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生于80年，那正是计划生育轰轰烈烈开展的年代，我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姐姐，在祖祖辈辈重男轻女的观念里，我的诞生无疑像一颗定时炸弹。我那一心渴求男娃的父亲连看都没细看我一眼，便长叹一声跨出了房门。
全家上上下下都因此而愁云凝结。尤其是父亲，身为民办教师的他原本再有一年就可以转正了，可如今却因为超生被免了职。饭碗丢了不说，又生了一个没用的女娃，父亲的心情可想而知。思索再三，他终于提议，要把我送人，那样以后还可以再要个男娃。母亲虽然不同意，可胳膊也扭不过大腿，刚刚满月的我便被送到了他事先托人找好的人家。后来我的外婆嫌那家的女主人对我太过严苛，就偷偷地把我要了回来，跟着她过活。
不久后，母亲生下了我的弟弟，父亲眉头大展、欣喜若狂。尽管被罚了一大笔钱，但这丝毫也没有冲淡他的那种欢喜。每天干活回来，他进门第一句就是"小虎（弟弟的乳名）呢？"，然后满脸是笑地跑过去，宝贝一样地托在手里，啧啧不断。弟弟一天天长大，父亲为他做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玩具，只要有空就陪他玩耍，给他买好吃的，他把满腔的爱都倾注到了弟弟的身上。
四岁时，我被外婆送了回来，父亲看到我，表情淡淡的，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虽然有了弟弟，但他对我的厌恶并没有因此而减淡。弟弟的玩具我不能碰；如果他哭了，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伸手打我一巴掌；家里买了好吃的，总是弟弟先吃，而最后剩下的些许我才可以尝尝。别人的童年都是无忧无虑充满了快乐，可是我呢？在父亲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而他在我的记忆里，也总是一张严酷的脸，一只扬起的巴掌，一声粗鲁的大骂，以至于多年以后，我跟他说话还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半句，唯恐有一点闪失。我们之间，除了那一点点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外，似乎就没有多少温情了。
六年级的一次作文课上，老师要求写《我的爸爸》。我呆坐了半天，迟迟没有动笔。快到交作业的时候，才匆匆忙写了一小段，那是我第一次在作文中透露心声。没想到老师竟在后面批了长长的两页，周末还特地到我家来做家访，我惶恐地躲在另一个房间不敢出来。老师和父母谈了很长时间，临走时，父亲把我叫出来，同老师道别。我强装笑颜，心里早已炸开了锅：这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
出乎意料地，自那以后，父亲对我的态度有了大大的转变，打骂渐渐少了，好吃的也会给我相等的一份。有一次我拿着考好的试卷回家，他的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中午吃饭时，还特地往我碗里夹了很多肉。或许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忽略，这样的举动让我一时间惊慌失措，愣在那里不敢动筷。母亲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快吃吧，你爸以前做的是不对，可他以后不会这样了，不管怎样，你都是他的亲闺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哽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中考还有半学期时，班里有好几个女生都辍学南下打工去了，我也受到了影响，一连几天都不愿回校上课。父亲知道了，厉声问道："你真不想读书了？"我没有作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像你那些女同学一样，在外边打两年工，然后回来订一门亲，嫁过去、生个孩子，整天围着锅台转，平平淡淡过一生。二是收拾好心情，努一把力，利用这最后一段时间拼一拼，你的成绩又不差，完全可以考个好高中，然后再考个好大学，那么以后的生活就精彩了。只要你有能力上，你爸我就愿意供。你好好想想，你愿意选哪条？"说完这番话，他 *** 瞪我一眼，绝尘而去。我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仔细权衡着，最终，我重新整理了书包，头也不回地朝学校走去。
几个月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三年后，我又考进了一所钟爱的大学。当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第一次高兴地拥抱了父亲，他的脸有些颤抖，眼里似乎有泪花在不停闪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