在你床上的。”沈卿言冷淡的解释了一句。
裴泽深看着她,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 *** 般:“丁振……他怎么找到你的?训练了你多久?举止、谈吐,找谁来训练的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经过了刻意的训练,眼前的女人,怎么会跟沈卿言,有着这般相似的感觉呢?
灿烂的阳光下,经过了一夜之后,她的脸其实已经没有昨夜那般像沈卿言了,可她的言谈举止,甚至连倔强的、不服输的姿态,愤怒时略带冷清的语气,都跟沈卿言一模一样。
“裴先生,我仅仅只是因为父亲欠了一大笔赌债,所以才不得不在昨天给您倒酒,别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沈卿言故意将自己说得格外卑贱,希望不要引发裴泽深的兴趣:“其实,无论是面对您,还是面对其他客人,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人训练过我。”
裴泽深像是更愤怒了。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质问她:“丁振,让你顶着这张脸,去服侍别的男人?”
沈卿言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凡是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去为别的男人提供这种服务,更别说是裴泽深这般骄傲强势的男人。
这甚至无关爱恨,只是一种简单的占有欲。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另一头,裴泽深已经越过了她,显然是要去找丁老板算账。
沈卿言十分焦急,却不知道要怎么阻挡。
她跪坐在地上,心神不宁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认命。
想当年,她想要逆天改命的攻略裴泽深,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却还是不能改变他的心。
到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更没什么办法能阻止他。
她爬起身,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坐在总统套房里,将冰箱里放着的小甜点吃了。
即便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她心想着。
她一口一口吃着那甜腻的蛋糕,感受着那久违的香甜滋味,静静等待着命运降临。
过了片刻,总统套房的门被推开了。
丁老板春风满面,见她在房间里吃蛋糕,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是喜不自胜。
“小沈,你真是太争气了了,我可算是没有看错你!”丁老板笑嘻嘻的走过来,看见她脸上的手指印,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略带着同情的微笑。
“有钱人嘛,总是有点儿洁癖,你在这种场合遇见了裴先生,他难免会觉得你不干净。”丁老板叮嘱她:“再有下次,你可记得跟裴先生说,之前可没人动过你,你是干干净净跟着他的,知道吗?”
一瞬间,沈卿言只觉得他的言语那般的恶心。
她好像是个驴马般的货物,被男人用放肆的言辞相看。
上一世即便裴泽深再不喜欢她,却也没有让她经受过这样的屈辱。
第十八章
“行了,别觉得委屈,早点儿跟裴总说清楚,趁着他还有新鲜感,万一拼个一儿半女,你这一辈子就有靠了。”丁老板如同颁布圣旨般,向她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裴先生对你很满意,愿意包下你。”
沈卿言听到这话,几乎愣住了。
“裴……裴先生要包下我?”
她说完,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这话特别好笑。
前世,她和裴泽深纠缠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能得到裴泽深的感情。而现在重来一世,她不过是顶着一张与前世有些相似的脸,他竟然要 *** 她。
这算什么?
前世的磋磨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吗?
“我……我不想去。”她轻声说。
她的话,让丁老板勃然色变。
他冷哼一声:“不想去?通天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你竟然说不想去?你知不知道别的流莺都多羡慕你,长了一张好脸,刚刚进来陪酒,就能攀到这样的大金主!”
沈卿言没说话,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可奈何。
人生处处是无奈,原来重生一世,所谓的自由也还是这么艰难。
“我告诉你,你爸还欠着我一千万赌债!就是把你跟你爹都拉去卖器官,都卖不了这么多钱!”丁老板如同个老鸨般,给她分析着利弊:“相反,你跟着裴先生,最多一年,肯定能搞到这个数,说不定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给你把下半辈子的本钱都捞上,有什么不好的?”
沈卿言沉默许久,意识到,其实摆在她目前的路只有两条。
第一条,被裴泽深 *** ,成为自己的替身。
第二条,被愤怒的丁老板送进红窝,去迎接不知从何处来的男人。
她唇角带着苦笑,几乎难以相信,这就是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人生。
“我能不能选第三条路?”沈卿言语气中带着无奈:“你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靠自己还你一千万。”
当年,她能将MC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她白手起家,也不缺乏重头再来的勇气。
“就凭你?”丁老板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吹牛逼也不打个草稿,一个念完高中就出来混社会的小太妹,还张口靠自己还一千万,你现在拿出一千都够呛!”
挣扎了一个上午,沈卿言发现,她着实对目前的情况毫无办法。
下午三点,一台加长宾利车停在了夜色阑珊门口。
被丁老板送上车,看着窗外飞快倒流的景象,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比最狗血的小说还要狗血。
车子停在了幸福里门口,她看着那别墅外的门牌,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了一下。
司机帮她按了密码,让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几乎与她走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区别。客厅里哪盏奢华的水晶灯,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在白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情不自禁的走到多宝阁旁,拿起了一颗小小的多肉植物。那是她走的那年,亲手种下的。原来只是小小的一颗,如今已经长大了很多。
似乎只有这些有生命的东西,才能记载着,时间已经翩然过往了整整3年。
“放下。”裴泽深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手里的小盆栽夺了过去,放回了原位。
他的声音格外冷漠,叮嘱她:“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要保持原样,你什么都不准动,明白了吗?”
第十九章
沈卿言转过头,看向裴泽深。
这一眼,让她心头一惊。
昨天晚上,他一直被笼罩在光怪裴离的灯光下,又或是喝醉了,她并没有仔细的分辨出他身上的改变。
而此时,清醒的裴泽深站在她面前,她轻而易举的察觉出了他身上的变化。
原本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男人,气质中似乎增添了许多的落寞与阴郁,像是负伤的野兽,颓靡不堪,却不肯低头。
她看着裴泽深将那小植被放回桌上,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是当年她买的米白色沙发,款式有些旧了,保养得却很好,仍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你过来。”他冲她勾了勾手指头。
沈卿言走了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这是她当年最喜欢的位置。
无数次,她坐在这里,等着裴泽深深夜回家。
裴泽深看着她,神色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半晌,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意思,丁振应该也跟你说过了。”他双手叠成塔状,自然的放在膝盖上,姿态防御且保守:“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三年时间,我给你一千万,再加一套房子。”
沈卿言被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了。
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简直荒谬可笑。
她没想到,酒醒后的裴泽深,竟然真的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她坚持要结婚这件事,确实拖延了他五年的时光,可她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裴泽深竟然提出要 *** 她,起因也不过是她有一张,与前世的自己格外相似的脸。
这算什么?前世的惩罚还不够,还要再对着同一张脸,再来一次吗?
“裴先生,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沈卿言到底没能忍住心头的那股愤愤不平:“据我所知,您与您的前任妻子,感情并不好。”
“闭嘴!”裴泽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的站了起来。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怒目圆睁,一向冷静自持的姿态已经完全消失,额头上青筋都在跳动:“谁让你提起她的!”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你以为我对你会有半分兴趣?”
而此时正值九月,阳光明媚,灿烂的光芒从宽大的落地窗洒进室内,却驱不走他身上的那层阴郁与冷漠。
沈卿言被他捏得生疼,好不容易从他手里脱身。
看着裴泽深怒不可遏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裴泽深为什么会提出要 *** 她。
大概还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即便他并不爱她,可她毕竟也算是他的前妻。
丁老板一定与他说了,她目前的身世。让她顶着‘沈卿言’的脸,去服侍这个圈子里的别的男人,他就是再心大,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想通了这一层关节,心头那一点儿难以言喻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缩在沙发一角,她仰着脸看着他:“裴先生,我的身世丁老板应该跟你也说过。不过……我并不是那种愿意出卖身体来换取金钱的人。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用这种办法赚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裴泽深打断了。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对你个人的品格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想了解你所谓的家世。我是个生意人,一分钱一分货。不过我要提醒你,我的条件,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沈卿言咬了咬唇,心头猛然生出一股不甘。
不甘被命运这般摆弄,不甘重来一世还是要重蹈覆辙。
“如果我偏要拒绝呢?”她问。
第二十章
沈卿言被从别墅里送走了。
离开前,裴泽深并未阻拦她,只是声音凉薄的对她说:“你会回来找我的。”
他似乎拿准了,她一定会为了钱出卖身体,如同在她脸上 *** 扇了一个耳光。
沈卿言离开沁绝园别墅,忽然有种茫然感。
天大地大,可以她如今的这个身份,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
坐在路边的长凳上,沈卿言划开手机,先查了一下手机上能看到的各种账户。手机已经设置了拒接所有来电,收件箱里全都是各种催款短信。
她这才意识到,除了沈丽然父亲欠下的赌债,身体的原主大概也欠下了不少钱。
没有家世、没有学历、欠一大笔债,八成连征信都花了的人,要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或许裴泽深在提出 *** 之前,已经完全得知了这一切,所以才会那么的斩钉截铁。
沈卿言正想着该如何逆天改命,就在这时忽然从马路上开过来一台黑色的面包车。
一股浓浓的不安从她心头窜起来,她刚站起身准备跑,就被人车上下来的黑衣男人一把拉住,强行塞进车里。
她被蒙着眼睛,几乎是捆回了夜色阑珊。
眼罩被揭开,是一个十分空旷的房间,丁老板坐在单人椅上,嘴边叼着根烟,气势汹汹的模样,脚边还跪着个一摊烂泥般的男人。
那男人一见她,就涕泗横流的开始哭:“丽然!丽然啊!你怎么能不听丁老板的话呢!你是想害死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
沈卿言这才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赌鬼父亲。
正是因为他是个烂赌鬼,欠了整整一千万,所以沈卿言才会被这些黑社会的缠上,让她卖身还债。
丁老板慢慢走到她眼前,忽然抬起手, *** 一耳光扇过来。
沈卿言几乎被吓呆了。
那耳光带来一道疾风,像是要 *** 扇在她脸上,最终却转了向,在她耳边停下了。
丁老板阴 *** *** 的看着她:“你要感激你这张脸,要是打破了,可坏了行市。”
说着,他放下了手,忽然 *** 一耳光扇在了她父亲脸上。
那男人面上瞬间就红肿了一大片,嘴都被打破了,咳嗽几声,吐出一颗牙来。
男人趴在地上,呜呜的哭,骂着沈卿言:“没良心的东西……我养你到这么大,你还来害我……”
一瞬间,沈卿言只觉得毛骨悚然。
丁老板是认真的!
