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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已完结】沈家精心为女儿挑选了门亲事。当天,众人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折断一身傲骨,惨白着脸,在沈家楼下站了一夜。
谢执洲拉着小姑娘的手,语调近乎哀求:“悦悦,你再管管我。”
那女孩是谢家保姆的女儿,从小仰仗谢家生活。
孟成悦沾谢家少爷的光,进了最贵的私立学校陪读。这位少爷生性顽劣,简直就是个小疯子,她负责看好他,不被人打死就行。
谢执洲从小被个比他矮一头的烦人精跟着,总想找机会甩掉她。
终于,在他18岁这年,烦人精的亲生父母找来。
他成功甩掉了她。
2017年夏天。北城,私人会所。
一场豪华盛宴正在露天举行,今天是谢氏集团大少爷成年的日子。
草坪上,一辆线条流畅的 *** 款超跑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这是谢老爷子送给孙子的成年礼。除此之外,这位大少爷还得到了谢氏集团的高额股份,以及一套顶级住宅。
前来参加生日宴的人非富即贵,哪怕爱车如痴也不会当众举起手机拍那辆车。孟成悦看了看周围,举起手机,胡乱拍了几张。
“悦悦,你在这做什么?”程叔望了望她身后:“少爷呢?”
孟成悦恭敬道:“还在睡觉,叫我来帮他看车。”
“叫你看车,意思是他不来?”
“嗯。”
“真是胡闹!你赶紧回家叫他起床,老爷子还等着呢。”
“好。”
孟成悦知道叫不起这位大少爷,谢执洲睡觉,没人敢去吵他。有人去试过,第二天就被解雇了。但她不能违抗程叔。这是谢家的财务长,在谢伯伯身边待了有二十多年,她从小就知道,想要留在谢家,就必须听程叔吩咐。
南郊别墅区是著名富人区,购房资格严苛,三步一张熟面孔,很多名人。孟成悦不是这里的人,但没人认为她不是。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都和富家小姐一样,高中也就读贵族学校。
这些年,谢伯伯待她不薄。
但这些好都有条件,她知道自己的责任。
走进客厅,孟成悦抬起头望向二楼的房间。
楼梯口站着两名穿西装的男人,面露难色,应该也是来叫谢执洲起床的。
林姨刚打扫完卫生从楼上下来,见到孟成悦,摆摆手劝道:“天快亮才回来,别往枪口上撞。”
这个家留得最久的人,除了有谢董事长撑腰的孟成悦,就只有懂察言观色知进退的林姨,谢小霸王从不给任何人面子。
孟成悦不能违抗程叔的吩咐,和林姨道了声谢,拿着备用钥匙上了二楼。
她扣响房门:“少爷,起床了。”
“谢执洲,起床。”
“起床了,谢执洲。”
房间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孟成悦做了个深呼吸,拿钥匙开了门。
床上鼓起一团,谢执洲整个人捂在被子里,连脑袋都没剩。
他快被烦死了,闷着一肚子火蓄势待发。
“少爷,起床,四点半了。”
“滚。”不耐烦的声音从被窝里冒出来。
孟成悦平静道:“今天是您的生日,距离生日宴还有一个半小时。”
被子动了动,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只结实的手臂伸出来搭在枕头上,下一秒,那只枕头朝她飞过来。
孟成悦没躲,反正也砸不疼。
“少爷,起床。”
“你是复读机吗?”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不良情绪,濒临爆发。
孟成悦计算过从私人会所到南郊别墅的车程,最多还能再耽误二十分钟。
她走到床边:“少爷,您再不起来,我就掀你被子了。”
“你掀一个试试。”被子里冒出咬牙切齿的威胁。
“少爷,得罪了。”孟成悦伸手,一把掀开被子:“少爷,起……”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被床上的人一把扣住,用力一拽,猝地被拖到床上。
谢执洲翻身压下来,扯过被子捂住她的嘴。
孟成悦呼吸一滞,出于本能,她屈起膝盖,奋力往上一顶,听见上方人闷哼,她伺机蓄力,全力踢出那一脚。
谢执洲被踹床底下去了。
这一跤摔下去,谢执洲算是彻底清醒了。
“孟、成、悦。”
少年阴狠的低嚎抹了一层毒,孟成悦感觉快被毒死了。
从小到大,谢执洲学什么她就陪着学什么,两人师承同一位散打师父,段位都是一样的,但男女天生有体力差,谢执洲一直都比她强。
她没想到,平时一个能打十个的谢执洲在床上这么弱。
“你给我滚出去!”床沿边响起谢小霸王凶狠的声音。
孟成悦没打算放弃:“不行,我必须看着您起床。”
“行,那你看着。”谢执洲站了起来。
孟成悦侧头,定睛一看,谢执洲没穿衣服!她飞快地别开脸。
“看都看光了,还躲个屁。”谢执洲阴冷着脸:“把我裤子丢过来。”
孟成悦把凳子上的衣裤全部扔给他。
“还不走?”他极度不耐烦。
孟成悦担心这位大少爷又耍花招,背过身去:“不能走。”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少爷,您快点。”
*
看到安然无恙从谢执洲房间出来的孟成悦,守在楼梯口的两名助理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姨也松了口气。
去往生日宴的路上,孟成悦坐在副驾座上,后脑勺被一团纸砸了下。她回头,谢执洲在后座上坐没坐相,掀起眼皮,声音懒倦:“你怎么这么烦人?”
他砸她,反过来问她,真是毫无逻辑。
孟成悦习惯了他这种嫌弃的口吻,内心很平静:“不知道。”
谢执洲换了另一种句式:“这么烦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孟成悦认真想了想:“不知道。”
谢执洲绷着张俊脸,孟成悦知道,他目前暂时没找到别的挤兑她的词,憋得难受。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孟成悦知道谢执洲的脾气,只要不和他硬碰硬,他哪怕嚷着要去闹海,过会也就冷静下来了。
到了私人会所,孟成悦把熨好的西装拿出来:“少爷,程叔说今天您过生日,要穿正装。”
谢执洲不耐地扯过外套穿上,把领带扔给她,满眼讥诮:“这种带有目的性的聚会也算生日?你信不信,我现在进去,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会给我塞一群女的过来。”
孟成悦是信的。
除了脾气坏点,没人性了点,谢执洲的家世背景、外形容貌,是豪门富太太眼中的紧俏女婿。
这种场合,想必谢伯伯也会有给他牵线联姻的想法。
她踮起脚尖帮他系领带,还是有点够不着:“你低点。”
“叫你吃多点儿不听,长的真矮。”谢执洲嘴上嫌弃,却弯下了腰。
她不矮,是他太高。
孟成悦身高1米68,不算矮,所以并不在乎他这话:“您说的对。”她顺着他。
谢执洲眉目俊逸,身材劲瘦挺拔,撑起了精工剪裁的手工西装。
孟成悦见过其他同龄人,穿西装看着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谢执洲穿上却很好看。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从小跟着跑的小霸王成年了,她也即将成年。
“发什么愣?走了。”谢执洲低眸看了眼她系的领带:“丑死了,你打红领巾呢。”
“……”
门口有保镖引路,孟成悦跟在谢执洲身边,其他人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等会儿。”谢执洲停下,歪起脑袋,从上到下打量着孟成悦,修长的指尖勾起她身上的衬衣立领,嫌弃得眉头仿佛打成死结:“给我过生日,你就穿这?”
孟成悦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但他从谢少爷眼中看到的是无数个“丑”字。
她抿唇想了想:“那我先回家。”
谢执洲:“你敢。”
她就知道逃不掉。
谢执洲打电话,叫人给她送了套衣服过来。
粉色抹胸小礼服,衣领和腰间缀着一圈含苞待放的花朵,裙摆上的水钻流光盈盈。孟成悦平时打扮很素,但其实她面容娇妍,穿鲜艳的颜色也很好看。
谢执洲瞅着她,总觉得哪不得劲。突然,他伸手摘掉她的发带。
马尾散开,发丝倾泻而下,乌发绸缎般淌在少女光洁白皙的肩头。
“不错。”谢执洲觉得,这样才符合他的审美。
他勾住孟成悦的肩,低声威胁:“一会儿你要是输给那宋美涵,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明白?”
“好的少爷。”
宋美涵是宋家千金,看上了谢执洲。两家门当户对,本有意结亲,结果两年前,谢执洲不知道抽什么风,拉着她当挡箭牌,说他两有一腿。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宋家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委屈,认为是她使手段抢走了谢执洲,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拉她当挡箭牌,给她招仇恨就算了,还命令她在他生日宴上艳压群芳。
孟成悦心想,谢执洲一定是恨惨了她。
2. 伴生 “看够了就滚出去!”……
艳压群芳,是谢执洲派给她的任务。哪怕不爱出风头,孟成悦也尽全力的融入到那群狂蜂浪蝶当中。
这群世家贵公子表面光鲜,背地里不比谢执洲好到哪里去。谢少爷没人性,至少不会玩弄女孩子,而这群人一旦盯准目标,就没剩下多少底线。
一群公子哥见多了温柔甜妹,见到这么冷艳的小美人,眼神自然都落在孟成悦身上。
被抢了风头的名媛小姐们看不过眼,语气嘲讽:“不就是谢少爷身边一个小伴读么?保姆的女儿,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她身上这条裙子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时尚杂志上那条花中少女吗?居然穿到孟成悦身上?!”
“ *** 吧。”
嘴上这么说,她们心里清楚,孟成悦穿什么用什么都是谢家给的,谢执洲不可能给她买假货。
孟成悦面色平静。
她只负责站在这,谢执洲没让她跟人吵架。
无论身边这群女人怎么挑事,她始终没有回过头看她们一眼。
谢青瀚看向被排挤的少女。
孟成悦性格天生冷静内敛,正好压制住谢执洲那股子骄躁邪性。
这也是谢青瀚把孟成悦放在儿子身边的原因。
“悦悦。”谢青瀚的出现,让那群声音消失。
孟成悦抬起头:“谢伯伯。”
谢青瀚四十出头,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反而越发英气逼人,他颌首:“你妈妈的病好点了吗?”
孟成悦答:“好多了。”
谢青瀚:“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伯伯说。”
孟成悦恭顺道:“好。”
“看好执洲,别让他捅出娄子。”
“明白。”
目送谢青瀚离开,孟成悦转头寻找谢执洲的身影。
“我当是谁穿的这么招摇呢,原来是谢执洲的小伴读。”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是宋美涵。
谢执洲说过,不能输给她。
但他没说一定要搭理她。
孟成悦抬眼,扬起嘴角,只一瞬,就又面无表情。
这种无声的嘲讽比骂她一顿还让她难以接受,宋美涵感觉被 *** 挑衅了:“你——”刚想说什么,被同伴拉住了。
“美涵,你跟个保姆的女儿较什么劲啊?人家故意激怒你,好让你丢脸,别失了分寸。”
宋美涵骄傲道:“也是,我跟个小保姆生什么气。”
同伴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天呐美涵,这该不会是拍卖会上那条吧?我还以为是宋叔叔拍下来收藏呢!”
宋美涵勾唇,语气随意:“哦,我爸买给我带着玩的。这款有点老气,我不是很喜欢。”
“不会啊!你皮肤白好看!”
“是吗?谢谢。”
孟成悦从小待在谢执洲身边,他所见即是她所见,耳濡目染,她对珠宝并不陌生,宋美涵脖子上那条项链至少八位数。
她今天赶不及,没戴首饰。
“不就是块破石头么?”懒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谢执洲嗤之以鼻,走到孟成悦身边,不屑地瞥了眼宋美涵,一把拉起孟成悦的手腕:“走,回家拿去。”
宋美涵只觉得气血上涌,比被当众打一耳光还难堪,站在原地气白了脸。
孟成悦穿不惯高跟鞋,被拽得站不稳,跌跌撞撞跟不上,谢执洲嫌她麻烦,抬起手臂,把她夹在腋下拎进了车库。
他拉开车门,把她往里一扔,倾身脱掉她的高跟鞋,左右看了看:“什么破东西,中看不中用。”
他转身走向垃圾桶,扔掉。
反正是他买的。
孟成悦用不着心疼鞋,只是这样一来,她就要光着脚回家了。
她看了眼垃圾桶,想去把鞋捡回来:“少爷,你不用招待客人吗?”
谢执洲扯了下唇角:“我是礼仪小姐?”
“……”
哪有他这么拽的礼仪小姐。
他命令司机:“开车。”
车子飞一样。
一进家门,林姨赶紧递上拖鞋,看到孟成悦光着脚,表情习以为常:“少爷不喜欢你今天的鞋,又给扔了?”
“嗯。”
“等着啊,我去给你挑一双。”
“谢谢林姨。”
谢执洲回房间一顿倒腾。
两个保险柜都被他打开了,开第三个时,他一愣,转过头来:“密码多少来着?”
孟成悦思忖两秒:“你生日后面加个52。”
52,是谢执洲养那条狗的名字。
“是吗?”谢执洲低头输入密码:“我怎么记得是你生日。”
——咔擦。
保险柜门开了。
谢执洲觉得失策了,怎么能在52名字前加自己生日。他立即现改了个,改成孟成悦的生日。
他站起来:“嘁,狗里狗气。”
“……”
这人从小就这样,孟成悦懒得和他理论。
看到她漠然的脸,谢执洲觉得无趣:“转过去,别让我看见你这张臭脸。”
孟成悦别开脸,举起手上的高跟鞋:“少爷,这双行吗?”
“你的东西你问我?”
脱下来扔掉的是他,嫌她事多的也是他。
谢执洲脾气阴晴不定,孟成悦至今无法揣摩出他发脾气的规律。
她语气平和:“您确定不扔了,我就穿。”
“穿。”谢执洲把首饰盒塞给她,一把勾住她的肩:“你争口气,别让爷爷瞧上那群庸脂俗粉给我当老婆。特别是宋家两姐妹,丑的可以谋杀我的眼睛。”
孟成悦眼中的宋家两姐妹不丑,特别是宋美涵,就是脾气骄纵点,长得其实很漂亮。
不过谢少爷的审美一向拔尖,他见过的美女太多了,普通美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一路上,孟成悦都没有回头。
引起了谢执洲的不满:“你脖子歪了吗?”
“没歪。”
“没歪你用后脑勺对着我?”
“少爷不想看到我这张臭脸。”她不卑不亢,如实回答。
身侧的人深吸口气,鼻息微促。
孟成悦不用看也能想象出谢少爷蹬鼻子急眼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迟早有天被你活活气死!”
这么大气性,八成是脾虚。
孟成悦保持着侧头看窗外的姿势,不去招惹他。
回到宴会,谢老爷子已经结束致辞。
谢执洲被老爷子叫上去讲话,孟成悦站在台下等着。
他平日里桀骜不驯,在爷爷面前却很会讨喜,孟成悦看得出来,谢小霸王憋着大招,而爷爷就是他的最强后盾。
谢执洲本身气质就极为出众,俊逸的皮囊掩盖了痞坏,褪去私底下的顽劣,众人所见的,是一位意气风发的矜贵公子,很为谢老爷子长脸。
一如谢执洲所料,不到十分钟,他身边就围满了妆容精致的名门千金。全都是谢爷爷瞧上的,他还不能不理人家。
谢执洲忍着不耐,眼神锁定孟成悦。
可能是被他使唤惯了,孟成悦和他之间有种诡异的默契。
她心领神会,适时上前,递出通话中的手机:“少爷,您的电话。”
谢执洲皱眉,十分抱歉道:“我接个电话,失陪。”然后拿着手机潇洒离开。
这时,大小姐们全都看到了孟成悦脖子上的项链。
这是当年谢太拍下收藏那颗重达15.71克拉的紫粉钻石!
谢太生前最喜欢的钻石出现在孟成悦身上,可见谢家对她的态度。
这是当童养媳在养啊!
