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今天是霑叔逝世17周年纪念日。
说起黄霑，一生创作2000多首歌，《沧海一声笑》必然是最经典之一。
1990年，他先写了这首神作，之后在十大金曲颁奖典礼上，拿到金针奖。
霑叔对《沧海一声笑》亦是极端满意，他的博士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里，特地将1984年到1997年，命名为港乐的“滔滔两岸潮”时代。
滔滔两岸潮，恰为《沧海一声笑》中的名句。
黄霑一
《沧海一声笑》六易其稿，黄霑一时乐思枯竭，翻阅古书，看见“大乐必易”四字，于是灵感倏至，将中国古乐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即1、2、3、5、6)颠倒过来，易作羽、徵、角、商、宫(即6、5、3、2、1)。
这正是《沧海一声笑》的第一句曲调，随后一气呵成，构成一篇四句的谱子。
这篇曲谱简易至极，连没有受过任何音乐训练的人，都能顺利弹出来。可是，其悠扬动听之中，又别具一番洋洋洒洒、江河纵恣的风范。
也就是说，虽然仅有四个乐句，但它的表情述意是畅达的，艺术结构是完整的。或者就像一首七言绝句，起承转合，妥帖地融为一体。
以致于，这首杰作根本不需要副歌，只按原谱添一段过门，即付梓编曲，传唱三十余年，至今不衰。
沧海一声笑二
《沧海一声笑》不仅曲易，词也易。
中国古典文学具有一种独特的视角：登高望远，凭栏论世。
李白诗云：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杜甫诗云：百年多病独登台。
陈与义词云：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黄霑则用复沓重唱的手法，“五笑”一一起笔，以大气魄、大襟怀，把古往今来的声声感慨，尽付一唱三叹之中。
歌曲是为徐克电影《笑傲江湖》而作，但它的精神内涵早已超脱影片，成为对金庸先生原著的完美诠释。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小说成功刻画“中国三千年来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现象”，多少门派，多少人物陷于政治斗争漩涡之中，只有令狐冲保有一片潇洒天真，独自笑傲江湖，但也不免卷入恩怨情仇。这句歌词，是对他的写照。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这句顺承下来写江湖，囊括了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方证、冲虚等各色人物，折射历史，观照人世。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写争斗之后，江山之间唯余烟雨，多少前尘往事尽归笑谈。
清风笑，尽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斗争中余下的人物，或胜或败，豪情无余，只留一抹夕阳照在襟前。感叹之余，我想把苏东坡《前赤壁赋》的四个句子凑在一起，或者与词句的感慨相符。
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历史上一场场龙争虎斗皆成过往，但后人豪情仍在，遂构成一代又一代的纷争，难以终止。
《笑傲江湖》原著中，方证大师将左冷禅论为“杰出人物”，只是“抱负太大”，未免有些“不择手段”。只要抱有如此观点的人依然存在，三千年来的政治斗争将一直延续。
看，黄霑就是用这样简明的形式、有力的歌词，把金庸先生《笑傲江湖》的思想，表达无遗。
霑叔，真可谓老爷子的知己！
况且，《沧海一声笑》的粤语版歌词，几乎直接复制，就能转为国语版。大乐必易，于此又可窥见……
黄霑三
大乐必易，所谓大乐，实指雅乐。
《礼记·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大乐，其实是儒家“致中和”理念对祭祀、朝贺、燕飨、征伐等雅乐的一种诠释。
大而观之，好的音乐，未必一定要易。
霑叔的歌，《沧海一声笑》之外，当然也有《倩女幽魂》《流光飞舞》《只记今朝笑》《晚风》这样简单的乐曲，《只记今朝笑》《晚风》同样是用五声音阶谱就。
但，你听他的《道道道》《开心做出戏》，又会是另一种感受。
然而，黄霑的歌曲，终归在追求“中国风”。
香港乐评人黄志华曾经撰文说：他(黄霑)写的旋律，大部分都是有很强烈的中国风格，不似现今新一辈的流行音乐人，所写的曲调，反而好像要避开“中国风格”。
或许正因为此，霑叔后来也到了无人请他写歌的地步，他所以要讲“不信人间尽耳聋”。
也是90年的十大金曲颁奖，颁金针奖时，罗大佑先上去唱《沧海一声笑》，随后霑叔上去，边唱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记着歌词的纸，说自己忘词。
或许他只是在搞怪，但如今的流行音乐，“真的人间尽耳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