即便她拒绝了裴泽深的 *** ,面对的也绝不会是什么美丽新世界。
丁振真的会把她送进那种地方,哪怕她宁死不从,这一辈子恐怕都还不上那所谓的一千万。
人生的漩涡,一旦落下去,就很难找到坦途了。
“我……我知道错了。”沈卿言咽了口口水。
“知道错了?”丁老板冷笑一声,忽然一把将她扔在沙发上。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外套:“我看你是没被教训过,所以还端着姿态呢!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裴先生那样的贵客,能看上你,是你祖坟冒烟三生有幸!”
沈卿言心中警铃大作,丁老板的疯狂姿态,让她为了自保已经顾不得所谓的自尊。
“裴先生给我留了电话,让我考虑好了,打电话给他!”她咬着牙,报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丁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吗?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电话!”沈卿言生怕他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在自身安危面前,所谓的面子似乎也已经放得下了:“不信,你把电话打过去试试。”
第二十一章
丁振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开始响,嘟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催命般。
她莫名的想到了前世,在顾长沐的车后座,她希望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听一听他的声音。
那次,他将电话挂断了,如同挂断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与牵挂。
此时,情形仿佛重演。
电话响了许久,最终被接起。
“谁?”裴泽深冷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丁振不敢置信的的看了沈卿言一眼。
他跟这些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儿们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这些大多没什么好耐心。
对一个女人,在被拒绝之后,竟然还能给出私人电话,让对方再考虑考虑,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丁振咽了口口水:“裴先生,是我,小丁。刚刚我跟卿言好好聊了聊,她已经考虑好了。您看,我现在送她过去,怎么样?”
“无论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以后都不要再打,别让我说下一次。”裴泽深警告了一声。
“一定一定。”丁振并没有对此有异议。
他以为裴泽深的意思,是不准他打,只准沈丽然打这个号码。
“把人送过来吧。”
裴泽深冷冷说完,撂了电话。
沈卿言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她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脱身了。
当天下午,沈卿言又被送到了沁绝园别墅。
时间不过隔了三小时,她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裴泽深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一台加长的宾利车等着,将她带到了海边的一家露天餐厅。
这餐厅规模颇大,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只在沙滩边布了一条长桌。
裴泽深坐在长桌一旁,似乎正在等着她。
沈卿言看着那片海,看着长桌一侧的人,心头充满了抗拒。
这是她救过裴泽深的那片海,虽然直到她死,他也不知道,当初是她救了他。
而这家餐厅,是当年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她订的餐厅。
那天,她在这片海旁等了整整一夜,可他一直没有来。
沈卿言慢慢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心里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泽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要说话,你就安静的吃。”
沈卿言折腾了两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今天早上那份蛋糕,此时看到桌上的精致餐品,早就食指大动。
她动作飞快,却并不粗鲁,先吃了几口沙拉当餐前,然后开始切牛排。
“动作慢一点。”裴泽深对她说。
沈卿言咬了咬后槽牙,觉得他十分烦人。
可如今的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和裴泽深对抗的底气,只能放满的速度,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进餐。
裴泽深没有动任何食材,只是看着她静静的吃。
他神色中带着些怀念。
如果当初他早知道真相,能够早一些回应她,是不是如今与他坐在海滩旁共进晚餐的人,就会是他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呢?
裴泽深忽然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心头空荡荡的,像是漏了一个大洞。海风一吹,呼啦啦的疼。
这天晚上,沈卿言大快朵颐,而裴泽深除了喝酒,没吃任何东西。
晚餐之后,沈卿言跟在他身后,非常自觉的上了车。
裴泽深将她带到了沁绝园,沈卿言进了屋子。明明就是她的房子,可她如今待在这里,却十分局促,坐立不安。
“你……坐到沙发上,看那本书。”裴泽深指了指沙发。
沈卿言坐过去,拿起了一本德文的推理小说,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
这是她前世,还没看完的那本书。
“看不懂也没关系,过十分钟翻一页就行了。”他语气冰凉,像在设定一个机器的运行程序。
沈卿言意识到,他是在指挥眼前的沈丽然,模仿沈卿言。
她心里觉得十分荒谬。
曾经,她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屑于多看一眼。如今她都已经死得透透的,埋进海城公墓估计骨头都烂了……
他反而找个冒牌货来模仿她。
第二十二章
这天晚上,沈卿言回到沁绝园,坐在卧室床头,只觉得恍然隔世。
睡前,她的手机时不时在响。
她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爸’字,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赌鬼父亲。
沈卿言的第一反应,是将电话挂断。这样的烂赌鬼,欠债之后卖女儿,被人家如何对待都不为过,她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同情心。
可她转念一想,如果此刻是真正的沈丽然在这里,难道会不管她的亲生父亲吗?
她已经占据了沈丽然的身体,多少也要承担起原身该有的责任。
犹豫再三,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嘶哑难听,开口就是:“乖女儿,快给爸爸打点钱,饭都没得吃了,烟也抽不起,医药费还没付……”
沈卿言只觉得离谱极了。
前世,她的父母对她便十分苛待,一直偏心沈珍珍。可她着实没见过,这般没皮没脸的人。
将女儿送出去卖了,竟然还想要女儿的卖身钱。
沈卿言一言不发,将电话挂了,关机,睡了个踏实觉。
次日,裴泽深的秘书冯灿上门了。
她认识冯灿,在裴泽深身边呆了至少十年,非常的精明能干。
冯灿见到她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好在并没有失态。
“沈小姐,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冯灿坐在沙发上,拿出了一份协议:“裴先生让我过来,跟你签订这份……合约,你可以先看一下内容,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经过了这几天光怪裴离的一切,沈卿言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大变样这个事实。
许多年前,她给过裴泽深一份结婚协议,里面细致的规定了他作为一个丈夫,需要做到的一切,包括每天要回家。
而如今,裴泽深还给了她一份协议,一份 *** 协议。
沈卿言扯了扯唇角,觉得人生简直是荒唐得可笑。
裴泽深出手还算大方,甚至比先前开的价更高,承诺每年给她五百万,再送她一处房产。
沈卿言抬头看了眼顶上的吊灯。
这盏吊灯,是她当年结婚的时候,从香港花了几百万买来的。对当时的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买个物件。
而如今,这个物件的价钱,竟然值得 *** 她一年。
“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签字吧。”冯灿拧开钢笔,递给她。
沈卿言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觉得屈辱极了。
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真的被丁振,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天下午,冯灿就将五百万打到了她的卡里。
沈卿言先给赌鬼父亲打了十万块钱,然后打开了电脑,通过手机号码的欠款短信,将所有催款信息一一列出来。
花了两个小时,她基本弄清楚了沈丽然欠的款项,一共是一百一十多万。而这些钱里,她自己消费得其实非常少,大部分都是借钱给她爸还赌债,然后利滚利,慢慢的变得再也还不起。
沈卿言对照着账单,一项一项的还钱。
她没有意识到,此刻她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前世。
裴泽深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皱眉敲键盘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的是神态、姿势,跟他心头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可下一秒,他就清醒过来。
沈卿言已经死了,而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他花钱换来的替身!
他心里涌动着一股怒气,站在书房门口,冷声道:“我不是对你说过,这个屋子里,你什么都不准动!”
第二十三章
沈卿言被他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有些无奈:“裴先生,我毕竟是个活人,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动呢?”
她的话,不知是哪个字触动到了他。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一头喷着火的霸王龙。
裴泽深在家里逡巡了一圈,见沈卿言真的如同自己就住在这里一般,她住着的主卧,更是充满着生活气息。
“今天,你就从这里搬出去。”他靠在门框上,对沈卿言下了逐客令。
他想,这一定是因为她顶着一张与沈卿言格外相似的脸,又住在了他们共同的家里,所以他才会总是觉得,她与沈卿言那般的相似。
而实际上,他该明白,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罢了。
沈卿言将笔记本阖上,站起身:“搬到哪里去?”
当天下午,她就换到了沁绝园附近的另外一栋别墅里。
裴泽深叮嘱她:“如果我需要你过来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一天二十四小时,无论我什么时候打,都必须要有人接。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明白了吗?”