看到孟成悦锁骨上那串流光溢彩的天价项链,宋美涵脸都绿了,顾不上礼仪风度,直接离场。
几个晚辈闹情绪,并没有影响这场生日宴的进行。
谢执洲是今晚的寿星,全程被老爷子留在身边。孟成悦有些饿了,去自助区拿了蛋糕吃。
怕弄脏裙子,她没敢吃太多。
谢执洲给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当成自己的,因为不知道他哪一天翻脸就会找她讨。
这些东西太贵,她赔不起。
谢执洲被簇拥在人群当中,眼神却飘到了那抹孤独的娇俏身影上。
孟成悦容貌妍丽娇美,眼神却很冷静,平时在他身边看似唯唯诺诺,但其实真正细看,她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冷艳藏不住。
站在一群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当中,气场不输任何人。
谢执洲一时间有些恍惚,总感觉这只冷艳蝴蝶不属于这里,迟早会飞走。
*
宴席散场后,孟成悦扶着喝醉的谢执洲上车。
送他回房间躺下,她转身摘下钻石项链,小心翼翼地装进首饰盒。
“少爷,项链放三号保险柜吗?”
谢执洲侧躺在床上,慢腾腾睁开眼睛,黑眸注视着她:“你不想要吗?”
孟成悦:“……”
她没说话。
“想要我也不给。”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憋着坏。
这么贵的东西,给她也不敢要,她怕脑袋搬家。
她把项链锁起来,刚转身准备走,被一旁伸出的大长腿绊了下。
谢执洲收了腿,指着浴室:“放水,我要洗澡。”
孟成悦帮他放了水。
一转身,撞上少年结实的胸膛。
谢执洲低眸,一双漆黑冷眸直勾勾盯着她,目光懒倦,修长的手指搭在衬衣纽扣上,已经解到最后一粒。
他嘴角挑起笑弧,眼神讥诮,像是在期待什么。
孟成悦盯着少年劲瘦的肌理轮廓,眼神冷静,仿佛在看一件还算养眼的艺术品。
脱到最后,反倒是谢执洲露出疑惑的目光,他动作顿住,眼神里全都是茫然。
他是在等她脸红羞耻,想看她失态闹出笑话,然而她没有。
她安静得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不,机器会发热,有温度,她没有。
这个女人,血是冷的。
孟成悦静静地等着他结束这场自我表演。
她害羞也是对着心动男生,对着个纨绔大少爷有什么好害羞的。
终于,谢少爷恼羞成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够了就滚出去!”
谢执洲叫她滚过几百次,但她从来没有成功滚掉过。
不到两分钟,浴室里传出怒不可遏的低吼:“孟成悦你想烫死我吗?你给我死回来!”
孟成悦装没听见,径直下了楼。
烫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再叫她放水了。就像去年冬天,谢执洲叫她暖床,被她弄了一床大姨妈,吓得再也不敢让她上他床。
3. 伴生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颤声问。……
回到家,孟成悦把裙子换下来挂好。谢执洲脾气古怪,衣服鞋子都是按照她的尺寸量身定制,她还回去,他就会直接扔掉。
衣柜里已经挂了好几套昂贵的礼服。
孟成悦用袋子把它们装起来,准备送去干洗店。
“是悦悦回来了吗?”
孟成悦走进母亲的卧室:“妈,爸还没回来吗?”
徐慧真掀开被子坐起来,孟成悦替她披上外套。
“今天不是少爷生日吗,你爸去帮忙布置,被你谢伯伯留下吃饭了。”徐慧真笑望着女儿:“今天化的这个妆真好看。”
“少爷让弄的。”孟成悦担心父亲的腰伤:“妈妈,你让爸还是别出去工作了,等我成年就能去做 *** 。”
“你刚上大学就去做什么 *** ?那样子多辛苦。你呀,就好好待在少爷身边,看着他就行了。”
看着谢执洲,比 *** 打工辛苦多了。
不过孟成悦很清楚,任何工作都比不上看住谢执洲。谢伯伯给的零花钱特别多,每个月足有两万。
“是不是没钱花了?”徐慧真眼眶一红:“是妈拖累了你。”
“钱没了再挣就是。妈您好好养病,身体好就等于是为我省钱啊。”
“好,妈妈知道了。”
徐慧真最开心的事,就是当年领养了这个女儿。
孟成悦也同样感激二老。
她不是爸妈亲生的这件事,爸妈一直都瞒着她,是她小时候从亲戚嘴里不小心听到的。
她们说,当年孟家生意做的很大,开豪车,还有好几套房,但她被领养回家的第二年,爸爸就出了车祸。
亲戚们都说,是她克得养父母家道中落。
听着那些话时,孟成悦心里很难过,她离家出走,想远离过父母不给他们带来灾难。
可爸妈从没嫌弃过她,还和她解释,说不关她的事,是爸爸的司机酒驾造成的意外,依然将她视如己出。
“悦悦。”徐慧真叮嘱:“过几天会降温,要记得添衣。还有,开学后搬进大院,尽量不要和宋美涵她们起冲突,你谢伯伯跟宋老板有生意往来,咱们不能让他难做。”
“知道了妈。”
孟成悦平时住在谢家别墅,周末才回家,开学就要和谢执洲一块搬到谢家大院,那儿离学校近。
徐慧真看到客厅沙发上的袋子,愣了下,问:“给少爷的生日礼物,你拿了吗?”
孟成悦:“……没。”谢执洲天没亮就打电话催她去给他拍车,她急着出门,忘拿生日礼物了。
“你这孩子。”徐慧真笑道:“没事,明早去别墅再拿给他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
行李箱轰隆隆碾过地板,孟成悦推着箱子到楼梯口。
林姨正要上去帮忙,只见小姑娘一把拎起了那箱子……
这姑娘身材纤瘦,力气却大得离谱,偌大一口行李箱,拎在她手里看上去毫不费力。
孟成悦走出大门,蓝色商务轿车等在路边。
“悦悦,给我吧。”司机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谢谢王叔。”
后座车窗开着,谢执洲穿了件白衬衣,可能是没睡醒,小霸王难得保持静态。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在他纤长的睫毛尖端镀上了层金光。
孟成悦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前提是,这位公子不开口。
“半天不出来,等着我八抬大轿进去抬你?”
静态转为动态,美少年形象毁灭。
孟成悦抿着嘴唇坐到副驾座。
老王等她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笑了笑,刻意缓和气氛:“在古时候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那是娶妻。”
“娶她?”谢执洲哂笑一声,盯着少女没有表情的侧脸,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就这臭脸,娶回家镇宅辟邪吗?”
孟成悦拉背包拉链的手顿住。
这生日礼物不送也罢。
这时,后座上的小霸王突然倾身,探头过来,手指捏住她的脸,像个土匪:“藏的什么?”
孟成悦:“没什么。”
谢执洲轻哼一声:“孟成悦,你想私吞我生日礼物?”
“……”
知道是礼物还问。
“不说话是放弃抵抗?”
孟成悦抿嘴漠然。
“怎么,昨晚把醉酒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扔沸水里煮了一顿,想装作无事发生?”
手无缚鸡之力,他还能脱的那么熟练?
孟成悦知道再不开口小霸王就要发怒了:“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她毫无诚意地道歉。
“看在真姨的面子上饶了你。”谢执洲伸手:“给我。”
孟成悦把生日礼物递给他。
谢执洲打开袋子:“围巾啊。”
大概是因为他母亲去世早,这种倾注了感情的礼物对他来说比较难得,谢执洲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满意。
“真姨的手艺真不错。”他夸赞。
孟成悦:“我也织了一点。”说完,她意识到这话有点邀功的意思,又补了句:“怕我妈妈累着,帮忙织了一截。”
谢执洲“哦”了声,把围巾收起来放好。
“难怪有一截那么丑。”
“……”
那么明显吗?
*
暑假很快结束。
要去大学报道了,天还没亮,孟成悦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大院不比别墅,隔音差远了,谢执洲一大早被她吵醒,恨不得掐死她。
“孟成悦,你给我滚过来!”
孟成悦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上高中才搬去别墅区,现在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听见谢小霸王气急败坏的声音,竟然觉得很符合场景,小时候的一切都被成功还原。
站到这扇门边,几乎是下意识地:“谢执洲,起床。”
谢执洲:“……”
“起床,谢——”
“闭嘴!”谢小霸王最怕听见她重复这几个字,不得不妥协:“祖宗,我叫你祖宗行吧?你让我睡会儿。”
从小到大,谢执洲叫过她几百次“祖宗”,她已经没有最初那种大逆不道的感觉,当惯了。
孟成悦顿了顿:“我们今天要去学校报道。”
房门打开,谢执洲眉眼间带着倦意,发丝松软,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掐着她的脸威胁:“从现在开始,不准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咬破你的嘴。”
他转身,倒回床上,又睡过去了。
“……”
昨晚八成又是熬夜了。
中午要带他回家和谢伯伯吃饭,必须赶在十点前出门。孟成悦没辙了,只好走捷径哄着他:“少爷,你乖,起床了。”
谢执洲黑起脸:“孟成悦,你哄三岁小孩儿呢?”
“我妈妈就是这么叫你起床的。”小时候他每次都起了。
孟成悦也没想到,这招还真受用,谢执洲听了就真起来了。
*
轿车开出巷子,拐角处,突然有人影闪现到路中间,老王吓得脚下一个急刹。
“洲哥!捎上我啊!”陈铭幻在外面使劲儿挥手。
老王认识,陈家二公子经常蹭车搭,于是直接靠边停下。
“谢谢王叔!”陈铭幻跳上车后,趴到座椅靠背上,咧嘴献殷勤:“悦悦,你吃早饭了吗?我这儿有包子,吃不?”
孟成悦正好还没吃,客气地问了句:“是什么馅。”
“你喜欢吃什么?”
“肉的。”
陈铭幻变戏法似地变出一只大肉包:“哥懂你吧?拿去!”
“谢谢铭幻哥。”
谢执洲不满道:“陈二狗,你家没车吗?”
陈铭幻看着孟成悦,回答:“我家车里没悦悦,你把悦悦借给我,我保证不蹭你车。”
谢执洲:“不借,滚。”
然后陈铭幻就真的被赶下车了。
孟成悦吃完包子,从包里拿出热水壶。
谢执洲朝她勾了下手,她顺从地靠过去。
“孟成悦。”少年的语调阴恻恻:“你是不是看上陈二狗了?”
孟成悦满心疑惑,抬眸:“少爷干嘛这么问。”
“不干嘛。”谢执洲往后靠了靠,垂眸盯着她,目光带有审视意味:“要真看上了跟我说,我替你两做媒。”
“哦。”没想到这位大少爷还有当媒婆的喜好。
“你哦什么,到底看没看上?”
“不敢看上。”大院里的少爷们,她一个也不敢肖想。
“也是。”谢执洲声音慵懒:“就陈二狗那怂样,你要真看上他,我还得替你担心未来的幸福。”
“担心我未来幸福?”他这个臭脾气,自身都难保。
“可不么,那胆小鬼,指不定哪天被人一吓,就把老婆送人了。”
……不至于。
陈铭幻家世好,长得好,性格也随和,哪有他说的这么不堪。
“你平时不是和铭幻哥关系挺好吗?怎么背后说他坏话。”
谢执洲被哽了下,黑起脸叫停车:“到了,下车。”
孟成悦看了看距她一百米的校门,还没彻底到。
她怀疑谢执洲让她提前下车,是怕被那群爱慕他的女生看见误了他的桃花。
果然,他一下车,立刻引来一群女生围观。
孟成悦叹气。
*
每天坐豪车来上课的富家少爷,还是本地有钱人,再加上谢执洲那张招惹桃花的妖孽脸,开学没几天就成了公认的新晋校草。
孟成悦和他同专业同班,每天都能看到他被热情漂亮的女生们浮夸地围观,一群小蝴蝶从教室追着他飘到图书馆。
谢执洲似乎还挺享受,每当有女生问他要微信,他的嘴角就会挑起意味深长的浅弧,一边故作高冷地拒绝人家,一边朝她得意地笑。
孟成悦觉得很无语,她又不是他情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从图书馆出来,马尾发梢被扯了下,头顶少年轻嗤:“孟成悦,你是不敢管我了吗?”
恋爱自由,而且谢伯伯没说要管着不让他谈恋爱。
“这不用管。”孟成悦抱着书本继续往前走。
“什么叫不用管?”谢执洲大长腿一跨,追上来挡在她跟前,低眸挑唇:“宋美涵勾引我那会儿,你不是管挺严的么。”
那不一样。
孟成悦抬起头,照实说:“那时候你未成年,不可以——”她没往下说。
谢执洲来了兴致,眼尾斜飞上扬,黑眸染上笑意:“不可以什么?”
“不可以,做成年人做的事。”那晚宋美涵穿的裙子跟没穿似的,她当然不许她进门。
谢执洲“哦”了声,侧眸语调散漫:“孟成悦,你知道宋美涵为什么讨厌你吗?”
孟成悦认真想了想,答:“因为坏人讨厌好人。”
谢执洲:“……”
“行,你可真是个好人。自己搭车回去。”他突然黑起脸,凶巴巴的。
之前都是坐车来学校,孟成悦对地铁路线不熟,点开手机地图在原地转了一圈,照着导航光标走。
脚尖踢到前方一把椅子,孟成悦忙抬头道歉:“对不起。”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她心惊了下。
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踢到的是一把轮椅。
轮椅上的男人容貌清冷,一身高定西装,气质儒雅,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淡漠迅速转为震惊,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冲击,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与他身上那种冷漠气场极不相符。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颤声问。
孟成悦愣了下:“孟成悦。”
下一秒,滚轮滑动,眼看就要滑到马路上,孟成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手把。
车道上的轿车疾驰而过,轮椅差点被撞飞,男人却丝毫没有反应,目光一直停在她脸上。
“孟?”
4. 伴生 都是临城名菜。
男人看她的眼神太奇怪,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孟成悦迟疑了一下,问:“我们见过吗?”
这时,一个穿黑西装的青年脚步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恭恭敬敬地询问:“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男人敛眸看向孟成悦。
再次与他对视,孟成悦见不到刚才的吃惊眼神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自若。
他的表情很平静:“多亏这位同学。”
“我叫沈琰礼,这是我的名片。”男人手指修长,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孟成悦接过名片。
沈琰礼。
金融系客座教授沈琰礼?很有名的年轻企业家,孟成悦听过他的名字。
男人西裤下的长腿看上去很正常,应该是安了假肢,出于礼貌,孟成悦只是扫了眼就没再看他的腿。
手机来电显示“谢执洲”。
孟成悦接起:“少爷。”
电话那头响起不耐烦的声音:“孟成悦,你人呢?”
“地铁口。”
“王叔把车停哪你不知道?”
“您不是叫我自己回去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那我叫你今晚跟我睡你跟不跟?”
“……”
“赶紧回来。”他挂了电话。
孟成悦看向旁边的男人:“沈先生,我走了,再见。”
沈琰礼脸上的表情很淡,丝毫看不出刻意收敛的痕迹:“再见。”
孟成悦心想,他刚才可能是真的认错人了。
“悦悦,快上车。”王叔把车停在她脚边。
“来了。”
这么一耽搁,已经快六点,怕后座上的谢小霸王又拿她出气,孟成悦全程没有出声。
谢家大院独门独院,坐落在北城最为古老的一条街。这条巷子曾居住王公贵族,人人平等后这条街也对行人开放。搭乘游客的黄包车踩车大爷神采飞扬地讲述我国历史,不忘歌颂祖国,游客听得兴高采烈。
前方有个旅游团,王叔礼让行人,将车停靠在路边。
路边拍照的游客问同伴:“哇,这是雅致吗?”
“这是幻影!”
“我看保险杠都长得像空调排气口,一样啊。”
“哪一样了?人家标识都不一样。”
“车不重要,看这车牌号一串8,车牌才是真牛!”
看了眼堵塞的路口,谢执洲发话:“就这儿停吧,自己走。”
王叔:“行。”
巷子弯弯绕绕,看着近,步行可不近。
暴发户讲究排场,豪门世家讲究低调,谢执洲似乎是心血来潮,想要将谢爷爷的低调发扬光大,拦了辆黄包车,搭着回家了。
孟成悦心想,说好的自己走呢?
到了谢家大院,孟成悦看了眼低头看手机的谢执洲,没管他,拿钥匙开了门,准备回房间。
后脑勺被团纸砸中。
“……”又乱扔垃圾。
孟成悦弯腰去捡纸团的瞬间,第二团纸飞过来,她正好俯身,领口大敞着,纸团一下子从她衣领滚进去。
谢执洲:“……”
孟成悦唇线紧抿,抬眼深吸口气:“少爷,我生气了。”她扯开衣领,想把纸团拿出来,指尖碰到另一只大手。
谢执洲没有多想,手飞快伸进她衣服里,碰到纸团时,身子明显愣了下,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手。
少年俊面染上薄红,气急败坏道:“自己弄!”
