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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那天雪很大,他喝了酒吻了我。
“对不起。”他说完这句话,拿起倚在墙边的伞出了酒吧。
我没有跟出去,只是拿出手机,打开与他的对话框,输入:没关系,我知道你喝多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删了,重新把手机放入包里,好像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酒吧老板给我加了杯威士忌,我一饮而尽,正准备走,又被他叫住。
“小姐,你们账还没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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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我认识顾言的第九年,他当然知道我喜欢他。
我也知道他对另一个女人求而不得,而我恰好有她的影子。
所以在他对我的心意视而不见八年又八个月后,他会忽然给我发消息:要不要出来看电影?
我看了下时间,电影开始离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当时欢欣雀跃,花了一小时打扮自己,而后立刻出门。
电影看得我昏昏欲睡,顾言的确睡着了。我看了90分钟他的侧脸,然后在X瓣上给这场电影打了五星好评。
电影结束时他恰到好处地醒来,还伸了个懒腰,我立刻把头回正,装作认真看片尾的样子。
他疑惑地问我:“这么好看?”
“嗯。”
他又用惺忪的睡眼扫了下几乎无人的电影院:“可是比我们进来时,人少了三分之二。”
“……要不要去喝奶茶?”
他看了眼时间:“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我心底有些失落,但还是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你去忙吧。”
回到家还没半个小时,我收到来自闺蜜的消息:这是不是你男神?
文字下面附有一张顾言的照片,他的双眼看向一个女生,那女生正在帮人化妆。
闺蜜:我一开始认错了,还以为那个化妆师是你诶。
我又仔细看了照片,那女生确实和我有七分相似,另外三分比我好看。
照片里,顾言的眼里只有她。
闺蜜:可你下午不是和他看电影去了么?
我希望她不要再来戳伤我可怜的自尊。
本以为我的爱情就要来临,没想到只是他打发时间的工具人。
闺蜜贴心地发来定位:我去看话剧啦,拜拜。哦对了,那个女生戴着订婚戒指噢。
我立刻直起身子,点开她给我发的定位。
我的爱情又回来了。
2
照片上看不清女生的衣着,在店外面才看见全貌。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方领泡泡袖,长发清汤挂面,最多只是把鬓边的头发绾在耳后。妆容清雅,淡粉色眼影和西柚色唇釉,把她整个人衬得像朵小白花。
此时顾言已经在店内,眼神中的痴迷 *** 裸不加遮掩。
我愤然,明明他念叨着喜欢御姐,念叨了整整八年又八个月。
也因为他这个念叨,我从大学起便爱上了成熟的妆容,天天泡在御系美妆博主里看她们怎么化妆。
这是家美甲美睫店,另外还经营妆造生意。我安慰自己,小白花的妆容可能是职业需求。
客人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妆容,小白花对顾言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这一笑不知怎么点燃了我的无名火,我当场推门进去,想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有事”,但想了想,似乎没有立场说这句话,硬生生又把这句质问吞了回去。
于是现在的场景就变成顾言和小白花齐刷刷看着气势汹汹推门进来的我。
气氛有些尴尬,但进都进来了,总要说些什么,尤其此时小白花对我还露出问询的表情。
“……吃螺蛳粉吗?”我对着顾言硬挤出一个微笑。
说完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让我在小白花面前提出“螺蛳粉”三个字的?
可是顾言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小白花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捋了捋头发,钻戒闪得恰好是我们能看到的位置:“你们去吃吧,我一会还有客人。”
顾言却对她的刻意视而不见:“要不要帮你带晚饭?”
小白花的头发还没捋完,戴着戒指的手又晃了晃:“一会有人来给我送。”
顾言这才放弃。
我的脑子不知哪里又抽了起来,诚恳地对小白花说:“这戒指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
“走了,去吃螺蛳粉。”顾言黑着脸不由分说把我从店里拉走。
3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喜欢她?”
螺蛳粉的热气蒸腾着他的脸,我看不清他表情,只听见他嗦粉的声音。
成年人世界的原则,同一个问题不能连续问两遍。我忍住满心不满,刚刚低下头去,他便满口螺蛳粉含混不清地问我:“你要帮我追她么?”