沈卿言点了点头。
面对这般冷漠的裴泽深,她反而觉得十分坦然,毕竟在过往的许多年里,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她早已经习惯了。
接下来几天,沈卿言的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她花了些时间,将这栋冷冰冰的别墅,按照自己的审美重新妆点,在花园里种上了玫瑰,还另行请了佣人来帮她打扫卫生。
这似乎是她前世接收到系统之后,最为悠闲自在的一段生活。
没有倒计时的烦恼,也没有现实的纷争,在这栋小别墅里,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直到当天深夜,一通来自冯灿的电话,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沈小姐,麻烦你先到沁绝园。”冯灿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温和,沈卿言一直对这个秘书很有好感。
“另外,裴先生喝醉了,要是方便的话,在家里准备点醒酒汤吧。”冯灿提醒了一声。
她换了身衣服,到沁绝园的时候,裴泽深还没有回来。
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亲手煮了一锅醒酒汤。
客厅的自鸣钟响了十一声,大门被准时绿钻的打开,一瞬间沈卿言甚至觉得回到了前世。
她要求他每日都要回家,于是他就踩着点,十一点才回来,像个任性别扭的小孩。
冯灿扶着裴泽深进门,看到沈卿言站在一旁,喊她:“搭把手。”
沈卿言连忙上前,两人一起将裴泽深扶到了楼上的主卧里。
裴泽深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靠着床头就睡了过去。
冯灿长抒了一口气,两手插着腰:“那个,待会儿你记得给裴先生喂一碗醒酒汤,他最近喝得很多,不喝醒酒汤,明天该头痛了。”
沈卿言有些意外。
以裴泽深如今的地位,能让他喝酒喝到这样场合,应该寥寥无几,怎么会‘最近喝得很多’呢?
难道是裴氏集团,出了什么问题?
一些烦乱的猜测在她脑海中上演,最终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俯下身,给裴泽深解下了领带,又解开了两颗衬衫的扣子,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一点。
就在此时,裴泽深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在醉酒之后,似乎失去了焦距,朦胧的看着她。
“你醒了,要不要喝醒酒汤?”
她话音刚落,被裴泽深抓住了手腕,一把拉进了怀里。
火热的唇贴了上来,沈卿言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四章
裴泽深次日醒来,头痛欲裂。
怀里空荡荡的,可唇齿之间,似乎还留着昨夜的余温,真实得不像是个梦境。
他靠在床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她早就已经去世了,昨夜的吻,又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他翻身起床,出了房间,恰巧看见沈卿言从侧卧出来,她撑了个懒腰,长发垂到腰迹,像是一块上好的丝绸。
“你怎么在这里?”裴泽深皱着眉头。
沈卿言转过头,靠在门框上:“昨晚,冯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来的。”
“昨晚你就在?”裴泽深问。
沈卿言点头,扶着黑色的雕花楼梯扶手,慢慢往楼下走:“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但昨晚你已经睡着了,就没有再叫醒你。”
裴泽深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昨天晚上,他以为的那个梦,那个温柔又热切的吻,难道是真的吗?
他又一次,将眼前这个拙劣的替代品,当成了沈卿言,还毫无察觉吗?
沈卿言对他心头所想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裴泽深吻过她,然后睡着了。她当然不敢睡在他身边,毕竟上一次她被裴泽深直接从床上推了下去,已经长了记性。
等到裴泽深睡熟,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翻身起来,去睡了隔壁的侧卧。
沈卿言下了楼,正准备离开,沁绝园的大门却再一次被敲响。
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冯灿,或者裴泽深身边的其他人,顺手将门打开。
沈珍珍站在门口,与她面面相觑,像是见到鬼了一般,大声尖叫。
沈卿言也被她吓得够呛:“你……你叫什么……”
沈珍珍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并不是沈卿言。
将捂着头脸的手放下,质问她:“你是谁?”
两人在门口的动静,引来了裴泽深。
他昨晚宿醉,今天早上的脸色格外难看,见到沈珍珍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去做个早餐吧。”裴泽深在沈卿言肩膀上拍了一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他使唤人使唤得异常顺口,沈卿言也正好不想面对这般尴尬的场面,立马转头就去了厨房。
沈珍珍站在门口,看着裴泽深,神色间满是悲伤:“你还是……忘不了卿言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裴泽深神色冷淡,准备将门关上。
自从得知了当年在海边的真相,得知沈珍珍欺骗了他许多年,没有对沈珍珍动手,已经算是他留给沈家最后的体面。
可沈珍珍,却并不这么认为。
三年过去了,她还没有放弃挽回裴泽深的心。
“沈卿言已经死了,刚刚那个女人,即便再像她,也不可能是她!”沈珍珍挡住了他要关上的门,她的话语像是一道鞭子抽在裴泽深心头。
他难道不知道沈卿言已经死了,人死不回复生吗?
他只是熬得太累了,哪怕是在醉酒之后,能陷入片刻的幻觉,聊作慰藉也好。
“如果你非得找一个替身,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沈珍珍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难道不跟沈卿言更像吗?”
裴泽深神色更冷。
他向来是这样的人,对人好的时候,恨不得能捧上天,对人坏起来,也能让人从巅峰坠入谷底。
“别逼我对沈家动手,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我已经给你留足了体面。”他说完,将那扇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沈珍珍蹲坐在门前,神色间充满了不甘:“裴泽深,我也等了你这么多年啊!”
第二十五章
沈卿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也并不关心。
早在前世,她对沈珍珍,就已经没了多少所谓的姐妹之情。
餐厅里,她按照自己的习惯,做了吐司和炒蛋,还煎了香肠,烫了一把青菜。
裴泽深站在餐厅的中央岛台旁,看着她姿态娴熟的做早餐,一举一动,都像是他怀念的那个人。
他看着看着,甚至陷入恍惚。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与另一个人这般相似呢?是他因为太过思念,记忆出现了问题吗?
沈卿言将两碟早餐端出来,给裴泽深拿了刀叉。然后回到茶水台旁,给自己做了杯拉花咖啡。
咖啡是滚烫的,她小心翼翼的吹一吹,下一秒,一只手强硬的掰过了她的肩头。
咖啡翻倒,热烫的咖啡液洒在脚上,烫得她惊叫了一声。
她被他推倒在墙边,后背磕着冰凉坚硬的墙壁,身前就是裴泽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颇具压迫感。
裴泽深闭上了眼,忽然吻了下来。
沈卿言瞪大了眼睛。
这个吻与昨晚酒醉后的那个吻截然不同,一触即分。
他如同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在唇上擦了一下。
“你……你做什么?”她声音微微提高,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靠在角落,用充满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裴泽深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截然不同的。
真正的沈卿言,才不会用这种充满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他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心情恶劣导致语气也格外的不留情面:“怎么了?出来卖的,亲你一口也这么大的反应?”
沈卿言脸色涨得通红,却没办法反驳他。
此时此刻,她确实就是靠着他给的钱,在他的房子里,苟延残喘的感受着片刻的平静。
“到底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的?”裴泽深皱着眉头:“丁振没这个本事,难道是顾长沐?”
沈卿言心头一紧。
临死前,她将公司的全部股份,以及外婆的晚年,都托付给了顾长沐。
她知道顾长沐对她的心意,可她从来没有打算回应。
听裴泽深话中的意思,似乎顾长沐已经成了他的对家?
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下意识的想要撇清和顾长沐的关系:“是你自己主动说要 *** 我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查。”裴泽深慢慢冲她走过来,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露出了一个充满着恶意的笑:“你这张脸最好是真的,不然我会让你知道,骗我的代价。”
裴泽深放完狠话就离开了。
他脸皮颇厚,也没把沈卿言当个人物看,自顾自的吃完了早餐,扬长而去。
沈卿言心里还憋着气,连碗筷都没收拾,离开沁绝园,回到了隔壁的别墅。
她心中浮现了浓浓的危机感。
死而复生的兴奋感,在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意识到,必须得尽快独立起来,摆脱裴泽深的控制,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经济上。
而在此之前,她得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下午,她独自出了门,然后去了郊区小院,却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还险些被对方识破了身份。
第二十六章
郊区小院外,有一颗十分茂盛的槐树,树枝粗壮而茂密,树干要两个人签手才能围住。
沈卿言就躲在那颗槐树的枝干后,静静等待着傍晚的到来。
每天傍晚,外婆都会出门散步,沿着河边的小路一直走,走到分岔路口,然后再慢慢走回来。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一直等到了天黑,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小院的门里出来。
在沈卿言的记忆里,外婆是个身体健朗的老人,每隔两个月都会去染一次头发,看上去比实际年轻得多。
可现在,不过短短三年,外婆似乎老了十岁,真的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她拄着拐杖,卖力的往田野的方向走去,在她背后,沈卿言泣不成声。
外婆的背影越走越远,她也忍不住探出身子,想要多看几眼。
可就在这时,郊区小院又传来了声响。
顾长沐推门出来,看见槐树后的身影,那一瞬间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
“卿言!”他下意识喊了一声,惊动了沈卿言。
沈卿言回头,看见了顾长沐,慌张极了。
她身上发生的故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即便顾长沐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她也不敢去考验对方的接受度。
更何况,她现在还行业裴泽深纠缠不清,更没必要给顾长沐再招惹麻烦。
“卿言,是你吗?”顾长沐整个人都被震撼了,向槐树后走去。
沈卿言连忙往小院附近的巷子里跑。
巷子又长又窄,有许多分叉,若非从小在里头乱晃,进去一会儿就容易迷路。
她对路况十分熟悉,顾长沐也并没有追她。
他亲手将沈卿言的遗体送去火化,即便因为她的身影而恍神了一刻,等到理智回归,自然也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外婆慢慢从田野尽头走回来,问顾长沐:“小顾,刚刚你怎么了?一直叫卿言的名字?”
顾长沐回过神来,指了指旁边那棵槐树:“方才,我在槐树下,看见卿言了。”
他苦笑:“一定是我这几天事情太多,眼花了。”
外婆却抓住了他的手,紧张的问:“真的吗?真的看见她了?”
她喃喃自语:“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她是不是回来看我了?”