弄什么弄,不是拿在他手里吗?
孟成悦呼出口气。
过了几秒,她后知后觉。
——他从哪拿的那团纸?
孟成悦:“……”
“悦悦回来啦,洗手吃饭吧。”林姨拿着锅铲望了望:“少爷呢?”
孟成悦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发着脾气回房间了。”
林姨压低声音:“这是又不高兴了?”
孟成悦回想了下:“也没高兴过吧。”
林姨忍俊不禁:“好像是。”
晚上收拾包包的时候,看到沈琰礼的名片。
他的眼神,真的只是认错人了吗?
孟成悦以为她和沈琰礼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第二天就又见到了他。
这次沈琰礼没坐在轮椅上,他手执拐杖,站姿笔直,几乎看不出他的腿有什么问题。
见到她,沈琰礼低眸一笑:“孟成悦?”
他的身份能叫出她的名字,孟成悦并没觉得奇怪,点了下头打招呼:“沈先生。”
看得出来,沈琰礼是个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昨天见到她时他是那样的震惊,此刻竟然能将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
“昨天很感谢你,中午一起吃饭?”他笑了笑:“欠人情的滋味很不好受。”
欠人情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在谢家这么多年,孟成悦深有体会。
她不再迟疑:“好。”
沈琰礼挑的地方很清幽,孟成悦从来不知道闹市里还藏着这样一家餐厅。坐在包间能看见外面的人工湖泊,泉水环绕假山发出叮咚声,别有一番意境。
这片区域寸土寸金,能把餐厅开到这里,还大面积改造室内花园,可见餐厅老板的实力。
“这是我这次来北城的目的。”沈琰礼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新项目,还没开始试业,你是第一批体验者。”
孟成悦不擅长说台面话,只点头“嗯”了声。
来之前,沈琰礼已经点好了菜。
烤乳鸽,叉烧,葱油鸡,都是临城名菜。
孟成悦没去过临城,也不知道正宗的临城名菜是个什么味道,只是觉得这桌菜很精致美味,她很喜欢。像梦里味蕾接触过的味道。
吃完饭,沈琰礼的助理推着轮椅进来。他应该是不能久站,刚才孟成悦就注意到他走起来有些吃力。
沈琰礼的腿不是意外,三年前那则新闻很轰动,他的腿是被竞争对手买凶驾车辗断的。对方本来要置他于死地,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
他的助理其实是保镖,昨天孟成悦见过。今天再看,保镖很专业,时刻保持警惕,除非是沈琰礼这个目标自己消失,否则不可能保护不周。
这就让孟成悦更好奇了。
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冷静自持的男人失控。
孟成悦没有打探他人隐私的习惯,短暂的好奇后,她不再深究,照常回学校上课。
下课后,几个女生往图书馆走。
吴漫漫止不住好奇:“悦悦,中午送你到校门口那帅哥谁呀?”
吴漫漫长得胖乎乎的很有梗,是个社交达人自来熟,孟成悦话少,不怎么结交朋友,因为她的关系认识了这群女生。
“不认识,之前帮了他一把,请我吃饭道谢。”孟成悦回答。
“哈?你这是什么运气啊,随便助人为乐都能遇上这么帅的!”吴漫漫对比了下:“不过我还是吃谢执洲的颜,主要是有钱任性,精力旺盛!长得又高又帅,打篮球还厉害!”
旁边的女生哄笑:“牛B,还双押上了。”
吴漫漫叹气:“就是冷淡了点儿。谈恋爱的话,还是这个成熟帅哥吧,看着温柔儒雅,比较会疼人。”
女生笑到肚子痛:“两帅哥都不认识你,你还挑剔上了?要我就不选,我两个都要!”
“说得人家就能看上你似的!”
“温柔儒雅的不一定疼老婆,也有可能是个变态!你们还记得前两天看的那部H国刚上映的电影吧?那富二代杀人魔男主是我内心阴影!”
“对吼,那还是选高冷校草吧!”
高冷……
孟成悦实在无法将谢执洲和“高冷”两个字放在一起。但女生们一致认为他高冷难以接近。导致她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提起这位校草,几个女生来劲了:“谢执洲好帅啊,身材也好好!那腰,我的妈呀,比我的还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有。”孟成悦脱口而出。
???
女生们齐刷刷疑惑地看向她。
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问:“你怎么知道?”
孟成悦:“看过。”
她的语气没有炫耀的意思,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意思是天天看??
吴漫漫斜睨着她,摩挲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那你两这关系可就耐人寻味了啊。”
孟成悦没有隐瞒什么:“我妈妈之前在他家做家政服务。”
家政服务是雅称,俗称就是保姆。
女生们看孟成悦穿戴都是国际大牌,气质也出众,一直以为她是富家大小姐。
安静的瞬间,吴漫漫“哇”了声:“家政工资可高了,我一亲戚在有钱人家当家政,一个月挣好几万呢!比咱们名牌大学毕业生工资都高!”
“对对对,我有个亲戚也是干这行的,但她家超有钱,儿子开公司开跑车,人家就是为了消遣。”
高校女生们眼中的世界,似乎和她曾经感受到的世界不一样。孟成悦很开心能来上大学,这让她终于跨过那条自卑的泥潭。
其实她当初是想放弃的,因为不想再欠谢家人情。但谢执洲说什么也要她伴读,还威胁她,要是敢放水考不上大学就滚回老家去。为了留在谢家,她才不得不刻苦学习。
*
几个女生说着话往地铁口走,一辆停在路边的漂亮跑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驾驶座车门推开,一条大长腿伸出来,少年白衣黑裤,身材劲瘦,墨镜下的半张脸精致俊逸。
他摘掉墨镜,视线直勾勾落在孟成悦身上,声音懒倦散漫:“要不你别回家了,搁这儿再聊半个钟?”
是谢执洲。
女生们眼睛都看直了。人长得帅,发起脾气也冷冷酷酷!
等等,谢执洲是专门来接孟成悦下课的?
“聊完了。”孟成悦挥手和女生们道别。
她犹豫了一下,坐进车里。
谢小霸王已经对她进行了一天一夜的冷暴力,这会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跑过来接她。
想到昨天的事,她下意识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又用手掌摁了摁领口。
跑车只有两个座位,否则她不会离他这么近。
女生们还愣在原地。
吴漫漫后知后觉:“听谢执洲那语气,该不会是吃咱们的醋了吧?”
“不会吧?我长得这么钢铁直,一看就喜欢帅哥啊!”
“完了,没机会了,孟成悦那么漂亮,我反正是没勇气和她争宠。”
“既然不能改变,不如大家一起嗑校草班花CP?!”
“靠谱!”
旁边个子高挑的女生脸色难看:“你们要嗑自己嗑,别拉上我。”说完看了眼那辆跑车,眼神充满嫉妒,转身走了。
吴漫漫茫然:“她干嘛突然发神经?”
“喜欢谢执洲呗,我昨天看到她去找谢执洲要微信,被拒绝了。”
*
这辆跑车是谢执洲18岁生日当天谢爷爷送的,那天他对什么礼物都不感兴趣,就只想要这辆车。孟成悦不能理解,一辆车,能比几百亿家产厉害?
谢执洲拿到驾照的第二天就拉着她,说要带她去兜风。
当她坐进车里,被他带着心惊胆战兜了一圈之后,还是不能理解。她心想谢大少爷可能对金钱没有概念,因为从未缺过,但他必须年满十八才能开车,所以对这事充满了期待。
车顶敞篷被放下,耳边呼呼的风声消失,谢执洲略微失落的声音响起:“孟成悦,以后你生病了记得喊我,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孟成悦:“……”
侧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只好点头:“好。”
5. 伴生 “孟成悦,你给我笑一个。”……
第二天早上。
孟成悦照常走到路口,没有见到王叔开车过来。
身后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 *** 。
她回头,见到骑着单车的谢执洲,愣住。
他一只脚踩在踏板上,长腿窄腰,发丝稍乱,他抬了抬下颚:“上来。”
他是要骑单车去学校?
孟成悦看了看单车后座,很不想坐。
她慢吞吞走过去坐下,不敢碰谢执洲的衣服,手指抓着坐垫底部。
“坐稳了。”
“嗯。”
谢执洲踩得飞快,上衣被风吹的鼓鼓的,孟成悦闻到少年身上的皂角香,微侧开脸。
路过陈家院子,谢执洲一个酷炫的脚刹。
看到迎面而来的自行车,陈铭幻整个人傻掉:“我靠!洲哥你不厚道!不就是点油钱么,为了不让我蹭车你居然骑单车!”
孟成悦心想,谢少爷就是心血来潮,几万块的高跟鞋他说扔就扔了,才不会在乎这点油钱。
谢执洲回头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爷爷说,要低调行事。”
“悦悦说的?”陈铭幻来了精神:“那我也骑!我家没有,我去买一辆。”
孟成悦:“……”
谢执洲哂笑,这声笑蕴含了太多的意思,仿佛在嘲笑这人缺心眼儿。
孟成悦倒是觉得陈铭幻耿直可爱。
不过她不敢当着谢执洲的面说,谢大少爷要嫌弃谁,其他人帮腔,就会被打成一丘之貉。
前方减速带下坡路,谢执洲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车轮一颠簸,孟成悦差点被抛出去。
她惊了一下,条件反射性地,一把抱住谢执洲的腰:“少爷,你慢点!”
“什么?”
“慢点!”
他猝不及防刹车,孟成悦的脑袋一下子撞到他背上。
谢执洲转过头来,揪住她的脸颊:“孟成悦,你吃我豆腐呢?”
孟成悦这时才发现,她的手死死圈在谢执洲腰上,整个人像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
谢执洲很讨厌女生靠近他。孟成悦至今记得高一那年,宋美涵朝他扑过去,还没碰到,谢执洲就已经暴跳如雷,大喊:“孟成悦!赶紧给我拉开她!”
孟成悦收回手:“对不起少爷,我刚才以为要掉下去了才抱的你。”
谢执洲嗤笑一声:“孟成悦,你此地无银学的挺好。”
孟成悦有些着急,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谢执洲:“嗯,你不是故意的。”
孟成悦:“……”
*
谢执洲爱上了踩单车,给王叔放了一星期假。
孟成悦盼着他这股新鲜劲赶紧过去,她实在不想每天在他车上提心吊胆。
第三天早上,孟成悦提意见:“少爷,我载你吧。”
“行啊。”谢执洲爽快答应。
他答应的这么快,孟成悦心慌,当即反悔:“我想了下,感觉带不动你。”
“悦悦,坐我的,我带的动你!”陈铭幻骑着自行车冒出来,他还真买了一辆。
孟成悦想去。
对上谢执洲警告的眼神,没敢动。
陈铭幻一步跨上谢执洲的单车后座:“我也想坐坐洲哥的车,咱两换换,你骑我的。”
“嗯!”孟成悦如遇救星,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谢执洲:“……”
“陈二狗 *** 给老子滚下去!”
听到身后少年的暴怒,孟成悦踩得更快了。
“得了,你不就是怕我跟你抢悦悦吗?现在好了,谁也得不到。”
“抢?”谢执洲觉得好笑。小跟班是他的,谁能抢得走?
陈铭幻叹气:“她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爸妈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烦。”
谢执洲:“我看你是多虑了。”
陈铭幻:“你也没多喜欢她,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谢执洲表情阴森:“你再说一遍,谁是茅坑?”
“失误,失误。”陈铭幻正经不过三秒:“反正就那意思, *** 。”
“滚下去。”
“我说完就滚。”陈铭幻忍很久了:“你说你,霸占着悦悦有意思吗?你又不能娶她,你爷爷肯定是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当老婆,你两没可能——哎哟 *** 。”
陈铭幻被一脚蹬下了车,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谢执洲阴沉着脸:“要找我也会给她找个靠谱的,你少打她主意。”
“我凭什么不能!你两是少年同窗扬帆起航,我呢?我跟悦悦是少年同窗各奔远方!就差两分,老子不服!”
谢执洲发觉陈铭幻是真来劲了,问:“你喜欢她什么?”
“性格。温柔,懂事,孝顺父母。”陈铭幻坐在地上,眼神花痴:“而且你不觉得,她长得很漂亮么?”
谢执洲哂笑:“你管那叫漂亮?”
“不是我一个人,其他人都这么说。特别是她笑起来,老好看了。”
“笑?”谢执洲神色变幻莫测:“她给你笑过?”
陈铭幻:“你不会没见她笑过吧?”
……
*
下晚自习后。
班群突然有人发了条链接,内容是关于孟成悦在谢执洲家当保姆的。
最近这段时间但凡跟谢执洲沾上边的内容都很热门,因为标题带他的名字,这篇帖子很快就被顶到首页成为热帖。
孟成悦也瞬间被扒了个底朝天。
【他爸出过车祸没法干重活,全靠老婆养家,她妈是谢执洲家的保姆,得病了才离职,家里欠了几百万外债,她居然穿香奈儿高定背爱马仕花园包?所以这些东西哪来的不用我说了吧。】
【众所周知,小保姆=peishui,就没几个男主人扛得住,就是不知道是老的那位男主人还是小的那位嘻嘻。】
【老的吧,小的长得那么帅要找女生勾勾手指一大把,用得着找个小保姆?不过吃瓜归吃瓜,不得不说孟成悦长得确实漂亮,就是人品不敢恭维,家里穷成那样还那么虚荣。】
【孤陋寡闻了吧?有钱人都是父子俩一起玩,嘿嘿。】
孟成悦看着一条条攻击她的言论,连手指都在颤抖。她努力让自己平息怒意,不去和这群不明是非的人计较。
可无论怎么调节,都克制不住眼眶刺痛。
她一路调整情绪,忍住不哭。
等到了没人的黑暗小角落,终于绷不住,蹲下去捂住嘴低声啜泣。
哭泣是宣泄最好的方式,却也最易暴露脆弱。
她不能,也没有资格脆弱。
孟成悦深吸口气,不再任自己陷入这种负面情绪当中。
手机震了震,来电显示“谢执洲”。
她擦掉眼泪,在电话接通的一瞬立刻恢复冷静表情:“少爷。”
谢执洲慵懒的声音响起:“你人呢?”
“洗手间,马上出来。”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声音怎么怪怪的?”
“天气有点冷,鼻子不舒服。”
“出来,买药去。”
“来了。”
孟成悦很善于隐藏情绪,只要她不说,没人能发现。
*
第二天早上,谢执洲没再骑单车上学。
降温了,他嫌冷。
晚自习,孟成悦侧头看向谢执洲的座位,位置上坐着个陌生男生,大少爷又没来。
下课后,吴漫漫追上来安慰:“悦悦你别难过,孙敏儿她那人就那样,大小姐性格,被家里惯坏了,我们都说过她了。”
孟成悦:“嗯,我先走了。”
“悦悦,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和我们一起了啊……”
“没有。”
她说没有,但吴漫漫感觉的到,她又变回了刚开学的样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孟成悦确实不想再和其他人有交集。如果不是因为孙敏儿是她认定的朋友,她不会那么伤心。她以为上大学了,终于能交到好朋友了,没想到还和以前一样,所有的善意,都只是表面和谐。
圈子太大,她努力融入只会让自己的神经越绷越紧,变得无所适从。她更习惯孤独,宁愿和谢执洲那种恶劣得光明磊落的人同行,最起码能让她有所防备,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防备之下被信任的人背后捅一刀。
*
校门外,王叔打着双闪,孟成悦一眼就看到他的车。
车上开着暖气,清凉的夜风被隔绝。
“王叔,少爷今天去哪了。”
“去了趟公司。”王叔知道她“敬业”,什么事都会向谢董事长汇报,怕她挨欺负:“这种事就不用说了,反正少爷记性好,考试从来不会出问题。”
谢执洲这一点确实很气人,高三那会儿她每天拼到凌晨,桌上的书都块盖成楼房了,谢执洲随便学学,高考分数还能比她高十几分。可能这就是天赋,她学东西慢,只能靠后天努力去追。
到家后,谢执洲已经回来了,躺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姨准备了夜宵,孟成悦站在桌前:“少爷,您不吃吗?”
