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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揆诸史乘,凡起义之初,新政权往往发布文告,一方面将立国宗旨昭告天下,一方面揭露旧政权之斑斑劣迹。
1850年,金田起义的实际领导人杨秀清、萧朝贵就曾联名发布过《奉天诛妖救世安民示》、《奉天讨胡檄》、《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三篇文告,后汇集为《颁行诏书》不断刊印、传布,直至定都南京。
太平天国反满,世人皆知,但究竟如何反满,论者却往往语焉不详。我们先来看看上述文告中所开列的满清之十大罪状:
“夫中国有中国之形象,今满洲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中国之人变为禽兽也。
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
中国有中国之人伦,前伪妖康熙暗令 *** 一人管十家, *** 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
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竞与骚狐同寝,言之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
中国有中国之制度,今满洲造为妖魔条律,使我中国之人无能脱其网罗,无所措其手足,是尽中国之男儿而胁制之也。
中国有中国之语言,今满洲造为京腔,更中国音,是欲以胡言胡语惑中国也。
凡有水旱,略不怜恤,坐视其饿莩流离,暴露如莽,是欲我中国之人稀少也。
满洲又纵贪官污吏,布满天下,使剥民脂膏,士女皆哭泣道路,是欲我中国之人贫穷也。
官以贿得,刑以钱免,富儿当权,豪杰绝望,是使我中国之英俊抑郁而死也。
凡有起义兴复中国者,动诬以谋反大逆,夷其九族,是欲绝我中国英雄之谋也。”
上述十条罪状包括民族问题和政治问题两大层次,再加上前面关于宗教问题(斥满清为“妖”)的论述,大致形成三位一体的批判格局。很显然,“以神诛妖”的宗教阐释只是一层外衣,贪污 *** 的政治黑暗只是一种辅助,唤醒种族仇恨才是太平天国真正的杀手锏!无论是排在首位的头发(头发真的不是个小问题),抑或服饰、语言、伦理等,看似无关紧要,实则直指要害,刀刀见血。
这一切概括为两个字,就是:排满。事实上,太平天国的最大功绩,正是改变了清朝的满汉格局,催生了汉族地方势力崛起,也倒逼着清廷真正开启近代化改革。后来,孙中山自称“洪秀全第二”,将排满浪潮推向极致,最终推翻清朝统治。当然,孙中山没有傻乎乎地披着宗教外衣,而是高扬“民主共和”旗帜。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得到那些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秘密会社大力支持。
不过,与孙中山害怕引来外国干涉而极力避免杀戮(辛亥革命的目标,是一场低烈度的革命,也就是邹容说的“文明之革命”,革命成功后真正杀满人的,是哥老会等秘密会社,而非革命党)不同,洪秀全等人从一开始就切实贯彻“屠满”政策。杨秀清在《奉天讨胡檄》中,就自封为“开国平满大将军”,并公开宣称:“誓屠八旗,以安九有。”后来,天王府正殿上的对联是这么写的:
“维皇大德日生,用夏变夷,待驱欧美非奥四洲人,归我版图一乃统。
于文止戈为武,拨乱反正,尽没蓝白红黄八旗籍,列诸藩服千斯年。”
有史料记载说,太平军所到之处,“杀戮满人,寸草不留”。这些记载都出自清人之手,自然有夸大之嫌,但太平天国奉行“屠满”政策之坚决,由此可见一斑。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当属太平军攻占南京。据光绪朝《续纂江宁府志》,城破以后,幸存的旗人只有四百余人。一个外国人这样写道:
“洪秀全对城里他所谓的魔鬼毫不仁慈……他们除了杀死可疑的满人……连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太平天国信众一面祈祷,一面把被囚禁的人关到一栋楼中,然后一把火点燃建筑。”
《两江记略》中则有这样一则材料:
“殉难男妇六万余人,杀戮无遗,只留未成年幼童四千余人,悉行 *** ,连肾囊剜下,登时身死者十居其九。”
诸如此类的史料还有很多,尽管所涉数字有所不同,但太平军攻占南京后曾针对旗人展开一场杀戮,当属事实。在太平军看来,这属于“以牙还牙”,为 *** 复仇。(后来,革命党在宣传“排满”时,也致力于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悲惨记忆重新唤起,只是采取书报传播的方式)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形势所迫,太平天国后期的“屠满”政策有所松动,不再一味杀戮,转而招降,甚至是放行。李秀成被俘后,在《自述》中叙述攻打苏州、杭州情形时,就有明确记载。比如:
“自我收得稣(苏)城,兵得五六万众,未杀一人,清朝文武、候补大员无数,满将夛多员,具未伤害。各欲回家,盘川无,我给其资,派舟其往。非我参是好言,光我之薄面,皇天明照,不敢隐瞒,各散回家,亦有夛回北京。满士谅有传声,必可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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