顾长沐背上顿时起了一层细汗。
看花眼,跟中元节撞鬼,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外婆却并不觉得可怕,扭头回了屋子里,开始给沈卿言烧纸钱。
顾长沐看着背影佝偻的老人,火盆里明黄色的火焰跳动着,他心头的恐惧慢慢的消退了下去。
他是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此时此刻,却也忍住不盼望,如果这世间真的能有灵魂,能有来世……
而另一头,沈卿言从小巷的另一个出口,慢慢踱步离开。
眼泪已经爬满了她整张脸,她泣不成声。
在那黑暗中无限下坠的沁绝园,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重生之后,她的感情比起前世来说更为平静、平淡,她以为自己死过一次的人了,除了生死,再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东西。
可直到今天,见到外婆佝偻的背影,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对前世还有那么多的留恋。
曾经最美好的时光,她都在追逐那个永远也不会给与她回应的男人,现在上天给与了她新的机会,她怎么能继续裹足不前,停留在他编织的虚幻安稳里呢?
沈卿言回到了沁绝园。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沈卿言给自己制定的第一步计划,是用自己手上剩余的几百万,想办法找个小项目入股。
而要做成这件事,首先就得打入海城的社交圈子,得给自己置办些行头。
曾经她风光时,参加拍卖会的礼服,定制费用都是几十万,然而到了如今,她自然不可能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为了省下一笔置装费,她小心翼翼的回了沁绝园。
这是她曾经的家,她花了无数的心血、时间、金钱,来打造这个婚姻的城堡,最终却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牢笼。
她确定了裴泽深不在,家里也没有任何人,才摸着黑慢慢进了卧室。
她的身形与前世没有太大的变化,以前定制的礼服裙子也还能穿。她尽量挑选了一些看不出购置时间的经典款,然后站在了主卧的衣服雕塑前。
费力的将雕塑搬开,露出了后面的保险箱。
现在的她十分感激,当年没有将密码锁设成瞳孔扫描,或者指纹扫描,而是选用了最简单的九重密码锁。
每一重密码她都清楚的记得,很快就打开了保险箱。
保险箱里放着她当年的一些证件,还有珠宝首饰,以及她觉得重要的合同、文件。
三年时间过去,这些东西都还原封不动的放在这里,她心头有些复杂。
她在那些高档的珠宝中挑挑拣拣,最终只选择了一对非常不起眼的钻石耳坠,又选了一条珍珠项链。
这都是她上一世购置了,却没有带出去过的,应该不会被人关注到。
她将东西收好,就在这时,楼下大厅的灯忽然亮了。
沈卿言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看到底是谁在楼下,赶紧将保险箱关上,四处看看,只得躲在床底下。
几乎就在她刚刚藏好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宋智推开房门,将喝得醉醺醺的裴泽深扔在床上。
他累得叉着腰:“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知道要死要活了!”宋智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两句,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宋智又说了几句,扭头离开了,并没有察觉,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而床底的沈卿言,却因为他的话而费解。
宋智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裴泽深总是喝得酩酊大醉,难道是因为她吗?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而此时,裴泽深睡得迷迷糊糊的,正在做梦。
他梦到了沈卿言,她仰脸看着他,问他要不要一去去那篇海滩,度过他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而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而是告诉她:“好……我已经知道了,很多年前,在海边救我的那个人,不是沈珍珍……”
床底的沈卿言,只听见了‘沈珍珍’三个字。
原本她微微跳动的心,立马又平静了下来。
等到裴泽深睡熟,她悄悄离开了沁绝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想办法处理了沈丽然花掉的征信,注册了一个小型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裴泽深像是将她忘到了脑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来找她。
为了寻找更好的项目,沈卿言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她拿着伪造好的邀请函,参加了一个小型的资产拍卖会。
沈卿言已经离开了海城的社交圈子好几年,记得她的人并不多了。她站在角落里,举着香槟杯,完美的融入了这个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长袖善舞的跟人交流着,套取一些行业变换的消息。
而就在这时,顾长沐却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他直愣愣的冲她走过来,甚至因为步伐太快,而撞到了什么人。
沈卿言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他,转身就想跑。
然而,她一个转身,却撞进了一个高大宽阔的怀抱里。
“你怎么在这里?”裴泽深皱着眉头,看着她。
第二十八章
沈卿言心里叹了口气。
海城明明是一座有着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可这一刻,她觉得海城好小,小到明明她已经十分小心,都还是同时撞上了裴泽深和顾长沐。
在这个不该她出现的资产包拍卖会上。
“卿言?!!”顾长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卿言转过头时,他已经走到了眼前。
顾长沐的神色先是满满的震惊,跟白日撞鬼差不多,完全是凭借着他对沈卿言的感情,才敢走上前。
然而,等到走近了,看清了沈卿言此时的脸,他神色就镇定了许多。
沈丽然的脸与沈卿言很相似,但熟悉的人还是能完全分清。
“裴泽深,你这是什么意思?”顾长沐指着沈卿言,神色是满满的鄙夷:“怎么?现在后悔了,想念卿言,所以找了个冒牌货,还带到这种场合来?”
顾长沐的视线在沈卿言身上扫视了一番,冷笑道:“你以为,你给她穿卿言的衣服,带卿言的手势,再带她来这种商业场合,她就会是沈卿言吗?”
裴泽深顾不得再质问沈卿言,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他的注意力都被顾长沐吸引了。
“我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裴泽深冷冷看他一眼:“你要发疯回去发,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顾长沐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眼光。
他走近了两步,质问裴泽深:“我再怎么丢人现眼,也比不上当年在卿言的葬礼上,你那么丢人现眼吧。”
沈卿言听到这话,震惊的看了裴泽深一眼。
以她前世与裴泽深那冷若冰霜的关系,实在很难想象,裴泽深会在她的葬礼上失态。
能来给她送葬的,就算是他给她的体面了。
裴泽深如同被尖锐的冰刺扎到一般。
沈卿言的葬礼,是他这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眼睁睁的永失所爱,亲眼见证着那一切,真的太痛了。
“顾长沐,你有什么资格来耻笑我?”裴泽深握紧了拳头,反唇相讥:“我确实辜负了她。可这也是我和卿言之间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我不配?”顾长沐抓着他的领子:“你别忘了,卿言死前,所有的股份、财产都转让给了我!她的外婆也托付给我照顾!在她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你们的婚姻根本不值得被她留恋与承认!”
“而现在,你还找了个这么拙劣的冒牌货,想要来顶替她的位置!”顾长沐毫不顾忌,破口大骂:“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裴泽深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拳头极硬,极重,一拳几乎将顾长沐打得眼冒金星。
裴泽深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行压抑自己的怒气。
“看在你照顾外婆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他揉了揉手,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长沐:“顾长沐,你早就时过境迁,要跟李家的三小姐订婚了,何必还来为沈卿言打抱不平。她那点儿家产,我从来都不觊觎,只有你才会对此耿耿于怀。”
沈卿言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的话,扭头离开。
无论如何,顾长沐能从这段感情里走出去,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于裴泽深……
‘她那点儿家产,我从来都不觊觎’……
在裴泽深眼里,她耗尽心血拼下来的全副身家,根本就不值一提,就像是他们的婚姻,就像是她曾经的爱情。
第二十九章
沈卿言回了别墅。
方才在拍卖会上,她已经获得了一些意向信息,有几个小项目,都是目前的她可以尝试承接的。
她先在网上搜了一下相关信息,然后又给对方一一回电,约好见面时间。
紧接着,她处理了一下她目前创立的小公司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发布了几分招聘消息。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从头开始打拼,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胆怯,反而充满了斗志。
处理完工作,手机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丁哥。
这是沈丽然以前存下的号码。
自从她被裴泽深 *** 了之后,丁振再也没找过她麻烦,只有原身的父亲,会时不时打电话来要钱。
沈卿言考虑了三秒钟,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毕竟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沈丽然,接手了这条生命,那原主的麻烦也好、亲眷也罢,她都要想办法处理。
“丁老板,有何贵干?”她开门见山的问。
听到她的声音,丁振都有些意外。
其实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此时的沈丽然,声音听起来清亮镇定,似乎已经没了一个多月前那怯懦的感觉。
“沈卿言,既然你话说得这么直接,我也不饶弯子了。”丁振笑道:“你爸的债,现在是不是得先还了?”
沈卿言扯了扯唇角,好整以暇:“什么债?”
“你!”丁振怒道:“怎么,现在想翻脸不认账了?一千万的赌债!你爸可还在我手里呢!”
“他欠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卿言冷笑一声:“你就是告到法院去,也不可能判我还。不过,真要闹到法院,你那些不干不净的生意,可真不知道,会不会关门大吉。”
“你个小娘们儿,敢威胁我!”丁振在电话那头,在沈父身上 *** 踹了一脚,让沈卿言听她父亲的哀嚎。
刺耳的哀嚎声,并没能唤起沈卿言心头的怜悯。
她能感觉到,刚刚进入这具身体时,似乎还有沈丽然的隐藏意识在作祟,会影响她的一些想法与判断。
可如今,沈丽然的影响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沈父,对她沈卿言来说,只是一个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丁老板,恕我直言,你就是把我爸给打死了,他也还不出钱。”沈卿言轻声警告:“但是,我却有可能因此跟你不死不休,给裴先生吹吹枕头风。”
“你现在可是长本事了!“丁振完全没想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个怯弱胆小的沈丽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仅说话成熟、老道,还这么的冷静自持。
简直不像是个高中辍学的小太妹,倒像是他讨好过的某些女老板,因为性别容易被人轻视,为了在商场谋求一席之地,为人处世就更加的锐利、强势,不留情面。
“毕竟丁老板送了我一场这么好的前程,我当然得有点长进了。”沈卿言手头捏了只笔,转来转去。
“那你是准备赖账了?”丁老板沉下嗓音:“你别以为裴先生对你暂时有几分新鲜,就能为你如何如何了。花无百日红,我就是现在奈何不了你,再过个几年,你要是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没数吗?”