“不吃。”
“哦。”
孟成悦发现,谢执洲今晚不太正常。
他时而望着她愣神,时而歪起脑袋冷眼注视着她,时而又生无可恋,有种活腻了的样子。
莫名有点……
可爱。
可爱??
孟成悦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跳出的形容词吓了一跳。
谢执洲觉得自己疯了,他居然梦见了孟成悦。
诡异,真是诡异。
一定是没见她笑过,想看看她这张虚伪的脸笑起来有多丑。
没错,是因为好奇。
孟成悦吃的好好的,脸颊突然被人掐住,谢执洲站在旁边,冷着脸:“孟成悦,你给我笑一个。”
“少爷,我不想笑。”
“为什么?”
孟成悦心想,看着他这幅凶巴巴的样子,谁笑得出来。
但她不能这么说:“没什么高兴的事。”
“谁欺负你了?”谢执洲沉着脸:“好好说,敢撒谎我要你好看。”
把那群人从“朋友”行列剔除后,孟成悦现在很平静。她不想依靠谢家,也不想向谢执洲告状找他帮忙出气,她想靠自己去解决问题。
那些人说的都不是实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需要在意。
“没人欺负我。”
座椅扶手搭过来一只手臂,谢执洲弯下腰,倏地凑近她的脸,孟成悦吓得往后躲,少年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侧,惹得她耳墩发烫。
谢执洲掰过她的脸,盯着她的鼻尖看了两秒:“鼻子变长了,真丑。”
“……”
*
第二天课上到一半,孙敏儿突然脸色惨白地跑出教室。
孟成悦下意识扭头看向谢执洲。
他背抵座椅,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依然是那副拽上天的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脑袋微歪,侧眸朝她勾了勾嘴角,脸上仿佛写着“小爷虽然确实帅但你也不必这么盯着瞧”。
“……”
半小时后,论坛出现了一封公开道歉信。
替孟成悦解释澄清的帖子也全都冒了出来。
事情反转,评论一边倒,不少人跟帖“真情实感”为自己之前的言论道歉。
孟成悦有点怀疑,这事是谢执洲做的。
下课后问他:“少爷,你去找过孙敏儿吗?”
谢执洲扯了下唇角:“你在怀疑我的审美?”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成悦试探道:“你看到论坛那个帖子了吧?”
“什么帖子?没兴趣。”谢执洲双手抄兜:“小爷我日理万机,看什么破帖子。”说完转身走了。
不是他吗……
孟成悦有些费解,孙敏儿为什么被吓成那样?论坛的风向也骤变,全都是帮她说话的。
晚上回到家。
孟成悦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转身撞到倚在过道上的谢执洲。
她慌忙退开:“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谢执洲歪起脑袋,懒声问:“不是故意投怀送抱?”
“嗯。”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谢执洲拨了拨湿发,因为他的动作,空气中带起一阵干净的皂角香。
安静的院落,孤男寡女,两个人都刚洗完澡,气氛无端变得暧昧。
月色下的少年眉目清隽,瞳仁比夜空星辰还明亮。
他神色散漫:“你今天心情好吗?”
孟成悦微怔:“还,挺好的。”有好心人帮她澄清,她不觉得委屈了。
“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执洲低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剪影,定定地注视着她:“笑一个。”
6. 伴生 守门
秋夜凉风徐徐,孟成悦的头发湿漉漉散在背后,滴出来的水珠过了夜风异常寒凉。
太冷了,她笑不出来……
眼前的光被挡住,少年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
一直以来,孟成悦在谢执洲面前都非常警惕,她要防着他使诈捉弄她,还要提防他抓住她的把柄把她送走。谢执洲有多烦她孟成悦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脸。
他想看她笑,是因为好奇。
为了满足他的猎奇心,她不得不挤出笑容。
谢执洲的视线定在她脸上。
少女一脸水雾,睫毛还沾着水,颤颤的像朵风中小茉莉,说不出的柔弱。
她勾了勾嘴角,浅浅的弧度稍瞬即逝。
“笑完了。”她提醒。
谢执洲继续盯着她看了两秒,嗤笑一声:“哪儿好看了?”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孟成悦摸不着头脑。
“我说……”他低头,清冽的冷香笼下来,她的嘴角被他用指腹按住往下拉。
可能是他指尖太凉,也或者是他的动作太亲密,孟成悦一个激灵,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受到惊吓一般,她转身,朝旁边退了两步。
“我说丑死了。”头顶响起谢执洲不带情绪的回答,“以后不准到处对别人笑,丢我的人。”
“……哦”
她本来就不想笑,是他非让,又嫌丢人。
“心里嘀咕什么呢?以为我听不见吗。”
“您听错了。”
一阵风吹过来,孟成悦打了个冷颤,暗示道:“少爷,您不冷吗?”
谢执洲的视线落在她的肩膀上,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两秒,又挪到她的脖子上,瞳色幽沉,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
他这个眼神……
孟成悦怀疑,他又想往她衣服里塞纸团了。
下一秒,谢执洲如梦初醒一般别开眼,气息微促:“烦。”
她只是站在这什么也没做,他突然发起大少爷脾气,转身就走。
孟成悦见他往大门口走,追上去:“少爷,您要去哪?”她不能再放他走,他已经缺课两天。
谢执洲头也不回,烦闷道:“离我远点!”
“可是这么晚了,你今晚还回来睡吗?我怕你明早起不来。张老师的课很严,会点名——阿嚏!”
“……”
可能是被她弄烦了,谢执洲停下,转身扬起手臂把她夹在腋下,带回院子往房间一丢,凶巴巴的:“滚回去吹头发!”
“少爷——”
“闭嘴。”
他的脾气一向古怪且阴晴不定,孟成悦不怕死的问:“你还会走吗?”
谢执洲看了她一眼,随即皱眉,嫌弃地别开脸。两秒后,他又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安静了。
孟成悦莫名地望着他。
“孟成悦。”谢执洲突然勾住她的肩,和她打着商量:“你今晚跟我睡。”他神色疑惑,像是准备做什么试验。
孟成悦对他时不时兴起的念头很熟悉,大多时候他只是随口一说,过会儿就忘了,但如果是现在这种表情。
多半是认真的。
“我不走,今晚跟你睡,我自投罗网送上门让你守着。”
“……”
她怕睡梦中被他掐死。
谢执洲低眸盯着她:“怎么,不愿意?小时候你又不是没上过我的床。”
“少爷,您成年了。”
“你不是没成年么?”
“……”
“纯盖棉被睡觉,我不碰你。”
孟成悦不知道他这又玩的哪一出,但她只要一想到他衣服底下藏着的好身材就止不脸热。
他们都长大了,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睡在一块。
孟成悦避开他直勾勾的目光:“不行。”
谢执洲:“你经期提前了?”
“……”
他怎么还记得被她染红的床单!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孟成悦无语两秒:“没有。”她抬起头,故作淡定:“我不想跟你睡。”
像是没预料到会被她拒绝,谢执洲愣了一下,收回手,气急败坏地摔上房门。
他今晚说不上来的浮躁。
怕他犯事儿去找别的女生睡,孟成悦吹干头发后,搬了张凳子守在他房间门口。
守到里面熄了灯才离开。
*
临睡之前,孟成悦接到谢青瀚的电话:“悦悦,执洲没在家吗,怎么打他电话关机?”
“在的,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很早就回房间睡了。”
谢青瀚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要盯紧他,别让他出去惹乱子。”
“嗯,知道。”
谢执洲的叛逆期破坏力惊人,15岁那年差点沾上人命,幸好孟成悦在他身边拉着他。
那件事一直压在谢青瀚心里,至今回想起仍是后怕不已。
孟成悦很庆幸今晚把谢执洲叫回来了,否则她会因为失职让谢伯伯失望。她尽力做好谢伯伯交代的事,内心也会少一些亏欠。
这个月的零花钱到账后,孟成悦立刻转给了大伯母。之前妈妈做手术欠了亲戚十几万。还完这个月的债,她身无分文。
饭卡里还剩85块8毛。
早上和晚上都在家里和谢执洲一块吃,不用花钱,只要解决中午那顿就好。这个月还剩26天,扣掉周末放假,每天能打四块钱的饭。
足够了。
*
中午食堂人很多,吴漫漫就排在孟成悦后面,看她又只要了一份米饭和青菜,想到她已经连续两天只吃白饭青菜,本来想多买个鸡腿分给她,看到她刷完卡的余额。
原来不是没钱,是在减肥……
孟成悦也发现她卡里的余额变多了,两位数变成了四位数。
是谁充错了吗?她疑惑地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
“不用太感动,我只是不想看你吃不饱,瘦成猴子辣我眼睛。”谢执洲端着餐盘坐到她边上。
他一来,旁边两张桌子都空出来了。
居然是谢执洲帮她充的。
孟成悦没敢感动,谢少爷做任何事都是没有章法的,他就是一时兴起。
“我下个月还您。”
谢少爷没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我给陈二狗也充了,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
孟成悦怔了怔:“铭幻哥也吃食堂吗?”
“我哪儿知道。”
“那你……”
“充钱的事你少管。”谢执洲仍是那副拽上天的样。
“……没管,我就问问。”
谢执洲拿起一根筷子,挑剔地戳了戳盘子里的鸡腿烧鹅,一脸嫌弃:“这能吃?”他起身,准备拿去倒掉。
“少爷!”孟成悦忙抢过他的餐盘:“倒掉太浪费了,您要是不想吃……就给我吧。”
谢执洲放下餐盘,居高临下道:“下午的课我会了,要忙别的去,没事儿别找我。听见没?”
孟成悦知道他最近在帮着打理生意:“听见了。”
走之前,谢执洲似是犹豫了一下,问她:“家里还剩多少债没还?要不要……”
“不用。”孟成悦打断他,“谢伯伯每个月给我两万,已经很多了。而且平时吃的用的都是您买的,我再攒个半年就能还完了。”
谢执洲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孟成悦尝了一口烧鹅,酱料和脆皮很香,是她最喜欢的。明明很好吃,这位大少爷的嘴是真挑。
一扭头,看见刚进来的孙敏儿和谢执洲错身而过。孙敏儿叫了他一声,接着又说了句什么,食堂太吵,孟成悦没听清门口的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孙敏儿哭着跑出去了。
吴漫漫和其他两个女生跟着追出去安慰。
吃完饭出去,几个女生还在门口。
见到她,孙敏儿眼神怨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种眼神孟成悦以前在宋美涵那见多了,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她们都喜欢谢执洲。
而且都把她当成了情敌。
*
下午下课后,孟成悦又遇见了沈琰礼。
沈琰礼说他要在这边考察两个月,想找一位北城当地的导游,觉得她最合适,愿意支付双倍导游费。
孟成悦拒绝了。
沈琰礼给她的感觉太奇怪,她总觉得他藏着什么秘密,是个很危险的人。
结果第二天傍晚,孟成悦又在老地方遇见了他。
这次沈琰礼没有拐弯抹角:“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关系。”他坐在轮椅上,抬起头看她:“孟小姐,聊聊?”
孟成悦早猜到她有可能长得像他的熟人,但当他多次找到她,并亲口说出来之后,她的心脏猝然颤了下,突然预感事情不像是单纯认错人那么简单。
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和她的亲生父母有关?
她的思绪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如果亲生父母找来了,她该怎么办,爸妈又该怎么办?
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会想认她吗?亦或者,他们压根没打算把她认回去,当初就是因为不想要她,才把她丢在孤儿院门口。
孟成悦只听亲戚说她是被爸妈收养的,但不清楚她是被遗弃还是自己走丢。
她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无法说出自己家住哪里以及父母的名字,说明她丢失的年龄范围在三岁以下,婴儿期都有可能。如果不是被遗弃,她那么小,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跑那么远。
想到这里,孟成悦突然平静下来了。
*
沈琰礼约的地方还是上次的农家主体餐厅。
包间里很安静,能听见外面泉水的叮咚声,桌上几杯热茶飘着白烟。
男人苍白的手指搭在茶杯上:“临城人爱喝早茶,凌晨六点钟茶餐厅就坐满了人。”他将茶杯递给她:“刚才那杯是乌龙茶,可以提神醒脑。这杯是茉莉花茶,你们女孩子比较喜欢。”
“谢谢。”孟成悦低头抿了一口:“很香。”
“喜欢哪一杯?”
孟成悦端起其中一杯汤色褐红明亮的:“这个。是普洱吗?”
“嗯。”沈琰礼眼神划过一丝异样,“我以为你会选花茶。”
“我妈妈喜欢。”
“看得出来,孟小姐和父母关系很好。”他这话有试探的意思。
孟成悦点头:“嗯。”
沈琰礼顿了顿:“冒昧问一句,孟小姐在哪家医院出生?”
他没有遮掩,孟成悦也不回避:“我不是爸妈亲生。沈先生,您说我长得像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今年多大,家住哪里?”
对方似乎很意外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说:“是我母亲。”
孟成悦诧然。
沈琰礼的母亲是临城首富沈良崧的太太。
据说这位富太太精神状态不好,鲜少在圈子里露面,网上自然也见不到她的照片。
“沈先生,方不方便让我看看您母亲的照片?”
“悦悦!好巧,你也来这儿试吃啊?”
孟成悦转头,看见突然出现在包间门口的陈铭幻,以及他身后黑起一张俊脸的谢执洲。
谢执洲有身高优势,那群少年就属他最高,所以孟成悦的目光轻易就捕捉到了他。
但谢执洲并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对座,沈琰礼的身上,眼神带着刺骨寒意。
7. 伴生 烦人精长本事了!
谢执洲原本应邀前来体验合作方手头一家试业餐厅,顺便带这几个嘴刁富二代来挑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孟成悦。
他盯着包间里的男人,一股无名火腾燃而起。
孟成悦望向谢执洲。他今天穿着正式,但衬衣没系领带,最上面那颗扣子散着,外套挂在手腕上,姿态随性,却掩不住矜贵。
一般他穿正装都是跟着谢伯伯去开会,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直到身旁男人站起来,微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孟成悦才知道谢执洲和沈琰礼认识。
谢执洲突然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他扯了下嘴角,只一秒就挪开了。他双手插兜,抬脚走进来。
沈琰礼一个动作,助理会意,服务生立刻添了几把椅子。
谢执洲将外套丢给服务生,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手指轻叩桌面,悠然自得。他转头笑道:“进来坐啊,跟沈总客气什么。”
愣在门口的几人这才敢进来。
孟成悦明显感觉到他们都在偷偷往自己这边看,有些莫名。
谢执洲就坐在她身边,但他除了刚进门看了她一眼,坐下后一个眼神也没再给她。
发现她在看他,他的嘴角弯起个凉薄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杯上有节奏地轻点着。
那杯茶是她喝过的。
她突然想起女生们对他的评价。这么看,谢执洲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是矜贵高冷,难以接近的。
“谢少爷喜欢什么茶?”沈琰礼问。
谢执洲掀起眼,薄薄的眼皮像把冰刃:“火气旺,喝哪种?”
孟成悦:“……”
“临城凉茶最下火。”沈琰礼面不改色地吩咐人添了一壶茶,问:“几位今天体验如何?”
几个二世祖平时毁天灭地,在谢执洲跟前也乖的像猫咪,此刻见他眼神冰凉,谁都不敢表态。
谢执洲:“还行。”
其他人立刻附和:“还行,也就一般吧。”
沈琰礼淡笑道:“看来是我们招待不周。谢少爷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我们再改进。”
谢执洲侧头看向孟成悦。
一桌人的注意力本就都集中在他身上,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就像是被放大镜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她身上,孟成悦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虽然,她好像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沈琰礼的表情看上去丝毫没有意外他们认识,可能是出于礼貌,问了句:“二位认识?”
谢执洲转着她的茶杯,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她脸上,语气玩味:“何止是认识,我和她三岁就睡一块儿了。”
“噗——”陈铭幻没忍住,被呛得咳了几声。
其他人业务十分熟练地给谢少爷助威:“可不嘛,咱们大院儿谁不知道悦悦是洲哥的童养媳。”
沈琰礼看向孟成悦,仍是笑容优雅,像是求证,又像是刻意接谢执洲的场:“童养媳?”