我想把碗扣他头上。
但我不死心,继续试探:“你不是喜欢御姐?”
“喜欢……和喜欢是两码事。”
我怀疑他是不是饿过了头,把好好的一句话说得像佛家偈语。
“这么清纯……多好看。”
说完这话,他倒是脸红了,我心底万分不爽。
当天我便下了十套JK的单,第二天抱着这堆衣服去了闺蜜家。
闺蜜一脸震惊:“你改做服装生意了?”
“顾言换口味了。”我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剥光,直接在试衣镜前试穿衣服。
“换口味了你就换风格,要是他忽然爱上超模,你是不是还要断腿接骨啊?”
我懒得理她,对着她家超大试衣镜搔首弄姿:“快帮我参考参考。”
闺蜜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面的床上看我折腾自己,在我的要求下对我指指点点:“你穿藏青的不行,太显老了。还是红色适合你。你说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穿玫红色?我跟你说,别穿绿色,绿色不吉利。”
在她的品评下,十件衣服挑剩下三件。我特别不满意:“那是不是还要单独买包买鞋?”
“你就造吧,你这么造,顾言心里没压力么?”
“花的是我的钱,和他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你家有钱,他家可没那么多钱。”
我有点心虚:“他……应该不知道吧?”
“你家有钱这件事,但凡和你是高中同学,还不人尽皆知?”
我更心虚了。
4
高中文理分科那会,我为了继续和顾言同班,毅然决然报了理科。
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看了我的摸底考成绩,痛心疾首地对我说:“你好好一个小姑娘,报理科干什么?”
“老师你是不是性别歧视?”
他把成绩单拍我面前,数学成绩刚刚及格。
我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老师,要是高考没考好,我大不了出国混个文凭。”
老师大惊失色地朝我扶了扶眼镜。
回家之后我就被我妈胖揍一顿,说我怎么能在外面随意露富,引狼入室怎么办。接下来她威胁我,高考考多少就读什么学校,考上本三就滚去读本三。
第二天,在班主任的冷嘲热讽之下,全班都知道我家有考不好就出国的财力。
就在我挣扎在本三和本二之间的时候,顾言在上课睡觉然后考年级第一。
我忽然意识到这不行,如果我不努力,就不能和他念同一所大学了,还要在本三被他瞧不起。
于是我开始挑灯夜读,变化之大让我妈以为我被下了降头。她甚至买了三支香,说要许愿,祝给我下降头的人长命百岁。
高三那年,顾言拿到了大学保送名额,我还挣扎在本二和本一之间。
学霸光环笼罩在我和他之间,确切地说,差点成为我和他之间的沟壑。
他有时会大发慈悲地看我解题,在我冥思苦想之际,露出“怎么你这题都不会”的表情,然后出去打球了。
他打完球回来后,我依然在和试卷的最后一题做斗争。
“挺执着的嘛。”
他忽然俯下身,和我靠得很近,吓得我笔都掉在桌上。
我就这么呆若木鸡地看他在 *** 稿纸上写公式。复杂的题他只写了五行,然后把笔一扔:“你按这个思路解,解完后我再给你看一道题。”
说完他去厕所冲刷汗水,留我在课桌旁小鹿乱撞。
5.
我退了闺蜜说不适合我的JK,思考接下来是在家刷剧还是在家写策划案。
结果晚上顾言叫我陪他撸串,我想也没想便穿着JK去路边摊,烈焰红唇换成了粉嘟嘟的唇釉。
我到的时候顾言已经在开啤酒瓶盖,他抬头看见我,“嘭”一声,啤酒瓶盖掉在地上。
看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把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
原来他就是喜欢这种风格。
“你……刚从摄影棚出来?”我们默不作声地撸完两根串后,他终于憋出句话来。
“怎么样,好看吧?”
“吓死我了。”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现场尴尬的氛围视而不见,继续补刀:“我怕被警察抓走。”
“我就当你夸我年轻。”
他扭过头,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起话来面无表情:“余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我有些来气:“我哪里不要脸?”