“哎呀,丁老板,谁说要赖账了。”沈卿言声音温和了些:“不过是先给你将利害关系分析清楚,然后再跟你算这笔账罢了。”
她唇角挂着轻笑,眼神中却带着杀伐果断的凉薄,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坐在大办公室里模样。
言笑晏晏,话里藏锋:“何必这么心急呢?”
第三十章
沈卿言一番连敲带打,已经完全将丁振绕到了她的思维领域里。
这是谈判中最基本的手腕,就是让对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前走。
只要思路统一了,自然能换来她想要的结果。
“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样?”丁振问。
沈卿言听到这话,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像只狡猾的狐狸。
裴泽深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丁老板,开 *** 算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是这生意呢,开放给某些穷人,可能很难做到一本万利。”沈卿言说:“我爸兜里到底有几个钱,你心里也清楚。这段时间,你不仅没有苛待他,反而还让他继续借钱,继续赌钱。我猜,现在他签下的欠条,恐怕已经不止一千万了吧。”
丁振喉头一梗。
自从知道裴泽深真的 *** 了沈卿言,他当然就敢继续借钱给沈父了。毕竟,沈丽然攀上了裴泽深这样的大老板,那他当然得榨出一层油来。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他裴裴续续又借了几十万lvz给沈父。反着,沈父即便借了钱,也还是都填进了 *** 里,等于左手倒右手,又回到了他的口袋,还能敲沈丽然一笔竹杠。
只是,他没想到沈丽然这么个没见识的小娘们儿,竟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丁老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呢,我有两个条件,你答应了这三个条件,我自然会还钱。不然的话,就得看是我先吹枕头风,让裴泽深弄死你,还是你能等到他对我腻烦的那一天了。”沈卿言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就像此时的裴泽深已经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一般。
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给别人画饼吹牛逼,都是异常熟练的技能,忽悠个丁振,压根不在话下。
“你先说。”丁振吸了口气。
“第一,你以后不准再给我爸放贷,也通知你其他的朋友,不准给他放贷。我知道,你们开 *** 的,都有一套自己的客户明细消息,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日后他欠的债,我一概不还,与我无关。”
“第二,你算清楚,现在这一千多万里,到底多少是本金,多少是利息。本金,我全额还你,利息嘛,我给一百万,多了没有。”
丁振在电话那头气得够呛,一脚踹在沈父身上,沈父又哀嚎了一声。
“丁老板,你要真把我爸给打死了,那我可就省事了。人死债消,也算是你们 *** 的规矩了,对吧。”沈卿言冷冷道。
最终,丁振没了别的选择,只能选择答应。
毕竟,她如今可还被裴泽深‘ *** ’着,丁振虽然张狂,却也不敢狂到裴泽深头上。
沈卿言先给丁振转了一百万,当买个清净。
她很清楚,丁振日后不会放过她。而她也不准备放过这个 *** ,只是时候不到,她现在拿对方没办法。
不情不愿的打完钱,沈卿言将自己现在凄惨可怜的小金库盘点了一番,更想发奋赚钱。
而就在这时候,裴泽深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她身后传来:“你还真是会扯着虎皮做大旗。”
沈卿言一愣,扭过头去,迎上裴泽深复杂的目光。
她回想起,前世,他也这么说过她。
只是那时,他的态度远没有现在这般平静,而是带着鄙夷,像是在看什么不堪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沈卿言垂下眼眸,掩住不该有的情绪。
她很清楚,现在触怒裴泽深是不理智的做法,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就如同走钢丝般,还需要暂时积蓄力量。
她低眉顺眼,声音也显得温柔了许多,与方才对丁振那般的疾言厉色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我也是没办法,才借了裴先生的大旗。”
她微微抬头,神色里甚至有些委屈的意味:“您也知道,丁老板对女人很凶的。您也不想他真的冲到这里,将我打一顿,再逼我还钱吧。”
“他没这个胆子。”裴泽深淡淡道。
沈卿言笑了笑:“那是当然,他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敢跟裴先生作对呢。”
裴泽深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听得出来,沈卿言这是在有意给他戴高帽子,好让他不在计较方才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她那略显狡猾的神态,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另外一个身影。
她也是如同现在这般,即便是被他用难堪的言辞羞辱,也从不生气,甚至还会反客为主,调戏他两句。
当初,他觉得她举止轻浮。
现在,却无比怀念当初的时光。
“你还欠丁振多少钱?”他问。
“本金四百六十万,利息一百万。”沈卿言补充道:“刚刚已经把利息给还清了。”
裴泽深走上前,捏着她的下颚:“不求我帮你一把吗?”
“裴先生如果愿意帮我,自然会帮我。如果您不愿意,就算是我去求,又有什么用呢?”她笑嘻嘻的看着他。
曾经,她也乞求过他的爱情,为此付出了一切。
可是,他就是一个那么铁石心肠的人,不爱就不爱,不愿就是不愿,无论对方再怎么祈求,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你倒是足够清醒。”裴泽深很满意她的识相。
对他来说,不过是因为她的脸,所以找了个回家摆着看的花瓶罢了。
虽然他不缺钱,可这只花瓶,并不值得更多钱。
“如果裴先生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先去准备晚餐了。”她轻轻推开他的手,不想再跟他同处一室。
跟裴泽深在一起的感觉,总是会让她回想起许多曾经的画面,心里觉得别扭。
裴泽深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沈卿言离开了房间,裴泽深坐在她那张软乎乎的皮沙发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张椅子竟然跟沁绝园书房的那张椅子同样同款,仅仅只是换了眼神。
他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间书房,简直像是沁绝园书房的复刻版。
虽然很多东西的模样都不一样,可看上去的感觉,却异常相似。
甚至不止是书房,而是这整栋别墅,都与沁绝园有着无数的相似之处。
他皱着眉头,心里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悦。
沁绝园对他而言,是他和沈卿言的共同居所,是他心灵深处的归属地,被沈丽然模仿,就像是将内心最深处的念头,翻出来,展现在大众面前一般。
这让他愤怒。
他想要的,只是一张长得像沈卿言的面孔,偶尔能让他寄托思念。
却并不是真的要找一个人,处处模仿她,甚至替代她。
裴泽深站起身,正要下楼去警告沈丽然。
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桌上的一张文件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张简单的合约初步合同,内容乏善可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合约最下方,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沈丽然。
那字迹,与沈卿言几乎一模一样。
他皱着眉头,将那张合同捏起来,盯着沈字与清字看了半晌,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三十二章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谓的灵魂转世,更是荒谬不可及。
裴泽深很明白这些道理,可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却也没少做求神拜佛的事。
北芒的道馆,敦煌的佛像,他曾求遍漫天神佛,希望能换来时光倒流。
可他的内心深处,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所谓的前世今生。
他的心中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寄托,只能无可奈何的、清醒的,在永失所爱的痛苦中挣扎。
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为的也不过,在虚幻的梦境里,她能给与片刻的垂怜。
然而,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简单的签名面前,裴泽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事情,似乎正在被打破。
如果说,长得相似是天生的,举动相似,或许是他思念过度,那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连笔迹都如此的相似呢?
他死死盯着那个签名。
沈丽然三个字,几乎要被他的视线灼烧出一个洞来。
沈字,她习惯将两点连做一笔写。
清字,她习惯将月字的竖勾拉长。
字体龙飞凤舞,嚣张流畅,带着一股子行云流水的潇洒意味,非常的有辨识度。
这一笔字,难道也是刻意去练的吗?
裴泽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拨通了冯灿的电话,询问道:“沈丽然的身世,再查一遍。仔仔细细的去查,她这几年里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冯灿心头一凛。
关于沈丽然的过往,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将她这二十二年的经历,总结成了薄薄的两页纸,发到了裴泽深的邮箱。
但是,这个查法,紧紧只是普通的查法,对一个 *** 的情人来说,已经够了。
而裴泽深的话,让他心头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难道这个沈丽然,竟然是敌对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吗?是裴先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让他再去查?
如果有什么闪失,那他可难辞其咎。
“好的。”冯灿先将事情应承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具体咱们往哪个方向去查呢?”
