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写下这封信只为了纪念，曾带给我触动和震撼的这个男孩。他离开已经一年多了，我希望世界不要遗忘他，和他带给我们的感动。纪念程浩。
亲爱的程浩：
你还好吗？
那边的日子还过得惯吗？
那个世界是不是和我们这边一样，有不断更替的四季？春天是否也有遍地的桃花开满，冬天是否也需要裹上厚厚的羽绒服？也可能不一样。光。应该只有光吧。那个世界应该再没有黑夜轮回，只有飘在空气中乳白色透明的光。
在那样明媚的光里，我看到你自由了。没有了庸俗沉重，残破不堪的躯体的拖累，你的脚步是轻快的，像飞一般。你在奔跑。在跳跃。在笑。在拥抱。嘿，我看到你怀里那个娇小甜美的女孩儿了！她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在气功班上遇到的盲人姑娘吗？她的双眼明亮得就像夏季湖面上粼粼的涟漪。你们牵着手，脸上一抹火红的晚霞。呵，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值得这一切。
偶尔的，我也会想念你。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但庸俗的物质总会横在两个世界的中间，拦截了一切通信。我心里是后悔的。我多想在我们还能看见彼此的时候认识你，赶到你身边，握着你那萎缩成竹签的手，看着你睿智而深邃的眼眸，说说心里话。而不是像这样，写一封寄不出去的信。
你曾经谈到过被迫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的痛苦。你说世界上的人们都在争着做与众不同的人，但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有能力平凡！这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只是他们从未察觉。程浩，我何曾不这样认为。你说像你这样注定要与众不同的人，该怎样向他人解释这种对平凡的渴望呢？命运将你的躯体塑成镣铐的模样，捆住了你向世俗世界追求和索取的脚步。在这样一个以物质为主导的世界里，躯体的残缺总是致命的。它像一个沉重的铆，深深扎在海底的泥沙里，禁锢着迎风飘扬，准备远航的帆。“最难过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彼此的改变’，而是所有人都在改变，只有你还一成不变。”看着周围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朋友毫不费力气的航行在茫茫大海上，领略着迤逦风光。窝在港口的你，只能痛恨自己那天生注定的与众不同。
还有死亡。平凡的人看不见死亡，也不愿意看见死亡。而你，却熟悉它的每一颗牙齿，每一丝冷笑，还有那柄冰冷的随时会插入心头的长剑。那几十封轻飘飘的病危通知单沉重得就像西西弗斯的石头，从命运的山脊一次次滚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攀越。其实我也时常在想死亡的事。在命运转折的瞬间会惊而发现生命竟是如此无助，人类所谓的“自由意志”也不过是笑谈，有的只是一遍遍把命运的大石推上山脊再落下的轮回。在如此强悍的命运面前，人又是何苦在今世忍受命运的摆布和折磨？
但我依然不忍离去，你也不忍离去。你用活动有限的手指敲击着鼠标，点出了“命运嘛，休伦公道！不幸和幸运一样，都需要有人去承担。”你坦然地接受了你的命运，接受了它一切不合理的公平；你说你太了解死亡，太了解终有一天你会被它收入麾下，所以你从不害怕，也不逃避。但你也不会选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悄悄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你贪恋着人世间由爱而构成的身份：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还要承担他人的爱，更要付出自己的爱。”你短暂的一生，被你母亲无私深厚的爱所包裹，被对未来甜蜜爱情的期盼所包裹，包裹出了一颗勇敢无畏温暖大爱的心灵，在命运贫瘠的土地上，笑傲出了一朵鲜花。
2013年8月21日，是你启程向另一个世界航行的日子，是你的灵魂终于摆脱身体束缚的日子。我当然应该为你高兴！但同时却不免俗的感到悲伤。看到你母亲在知乎上的祭文，也不免为这对伟大的父母感到痛心。你曾说过，没有母亲就没有你。不仅仅关于生命的诞生，更是关于生命的守护。“老天夺走他多少，我就用爱来弥补他多少。”这位伟大的母亲用20年的光阴踏踏实实地实现了这句抽象的誓言。我想她心里是有愧疚的，虽然命运的安排完全与她无关，但她仍然觉得欠你一个健康完整的生命。她为不能实现你拥抱大地母亲的愿望而愧疚，为不能给你一个拥抱心爱女孩的坚实臂膀而愧疚，为不能让你活成一个平凡的孩子而愧疚。虽然这都不是她造成的，但这就是母亲啊！我可以想象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在急诊手术室的门外，你母亲心里的惶恐，无助和内疚；也可以想象，多少次看到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你，她都在心里呐喊，请让我代替我的孩子来承受这一切！这就是母亲啊。
命运是折磨人的，人的出生就是来受苦的。各式各样的苦，都需要有人去承受。你承受着病痛和死亡的折磨，你的家人承受着担心害怕失落内疚，这些更为揪心的折磨。这些苦痛，都是拼凑世界的积木。就像盖房子，也需要承担更多压力的地基才能建成。每一副美丽的图画，都有悲伤，每一首优美的旋律，都有失落。你和你的家人，正好是不公的命运为了建筑公平的世界而挑选的那一块承重更多的积木。
幸而，苦中作乐是人天赋的创造。而你，是这天赋最好的秉承者。感谢你，程浩。感谢你留给我们的生命之作。你也许没法想象，你自己认为的残破不堪的生命给与了多少人追求自由生命的动力。你就像一条溪流，把我们映照得自惭形愧，洗刷了世间一切自暴自弃的颓废。你母亲说：“有程浩这个儿子我是幸运的。”程浩，宇宙有你这个儿子更是幸运的。
《站在两个世界的边缘》，我们可以看到你。
嗨，你好，程浩。
一个世界的孤儿
筱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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