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今晚在楼下散步,路灯投下的光昏黄又暧昧,莫名让人觉得安心。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人,像这盏灯一样的人。
先从一串糖葫芦开始吧。高一刚开学那段时间,校门口的一家糖葫芦味道挺不错,我时不时就会买上一根。文理分科那天,坐我后桌的他用一种极其吊儿郎当的态度向我表白,还附带一根糖葫芦,他大概以为我喜欢吃。
一根糖葫芦就想收买我?我就这么没出息的吗?那我必然是拒绝了,糖葫芦也没吃。
老班宣布分班名单的时候,我俩望着彼此,满脸难以置信,然后异口同声:“怎么又和你一个班?!”
毕竟刚经历过那样的小插曲。
我刚拒绝过的男生竟然又和我一个班?想想就很尴尬。
对他而言,可能表白被拒也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回忆吧?
谁都想把这段莫名其妙抛诸脑后,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分科后,两个人却是没什么交集了。
我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他也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我也从没有关注过他。
高三那年,我俩分到了同一组,身为组长兼学霸的我着实不能理解一个数学差成这样的人还有脸在晚自习看课外书而不是刷题。那时候的我不仅性格跋扈而且同理心极低,说白了就是极其蛮横不讲理。所以我解决问题的方式是极其简单粗暴的:趁他看的入迷,把课外书从他桌上抽走扔地上,而他总是默默捡起,然后,对着我嬉皮笑脸讨价还价:“再看五分钟,就五分钟,行吧?”那必然是不行的,我挑眉看他一眼,他也就知道是没有什么余地了,只能把书收起来。
那时我以为他是没脾气的,可是怎么可能不恼呢?后来他告诉我,每次他弯腰从地上捡书的时候都是暗暗发誓:一定要和我吵一架,让我知道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是一抬起脸,又变回那副嬉皮笑脸:“姐,我错了,我看完这篇行吗?”
尽管组长我如此尽心尽力,直到高考,他的数学成绩都一直稳定发挥,没有半分起色。
我去了广州,他去了大连。
那时我觉得,两个人以后可能也就是同学聚会喝杯酒的交情。可是,有的人,注定不会只在你的生命里当个过客。
大一下学期,我谈了恋爱,异地。
我也知道他在追之前高中的同班同学,未果。
大二元旦那天,祖国南端的我给祖国北端的他拨了通电话打算慰问一下,他正在网吧打游戏,接通了我的电话之后,觉得我实在妨碍他玩游戏,索性什么也不干了。本来以为聊两句就能挂电话的我愣是和他聊了一个通宵,我惊讶地发现,本来以为“从此天涯陌路人”的两个人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个正经,时不时抛个段子就能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那晚之后,我们联系多了些。
大三那年,他去了上海,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实习,仍然是单身。而我决定考研,也和打算留学的男朋友分了手。
十一月份的一个下午,我在图书馆百无聊赖地看书,察觉到隔壁同学的东西掉了,想捡起来给那个同学,一抬头却发现掉东西的竟然是他!离得那么近却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瞬间又惊又喜手足无措。还在图书馆就迫不及待给了他一个拥抱。
出了图书馆,冷静下来后。我和他坐在校园小路的长椅上,问他是不是脑子抽了?
他说,上着班就突然就想见我,然后从上海坐高铁到广州,又摸到我学校,混进图书馆,从三楼一层层往上找,终于在七楼找到靠窗边的我,然后制造一场“意外的相遇”。
嗯,确实是脑子抽了。我在心中给他诊断了病。
但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天我带他吃好喝好玩好。最后一站,我带他去珠江看夜景,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无聊和烦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听着音乐在江边散步,一直到路灯都灭了。
还是坐在长椅上,他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对我说:“如此良辰如此夜,我得说点啥。”
我早就习惯了他这个调调:“嗯,你说。”
“我对着珠江,对着月亮和星星,对着小蛮腰,和你说,我爱你。”
“哦。”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一个“哦”呢?”
对啊,为什么呢?
那个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
我想起高中他为了哄我开心写的保证书到现在还夹在我的政治书里;
我想起每年寒暑假他约我出去吃饭总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
我想起刚才吃早茶,我的流沙包糊了一脸被他拿纸仔细擦去;
···
可是,他太不正经了呀!
大学每次和他聊天,无论是语音还是打字,他总是要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或者即兴创作的三行情诗结尾。
像什么我爱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什么我爱你像云追着风不问所起···
雷得我外焦里嫩直咂嘴。
有一次他竟然还洋洋得意地说等大学毕业就可以把这些都整理一下,出本书,就叫《写给她的情书》。
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从来只当是两个人太过熟悉,他又总是一副吊儿郎当,肯定是在故意恶心我。所以每次我都是轻轻一句“哦”。
今晚又有什么特殊的吗?
那必然没有啊!
所以我“哦”又有什么问题?我“哦”得理直气壮!