“所有。”裴泽深说:“事无巨细,能查到的资料全部都给我。”
“好的。”冯灿说完,等着老板挂电话。
“等等。”裴泽深捏了捏鼻梁骨,补充了一句:“顺便查一查,丁振那小子都在干些什么勾当。”
挂了电话,裴泽深下了楼。
沈卿言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端到桌上。
其实,当她愿意放下身段讨好的时候,是十分柔软的。而此时此刻,在她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她就只想先稳住裴泽深。
既不能让他产生别的心思,但也不能触怒他,更不能让他发觉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她做的三菜一汤,都是前世很少做的菜色,其中有一个菜是裴泽深不爱吃的。
裴泽深入座,看见那道菠萝肉果然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饭,他看着沈卿言忙忙碌碌的收拾屋子,有片刻的晃神。
曾经,她也给他做过很多次晚餐,甚至经常送餐食到他公司里。
她手艺极好,宋智吃得非常的满足,可惜他却没有动过几筷子。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一件让他异常惋惜的事。
他怅然若失的离开。
接下来几天,集团的工作格外忙碌,他也愿意将自己沉浸在这样的忙碌之中。
钱越赚越多,虽然还是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虚,却能填补他空虚的时间。
直到周五的傍晚,下班前,冯灿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将两叠资料,放在了裴泽深的案头。
“裴先生,这是您先前让我查的资料,请您过目。”
裴泽深将笔记本电脑推开,伸手拿过那厚厚的文件夹:“你先简单汇报一下。”
第三十三章
“薄的那一叠,是沈丽然的资料,除了最近两个月有些不对劲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冯灿指了指红色的那本,又指了指黑色的那本:“至于丁振,那信息量就太大了。他如今涉足的产业,有很多黑色的部分,开 *** 、放贷款,背着您干了一大滩烂事。”
他欲言又止,很想建议裴泽深,赶紧和丁振划清界限。
跟了裴泽深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裴泽深虽然这些年里赚了不少钱,而且在商场也素有心狠手黑的名声,可他做的生意,可都是遵纪守法的生意。
所谓的心狠手黑,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眼光特别的精准罢了。
可裴泽深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裴泽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翻看沈丽然的生平资料,比起上一次那轻描淡写的调查,这一次冯灿给出的资料显然详细了很多。从她儿时父母离异,母亲至今下落不明,一路写到她念完高中辍学,去工厂打工,结果父亲欠了一大笔赌债,不得不陪酒还债……
总的来说,简直像是一部血泪史。
其实她并没有做错太多事,走到卖身的地步,仅仅只因为两点:
第一是她父亲的坑害。
第二是她本人的愚蠢。
裴泽深皱着眉头,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直到看到最近两个月的事情,费解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裴泽深指着下头那行字:海城市庆华贸易有限公司
“这是沈丽然在上个月注册的公司。”
说到这里,冯灿也觉得十分不解:“这家公司才注册了一个多月时间,已经招聘了十几个人,而且已经完成了几笔低收高卖的交易,虽然资金量很小,但能看出来,中间一个多余步骤都没有,显得操盘人非常老练,要么就是有着相当靠谱的关系。”
说到这里,冯灿忍不住看了裴泽深一眼,心想:这该不会是你给你的情妇开着玩儿的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裴泽深挥了挥手,将冯灿给打发了。
等到冯灿退出去,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阖上,他才蹭的一下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来。
他两手撑着桌子,只觉得被心中那个猜想,震撼得头晕目眩。
曾经的沈丽然,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陪酒女,她的能力与见识,怎么可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回想起那天在拍卖会现场见到的沈丽然,她当时穿了一身白色的裹身裙,带着白色的长手套,打扮低调素雅,姿态利落,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那一瞬间,他就像是看到沈卿言活了过来一般,愣愣的看了她许久。
所以,等到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不是沈卿言,他才会那么愤怒。
可是,如果那就是沈卿言呢?
如果她真的就是沈卿言,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合乎常理了起来。
如果她就是沈卿言,所以她才会对沁绝园那么的熟悉,知道任何东西摆放的位置,才会煮出味道那么熟悉的醒酒汤,才会有那么相似的字迹,才能够用曾经用过的手法,再次白手起家的创立公司……
忽然,他想到了那日拍卖会上,格外激动的顾长沐。
裴泽深的想法完全拐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或许,顾长沐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毕竟,当年是他将沈卿言送去火化的,他除了一抔骨灰,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沈卿言也将所有的股份、财产,全都转让给了顾长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一个局?”裴泽深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他却对沈丽然,就是沈卿言这件事,有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剩下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要如何证实这个猜想。
第三十四章
沈卿言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忙的都是她新公司的事情。
公司刚刚成立,有很多制度都不完善,身边也没有得力的助手,许多事情都得她亲力亲为。
接到裴泽深电话的时候,她一瞬间都没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在前世。
直到看到眼前的小小会议室,几张年轻的的面孔都盯着她,她才意识到,现在的她是沈丽然。
走出会议室,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温温柔柔的接了电话:“裴先生。”
“嗯。”裴泽深应了一声,问她:“在哪里?”
沈卿言还不知道他调查自己的事情,想了想,编了个理由:“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在逛街。”
“是吗?”裴泽深站在她公司门口,原本准备进去的步伐,又停了下来回到了电梯口:“在哪里逛?我去接你。”
“额……”沈卿言看了眼写字楼对面的商城:“在银河摧残。”
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工作装,穿着衬衫西裤,显然不像是在外逛街的,于是连忙补充了一句:“您不用过来接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我现在就去沁绝园?”
裴泽深听着她那客气又疏离的口吻,心头隐隐不快。
如果,她仅仅只是沈丽然,或许他会觉得她足够识相,能拿捏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给他找麻烦。
可是,一旦想到她其实是沈卿言,她这般疏离的口吻,就像是在他心头捅刀子一般。
每一刀都在提醒他,她根本不愿意与他相认,也不想再回到从前。
可是,他偏要勉强。
“我说了来接你,不想再说第二遍。”他唇角带着一丝笑,电梯门打开,他走出了写字楼:“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
沈卿言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裴泽深这个王八蛋,从来都没有让她省心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好的,那您过来接我吧,我在这里等您。”
挂了电话,她快速回到会议室:“今天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小陈你把我之前提出的修改意见先修改发给我,其他人散会。”
她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然后冲进银河璀璨,在进门第一家店里买了一套休闲装,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存在店里。
几乎她刚刚收拾完,裴泽深的电话就跟了过来。
裴泽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模样,对她身份的猜测,从还带着浓浓的怀疑,变成逐渐的肯定。
而越是肯定,他心头的不悦也就更深。
“我已经到商场了,你在哪里?”裴泽深问。
“我现在就过来。”沈卿言转过身,正要朝门口走,却撞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裴泽深就站在她面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裴先生……”她心跳快了一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裴泽深有些不悦,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
她买东西的速度很快,上一秒还穿着一身工整宽松的西装,像个气势十足的女强人,下一秒就已经换了条浅蓝色的长裙,温柔得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变脸功力一流,险些将他也骗过去了。
他轻笑:“今天这身很漂亮。”
“谢谢。”
“就是这双鞋,不是很搭。”裴泽深的视线从她的白色高跟鞋一扫而过。
沈卿言眉头跳了跳。
因为她今天穿出门的,就是一套白色的西装。刚刚她换了裙子,鞋还没来得及买,他就已经到了
“我的品位一向不是很好。”她挤出一个微笑:“裴先生见笑了。”
裴泽深一言不发,带她进了一家鞋店。他是银河璀璨的超级VIP,自然能得到所有奢侈品牌的闭店招待。
沈卿言有些不敢置信,她很难想象,裴泽深竟然会做出陪女人逛街的事情。
可眼前的一切,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她坐在沙发上,换了一双浅蓝色的高跟鞋,心里却一片冰凉:原来,他那么的残忍与冷酷,仅仅只是对前世的她而已。
第三十五章
这天晚上,沈卿言算是逛了个尽兴。
裴泽深如同二十四孝男友般,陪她逛了一晚上,温和又周到。
可他越是这样,沈卿言心里就越是难过。
对一个 *** 的女人,他尚且能有如此的耐心,温柔待人,可对前世的她,却总是那般的不留情面。
她原本以为,这份温柔,只属于他心中认定的曾救过他的沈珍珍。
而如今却发现,其实他的温柔,对谁都可以,只除了对她。
逛完回家,沈卿言脸上虽然挂着笑,那笑意却没能到达心底。
裴泽深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他问。
“嗯?”沈卿言微笑着看向他:“逛累了,有点口渴。”
裴泽深将车上的水拿过来,帮她拧开了瓶盖,递给她。
沈卿言喝了两口,将水放在一旁,坐在后车厢的单人座椅上闭目养神。
她其实根本不累,精神上也十分清醒,只是不想面对裴泽深罢了。
裴泽深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扫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其实仔细看看,此时的她与先前的模样,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即便相似也只有五分而已。可这五分的相似,却给了他十分熟悉的感觉。
并非是因为一张脸,而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跟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回到沁绝园,裴泽深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他的计划即将开场。
书房里,裴泽深看着笔记本电脑,沈卿言想要离开,被他阻止,于是只好坐在一旁看书。她有些坐立不安,还有一大堆工作需要处理,可她现在偏偏去不了,分身乏术。
裴泽深接了电话,瞥了沈卿言一眼,皱着眉头问道:“外婆怎么了?”
沈卿言听到他的话,立马转头看向他,目光中透露着紧张。
那天晚上,她在槐树后看见了外婆佝偻的背影。
与三年前相比,外婆的身体,差了不是一点点。
“在哪家医院?”裴泽深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沈卿言听见医院二字,更加着急了,下意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跟着裴泽深一起往外走。
裴泽深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她,在门口换了鞋,拿了车钥匙,就走进了院子里。
他的声音从夜色中飘来:“市立人民医院,三号楼特护病房801……”
沈卿言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紧张极了。
心脏像在被拉扯!
外婆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三年前她无法逆天改命,只能让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遭受了打击。
那此时,她捡回了一条命,难道要对外婆的身体,不闻不问吗?