“你把自己打扮成高中生,显我老。”他却没有听出我心中怒气,说完这话扭头嘀嘀咕咕,“不行,我们是同学,你是高中生的话,我也是高中生。”
我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对着他疯狂眨眼,心想难道他终于要对我表白了?
他举起啤酒杯向我碰了一下:“她看不上高中生也很正常。”
今晚,我的心情大起大落了好几次。
6.
其实认识顾言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表白的机会。
高考结束后,班主任组织了一场散伙饭。他说根据他的经验,接下来就要各自去天涯,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那时我们说什么都不信,在散伙饭上高喊“友谊长存”。
散伙饭散货后,我被灌得脑子有点不清醒,想出去吹吹风,却看见顾言一个人坐在酒店外面的台阶上。我自然也坐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他垂着头不动。
我想起来他是我们班上唯一的保送生,他知道自己即将要去的学校,而他最好的朋友,跳起来也够不着那个学校的分数线。
也许他在为即将与朋友分别而感到难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不在同一个学校,你们假期里也还可以见面的嘛。”
他垂着的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风吹得此情此景有些暧昧,我又朝他挪了些位置,清清嗓子:“你看,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觉得考上你那学校没有问题,你不还有我嘛。我们之间也算……”
“余安。”
他忽然抬起头来,微醺的目光从我的眼里一直看到心里。
我被他看得心如擂鼓,接下来想要表白的话被他这一看,憋回了心里。此时月色温柔,周围景色静谧,他又一直盯着我看。我想,这种氛围之下,如果不接吻很难收场。
“你知道迪迦奥特曼吗?”
?
“他们居然分不清迪迦奥特曼和赛文奥特曼。”他痛心疾首。
接下来他跟我讲了半个小时的奥特曼,我心中那想要表白的小怪兽被他的奥特曼打得一塌糊涂。
7.
用闺蜜的话来讲,顾言早就看穿了我想要表白的心,如此打岔只是为了避免尴尬。就如今天在烧烤摊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语境容易引起误会,便立刻抛出另一句话,好让我死心。
但我是这么容易死心的人吗?如果是的话,就不会喜欢他这么多年了。
我对闺蜜说:“一个小时,我要那个小白花的全部资料。”
闺蜜抬起头来,炒面从她嘴里重新滑回她的碗里。
她抽过餐巾纸胡乱擦了擦嘴,满脸不可思议:“你没喝酒吧?”
“没有。”
“我马上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我气得在她沙发上撒泼。
闺蜜嘴下毫不留情:“你这个搞自媒体的,叫我这个画画的,去调查另一个人的资料?”
我仰天长叹,果然还是要我亲自出马才行。
于是我从闺蜜给我发的那张照片开始深扒,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扒的,那就是个小小的工作室,连官网都没有,我扒了一天什么都没扒出来。
第二天闺蜜看不下去,把她的简历发到我微信。
“巧了,我朋友的二姨妈的儿子的女朋友的妹妹说,这个人给她们投过简历。”
我匆匆扫一眼,只看见学历:大专。
我觉得我高中三年的辛苦受到了侮辱。
我拼死拼活,只为和顾言上同一所学校,而她区区大专便能俘获高智商学霸的心。
问题来了,顾言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好看吗?
可她长得像我啊!
8.
我又在小白花的店里看到了顾言。此时是上午八点,店里没有客人,他们在亲切对谈。看着顾言脸上露出的羞涩笑容,我嫉妒到发狂。
小白花隔着玻璃看到了我,眼眉弯弯,朝我的方向指了指。
她左手中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自然而然地变成店里第三个人。
她为我端来一杯柠檬水,我没好意思告诉她,一分钟前我甚至还想砸店。
顾言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瞟了小白花一眼,手指做作地按了按嗓子,捏起十分温柔的声音:“嗯,对,是专家。”
顾言看向我的神情仿佛见了鬼。
小白花却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依旧人畜无害:“你看我们店怎么样?”
顾言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噢,这个嘛,还有待考察。”我的手在下巴下面捏起兰花指,语速不紧不慢。
小白花推给我一张她的名片。
我双手将名片放入包中,又拿起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白小姐?”
