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这个问题我的专栏老板@黃不會已经有回答了，不过想法略有不同，于是放上来聊以附志并存。
这首歌怨么？
当然怨。已是「心灰」，却云可耻；纵是「心伤」，还笑称「无新意」——可谓深怨。但问题是，所怨究竟是何？
黄老板给的答案中，觉得是怨对方，因为对方「玩弄感情」。细寻线索，大约是因为「我」表白之后「你」依旧「友善依然」，还「仍用接近甜蜜那种字眼通电」。时下流行的感情价值观中，常常提到「不爱就放」这种爽快的一刀切恋爱观，再加上所谓「备胎」的新鲜理念，就总有种「若我沦为备胎，一定是你太坏」的观点。我无意争论这种观点的对错，但必须指出的是，在林夕的这首《春秋》中，抱有的一定不是这种观点。
因为自己喜欢一个人，就要求对方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即喜欢我就赶快接受我，不喜欢我就完全不要理我的态度，在我看来，是一种十分自私的观念。殊不知，当对方「友善依然」的时候你觉得对方在玩弄你，但真要当对方完全断绝于自己的往来时，又会觉得对方太过冷酷，这样的歌同样是一抓一把：「躲于衣柜里，躲于失落里，躲于黑暗不想挂念谁。」（梁汉文《衣柜里的人》）因而，林夕在《春秋》里说的「难道怪罪神没有更伪善的祝福」并不是反语，「祝福」是真的，因为「友善依然」，但这种祝福依旧令我痛苦不已，因而「伪善」。同时，「如令你发现而活到失败，令人不安，我品性坏」也并非反语，虽然里面颇有自嘲的意味。梁汉文《衣柜里的人》就是这样做的：「像废墟中，家里被我这么布置。堕落是为了期待你望见时……」因为得不到对方，就把自己化妆成弱者来骗取对方的同情和关爱，是人们的常态。
于是，缕清歌曲表达的态度后，来分析一下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想心酸，还可以，想心底，留根刺，至少要见面数万次。」原来知乎上有一个问题询问这句歌词的意义，被我重定向到这个问题上，不过原问题已经无法搜到。
想要明白「至少要见面数万次」的原因，就要明白歌中的「我」心中纠缠不清的深层原因是什么。是的，「我」的表白没有成功，你并没有选择和我在一起，但如果歌词的意义只到这一层，就没有理解到林夕将全歌命名为「春秋」的涵义。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剧情延续故事。」这是在说我对你的感情太深厚我们故事太负责么？正好相反。令「我」更加痛苦的是——我对你的痴缠和依恋，似乎过于空泛，流于表面，我们之间的故事，仅仅只是那夜我酒后失态的胡言乱语。我说我多么爱你，我说我为你有多痛苦，但我连一夜华发都做不到（「头发未染霜」），所以我有什么资格谈痛苦呢（「应快活像个天使」）？
我们曾听说许多恋人们沥泣抆血的故事，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感受了痛彻心扉，才化成了一段又一段能够记载在书籍里的文字。但「我」既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更没有被「你」害过恨过，「你」甚至还能跟「我」继续甜蜜地通电，「我」这满腹的辛酸和痛苦似乎全成笑话了。
那应该怎么办呢？
林夕曾给麦浚龙写过一首《金刚圈》，收入到《无念》这张专辑中。里面说：「还未舍得不痛心，怕刻骨不铭心，在记忆里爱不痛不真；嫌受伤的不够深，刺青刻得更深，乐意忍，就忍到无憾，誓要你，成就我爱到不像是凡人。」《春秋》中的主角，也悟到了这一层——现在的我，还远远不够痛苦。只有那种「不像是凡人」的「成就」，才够写入「春秋」之中。于是，我的痛苦，至少还需要「见面数万次」的一次一次积累中，才足够。
曾有人说「男不听《春秋》，女不听《钟无艳》」，似乎是把《春秋》这首歌简单地理解为「备胎」的哭诉。然而，从含义的婉转含蓄上来看，《钟无艳》极浅，因为对方已然「好感基于修养」、「私心窥准体谅」，整首歌止于对对方的控诉和自我的宣言中。而《春秋》要比《钟无艳》深许多，男主在被拒绝之后，在痛苦之中悟出「若这叫痛苦太过容易」，因而再翻出「爱你欠意义眼泪无从安置」，最后深化到「至少要见面上万次」，远不是那些轻易地把自己看做「备胎」的怨妇怨男可以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