“嗯呐,悦悦打小就跟在洲哥身边,学跳舞学声乐,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可不就是当媳妇儿培养嘛。”
兄弟齐心,先干掉外来情敌,再关起门来公平竞争,陈铭幻也附和道:“确实,不然悦悦早跟我回家了。”
谢执洲没说话,看上去有点像权谋剧里太子殿下放任手下人内涵外敌的意思。
孟成悦一头黑线。
这帮大少爷又在合谋玩什么。
服务生送来花茶。
沈琰礼为谢执洲拿了一只茶杯,帮他斟茶。
“谢少爷觉得味道如何?”
谢执洲低头抿了口茶:“我很喜欢这儿的茶,不过——”他笑睨着身旁的孟成悦:“我这人呢,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茶杯。沈先生,以后多改进。”
他语气冷凉,针锋相对太明显,包间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担心没人接他的话,一会儿回家要发大少爷脾气,孟成悦第一个捧场:“嗯,我也不喜欢。”
谢执洲:“……?”
其他人:“……”
谢执洲摆明在警告沈琰礼不许碰她,这姑娘还真就敢以为是在说茶杯。
沈琰礼笑道:“有些习惯,一时难以改变,谢少爷见谅。”
谢执洲勾了勾嘴角,眼神阴冷,态度强势:“那我要是硬要沈总改呢?”
面前少年虽然年纪轻,但不容小觑。谢氏旗下每个品牌都是行业翘楚,经过这么多年的口碑打磨,如今已经自带庞大消费群。谢老爷子重点栽培这个年纪最小的孙子,对其疼爱程度远超其他人,谢执洲很有可能就是谢氏集团下一任接班人。
虽然沈家在临城大名鼎鼎,但若是想开拓北城市场,没有谢家这座大山几乎不可能实现。
沈琰礼笑了笑,视线在孟成悦身上停顿两秒,一语双关道:“谢少爷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谢执洲嗤笑一声,转瞬收敛笑容,眸色凌厉:“如果,我就是那种人呢。”
气氛一霎变得压抑,战火一触即发。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两人已经往对方身上砍了好几刀。
孟成悦看得脊梁发冷。
这是聊崩了?
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再问沈太太照片的事。担心谢执洲与人起冲突,孟成悦慢慢的站起来:“少爷,我们该回去了。”说完,她转头客气地对沈琰礼说:“沈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她用的是我们。
谢执洲的脸色稍缓,但他坐着没动。
孟成悦从服务生手里拿回他的外套:“少爷,回家了。”
谢执洲的目光冷冷落在沈琰礼身上,继而敛眸,微微侧身,就着孟成悦的动作,将手臂伸进袖子里,穿上了外套。
孟成悦:“……”
只是给他递个外套,怎么被他搞的像是她在贴心的帮他添衣。
*
回家路上。谢执洲懒洋洋靠在座椅上,收敛冷厉,又恢复了懒散模样。
大少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如果运气不好,等回到家他就会找她算账。
孟成悦闷着没出声,耳朵一直听着后排的动静。
谢执洲接起电话。
这人平时六亲不认拽上天,谈工作的时候却很正经。谢执洲曾经说过:“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那年他也才十三岁。
他的野心很大,对豪宅存款不感兴趣,因为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孟成悦是知道的。
他在跟人说与沈琰礼合作的事。孟成悦还以为他刚才那个态度是因为和沈琰礼有仇,这会儿才发现他两是合作关系。
“我喜不喜欢这人你们不用管,项目能挣钱就行。”后座上响起谢执洲淡定的声音,“没什么仇怨,就是看他不顺眼。”
孟成悦:“……”
之后谢执洲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孟成悦没再刻意去听。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但她可以像到让沈琰礼失态,说明她和沈太太非常像。
她打开搜索页,输入沈琰礼,然后点进父亲那一栏。
关于沈良崧的百科上写着,与妻子育有一子。
并没有生过女儿。
孟成悦心情非常复杂。有种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轻松感。又莫名地,隐隐有些失望。
*
接下来的两天,孟成悦没有主动联系沈琰礼。至于她长得像沈太太那件事,似乎就只是一个巧合。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吴漫漫告诉她,论坛的事,是谢执洲帮的忙。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名好人,只是有的人不愿意承认。
孟成悦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暖,还有些不知名情绪,连带着谢执洲的霸道狂妄形象都被弱化,变得可爱起来。
“谢执洲对你是真好啊。”吴漫漫八卦道:“你两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孟成悦:“没有。”他会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好吧,可惜了。”
孟成悦想了想,抬起头:“漫漫,问你个问题。”
她难得主动找她说话,吴漫漫坐直:“你问!”
孟成悦:“如果,一家人原本有两个孩子,但是个人百科上却只有一个,会是什么原因呢?”
吴漫漫:“百科也不是权威的,谁都可以改啊,说不定是人家亲人不在了,看着伤心,所以自欺欺人删掉了呢。”
孟成悦查看那条内容的编辑日期。
正好是前天。
……
下课后,孟成悦打电话给沈琰礼,同意了当他的导游。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很强烈的感觉,关于她的身世,沈琰礼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她,这感觉就像是他在明处,而她在暗处。
她不想太被动。
*
第二天就是周末,孟成悦换上运动服,背着包,准备出门和沈琰礼碰面。
对门正好打开,谢执洲穿一身居家服走出来。他的发梢松软,额角刘海凌乱,可能是因为刚睡醒,轮廓线条温和无害,看起来像只炸毛小奶狗。
论坛帮她澄清的事,她本来想当面跟他道个谢,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旅游攻略,没来得及。
“少爷。”
谢执洲慢腾腾掀起眼皮,声音带着未睡醒的鼻音: “说。”
孟成悦嘴角上扬,露出笑容:“那件事,谢谢你。”
谢执洲猝地一愣。
不是因为她知道他出手帮她这个事,而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
少女展颜,初雪融化一般,好似清冷雪梅在她眉眼间绽开,娇妍且可贵。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被虚化。
谢执洲盯着她失神。
孟成悦以为他没睡醒,抿了抿嘴唇,转身要走。
身后响起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铁树开花了?”
“……”
他才是铁树。
“这样多好,一天天的总板着个脸,丑死了。”
她笑说她丑,她板着个脸也说她丑。
怎么样都丑,谢少爷的审美是已经登峰造极,看谁都丑了吧。
“哦。”孟成悦收敛表情。
脸颊被捏住,头顶响起谢大魔头的声音:“你笑啊,怎么不笑了?”
“丑。”她板起脸。
谢执洲讨了个没趣,放过她的脸颊,又开始祸害她的背包,懒声问:“上哪儿去?”
“出去。”她置气道。
谢执洲被气笑了:“我问你去哪?”
“外面。”
“孟成悦你长本事了是吧?连我都敢糊弄。”
“不敢。”
谢执洲被哽了下:“跟我使小性子?行,你爱上哪上哪,赶紧滚。”
孟成悦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执洲:“……”烦人精真长本事了!
王叔把车开到大院门口。
今天谢执洲不用车,他这趟专门过来接孟成悦。
把人送到后,他接到谢执洲的电话。王叔如实汇报孟成悦所在景区,所见何人。
听见沈琰礼三个字,谢执洲脸色一沉:孤男寡女,整天约出去像什么话?!
他冷笑一声,跟他有什么关系。
顿了两秒。
他拿起车钥匙,驱车直奔景区。
8. 伴生 生日蛋糕
孟成悦到的时候沈琰礼已经等在景区门口。
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孟成悦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腕上,从背包里掏出热水壶,走到沈琰礼跟前。
她蹲下,问:“沈先生,您喝水吗?”
沈琰礼坐在轮椅上,看着她手里那只黑色保温杯:“这是?”
“给您准备的。”
“给我?”
“嗯。”孟成悦拉开包包,里面有一次性毛巾、防蚊水、感冒药、雨伞、充电宝。
“这些东西我都带了,您要是有需求可以问我要。”
沈琰礼笑道:“你好像很专业。”
“没,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导游。”她提前做了功课。
孟成悦很有耐心,而且解说很专业。沈琰礼偶尔提问,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听着。
她虽然很细心,却和他保持着距离,是个很有分寸感的女孩。
沈琰礼觉得,孟成悦的性格和他很像。
他心想,本来就该是像的。
*
谢执洲没想到他也有被拦截的一天。
这破地方买个门票还得预约!
他一脸晦气地开着车走了。
开到半路,他气不过,又调头准备开回去。
手底下的人打来电话:“少爷,您要的资料已经全部整理好,需要现在给您送过去么?”
跟沈琰礼合作之前,谢执洲已经找人调查评估过他的能力,不过那份资料不全。
“送家里去,我现在回去。”
“好的。”
*
乘缆车到山顶后,孟成悦问:“要帮您拍张照吗?后面那群建筑是佛塔,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以它为背景拍照留念。”
沈琰礼:“好。”
孟成悦挑了张光线好的发到他微信。
沈琰礼点开大图。这张照片的构图很巧妙,几乎不可能看出他的腿有什么问题。
他看向迎风站着的少女,脑中浮现母亲严厉的表情,骤然收回视线。
孟成悦明显感觉拍完照片之后,沈琰礼的态度就变冷了。
这一路的景点上山时她已经讲过一遍,所以下山时格外的安静。
助理把他的轮椅放在山脚下。
孟成悦要推着他走,被他拒绝了:“不用。”
他突然疏冷,孟成悦有些费解,不过还是尊重他的意思。
比起谢执洲的阴晴不定,这种带有明显情绪变化的性格其实很容易应对。
刚才在山顶时,沈琰礼盯着她看了几秒,应该是她的脸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下午还要去另外三个景点。孟成悦找的吃午饭的地方离这儿不算太远。之所以选择那家,是因为去年她陪谢执洲来的时候在那儿办过会员卡,有折扣。
菜上齐后,服务员笑盈盈地捧着盒小蛋糕走过来:“孟小姐,生日快乐。”
孟成悦愣了两秒。
“我生日?”
“对呀,孟小姐注册的会员信息上显示的就是今天呀。”
孟成悦迟疑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
10月22号,还真是。
沈琰礼抬眸:“你今天过生日?”
“嗯。”
“生日快乐。”沈琰礼神色复杂。
孟成悦没有注意到:“谢谢。”
“抱歉,是我耽搁了你过生日。”
孟成悦摇头:“没关系。”
因为工作忙,每年生日妈妈都是晚上才有空给她煮长寿面。她自己经常忘记,但妈妈每年都记得。
到了最后一个景点,沈琰礼的轮椅没电了。
这次他没再拒绝孟成悦的帮助。
推着走了一段距离,轮椅上的男人低声问:“累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孟成悦跟着谢执洲拜师学过散打,体力从小就比普通女孩好。
沈琰礼问她要水。
她停下,蹲到他跟前,从热水壶倒出水递给他。
沈琰礼握着水杯,垂眸问:“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的?”
“照顾别人吗?没,少爷不喜欢我离他太近。”多说几句话,大少爷都会嫌她烦。她之所以照顾人这么熟练,是因为妈妈两次手术期间,她专门去跟护工阿姨学过。
沈琰礼似是感到意外,凝神看了她几秒。
“我以为,你们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他想的那种关系,应该和吴漫漫她们想的一样。不过她每天和谢执洲同进同出,他又从不避嫌,搂搂抱抱的不把她当女生,在外人眼里确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沈先生,其实我有一点好奇。”
沈琰礼:“想看我母亲的照片?”
“嗯。”
“我手机里没有。”
“……”
孟成悦的手机里有很多爸妈的照片,就连谢执洲那种纨绔二世祖都存着妈妈的照片。直觉告诉她,沈琰礼与他母亲的关系不太好。
她点点头,没再多问。
“如果你想看,改天我找给你。”
孟成悦知道他说的“改天”其实就是“无期”,客套话罢了,谢执洲经常这么糊弄她。
“好。”
她拧紧水壶盖子,蹲久了,起身时腿有点麻,她扶住轮椅扶手,想借力站起来。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开关,轮椅迅速倒退,后方是小斜坡,沈琰礼身体往后仰,滚轮滑得很快,眨眼间已经撞到河畔石头。
“砰”——
轮椅翻进了水池。
……
路过的游客见有人落水,纷纷下水帮忙。
孟成悦发现沈琰礼很怕水。
上岸后,他冷汗 *** *** ,双拳紧握,神色掩不住惊慌。但他极力克制着,只有湿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窒息感,濒死感几乎将他压垮,他呼吸困难,指甲快要陷进肉里。
孟成悦急忙捡起地上的外套,扑过去裹到他身上:“别怕。”
温暖包围下来,少女的马尾发梢落在肩头,沈琰礼侧眸,内心的惊恐被眼前少女驱散。
他闭上眼,稳了稳心神。
“救护车来了,我去拿包。”
起身的瞬间,沈琰礼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别走。”
孟成悦怔了怔,蹲在他旁边:“不走。”
*
所幸沈琰礼只是假肢进了水,并没有其他外伤。
孟成悦很自责:“对不起。”
沈琰礼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救了我,不用道歉。回家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那你……”
“我助理已经到了。”
孟成悦看到走过来的两名穿黑西装的男人,点点头,把外套盖在沈琰礼膝盖上:“那我先回去了。”
沈琰礼注视着她的脸:“嗯。”
刚走出几步:“悦悦。”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孟成悦稍愣,回头看向轮椅上的男人。
沈琰礼第一次这么叫她。
“下周末早上九点,不要迟到。”
孟成悦以为出了今天的事,他不会再找她当导游了。
“好。”
走出医院,手机来电显示“妈妈”。
孟成悦接起,听筒里响起温柔的声音:“悦悦,你在忙什么,怎么还没回来啊?”
“接了个导游的工作,刚结束。”
“这样啊,那赶紧回来吧,你爸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少爷也派人送来了蛋糕和礼物。”
谢执洲记得她生日不奇怪,他说过,她的生日就是他的苦难日,她是专门生下来烦他的,所以他总在她生日那天恶作剧。
谢执洲送的礼物,打开之前一定要先确认没往里藏奇奇怪怪的东西才行。
“知道了妈。礼物你们别碰,我回来拆。”
徐慧真笑道:“不碰不碰。”
*
谢执洲这次送她的生日礼物居然很正常。
孟成悦不放心,重新检查了一遍。
不正常。
会不会是蛋糕里下了泻药?
吃完长寿面,谢执洲的电话正好打过来:“滚下来。”
来者不善。
下楼之前,孟成悦把蛋糕也带走了。
谢执洲的车就停在楼下,车身流光溢彩,与这栋老旧小区格格不入。
“跟人出去玩儿傻了,车都不会上?”
大少爷脾气又来了。
孟成悦不和他起冲突,把蛋糕放进跑车前备箱,默默的坐进车里。
谢执洲火气很大:“哑巴了?说话。”
孟成悦:“说什么?”
他凑近她,嗅了嗅:“洗澡了?”
“嗯。”孟成悦按住衣领。
他一脸嫌弃:“多大人了,吃个蛋糕还弄一身?”
“没吃,给你留着。”
谢执洲盯着她看了两秒:“下毒了?”
贼喊捉贼。
“你外套呢?”他又问。
“掉水里,打湿了。”
谢执洲皱眉:“沈琰礼怎么看的你?”
她用的谢执洲的车,他知道她的行程并不奇怪。
孟成悦:“是我,失手把他弄水里。”谢执洲不喜欢她帮别人,怕他不高兴,她修饰了一下事件:“我是自己掉下去的。”
谢执洲没好气道:“救人就救人,形容的这么清奇。”
“……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
谢执洲“哼”了声:“看你老不老实。”
“哦。”
“孟成悦。”谢执洲微压着眉,收敛情绪:“不管你接近他有什么目的,但你若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他放狠话的样子又阴又冷,孟成悦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颤。
她轻轻点头:“嗯。”
谢执洲抬起她的下巴,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犯错误我找野男人算账,对你还不够好吗?”
除他以外的男人,谢执洲统称“野男人”。
“少爷对我真好。”
“虚伪。”谢执洲轻拍她的脸颊:“你少犯错误,我懒得动手。”
孟成悦表情漠然:“好的。”
正好路过酒店,谢执洲突然心血来潮:“孟成悦,咱两去开房吧,反正你也满十八了。”
大少爷什么事都想体验,孟成悦习以为常,淡定道:“我没带身份证。”
谢执洲明显不信:“那你是怎么进的景区?”