第二天下午他就要走了,我们最后相处的一段时间是坐在人民公园的大榕树下,一人一只耳机,听我的歌单。
那天天气很好,我眯着眼抬头看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斑驳,他看我。
我索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他叫车把我送回学校,他自己又坐上回上海的高铁。
我觉得这货有病,明明两块钱公交直达能解决的问题,这丫偏要花上几十块钱给我叫车?
再后来,我考研失利,找了份工作干了三个月辞职,去海口找闺蜜玩。为了买返程的便宜机票就飞了南京,打算在南京再玩一天。
而那时他也已经回南京工作了。
飞机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挤在出口的人群中,他一下就站在我面前。
送我到民宿放下行李,然后带我吃鸭血粉丝。
饱暖思淫欲,啊,不对,思美景。
于是,凌晨的老门东只有我们两个,如水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配着砖墙黛瓦和昏黄的灯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金陵。我们俩还是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着琐碎,他还是一如既往不正经地抛出个笑话就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就这样,第二天还要上班的他陪我逛到了三点多,我稍稍有点愧疚,怕他第二天起不来。回了民宿,洗漱完就守着手机等他给我发了“晚安”才敢睡。
第二天他下班问我在哪里的时候我正坐在秦淮河附近一个小巷的长椅上喝着刚买的桃花醉,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地标建筑,报给他个我附近饭馆的名字,地址并不确切,我想着他要找我的时候总会再给我打个电话。
于是继续喝,等一瓶饮尽再抬眼,他就在眼前了。
又一次不可思议地,我瞅瞅身处的小巷,且不说这巷子挺偏,离我报给他的地址还有段距离啊!我当时很想问他:“你是在我身上装了GPS了吗?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可以在人海中找到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先发制人,盯着我手里的空酒瓶问:“你不是说买的酒是晚上一起喝的?”
我有点心虚:“爷我一个不小心没忍住,你要是想喝,马上再买?”
他可能并不太想和醉鬼计较,看我在人群中踉跄前行,怕我走丢,只能拉住我的手,问我想吃什么。我机关枪一样的报了一堆菜名,他带着我进了一家餐馆一一点过,又跑出去把其他的买回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喂猪一样的在我面前堆满了吃食。
酒是没敢再让我喝,毕竟晚上还要一个人坐高铁
最后的最后,我又拿着串糖葫芦,看了一遍秦淮夜景。
那晚回到家,正在流着口水回味鸭血粉丝时,他发来了一条微信,呃,我觉得已经不能算是微信了,这是小作文:
你这一走,我这心里有点小失落。虽然每次都是我送你离开,但这次觉得很舍不得。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去。总觉得没和你待够,话没说够。我们大半年没见,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超过8个小时。四五年前,就说要来南京玩,因为你买房子,当时就搁置了,今天算了结这桩心愿,这是我很欣慰的一点。
马上就要步入我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了,时间很快,我们都和当初认识的时候改变了很多。所幸时间在塑造我们的过程中,也让我们坚持了一些原则,不至于变得太坏。
趁着年轻,为自己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我们都还年轻,有改变生活的信心和改变时间的勇气。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处境,我也有过,没有关系,年轻是最大的资本,工作辞了再找,钱没了再赚,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不能保证我们之间没有矛盾,但是我能保证对于你所有的决定我会理解和支持。尊重你、爱护你是一贯的方针。生活和工作有压力,我不是什么都能扛得住。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受委屈。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开心和快乐。因为你开心的时候,我也很开心,比你还开心。
我们在一起的经历好多呀,每一段回忆都很快乐。好了,不说了,困了。还有最后一句:我爱你,过去,现在,和将来。刀架脖子上我也敢这么说,当着你的面有点不敢说。
也不能全赖我,主要是你招人稀罕。别害怕,没有非要跟你怎么样,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诗里写得好:待到秋来九月八,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有机会你再来南京转转,这地方还行。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开始想你了,哈哈哈哈,睡觉睡觉
“嗯,这次好像正经点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说不感动是假的,原来这段时间我的工作不顺颠沛流离难受低沉他都懂,即使我对着他张嘴闭嘴都是:“就午休的这一会的空儿还打电话过来。我一个人逛景点很自在啊!你别管我行不行?”或者是“小爷今儿心情贼好,来,给爷笑十块钱的!”他也知道我其实都只是故作轻松。
又好像,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和他一起,快乐就很容易。
那晚,我用迟钝的神经第一次认真思考了两个人的关系。
最后,回复了:“朕困啦,爱卿可以跪安啦!”
上次见面是去年十一月,他回老家处理点事顺便拉我出来吃饭,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聊聊工作聊聊人生。他很欣慰地看着我,说:“你最近状态很不错,看得出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呀!”
我也笑了,是呀,只要我们都过得很好,都有自己人生的路要走,不就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有交叉?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羁绊?平行的两条路不是延续的更久吗?
我觉得他放下了,而我,可能压根都没有拿起来过。
就像我十八岁那年他写给我的一封信的最后把我叫做“陪伴了我整个青春的女孩”,我觉得这是对我们关系最好的定义。他是我之前、现在、或者是以后生命中都顶重要的那个人,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