她趴在门口,看见裴泽深的车一骑绝尘的离开。
确定裴泽深走远了,沈卿言赶紧去了院子里。
她没有车钥匙,只能深夜叫车,折腾了许多才终于到达医院。
从医院大门下车,她心中默念着:市立人民医院,三号楼特护病房801……
她一路跑得飞快,小心的避开所有的医护人员,到了三号楼八楼的走廊。
她站在长廊尽头的房间前,房间里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情况。
她小心翼翼的拧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光洒在黑暗的房间里,下一秒灯被打开。
刺目的光线,让她用手遮住了眼睛。
将手放下,裴泽深站在病房正中央,用悲伤的神色看着她。
第三十六章
沈卿言完全没想到,裴泽深竟然会在这里。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病床都被推到了一边。
显然,这只是一个局。
她张了张嘴,往后退了两步就想跑。
裴泽深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门里。
质量不太好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她被他的身体挤压着,牢牢的固定在木板门与他的胸膛之间。
“沈卿言!”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的悲愤几乎要溢出来。
“裴先生……我是丽然……”她强调了一下‘丽’字的读音,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被他迎面而来的炙热的吻给堵住。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像是想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揉捏的力道大得让她发疼。
“你……你 *** ,弄疼我了。”她挣了挣手,莫名觉得他现在的眼神,有些可怕。
像是盯准了猎物的野兽,下一秒就想将那猎物生吞活剥,融为一体。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傻?“他埋头在她颈侧,克制着力道,咬了她一口。
“裴泽深,你冷静一点。”沈卿言推着他的头,不敢太用力,却从他的唇齿间,感受到了一种冰凉的危险感。
“我冷静一点?”裴泽深冷笑,抓着她的手腕,眼眶赤红:“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沈卿言撇过头,不愿意迎上他的视线。
而裴泽深却足够强势,也足够霸道,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直视自己。
沈卿言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跟我也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裴泽深反问:“这些日子,你看着我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你是想折磨我吗?所以在我身边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他语气中带着一点儿绝望:“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的字迹,你是不是就准备在我身边,看笑话似的看上三年,然后再离开?”
沈卿言被他激怒了。
她用力推开裴泽深:“你现在说这些,算是什么意思呢?表达你对沈卿言很怀念,你曾经很爱她,在她死后永失所爱吗?”
她冷笑了一声:“那她活着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呢?”
她一步步的逼近他,明明矮了他一个头,却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裴泽深,你可别忘了,沈卿言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你花钱 *** 的冒牌货。”
“不可能,你们明明就是一个人。”裴泽深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你不是她,听到外婆进了医院,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你急急忙忙的跟过来做什么?”
沈卿言两手一摊:“你如果不信,大可以抽血、验DNA,我说了我不是。”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我很确定,我没有认错人。”裴泽深忽然上前,将她拉进怀里:“我曾经以为,我对你并没有那么熟悉。可是现在看到你,我才意识到,原来曾经的记忆,那么清晰的刻在我心里。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没有忘记。”
第三十七章
沈卿言一把将他推开,跑过了医院的长廊,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可以跑去哪里。
可此时此刻,她不想面对裴泽深,不想面对他复杂的眼神,还有那说不清的爱慕。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裴泽深的心思,她已经能猜到了。他或是后悔了,或是知道了她才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个人,或是无法忘怀她曾经对他的好。
总而言之,他并没有忘记她,一直思念她,甚至找了一个替身,只为了能继续看见她的影子。
可他越是表现得怀念,越是显得情深,越让她不愿意接受。
如果早知今日,那她曾经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又算什么呢?
她蹲在马路边,哭得像是个委屈的孩子,口中喃喃自语:“裴泽深,你 *** 的是个 *** !”
她为裴泽深丢过两次性命。
第一次,是她十五岁那年,为了救他而坠海,再醒来之后就有了那个见鬼的攻略系统。
第二次,是她二十五岁那年,她努力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得到他的爱情,甚至没能实现最后的遗愿,在死前听一听他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下坠,在无边的寂寥与恐惧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那时间似乎久得可以莫名掉她心头所有复杂的情感,所有残留的不甘。
现在,她得到了第三次机会。
即便成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太妹,她也觉得十分兴庆,至少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
然而,裴泽深却在此时告诉她:他后悔了。
他怀念她,他想念她,他没有忘记她。
或者,还有一句他爱她。
夜色中,她哭泣不止,直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卿言!”裴泽深跑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神色却还是那般倔强:“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那我送你回去。”他抿了抿唇,语气十分克制:“太晚了,我怕你在外面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一个小时后,沈卿言回到了沁绝园。
她觉得自己这一天,就像是经历了一年所能经历的事情一般,情绪的浪潮一重接一重,让她只能在剧烈的情绪中随着海浪飘浮,像是失去了灯塔的船只。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裴泽深站在床头。
一向那么趾高气昂的人,此时在她面前,竟显得有几分讨好,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别想了,你脸色好差劲,洗个澡,乖乖睡觉,好吗?”
“你出去。”她坐在床头,视线看着前方。
裴泽深神色十分隐忍,听到她这般直接的话,也没有撂脸,真的转身出了房门。
沈卿言在床头坐了许久,回想着她前世今生发生的这一切,只觉得人生真的荒谬得可笑。
她也不知坐了多久,等到她进到浴室里,泡在浴缸中,泡了许久才意识到,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她行尸走肉般,回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明天工作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她还想抽出时间,悄悄去看看外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
半夜,她感觉浑身发热,似乎发了高烧。
次日,裴泽深在门口敲门:“卿言,你醒了吗?”
无人应答。
第三十八章
裴泽深从家里找到备用钥匙,将门打开之后,沈卿言躺在床上,烧得面色通红。
他摸了摸沈卿言的额头,烫得吓人,立马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量体温、检查身体,然后告诉裴泽深:“她是受凉了,加上身体免疫力不太好,发烧了,挂点水就行了。”
沈卿言这一觉睡到晚上醒,浑身酥软,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她在海边救起裴泽深,一直到她在车后座走到人生尽头,像是一部漫长的电影。
睁开眼睛,裴泽深趴在她床头,她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刚刚才有动作,他就被惊醒了。
“醒了,口渴吗?”裴泽深站起身,给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又倒了杯温水给她。
沈卿言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靠在枕头上。
吊针已经打完了,手背上留着一个针孔,略微有些疼。她揉了揉手背,看着裴泽深:“谢谢你照顾我。”
裴泽深心头一窒:“你不用为这种事情感谢我。”
沈卿言没再说话,神色中的拒绝,即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到你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再慢慢说。”他抿了抿唇,想将这个问题往后拖。
可沈卿言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的爱与恨都那么的鲜明。
爱一个人,全世界都能看出她的爱意。
而拒绝的时候,也从不暧昧不清。
“裴泽深,很多事情并不是往后拖几天,就会发生改变的。”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我们的故事,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那不是一个逗号,那是一个句号。”
“可上天把你又送回到了我身边……”裴泽深神色间满是痛苦:“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是让我去挽回我曾经的错误,弥补曾经的遗憾!”
“这不是给你的机会!”沈卿言咳嗽了几声。
裴泽深见她脸色涨得通红,不敢再反驳她,连忙帮她拍了拍背,姿态温存小意。
若是前世的沈卿言,能被他如此温柔的呵护,恐怕心里会如同蜂蜜一般香甜。可如今的她,心头的复杂滋味,难以言喻。
她抓住裴泽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重新开始,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机会。”
裴泽深看着她,她眼中闪着光,像是刀的锋芒,将过往的一切,一刀两断。
他心中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曾经发生的一切,他宁可沈卿言歇斯底里,冲他发脾气,哪怕打他都可以,也好过她此时的决绝与淡然。
“你给我的五百万,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还你。”她说话时,嗓子有些沙哑:“你应该也查到了,我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资金也投进去了,要等资金流充裕一些,才能拿出钱来。”
“你跟我,就要这么见外吗?”裴泽深轻声问。
“我知道,你无所谓这点小钱,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沈卿言松开了他的手:“毕竟,我前世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你。”
次日,她搬离了沁绝园,暂住到了隔壁的别墅。
两栋别墅隔得很近,却又像是相隔万水千山。
第三十九章
时间一晃三个月,海城的冬季逐渐走到了尽头。
海城是个港口城市,太平洋暖流北上,留下了永不结冰的不冻港,所以外贸生意非常火热。
然而,今年的冬季,不冻港却意外的结冰了,许多做进出口外贸生意的小公司,都因为资金问题,没能撑住。
沈卿言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头疼的看着财务报表,助理在一旁汇报:“沈总,海城港已经解冻了,合作方都在催着咱们发货……”
沈卿言点点头:“放置了一段时间,再检查一下货物质量,然后发出去。”
助理扭头出去,沈卿言还没清净多久,又有人敲门。
“进来。”她轻声说。
这一次,助理是带着笑容走进来的,还拿着一捧火热的红玫瑰。
“沈总,这是刚刚送来的,是送给您的,我就先签收了。”
沈卿言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你放着吧。”
玫瑰花没有署名,但是她知道,是lvzh裴泽深送的。
这几个月里,她的日子也算得上是充实忙碌。
事业上发展得还算顺利,公司也有一定的资金,抵抗住了这一次港口结冰带来的危机,至于生活……
裴泽深显然没有死心,总是会在她的生活中出现。
鲜花、包包、珠宝、摆件,换着花样的送,中秋时,她公司还收到了裴泽深送来的六十份月饼和大闸蟹。
其实他们都明白,对裴泽深来说,这些东西并不算值钱,真正珍贵的,是他为这些琐碎的事情花费的时间。
他想要展示的,是他的心意。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沈卿言唇角还挂着笑,将手机拿过来,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接通电话,轻声问:“有事吗?”
打电话的人是沈父,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向她要钱。
沈卿言怕他没钱用,走投无路做出坏事,又怕养大了他的胃口,因此每次都给得不多。
电话那头,沈父的声音,嘶哑难听:“乖女儿,你现在是攀上了大老板,就不管爸爸的死活了,是吗?”