“……”
“开个房而已,我又不睡你。”谢执洲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下来,别墨迹。”
孟成悦不肯下:“我不想跟你去开房。”
谢执洲弯腰倾身,俊面放大在她眼前,他一手解安全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扯:“自己下来,我抱你,选。”
孟成悦沉默几秒。
“我选回家。”
谢执洲把她往外面用力一扯,手臂穿过她的腿窝,将她打横抱起。
“有我的地方就是你家。”
“……”
太不要脸了。
18岁之前没做过的新鲜事,成年后他全都想体验一遍。她要是反抗,他能再抱她下来十回。
累了一天,孟成悦懒得再和他较劲。
反正谢执洲审美境界登峰造极,整天嫌她丑看她不顺眼,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她拎着蛋糕,跟他走进酒店。
谢执洲开了间商务套房,原因是网络好,有配套电脑。
孟成悦感觉他就是来这办公的。
她太困了,坐沙发上等了半个钟,忍不住问:“少爷,我睡哪?”
谢执洲:“床。”
孟成悦看了眼房间里唯一的床:“那你呢?”
谢执洲:“床。”
9. 伴生 “你不喜欢谢执洲?”
谢执洲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不喜欢旁边有人,孟成悦不相信他真的会和她睡。
她“哦”了声:“那我先睡了。”
“等会儿。”谢执洲关掉电脑,冲她勾勾手指。
孟成悦走过去。
“蛋糕呢?”
“外面。”
谢执洲转身往外走。
孟成悦跟上去:“您要吃吗?”
“或许不会吃。”谢执洲拆开包装:“但你得走个仪式。”
他说的仪式是指点燃蜡烛许愿。
孟成悦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偷偷打了个哈欠。
谢执洲找酒店客服要了打火机,点燃蜡烛。
“许愿。”
孟成悦照做。
谢执洲没问她愿望是什么,因为他知道没法帮她实现。
孟成悦的愿望是,希望妈妈的病快点好起来。
许完愿,她抬起头:“你敢吃吗?”
谢执洲盯着她:“你敢吃我就敢。”
孟成悦也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买的,你先吃。”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眸光狡黠:“你生日,你先吃。”
孟成悦想了想:“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行啊。”谢执洲很爽快。
孟成悦切开蛋糕,用叉子戳了一块送到谢执洲嘴边。
谢执洲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低头吃掉。
他戳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到你了,吃。”
他这个语气,像是在说“快点吃,再不吃药效就过了”。
孟成悦垂眼盯着那块蛋糕,歪起脑袋,在边角处咬了一小口。
“吃了。”她看着他:“剩下的你吃。”
谢执洲哂笑一声,大不了就是闹一晚上肚子。
他低头,把剩下大半块蛋糕全送进嘴里。
咽下去之后。
“等会儿。”谢执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孟成悦,你该不会是在嘴里下了毒吧?”
孟成悦无语两秒:“有那个必要吗,我毒我自己?”
谢执洲眉峰轻挑:“你有解药。”
孟成悦极力自证清白:“就算我往嘴里下毒,你也碰不到我嘴——”她顿住。
他吃掉了她咬过的蛋糕。
“……”
孟成悦耳尖发烫,避开他的目光:“碰到一点而已。”
“不就是吃了你的口水,你脸红什么?”
孟成悦别开脸:“没有。”
谢执洲嘴边挑着抹痞笑:“害羞啊?”
孟成悦只觉得整张脸都要烧起来,转身进房间:“我睡了。”
“你敢!”谢执洲把她捞回去,“不洗干净不准上老子的床。”
她被丢进了浴室。
刚站稳,门又被推开,一件黑色T恤丢进来,准确地盖到她头上。
谢执洲:“我的,不想穿就光着出来。”
孟成悦把衣服往下扯,露出脑袋:“哪里来的?”
谢执洲抱臂靠在门框上,垂下眼眸,勾了勾嘴角:“这我预留房。”
“……”
又被骗了。
“没骗你,虽然是预留房,你要在这儿过夜也得身份证登记。”大少爷一副很是遵纪守则的样子。
孟成悦伸手关门:“你出去。”
谢执洲俯身捏住她的脸:“赶我走?你挺横啊孟成悦。”他哂笑一声:“算了,念在你今天过生日,饶了你。”
关上门,孟成悦把衣服挂起。
她的18岁生日,居然是跟谢执洲来开房。
可真是永生难忘啊。
*
谢执洲后悔让孟成悦上床了。
烦人精脾气横,睡觉姿势也横,一点空位没给他留。
凌晨2点。她横在床上睡得安稳,他却只能坐这儿干看。
少女的发丝铺在枕头上,散出若有似无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香气。
就是这股香,让他心神不宁。
她侧躺着,可能是防着他,连内衣都没脱,细细的白色肩带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看的他强迫症犯了。
又看了一会儿。
谢执洲终于忍不住,伸手勾住那根肩带,轻轻挑起,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搭了回去。
他低眸,烦人精睡觉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就是醒着的样子招人烦。整天拉着个脸,在他面前假惺惺的恭维,虚伪得招人恨。
视线再次落到她肩上,再往下,是少女漂亮的锁骨。
他猛地站起来,有些口干舌燥。
本想抱着她睡一晚,试试两个人睡觉是不是真如他们说的那么舒服。
结果躺都没敢往上躺。
谢执洲一肚子憋闷去了客厅。
*
孟成悦一觉睡到自然醒。
半夜她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掉了好几次。
她起来洗漱,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躺着的谢执洲。一米九的大高个,腿长,沙发根本搁不下他,看上去睡得很辛苦。
是她占了他的床,醒来免不了要被嫌弃一顿。
怕吵醒他,孟成悦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拉开衣柜,拿了件黑色卫衣罩在外面。
谢执洲这人脾气虽然古怪,但物质方面一向大方,从小就愿意和她共享衣服玩具。
于是,她又拿了一双干净袜子穿。
*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吴漫漫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悦悦,你今天跟谢执洲穿的是情侣装吧?”
他来上课了吗?孟成悦没注意。
“不是。”
“忽悠人,同一个牌子,款式都一样。”
孟成悦解释:“衣服是他的。”
“你穿谢执洲的衣服?!这么说咱们谢校草名草有主啦?”
这没法解释。
孟成悦起身:“我吃好了,先走了。”
“嗯嗯!”
……
走出食堂,孟成悦收到谢执洲的微信。
谢执洲:【吃饭不叫我,吃独食?】
他不是不吃食堂吗?
孟成悦回复:【我以为你和他们出去吃了。】
谢执洲:【门口等着。】
谢执洲:【把我袜子偷走还没找你算账。】
孟成悦心虚地回了个好。
几分钟后,谢执洲出现在食堂门口。
孟成悦低头在回信息,没注意到他。
她身上穿着他的卫衣,搭配她自己的牛仔小脚裤,马尾垂下来,小小一个站在那,竟然还挺好看。
马尾被扯了下,孟成悦扭头,谢执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这件衣服送你了。”他大方道。
“谢谢少爷。”
“还想要别的吗?自己去衣柜拿。”
他是觉得她穿男装很合适吗……
“不用了。”
可能是她穿着他的衣服,谢执洲今天看她的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
“给谁发信息呢?那么专心。”
“朋友。”
“你还有别的朋友?”她的朋友,就没他不认识的。
孟成悦知道谢执洲跟沈琰礼不合,没说真话:“家教的小朋友。”
谢执洲没有怀疑:“那小孩考上一中了吗?”
孟成悦点头:“考上了。”
谢执洲很是欣慰:“有点儿本事,不愧是我徒孙。”
“你就教我解过几道题,算什么师父。”孟成悦小声嘀咕。
“一日为师终身为——”谢执洲顿了一秒:“算了,这便宜不好占。”
高中时,孟成悦唯一不好的一门是数学,谢执洲最好的一门就是数学。他不写作业,偏爱给她出题,答不对就扣零花钱,五百起跳。
她的数学成绩算是被零花钱救起来的。
刚才沈琰礼发信息说,要派人过来归还她的外套,问她几点下晚自习。孟成悦让他的人直接送到谢家大院。
晚上,孟成悦等在事先约好的地方。
一束车灯照过来,商务轿车慢慢滑到她身边。
保镖先下了车,随后拉开后座车门,搀扶着手执拐杖的年轻男人。
沈琰礼穿戴正式,应该是刚从什么重要的会议场合过来,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这边开会,正好顺路就来了。”沈琰礼伸手,助理将一只袋子递给他,他拎着袋子,杵着拐杖走到她跟前:“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孟成悦没想到他会给她准备礼物,婉拒道:“不用补。”
沈琰礼声音温和:“买了也不能退,拿着吧。”
孟成悦摇头:“谢谢,可我真不能要。”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沈琰礼说,“那天我见你喜欢普洱,拿了一饼临城特产。”
孟成悦这才接过袋子:“谢谢。”
助理从车上取了外套,用的是干洗店的袋子,应该已经清洗过了。
“孟小姐,这是您的衣服。”
“谢谢。”
沈琰礼看了看她身后的建筑:“早有耳闻谢老先生这套名贵旧居,改天我再正式登门拜访。”
孟成悦提醒他:“谢爷爷住在老家,这里只有我和少爷。”
沈琰礼淡笑:“谢少爷对你很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
不是一般的烦她。
沈琰礼又道:“老先生最近在为谢少爷挑选未婚妻。等他结婚,你还会留在这么?”
谢执洲一出生谢老先生就开始给他挑未婚妻了,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个成功和他约上会。谢执洲很挑剔,不是那种会将就的人。
“少爷短期内不会订婚。”孟成悦回答:“等他结婚,我就会搬离。”
沈琰礼眼中滑过一丝异样:“你不喜欢谢执洲?”
孟成悦愣了下,轻轻摇头。
家里负债累累,她没有心思去考虑男女之情。更何况,谢家是北城望族,她和谢执洲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院子侧门闪过一道人影。
是谢执洲提前回来了吗?
孟成悦担心他找不到她又要发大少爷脾气:“沈先生,那我先回去了。礼物,谢谢。”
“嗯,周末见。”
“周末见。
孟成悦快步走进院子。
一抬头,看见谢执洲房门外的鬼祟人影。
她认出来人:“宋美涵?”
宋美涵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冷的天只穿了条包臀裙,脚上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像条风中凌乱的柳树枝。
见孟成悦守在谢执洲房门口,不高兴地骂了声晦气,转身就走。
宋美涵烦死孟成悦了,每次过来她都守在门口。她打也打不过这个女人,只能等她睡了再来。结果每次孟成悦走了,谢执洲房里的灯也熄了。
他的脾气她清楚,被吵醒会很凶,只能一次次悻悻离去。
“站住。”
“干嘛!”宋美涵开始发大小姐脾气:“这儿又不是你家,我来找洲哥哥不行吗?”
“你怎么进来的?”孟成悦冷声问。
宋美涵心虚,支支吾吾:“门没锁,我一推就开了。”
孟成悦伸手:“钥匙给我,否则报警。”
“你——”
孟成悦开始拨打110。
“给你给你!”宋美涵把钥匙砸到地上:“一言不合就报警,怪不得洲哥哥那么烦你。”
孟成悦捡起钥匙:“他是烦我,但他也同样不喜欢你。”
“孟成悦!你别以为有谢伯伯撑腰就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让我爸炒你爸鱿鱼!”
“信。”
“哼,怕了吧?你把钥匙给我,或者让我去洲哥哥房间等他,我保证说服我爸爸给你爸涨工资。涨一万,一万五,怎么样?”
孟成悦:“五万,我放你进去。”
宋美涵瞪圆了眼睛:“我一个月零花钱才二十万,涨五万,你休想!”
孟成悦抬手:“不送。”
宋美涵气冲冲走出几步,气不过,转头使出杀手锏:“我知道你和洲哥哥做过。”
孟成悦懒得解释:“那你还这么喜欢他?”
“这有什么?他又不会要你。你是他第一个女人,而我是最后一个。到最后他还是我的老公,又不是你的。”
“……”
有钱人的观念,好神奇。
“我告诉你吧,刚才你背着洲哥哥跟别的男人偷情,我全都录下来了。哼,我现在就发给他!”
孟成悦:“……”
过了会儿,宋美涵用力跺脚:“他居然拉黑我!?”
孟成悦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听见宋美涵怒骂:“看完视频才拉黑?真是狗!”
孟成悦:“……”
完了。
10. 伴生 吻
没过多久,谢执洲回来了。
哪怕院子里灯光昏暗,也能看出他脸色有多难看。
孟成悦预料到有一场血雨腥风。她站在院子里,静静等待谢执洲发难。
一阵冷风被带过来,少年满身寒气。
头顶响起个比冷空气更寒凉的声音:“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句话在孟成悦耳朵里,被自动转换成“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她是谢执洲推出去的挡箭牌,他们达成共识,相互利用。在外人面前,他听她的话不乱来,她也得顺着他,当他的“地下情女朋友”,这两年一直配合得很好,就只有谢家的家长们知道他两水火不容。
被宋美涵录下视频,谢执洲面子挂不住,会发火也在情理之中。
“少爷,沈先生只是过来归还我的外套。”孟成悦知道谢执洲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解释,但如果她什么也不说,他就会更生气。
谢执洲扯了下唇角,眼尾讥诮:“一件破外套,用得着他亲自送?”
孟成悦解释:“沈先生是顺路。”
“这种鬼话你也信?”谢执洲嗤之以鼻,“你知道沈琰礼什么人,你才认识他多久?到时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沈先生人挺好的,而且他今晚——”脚下一个踉跄,她被谢执洲一把扯进怀里。
他低头,眼神像是要吃人:“你喜欢他?”
孟成悦被他突如其来一拽弄的发懵:“什么?”
谢执洲恼道:“还件外套需要聊那么久?他那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看不见?”
感受到男生的体温及臂膀力量,孟成悦忽倏间有些心慌意乱。
她低眸:“少爷,您放开我。”
谢执洲漠然,覆在她脑后的手掌滑到颈后,用力往上一提,她被迫扬脸与他对视。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很诡异,让她的情绪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也不知是羞耻还是屈辱,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谢执洲单手钳住她的双手,毫不费力地反剪至身后锁死,另一只手则牢牢扣在她颈后。
孟成悦被束缚得完全动弹不了。
以为她打得过他,原来他平时是没跟她较真。
他逼近:“沈琰礼今晚来找你做什么?”
“还衣服。”孟成悦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实话。但这样的情况下,她完全不想与他沟通。
“孟成悦,你是当我蠢呢,还是高估自己太聪明?”眼前少年态度极端恶劣,眼底酝着滔天怒火,他盯着她的嘴唇:“这张嘴就没一句真话。”
腰间一紧,她被腾空抱起,紧接着背后一凉,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他掌心。
还没来得及站稳,鼻腔钻进一股清淡冷香。
下一秒,嘴唇贴上来一抹柔软。
这个是——
谢执洲的嘴!!
孟成悦瞠目,惊的忘了呼吸,连心跳都骤停了一瞬。
谢执洲低垂着眉眼,睫毛也齐刷刷压下来,俊逸的面容分明绝美,却生生被那双邪气滋生的眼睛破坏。
像是为了满足某种恶趣味。
他捏着她的下巴,再次低头覆下来,齿尖在她嘴角轻刮,用力咬了下。
“唔——”
抽离的意识回笼,感官被无限放大,全身过电一般,孟成悦整个人僵住。
谢执洲直起身子,低眸看她,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样。
他低笑一声,眼神发了狠:“想钓大鱼你钓我啊,钓老男人做什么?”
孟成悦困惑地望着他。
谢执洲也注视着她,满眼讥讽。
孟成悦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房间。
“走了啊,不来我房间么?”他语气轻佻:“我这条大鱼,不如老男人合你胃口?”
他神色淡然,完全没把刚才那个吻当回事。
孟成悦瞬间冷静下来。
“少爷,早点休息。”
谢执洲一把将她扯回去,眉眼冷然:“他比我年轻,还是他比我有钱?孟成悦,你看上他什么了?”
孟成悦鼻头发酸,视线有些模糊:“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执洲哂笑:“不是那样,那你告诉我,你们一次次的约会是想哪样?”
“我找他……”孟成悦喉头有些发紧:“有正事。”
“孤男寡女,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那档子事么,你要做我还能不陪你做?”