小白花错愕:“我不姓白……”
顾言黑脸:“她姓宁。”
我脸上挂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也就加一个微信的功夫,顾言跷二郎腿的姿势从左腿换到右腿,看起来紧张极了。
我心满意足,拿起包便走,顾言竟跟了出来。
他拉住我:“你搞什么鬼?”
“调查啊。”
,搞什么妆造文章?”
“我乐意,万一我搞个自媒体公司,把各路大佬都请过来给我做平台呢?”
这次轮到顾言语塞。
他应该不知道,大学毕业后,我爸怕我在外面惹是生非,直接
我实在想不明白,坐拥一个公司的我,到底是怎么被小白花比下去的。
他忽然弱弱地说:“那你不要给绝世烂片打五星了。”
我震惊。
“败好感的。”
他的眼睛看向别处,脸涨得通红。
我脑子直接炸开。
“那个……”他局促地挪开脚步,“我要去上班了。”
9.
我在家里刷着最新的人格分裂电视剧,脑子却想着今天顾言跟我说的话。一回神,网卡了,画面定格在女演员的大脸上,她那扭曲的表情堪比恐怖片。
我吓得最小化了窗口,想了想,给顾言发条微信:我好怕,嘤嘤嘤。
又生怕不够生动,把定格的画面截图给了他。
五分钟后顾言回我:刚才正好被组长看到,他以为我上班看电视,又给我丢来一大堆工作。
……
我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场回他:下班请你喝酒,赔罪。
顾言:我要去Eleven。
我咬牙切齿,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Eleven著名酒吧,里面的酒以三碗不过岗出名,引起不少叛逆青年的好奇。嗜酒青年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三杯就倒,但每次都被现实 *** 打脸。
我自然去过一回,然后被滴酒未沾的闺蜜扔到宾馆床上。
想必顾言不知又在哪里听到了我的花边新闻,想嘲笑我。
我抱着手机,在椅子上转来转去。
三碗不过岗,岂不是个抱着顾言撒酒疯的好机会?
10.
我给顾言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顾言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想必是我今天化的妆太好看了,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看得他乱了心神。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大可不必这样。”顾言挪开目光,“我又没欠你钱。”
……
没关系, *** 失败,还可以酒诱。
我及时抛出话题:“你组长没为难你吧?”
“没怎么为难。”
我暗暗松了口气。
“也就是给了我1G的游戏更新包,让我找出bug并且修复而已。”
这次轮到我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把酒晃上了吧台。
而除了这滴晃出来的酒,我们酒杯里的液体都纹丝未动。
一时陷入僵局,我们都盯着各自的酒水出神。
看起来顾言也知道三碗不过岗的威力,不敢轻易尝试,难道害怕丢了男神包袱?我在心里轻蔑一笑,有意激他:“你该不会怕喝醉吧?”
“那……干了?”他面无表情地朝我举起酒杯。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笑了笑,竟然真的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就这么直直看着我。
明明是我先挑衅的,怎么倒变成了他来挑衅我?这能忍?
我一时气血上涌,也将杯中酒给干了。
不就是一杯酒而已,我酒神……此时,酒吧的天花板在我眼中飞快旋转。
顾言疑惑:“你在看什么呢?”
“你看啊。”我指着本该安静的天花板,“是不是地震了?”
顾言陷入沉默。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紧张。
“你是不是觉得天花板在转?”
我点头。
“可是地震不该是脚下在动么?”
“我脚下也有动。”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正确,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脸着地,顾言一把捞住了我。
“余安。”顾言忽然叫我名字,“不能喝酒的话就不要挑战这种高难度。”
他明明离我这么近,声音却仿佛离我很遥远,嗡嗡的,好像隔了层海面。
“我……哪有……不能喝。”我感觉舌头有点麻,连说话都不利索。
这酒,未免也太上头了吧!
顾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眼神,在我看来也是挑衅,我绝对不能被区区一杯酒击倒!
“不信……我可以给你走直线……”
我在他手里挣了挣,他放弃抵抗,果然一下子放开了手,我再度往侧边倒了下去。
顾言眼疾手快,横里伸出只胳膊,一把捞住我的腰,又强行将我从即将脸着地的境地里抢救了回来。然而这次冲击力太大,我的头一不小心埋到他裤裆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