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除夕，沿地处金山的乡间小路走到陈守银家，还没踏进家门，就闻到了伴随“嗞啦”一声飘出的饭菜香气。穿着围裙的陈守银笑着迎上来，对记者说：“去年除夕少了一个孩子，今年又少了一个，还好你来了，我们家才不至于太冷清。”
他说的两个孩子，分别指大女儿陈思瑜和二女儿陈奥。去年春节，独自留在老家安徽的陈思瑜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没能来到上海过年；今年，两个女儿都在老家，响应原地过年的号召，她们不来上海，父母也不回去。于是，陈守银夫妇只能把女儿们托付给亲戚，自己带着小儿子，五口之家分开过年。
这是他们来上海打工的第15个年头。头一回在春节期间分离，虽然有些无所适从，但年依然要过好，毕竟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大年三十年夜饭之前，陈守银一家三口在厨房忙活。
扎根
2006年，受打工潮影响，陈守银离开了位于安徽省六安市霍邱县的老家，来到上海市金山区朱泾镇寻找生计。靠着在建筑工地干活攒下的一点积蓄，次年，他把妻子孙华菊和女儿陈思瑜接了过来。
孩子来了以后，“总要有一个稳定的落脚点。”因此陈守银不再四处打零工，把眼光对准了种地。他在朱泾镇五龙村承包了10亩地，开始种植葡萄。
这时候的一家人过得非常拮据。从地租到水泥杆子、葡萄树苗，样样都要花钱。为了节约开支，陈守银夫妇就在葡萄园旁边搭了一个棚子，带着女儿住在里面。陈思瑜还记得，每到雨天棚顶便会漏水，老鼠虫子到处乱窜。好在，这种生活没有持续很久。在当地村委会的帮扶下，他们以低廉的租金租了一户村民家的仓库，从此不必承受风吹雨淋。
他们的二女儿陈奥出生于2008年，名字源自当年的北京奥运会。过了两年，小儿子“毛孩”也降生了。孙华菊说，老家流行称男娃为“毛孩”，女娃为“毛丫头”。这一年，陈家在“毛孩”和“毛丫头”们的簇拥下，第一次过了一个热闹非凡的春节。
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陈家在金山的根扎得更深了。在葡萄园，陈守银陆续引进了玫瑰香、醉金香、夏黑和阳光玫瑰等品种，年产量可以达到两万斤。收成稳定以后，他们又一次搬家，租了邻村一栋楼房的底楼和二楼单间。同时，三个孩子都进了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读书。到了晚上，忙活了一整天的陈守银夫妇陪伴孩子学习。
不过，由于他们的上海居住证积分没有达标，三个孩子无法在上海参加中高考，所以陈思瑜和陈奥先后回到老家上学。如今，陈思瑜已经考上了一所大专，而陈奥去年刚刚离开父母，回老家上初中。
分离
“这次我们不去上海过年了。”从姐姐那里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陈奥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不和父母、弟弟在一起过节。往年春节，他们或者在上海，或者回安徽，从来没有分开过。
去年回老家以后，陈奥哭了很久。她生于上海、长于上海，习惯了30多人的课堂规模，骤然回到老家的寄宿制学校，在60多人的大教室里听讲，对她来说非常陌生。同学多了，升学压力也更大，她常常为数量倍增的作业感到头疼，也无法很快融入同学圈子。每天晚上熄灯以后，她就躲在被窝里，一边想念父母，一边闷声流泪。
远在上海的陈守银和孙华菊同样牵挂着女儿。陈奥没有手机，每两周回一次姑姑家才能和父母视频通话。他们的“电话粥”总要煲上很久。有时陈奥正在跟妈妈倾诉学业压力，“爸爸突然就入镜了”，原来是陈守银抢走了妻子的手机。“他们甚至会为此吵架。”说起父母的“幼稚”行为，陈奥有些无奈。
姑姑一家还有学校老师的关怀帮助，她逐渐适应了新生活。虽然期盼已久的上海之行未能成行，但是学校放假以后，姐姐陈思瑜就把她接到了阿姨家里，亲人相聚让她得到了许多安慰。
用孙华菊的话来说，陈思瑜“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很多”。这个从小帮父母卖葡萄的女孩，很早就尝到了离别的滋味。2014年，她回老家上初中，住在大伯家里；高中时，她在亲戚家的空房子里独居，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而在这6年间，陈守银夫妇回乡的次数“少得一只手能数过来”。陈思瑜告诉记者，一开始她多少有点埋怨父母，特别是看到同学都和他们爸妈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和父母住在漏水的自建棚里的画面，父母因为葡萄歉收而唉声叹气的场景……当这些回忆涌上心头时，陈思瑜又不忍心苛责父母的缺席了。今年寒假，她每天辅导妹妹功课，两人一起和父母视频，同阿姨家的表弟玩耍，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团圆
大年三十这天，陈思瑜和陈奥给孙华菊发来了一段视频，“妈，我们和阿姨先吃年夜饭啦。”视频里，大家围着圆桌而坐，桌上摆满了餐盘，镜头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姐妹俩的笑脸上。
孙华菊回复说：“这么多菜！”
陈思瑜问妈妈：“你们今天烧了啥？”
凉拌皮蛋、风干咸鹅、鸡蛋煎鱼、红烧排骨、青椒炒肉片、清蒸大闸蟹……孙华菊把已经做好的七八道菜展示给女儿看，陈守银则在厨房里炒羊肉。他向记者介绍，“这是我们安徽的土羊，亲戚寄过来的。一会儿你尝尝，可香了！”
年夜饭上，陈守银夫妇和远在安徽的女儿视频。
等他烧完羊肉青菜汤，就轮到孙华菊上阵做最后一道菜了。“最后一道是青椒炒火腿，我们三个孩子都爱吃。”她动作麻利，显然已经做了无数次。很快，随着这道菜的出炉，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大功告成。
下午五点，陈家三口准时开饭。家乡的味道最是难忘。孙华菊夹起一块羊肉，边嚼边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比一般的羊肉好吃。”陈守银平时不爱喝酒，这天破例开了一瓶黄酒。几杯下肚，他开始聊起三个孩子小时候的故事，以及对他们未来的打算。
女儿给孙华菊发来了在老家吃年夜饭的视频。
正说着，陈思瑜和陈奥向父母发来了视频邀请。孙华菊见到她们就笑逐颜开，她先让女儿代自己向老家的亲戚们问好，然后把镜头对着饭桌。
“哇，青椒炒火腿！”陈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最爱。“你们吃了吗？”孙华菊关切地问。
“我们也吃啦。”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陈守银和孙华菊的眼眶有些湿了。他们再次安慰女儿，也安慰自己，“你们在老家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等到年后疫情平稳下来，我们就回来看你们。”
隔着屏幕，姐妹俩点了点头。
对陈守银夫妇来说，养孩子就像种葡萄一样，哪怕到了冬天，也要时时修剪枯枝，费心维护棚架。这样，到来年夏天葡萄成熟时，才能收获一串串香甜的果实。虽然他们不在女儿身边，但是仍然尽可能地满足每个孩子的情感需求，一家人如同藤蔓紧紧相连。
问起新年愿望，陈守银说：“希望疫情尽快平复，我们多挣点钱，一家人早点团圆。”这个朴素的心愿，正合了他家门上的春联——携手迎新聚幸福 ，同心展业添财富。
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题图来源：女儿给孙华菊发来了在老家吃年夜饭的视频。 周程祎 摄 编辑邮箱：zaifei@jfdaily.com
图片摄影：周程祎来源：作者：周程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