“您真的误会了。”
见她眼眶泛红,谢执洲一愣,如梦初醒一般,他松了手,神色掩不住慌乱:“你哭什么?”
她哭了吗?
孟成悦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眼角有片湿意。
从小到大她都很要强,几乎没在人前掉过眼泪。她永远漠然面对这世界,像个刀枪不入的铁人,连爸妈都以为她情感缺失。
没想到她也会哭。
孟成悦抬手,触到眼角一滴泪。原来,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宣泄不满啊。
对,她不满。
这样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满意过。
她爱父母,可她并不喜欢他们的谨小慎微,总是卑微的去讨好别人,无论处境多么痛苦,都要以笑脸去迎合、去奉承别人。
如果她和宋美涵一样,拥有千金大小姐的底气,谢执洲也不会怀疑她想靠沈琰礼翻身。
她本来就仰仗谢家生活,如果不是谢家支助,别说大学,她连高中都上不了。
在谢执洲眼里,她大概就和那些被他丢弃的玩物一样吧。
她生气了。
谢执洲后悔了,抓抓头发懊恼地追上去:“孟成悦……”
孟成悦关上了门。
她心想,就放纵这一次吧。她今天很不高兴,顾不了明天了。
*
第二天上午孟成悦请了病假。
林姨把布洛芬送到她房间,关心道:“去医院看过了吗?怎么每次月经都这么虚。”
这几天忙得忘了生理期,刚搬过来,也没准备止痛药,孟成悦半夜被疼得站不起来。
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少爷没叫我吗?”
“没有,一早上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你没出去就走了。我看他脸色怪怪的,不过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放心吧,你身体不舒服,他肯定不会说你。”
孟成悦不怕谢执洲说她,她是担心被断了报酬。她出去同时打两份工也挣不到两万。
林姨有时候都觉得这两个孩子奇怪,明明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偏偏这丫头恪守规矩,总是和少爷保持着距离,有什么话也都藏在心里。
“其实少爷很关心你,这药还是他让我去买的呢。”女孩子的生理期,有时候自己都会记混,“他就是说话不好听,心眼是好的,肯定不会扣你钱,放心吧。”
谢执洲怎么会知道她来例假……
她昨晚起了好两次,总感觉对面有人在看她,还以为是疼出了幻觉。
想到昨晚谢执洲把她压在墙上咬她嘴唇的场景,孟成悦耳尖发烫,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但一想到他后面说的那些恶劣的话,浮躁的思绪瞬间平静。
她应了一声:“林姨,我想睡会儿。”
“那你休息,哪不舒服记得叫我啊。”
“好。”
*
孟成悦休息到下午才缓过来。
难得出太阳,林姨在院子里修剪那些花花草草。
见到孟成悦,林姨笑:“桑松柏梨槐,不进府王宅。少爷倒好,专门跑去挖了一株梨树来这宅门种着,还砍掉了老爷子的枣树。给老爷子气的,都不上这儿来了。”
那都是谢执洲的阴谋诡计。谢爷爷想跟他住一块,他不愿意,故意使坏砍了枣树种梨树,还装乖邀请谢爷爷一起赏梨花,谢爷爷一口气憋着也不好发作,只能表扬他孝顺。
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孟成悦不能出卖他。
“谢爷爷很喜欢少爷。”
“那确实,毕竟少爷是老爷子选中的接班人嘛。”
孟成悦本来就话少,林姨聊了没几句就聊不下去,干脆去厨房做饭。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说:“对了悦悦,你堂姐上午来找过你,说你电话打不通,我跟她说了你不舒服刚睡着,她就走了,看着挺急的,你给她回个电话吧。”
“好。”
孟成悦找到手机,已经关机了。她充上电,给堂姐打过去。
“姐。”
“悦悦!你可算是醒了。”接到她的电话,孟欣施情绪很激动,不过还是先问:“你身体没事了吧?”
“好多了。”孟成悦知道大伯一家,除非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否则绝对不会来谢家找她,怕给她带来麻烦:“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孟欣施有点难以启齿,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弟的店被人砸了,对方来头不小。”
“报警了吗?”
“这事儿没法报警……”孟欣施急得快哭了:“弟那间店还没拿到营业执照,而且对方很有一套,逼的他先动的手,就算报警也是咱们理亏。悦悦,你能不能,帮我找谢少爷帮个忙?”
*
孟成悦直接去了堂弟的棋牌室。
大门招牌被砸得七零八落,屋子里的座椅全都散了架,棋牌麻将乱七八糟撒在地上。只剩两张长沙发还完好,十几个男人坐在上面,屋里充斥着难闻的烟味。
孟成悦有鼻炎,闻不了烟味,她皱眉:“怎么回事?能聊么。”
听见少女清冷的声音,坐在中间的大胡子朝她看过来。
见到来的是个冷艳美人,大胡子放松了警惕:“哪儿来的妞,长挺正,有男朋友没?”说着就要上手。
“咔”一声,大胡子的手指被掰断,紧接着腹部被踢中,当即疼得面容扭曲。
“ *** ——”大胡子正要爆粗,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小娘们儿挺能耐啊,练过?”
里间走出个微胖的男人,不知道冷似的,身上只穿一件背心,露出两条花臂,张牙舞爪的,看着就不是善茬。
见到这人,孟欣施立刻把孟成悦拉到身后,压低声音:“这就是那庙哥,背后有大佬当靠山,好好说,千万别跟他动手。”
庙哥点燃一根雪茄,翘起腿吞云吐雾:“不是求着我要私了吗?结果找来这么个帮手?”
孟欣施赔着笑脸:“庙哥,这是我妹妹,我们是诚心想私了的,她跟谢少爷很熟。您给个面子?”
庙哥动作一顿:“谢执洲?”
“对的,我妹妹很小就跟在谢少爷身边伴读。”
“伴读?”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什么年代了还伴读?”
“你要真能认识北城圈大佬,还能在这鬼地方开店?谢执洲的伴读,笑死爷了,老子还是谢执洲他爸呢!”
“这么想当我爹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见到谢执洲,庙哥猛一下站起来,脸色煞白,连手指被烟头烫了也顾不上:“谢、谢少爷,您怎么来了?”
谢执洲站在门口,眼睛盯死说话那混混,突然,他踩着沙发跃过去,重重地飞起一脚。
那混混被踹飞,趴地上还来不及翻身,下一秒就被板鞋踩住脸。脖子被扼住,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谢执洲掐着他的脖子,臂膀肌肉线条绷得死紧。
他勾了勾嘴角,眼神狠戾,语气却带了些玩味:“我叫你一声爹,你敢应么?”
“误会,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庙哥赶紧上前解释。他以为这两个女人不想给钱才搬出谢执洲唬人,没想到这么个穷鬼地方的店主,居然真认识谢执洲这种人物。
他本来只是想多讹点钱,谢执洲来了,事情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庙哥一脚踹开躺地上的小弟,小心翼翼道:“这东西晦气,好些天没洗澡了,您可千万别脏了手。谢少爷,今儿我请客,咱们出去喝一杯?”
谢执洲掀起眼皮,眼神锋利,看得人心底发寒。
“你算老几,也配跟小爷喝酒?”
“小人物,您不认识。”庙哥秒变狗腿子:“我姓王,大家都叫我庙哥,您叫我小庙就行。程先生之前还跟我们提到过,说他在北城的生意多亏谢老爷子帮忙。”
“程三狗?”
“对对对,就是程三爷。”庙哥双手递上纸巾给他擦手。
谢执洲一根根细细擦拭手指,不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三狗的狗腿子。”
庙哥连连称是。
谢执洲转头,视线落在孟成悦身上。
一改刚才的冷戾,他的眼神有了温度,更多的是不良情绪:“要不是林姨告诉我,你是不是宁愿死这儿也不找我?”
11. 伴生 “孟成悦,昨晚什么感觉?”……
见他表情紧张,像是怕她受到伤害,孟成悦眸光微动:“不是。”
昨晚闹的不愉快,她怕他不肯来,所以没说。
手腕被扣住,孟成悦抬起头:“少爷,我弟……”
“你少管,我处理。”谢执洲不耐烦地打断她,拉着她往外走:“小爷好不容易戒了烟,你跑来吸别人的二手烟?”
“……”
*
庙哥点头哈腰,承担了所有的赔偿费。
一件棘手的事,因为谢执洲的一句话,变得异常简单。
孟欣施道了谢,目送谢执洲和孟成悦走远。
她转头,恨铁不成钢地批评弟弟:“早就说了叫你再等等先考察,这里是庙哥那帮人的地盘,山高皇帝远没个熟人谁罩你啊?这下好了,连你悦姐姐也被牵连!她在谢家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还给她添乱!?气死我了,你说你你一个未成年开什么店!”
孟钟仁委屈不已:“差一天就满十八,我那不是想着满了就去注册吗,谁知道会遇上庙哥的人来找茬。”
“让你念高中你非得去职高,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下场!”
孟钟仁望着那对俊男美女的背影,心想这群无恶不作的人见了谢执洲怎么跟狗腿子一样?
对他的崇拜也溢于言表:“谢执洲好厉害啊,我之前看他长成那样,还以为是肩不能扛的大少爷,想不到打起架这么帅。”
孟欣施:“你是没见过他打起架不要命的样子。”
“什么时候?”
“那年你悦姐姐被——”孟欣施差点说漏嘴,凶巴巴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姐,你说谢少爷会不会生悦姐姐的气啊?我看他刚才脸色好冷。”
“谁知道呢……都怪你!”
*
孟成悦平时对其他人很冷漠,但她对大伯一家不一样。在她家最困难的时候,大伯把手头积蓄借给她妈妈治病。经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够她记一辈子。
她今天来,就没想着全身而退。
小腹传来阵阵绞痛。
刚才她一直强撑着,这会终于扛不住,白着脸蹲了下去。
“逞能的时候挺猛,这下知道疼了?”谢执洲一把拽起她的手腕,手臂穿过她的腿窝,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
孟成悦闻到少年身上的皂角香,稍稍侧头避开。
虽然他今天帮了她,但她没忘记昨晚,这个人极尽恶劣地嘲讽她,说她钓大鱼,攀龙附凤、企图嫁入豪门。
见她躲闪,谢执洲不爽道:“你再摆脸色给我看,我就把你扔回去。”
他不会。
孟成悦知道,谢执洲这人就是嘴上凶,跟那些人比起来,他算得上好人,大好人。
谢执洲把她塞进车里。
孟成悦还没坐稳,毛衣衣摆突然被掀起,下一瞬,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她小腹上。
“很疼?”
可能是少年血气方刚,他的手掌很热,源源不断的热量贴着皮肤传开,冰冷的身子瞬间被暖意包围,绞痛感莫名其妙的减轻了。
孟成悦本来想躲开,但比起绞痛,还是害臊更轻松。
“你挺享受。”他的声音莫名缱绻,低沉,微哑:“很舒服?”
“……”
听上去为什么这么奇怪。
孟成悦感觉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她居然想歪了!
那只大手抽离,头顶罩下来一件外套。
“穿上。”谢执洲关上车门。
“我不冷。”她现在感觉浑身热得离谱。
谢执洲坐进驾驶座,倾身靠过来,强行给她披上了外套,随后又把安全带扣上,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漏了。”
孟成悦:“?”
孟成悦:“…………”
她刚才踢大胡子那一脚铆足了劲儿,那一下彻底崩了,没想到弄到裤子上。
还被谢执洲看到了!
谢执洲侧头看她:“用不着故作娇羞,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血崩。”简直是他青春期的噩梦。
没装!
孟成悦闭上眼睛装死。
棋牌室位置太偏远,距离市区要开两个多小时,谢执洲直接把车开进附近一家商场。
孟成悦穿着他的外套,长度刚好遮住弄脏的裤子。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
商场洗手间可能会装信号屏蔽器,孟成悦低声叮嘱:“少爷,要是一会我手机没信号,你就叫别人送进来。”
谢执洲傲慢道:“怕我直接往女厕所闯?”
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我进去了。”孟成悦红着脸进了洗手间。
谢执洲到了日用品区,被货架上那一排排花里胡哨的包装弄懵了。
他太高了,容貌精致无瑕,售货员一眼就看到了。
见他年纪轻轻的,眼神又充满好奇,应该是没买过,热情地上前询问:“帅哥是帮女朋友买吧?”
这玩意儿还能是帮男朋友买吗?
为了不被当成变态,谢执洲别扭地“嗯”了声:“你给我推荐一下。”
售货员:“这个牌子挺好的,液体的不容易侧漏。”
谢执洲拿起来看了眼,“液体”这两个字怎么做到的不漏?
“这个是日用的,这个是夜用的,这个是加长的,哦还有这个护垫。”
谢执洲眉头紧锁,烦人精平时也不让他看她的东西,他也弄不明白她喜欢用哪种,干脆全拿了。
孟成悦蹲在厕所里,腿都快蹲麻了。
手机果然没有信号。
她有点担心谢执洲直接拎着购物袋跑进来。
“孟成悦?”
孟成悦一个激灵。
清洁阿姨在外面喊:“孟成悦在哪间?”
孟成悦松了口气,拨开门栓:“阿姨,这里。”
购物袋鼓鼓的一大包。
她打开,里面有好几包卫生巾,还有长裤。
她拿出裤子,发现里面还裹着一条 *** 。
“……”
谢执洲帮她买这种东西虽然怪怪的,但她的 *** 确实没法穿了。
*
走出洗手间,一眼就看到过道尽头的谢执洲。
他刚才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剩件很薄的毛衣。
少年身材劲瘦挺拔,站姿慵懒随性。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看着不像是在厕所门口等人,倒像是来这走T台拍大片的。
见她出来,谢执洲抬起头,与她眼神对视一秒,视线挪到她的裤子上。
他满意地挑起眉:“不愧是我挑的,腿都变长了。”
他的审美一向很好,孟成悦无法反驳。
她心里尴尬,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手里的袋子被扯走,谢执洲一手拎着她的卫生巾,一手回着信息,动作十分自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少爷。”孟成悦看了眼透明塑料袋,故作冷静:“你下次,能不能让人拿个黑袋子。”
谢执洲:“你还想有下次?”
“……”孟成悦一瞬间窘迫得无地自容。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要不是怕她弄脏他的车,才不会给她当跑腿。
一定是失血过多,脑子不好使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回家路上。孟成悦把头埋进手臂,一下也没抬。
谢执洲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恶趣味发作了一般:“孟成悦,昨晚什么感觉?”
昨晚……
他指的是那个吻吗?
孟成悦本就不平静的心情瞬间炸成千丝万缕。
她有点恼,侧过头去瞪他。
对上她愤愤的眼睛,谢执洲弯唇笑得一脸妖孽相:“问你呢。”
烦人精总是一本正经,看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烦。他就喜欢看她急眼,特别是眼里有火隐忍不发的表情,别提有多有趣。
孟成悦冷着脸:“没感觉。”
谢执洲笑容凝固,转过头来,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孟成悦有种大仇得报的畅 *** :“少爷有什么感觉吗?”
谢执洲冷哼,低眸盯着她:“亲在一块木头上,也挺没劲的。”
孟成悦看了看他,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哦。”
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谢执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少爷。”孟成悦转头:“我弟的事,谢谢您。”
谢执洲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孟成悦:“还有刚才,也谢谢。”
谢执洲面无表情:“呵。”
孟成悦把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一个急刹,跑车停在路边。
孟成悦抬起头看了看窗外,还没到。
下一秒,下巴被掐住,身侧少年霸道地掰过她的脸。
她眼神茫然。
谢执洲的视线落在她嘴唇上,眼神带点邪气:“试试在车里,说不定就有感觉了。”
“不行——”
他丝毫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猝然低头覆下来。
孟成悦飞快避开,整个人几乎贴到车门上。
谢执洲的唇被错开,落在她颈侧。湿绵的呼吸灌了她一耳,一簇簇火苗慢慢的焚烧着她颈侧的皮肤。
孟成悦满脸通红。
谢执洲抬眸,眼皮褶出薄薄的皱,他瞳色漆黑,看人时带把钩子,像个妖孽一样,想勾人魂魄,没安好心。
孟成悦撑住他的肩膀,慌得直呼他大名:“谢执洲你别乱来,我来例假了。”
谢执洲嘴角一挑,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鼻腔滚出低笑:“那还真是遗憾。”
面前少年极具危险,满身气息都带着侵略感,坏到极致。孟成悦的心脏怦然起跳。
她不排斥谢执洲靠近,甚至两个人更亲密的时候她也没想抗拒。
只是,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可以。
她声音发颤:“少爷,谢伯伯没让我做这些。”
“他让你做,你就会做了是吗?”谢执洲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离得太近,呼吸滚烫,孟成悦极不自然地别开脸,低声说:“谢伯伯不会。”
“孟成悦,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借我上位?”