沈卿言皱着眉头。
若非感激沈丽然,她恐怕压根不会让这样的渣滓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更别说还要忍受他时不时的辱骂和勒索。
“我没有不管你,我给你租了房子,每个月至少给你打了五万块钱,以海城的生活成本来说,这完全足够你好好的生活。”沈卿言真的很希望对方好好生活,话几乎是苦口婆心:“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她并没有想到,她的苦口婆心,落在沈父耳中,却像是嘲讽。
他毕竟是当爹的,竟被女儿这般指着鼻子指责,怎么能不生气呢?
“你要是真的有一点儿心疼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会几个月都不来看我一眼呢?”沈父套着话:“我现在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卿言不说话了。
“我就知道,你现在是攀上高枝儿了,不会再理我这个当爹的了,我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沈父冷笑了一声:“行,我现在就去死,我从裴氏集团的大楼上跳下去,我倒看看这个大老板,看见你这么晦气的人,还会不会给钱给你!”
第四十章
沈卿言完全没想到,这老无赖竟然还有这种玩儿法。
更重要的是,电话那头的人醉醺醺的,她着实有些害怕。
倒不是怕裴泽深介怀,主要是沈父毕竟是沈丽然的责任。
她继承了沈丽然的生命,自然也要去承担该承担的代价。
“你别冲动。”沈卿言有些无奈:“而且,裴氏集团的大楼门口有保安,你没有员工卡,根本上不了楼。”
她的话反而 *** 了沈父。
“行,我现在就去跳海,我死了一了百了,行了吧!”
沈父仍在电话那头要死要活,沈卿言沉默片刻,还是做出了妥协:“你在哪里,我现在去见你,行了吗?”
沈父报了地址,沈卿言有些无奈,但还是驱车去了。
那是她给沈父租的房子,在一个治安很好的小区,两室两厅,阳光充足。
平心而论,她是真的很希望沈父能过上安生的日子。若非他一直太过不着调,她甚至愿意继续扮演一个孝顺女儿的角色,毕竟沈丽然如果还活着,大概也会这么做。
然而,她低估了人性的凶狠。
刚刚进门,她看见沈父被绑在沙发上,屋子里还站着几个黑衣人。
她转身就想走,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伸来,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香味传来,她陷入了眩晕之中。
再次醒来,她闻到一片冰凉潮湿的味道,像是海水。
沈卿言双手被绑住,躺在冰凉的地上,挣扎了一下,踢到了一个易拉罐。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丁振恶 *** 的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对她怒喝一声:“说话!”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丁振甩了她一耳光,她叫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裴泽深紧张的声音:“卿言!你别害怕,别害怕,我会来救你的!”
丁振冷笑了一声:“裴泽深,要不是你把我逼到绝路上,把红窝和夜色阑珊都搞倒闭了,我也不会兵行险招。现在,你给我筹一个亿的现金,再给我准备一台直升飞机!你亲自送到海城港口来!要是报警,我就立马撕票。反正,搞不到钱,我也没什么可活的了,就拉着你的小情人一起陪葬!”
“裴泽深,我只给你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是三点,明天三点之前,我看不到钱,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电话被挂断,沈卿言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丁振拿沈父做幌子,骗她去见面,然后用她的性命,来威胁裴泽深。
“你……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情人,怎么值得裴泽深花一个亿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振打断了。
“还想骗我?”丁振恶 *** 的说:“你当我不知道你和裴泽深的关系?他已经放出话了,拒绝了裴家安排了的联姻,点明了要娶你。这件事在海城的圈子里,早就传遍了!”
沈卿言半晌没说话。
她这些日子,一直埋头于工作,对这些毫不知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坐在冰凉的游轮仓板上,并不知道外面的裴泽深是如何的心急如焚。
第四十一章
次日上午,沈卿言是被一瓢冷水泼醒的。
冬末春初,水冷得刺骨,她打了个哆嗦。
她被丁振提拉着,往直升机的停留地点走。
直升机被停在港口,裴泽深只身站在不远处。
他胡子拉闸,模样焦躁而憔悴,看见沈卿言的那一刹那,就想要冲过来。
丁振手里拿着手枪,指着沈卿言的太阳穴,恶 *** 的警告:“你猜,是你 *** ,还是我扣动扳机快?”
裴泽深停下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你要的钱和直升机,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那里。”
他对丁振伸出手:“我也按照约定,没有报警,你看到的人都是裴家的保镖。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只要把卿言放了,钱和直升机你拿走,我也不会报复你。”
裴泽深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相当能打动人。
然而,他遇上的毕竟是亡命天涯的匪徒。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丁振冷笑一声,对裴泽深说:“你让所有人退开,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止,我上了直升机,只要直升机起飞,我就把她从飞机上推下去。下面是海,十几米也摔不死人,你捞她就是!”
“不行!”裴泽深急了:“现在天气这么冷,水几乎是零度,她掉下去只会往下沉,很可能来不及……”
“裴泽深,我没有要跟你商量的意思!”丁振威胁到。
沈卿言脸色苍白。
她有些畏惧海,畏惧海水,也畏惧此时此刻的丁振。
可一旦上了飞机,丁振会不会将她推下来,是将活的她推下来,还是打死了的她扔下来,可就都说不准了。
她看着裴泽深,忽然给他使了个眼色。
裴泽深注意到了,却急切的看着她,显然是不希望她轻举妄动。
丁振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在她额头上用枪托 *** 砸了一下。
一瞬间,鲜血从她头上冒出来。
“卿言!”裴泽深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向丁振,似乎一瞬间就挪到了丁振跟前。
“别动!”丁振 *** 勒住了沈卿言的脖子,枪口对着律者她的太阳穴。
裴泽深如同被人捏住了心脏:“你别伤害她,我可以跟她换!”
就在此时,沈卿言抓准了机会,她往后 *** 跺了丁振一脚,一把挣开丁振,正要跑却被丁振抓住了手腕。
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对方甩开就往海里跳。
冰凉刺骨的海水,顿时让她全身变得格外僵硬,手脚似乎都没了力气。她明明就会游泳,可在这时却像是被绳子束缚住了手脚,小腿开始抽筋,痛与窒息扑面而至。
脑海中,许多年前的回忆似乎又占据了她的大脑。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跳入海中救裴泽深时的熟悉感觉。
她一直下坠,下坠,她闭上了眼睛,有些惋惜自己的第三次生命。
而脑海中,最惋惜的事情,竟然是:没有好好享受这几个月的时光,没有与她心中爱的那个人在一起。
裴泽深……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在生死一线之间,内心的真实想法,浮出水面。
她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
冰凉的唇触碰到她的唇,带来了一口氧气。
她猛然睁开眼,裴泽深的脸就在她眼前,在清澈的海水中,显得那么的英俊、清晰。
许多年前,她曾以命相搏,希望能救出那个少年。
许多年后,曾经的少年,以命相搏,想要从死神手中,带回自己的爱人。
第四十二章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沈卿言跌入海中。
下一秒,裴泽深也跳了下去。
裴家的保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甲板上,将丁振给控制住了,另有人带着救生圈、绳子,冲裴泽深和沈卿言游去。
沈卿言被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浑身冻得发白,牙关一直颤抖,手脚都已经麻痹不能动。
裴泽深比她略好一些,却也没有好多少。
然而,就是这样凄惨的两个人,却偏偏还要粘在一起,不愿意放弃彼此相握的手。
很快,两人被送到了海城中心医院,被安排在同一个病房里、开药、挂水。
沈卿言受了些惊吓,被打了一针安定,在病床上昏昏睡去。
再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在裴泽深的怀里。
他睡着了,可即便在睡着时,眉头也一直皱着,皱出了深深的川字纹。
她记得,曾经的裴泽深肆意张扬,似乎人间都没有什么事清,值得他忧虑。
可这几年里,他显得成熟了许多,沧桑了许多。
掐指一算,他竟也是 *** 十岁的男人了。
沈卿言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不知他梦见了什么,箍得更紧。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尝试着推了推,没能推开。
沈卿言唇角勾了勾,伸手到他腋下,呵痒。
裴泽深被她弄醒了,一睁开眼睛,便是她的笑脸。
“还冷不冷?”他抓住她的手:“你在睡着的时候,一直都说好冷,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沈卿言有些脸红。
她向来羞于表达自己柔弱的那一面,可此时此刻,在他怀里,她却愿意尽情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当时是真的很冷。”她在他怀里,轻声说:“冬天的海水好冷,我以为我要死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他捂住她的嘴:“我真的听不得这个字。”
在这段感情里,备受煎熬与折磨的,从来都不止她一个人。
患得患失,生离死别,贯穿在他们的爱情当中,像是无法被抚平的伤痕。
可伤痕不会被抚平,却会渐渐的愈合。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疗伤的缝合线,让伤口在时光中逐渐长好,恢复成健康的状态。
“我知道,你可能还有许多的怀疑,毕竟曾经的我,真的做得很差劲,做了很多让你伤心、失望的事。我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救了我。”裴泽深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可是,我想告诉你,这一切都过去了。在失去你以后,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白了,你对我的意义。”
他轻声问:“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即便不能马上就在一起,至少给我追求你的机会,让我向你展示我的真心?”
“裴泽深,这不是我给你机会。”她在他耳边说:“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
沈卿言说完,揽着他的脖颈,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这个吻里,没有系统倒计时的危险,也没有所谓替身情人的生份,只有两颗全心全意的心,在俗世红尘中挣扎着依偎。
那日的夕阳下,沈卿言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外婆曾给她讲过的童话故事——
美人鱼在大海中救下了王子,却被公主抢走了救民恩人的身份。美人鱼放弃了一切,换来双脚踏足人间,却还是无法被王子爱上,最终变成了泡沫,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沈卿言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条美人鱼。
而直到今天为止,她终于摆脱了这个童话,写出了自己的全新人生。
——《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