“知道。”
“你不想?”
“您是我需要守护的人。”
谢执洲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背:“现在是谁保护谁?”
“我知道,您已经不需要我了。”孟成悦不再躲闪,望着他:“等大学毕业好吗?毕业我找到工作就会离开。”
谢执洲定定地看了她好久。
错愕的,困惑的,各种情绪在他脸上浮现。
“孟成悦,你蠢的不可思议。”
*
第二天早上。谢执洲很晚都没起,他迟到就是她的失职,孟成悦不得不去敲他房门。
“少爷,起床了。”
“谢执洲,起——”
“进。”
房间里开着暖气,谢执洲没穿衣服,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过来,伺候小爷起床。”
如果是以前,孟成悦已经乖乖过去了。
初吻被夺,她心里闷着一股逆反劲,没给他好脸色。
她把熨好的衣服收起来,团成一团砸到他怀里:“快点起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啧,脾气不小。”谢执洲懒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亲一口后劲儿这么大么?”
“……”
走出他的房间,孟成悦呆愣了几秒。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刚才她居然那么自然地,用那种语气跟谢执洲说话。
*
周末一大早,谢执洲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看上去很急的样子。
孟成悦犹豫着要不要去赴沈琰礼的约。上次他落水,她一直心存愧疚,但又怕谢执洲发现了再发一次疯。
她抬手蹭了下嘴角,对那晚的场景心有余悸。
与其被逮住,不如主动坦白。
可是……
以谢执洲的性格,知道以后一定会满世界帮她寻亲。爸妈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孟成悦不敢跟别人提这个事,只好打电话给孟欣施:“姐,有空吗?”
“准备到市区进货,怎么啦?”孟欣施担忧道:“是不是谢执洲为难你了啊?”
“没,他天没亮就出去了。”
“哦,那就好。你今天没去上课吧?正好,我马上到了,中午一块儿吃饭啊。”
“姐,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现在?”
*
谢执洲不在,林姨也不在,谢家大院就只有孟成悦一个人。
孟欣施瞅着这漂亮的大宅子:“北城这样一套四合院都得千万起步了吧,这种大宅子得多少啊?”
孟成悦点点头:“是很贵。”她这辈子是赚不到了。
孟欣施东瞧瞧西看看,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终于想起来问:“找我什么事啊?”
孟成悦拉开椅子坐下:“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姓沈那位先生吗,我感觉他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他应该认识我亲生母亲。”
“什、什么!?”孟欣施知道孟成悦不是叔叔婶婶亲生的,但她一直以为她是个孤儿,突然听她提到亲生父母,不由地大吃一惊。
她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稳了稳心神:“悦悦,你该不会是想离开叔叔婶婶吧?”
孟成悦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他们,指的是亲生父母。
这种固执的念头一直在脑子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在意了。
“为什么啊?是那位沈先生和你说了什么吗?”孟欣施问。
“他说,我和他母亲长得很像。”
“你怀疑你是他妹妹?!”
“不是很确定。”孟成悦也一直想不通,“他说我长得像他母亲,他也一直在试探我,但并没提起过寻亲这个事。”
按理说,如果一家人丢了孩子,见到长得像的一定会很激动,不至于一点反应没有。
“这人也太矛盾、太不正常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沈琰礼多次试探,孟成悦也不会多想。正是因为他的反常,她才会起疑。
孟欣施困惑道:“一边说你长得像他妈妈,却又不约你两见面,也半句话不提这件事。”她恍然大悟:“所以他是不想让你认亲?为什么?他家有很多财产要分吗?”
“是挺多。可是我在网上查过,沈家并没有丢过女儿。”
“那这事儿复杂了。”孟欣施起身:“去问婶婶吧,这么大的事你别乱猜。”
孟成悦按住她:“不行。”
“悦悦,我知道你聪明有的是办法,但这件事不一样。你再怎么调查,也不可能比婶婶亲口说的真实。”
“就是因为不想惊动爸妈,我才会去找沈琰礼。”
孟欣施瞬间冷静下来。对啊,小婶婶刚做完手术还在养病,家里欠那么多债情况非常不好,这个时候跑去查自己的身世,她爸妈一定会多想。
“不然,去孤儿院调档案吧,一切就都清楚了。”
“那家孤儿院已经拆了。”孟成悦早就去看过。从小学到初中,她刻意路过那里无数次。后来拆迁,那些人全都搬走了。
孟欣施坐下:“你有几成把握,你和沈家有关系?”
孟成悦想了想,比了个三。
“就这点?不是姐姐说你啊,你碰瓷呢?”
“……”
她只是凭借沈琰礼的反常,加上自己的第六感来推断。她也没见过沈太太本人,其实根本就是毫无把握。
很多次,她做梦梦到同一个模糊的背影。她追着喊妈妈,等妈妈回头,却并不是妈妈的样子,而是另一个漂亮阿姨。
那个阿姨很温柔,笑起来那么好看,却面容模糊。
她想知道父母丢下她的真正原因。
孟欣施查了下沈琰礼相关信息。
“居然是临城首富之子!?那这事儿就说得过去了。他家那么有钱,怕你回去跟他争家产也正常。有钱人嘛,都利益至上,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她不得不开始阴谋论:“说不定啊,网上的消息就是被他抹掉的!”
孟成悦更茫然了:“可他为什么要透露,我长得像他母亲这件事呢?”
“这恐怕就得问他本人才知道了……”
*
孟成悦决定,再去见沈琰礼一次。
这次约的地点并不是景区,沈琰礼叫她来了公园。
他的腿似乎不太好,因为半个小时过去都没见他起来过。之前他每次都会站起来走动一会儿。可能是那天落水伤到了。
孟成悦有点自责。
“想问什么,问吧。”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
孟成悦走近,望着男人笔直的背影,问:“您,不去观景台了吗。”
轮椅转向她,沈琰礼朝她望过来。
对视的时候,孟成悦并没有窥探到他眼底的情绪。
他笑道:“你来也不是为了去观景台,不是么?”
“那我问了。”孟成悦双手交叠,规矩地站着:“沈先生,您是怕我给您带来麻烦,所以不让我和沈太太见面吗?”
沈琰礼眼神平静:“我母亲在医院,你见不到她。”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孟成悦觉得很可怕,脊梁莫名地发凉。
她掐着手指头:“沈太太她,是生什么病了吗?”
沈琰礼坦然道:“精神病。”
孟成悦诧然。
难怪,像沈太太这样的豪门太太,竟然从未出席任何活动,连网上都查无此人。
“很严重吗?”她问。
“自杀过几次。”沈琰礼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我能去看看她吗?”孟成悦心里想着,就问出口了。
沈琰礼抬眸:“当然。”
孟成悦:“那我……”
“不过现在母亲正在住院治疗,要等下个月。”
孟成悦不死心,追问:“那我可以,见见您父亲吗?”
“其实不用。”沈琰礼声音温和:“等下月母亲出院,我带你去临城,然后直接在医院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孟成悦屏息,声音止不住发抖:“您的意思是,怀疑我和您,有血缘关系。对吗?”
“没有。”沈琰礼说:“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12. 伴生 真丝睡裙。
孟成悦在公园坐了一个下午。
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夜幕降临,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
手机震了震,是谢执洲打来的。
“人呢?”
孟成悦背起包:“外面。”怕他觉得敷衍,又补了句:“公园。”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声音怎么有气无力?都七天了,还没完?”
“……”记这个记这么清楚干嘛。
谢执洲缓和了语调:“赶紧回来,我有事儿找你。”
“喔。”
*
回到家,林姨已经烧好饭菜,餐厅里飘着油爆大虾的香味。
外面下着小雨,孟成悦没打伞,谢执洲见她一头雾蒙蒙,默了默,转身进了卧室,没一会儿,他拎着风筒出来。
“坐下。”
孟成悦呆愣一秒,脱下外套坐下。
“少爷,你干嘛?”
谢执洲没理,帮她吹干头发。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孟成悦有点害怕。
真怕他一把薅光她的头发。
孟成悦的头发很多,乌黑柔顺,谢执洲总嫌碍事。小时候两人躺沙发上玩游戏,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孟成悦,你头发弄开!”
她说的最多的也是:“少爷,你压到我头发了。”
谢执洲抬手,指尖 *** 她的发丝,将它们梳顺,随后卷起一缕绕在指尖把玩:“明晚我要回老宅吃个饭,下晚自习王叔会去接你。”
这就是他要说的事吗?
谢执洲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侧头盯着她看了两秒,欲言又止。
“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孟成悦有些奇怪,这次他回去,谢伯伯居然没提前通知她。
“知道了。”
孟成悦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沈琰礼那番话,也因为谢执洲的反常。
林姨抱着衣架走过来:“悦悦,你床单我中午洗了忘收,下午下雨家里没人,全淋湿了。”
“啊?没事,我有备用的。”
林姨尴尬道:“早上我见日头大,把备用那套抱出去晒,也淋湿了。”
“……”图省事,搬家那天她就只带了两套换洗。
林姨说:“我现在回去拿,很快。”
“不用拿。”谢执洲说:“她睡我房间。”
孟成悦:“不用,我用风筒吹吹……”
“叫你睡你就睡。”谢执洲伸手拿起大衣穿上,低头整理袖口:“我今晚有应酬,不回来。”
蓝灰色大衣款式简洁,剪裁偏正装制服,立领正好遮住喉结。少年的下颌弧线清晰绝美,像极了民国戏里意气风发的少帅。
孟成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执洲侧头看过来:“怎么?”
“下雨了,带伞。”孟成悦打开背包,假借拿雨伞的动作,低眸躲开他的视线。
她潜意识里敬畏谢执洲。顺着他、哄着他,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可是自从那晚,他把她抵在墙角咬她嘴唇——
那种敬畏感莫名地减轻变弱,面对他时,她开始有了别的情绪。
“给。”她把雨伞递给他。
谢执洲拿了雨伞:“走了。”
孟成悦仍是低着头:“嗯。”
*
入夜后。有人敲门,孟成悦以为是宋美涵又来骚扰谢执洲,没理。
手机亮了亮,是妈妈打来的。
“妈?”
“悦悦,你不在大院吗?怎么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呀。”
孟成悦忙起来开门。
徐慧真康复的不错,气色很好,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笑盈盈的:“少爷不在家吗?我给他带了他最爱吃的藕饼。”
“有事出去了,今晚不回来。”孟成悦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子:“妈,你别拎这么重的东西。”
徐慧真笑:“这有什么,医生都说我好了,就是要多出来走动。”
“今天复检到这么晚吗?”
“和病房里的病友聊了会儿,吃了顿饭。”
“爸呢,怎么没陪你一起?”
“宋老板最近很关照他,给安排了仓库的工作,比较忙。他九点半下班,顺道过来接我。”
“嗯。”
孟成悦取出母亲的病历,给主治医生打电话询问情况,确认手术恢复的很好,已经没什么事了才放心。
“都说了没事,瞧把你急的。”徐慧真满眼温柔,喃喃道:“我家悦悦本该是个小公主,可惜遇到了咱们这种家庭。”
“妈,您胡说什么呢?”
“妈妈没有胡说。”徐慧真握住她的手,“你最近在打听林荫那家孤儿院吧?”
孟成悦脸色骤变,紧张地解释:“妈,我不是……”
“知道。”徐慧真拉她坐下,“妈妈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妈妈也不是那个意思。”
孟成悦哽咽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和爸爸。”
徐慧真安慰她:“这是人之常情。不止是你,妈妈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家这么不负责任,把这么乖的小姑娘给弄丢了。”
她拿出一张名片。
“这是梁院长的手机号,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想问的,都可以打这个电话。其他的,也可以问我。”
孟成悦紧紧握着名片。
“妈……我,我是什么时候被您接回家的?”
“两岁。”
徐慧真告诉孟成悦,她是被人贩子抱上火车的。
民警当时推测,她被人贩子藏了一阵子,中间又转手了几次,辗转被卖到北方。
在开往北城的火车上,一位退伍军人发现了她。
人贩子为了逃跑,把她丢在火车上自己跳了车。
当时的火车站还很乱,车票也没有进行实名制,人是抓到一个,但那中年妇女已经是第三手,前面对接的同伙早躲没影了。
她从哪里来,父母姓谁名啥,没人知道。
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口齿不清地对院长说了“cheng yue”两个字。
工作人员说,孩子被送进福利院时,小手上戴着串铃铛,上面刻着一个“悦”字。
徐慧真就和丈夫商量,给孩子取名“成悦”。
一来是为了保留孩子原来的音译名。二来,成悦,成为小悦悦的妈妈,也是一种纪念。
徐慧真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那串铃铛。
“是银的,这根红绳看着不值钱,所以还保留着。你身上其他贵重的东西,早被人贩子拿走了。”
孟成悦拿起那串小铃铛。
这是,他们给她的吗?
“是纯手工做的,东西不值钱,心意都在那个‘悦’字上。”
徐慧真心想,那家人一定也很爱女儿,只是当年网络不发达,他们找不到。
那年她已经37岁了,年轻时忙生意累垮了身体,医生告诉她这辈子无法再当母亲。当她见到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时,就想着把她领回家好好照顾。
至于将来孩子长大后的事情,她没有考虑过。
世事难料,要是早知道公司会破产,她也不会把孩子带回家跟着她受苦。
如今女儿的亲生父母有了音讯,她自然是愿意帮她找到那家人的。
……
送走妈妈,孟成悦没有给院长打电话。
其实妈妈提供的线索已经很清晰了。她是被人贩子抱走,被一位退伍军人所救,再被民警送去福利院的。
从她和沈琰礼的第一次见面算起,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如果沈家也恰好丢了个跟她同龄的女儿,又怎么会完全不急,一点反应都没有。
*
另一边。
沈家别墅里。
听到关于女儿的消息,沈良崧一宿没睡。
他转头看向妻子。
古卿岚精神有些恍惚,双目无神,有气无力道:“时间上对不上。悦悦是千禧年1月25号出生的,隔年,也就是2001年3月17被她奶奶弄丢,刚过完周岁生日不到两个月。”
这句话,古卿岚重复了上百次。
说到现在,已是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沈良崧走到门口,问助理:“那个孩子,是哪年被送往福利院的?”
助理答:“2002年正月初五。”
将近一年的时间差。
沈良崧回到客厅,搂过妻子的肩,轻声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看了。”古卿岚避开他,疲惫地转身:“等琰礼的照片吧。”
这些年有不下百人假冒沈家千金,古卿岚已经麻木了。
包括百科信息都直接改成了只有一个儿子,省得再有冒牌货找来,勾起她的伤心事。
沈良崧知道,无论是否有人提及他们丢失的女儿,妻子都没有开心过。
楼上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女人失控的尖叫震耳欲聋。
沈良崧叫来家庭医生,问:“太太最近换药了吗?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
“药换来换去都是那些副作用,无可避免。”医生为难道:“除非心结打开,否则只靠药物,太太自己不愿意走出来,一切就都是徒劳。”
“先生,还是送太太回医院吧,家里容易伤着。”
本来也还没到出院时间,见她没哭没闹,结果才接出来半天,人就又失控了。
沈良崧这些年对妻子很愧疚。
要不是他母亲粗心弄丢了女儿,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一点生机都没有,外表风光罢了。
*
“悦悦——”
孟成悦被一声痛苦绝望的哭喊声惊醒。
不知道是换了床还是外面的雨声太大,她睡的不是很踏实。
她翻身,鼻尖蹭到枕巾。枕头上有淡淡的冷香,沾着少年干净清冽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
第二天下了一天的雨。
林姨家里有事,没来大院。孟成悦摸了摸被子,还是湿的。
谢执洲说今晚要回老宅,洗完澡,她径直去了他房间。
躺下没多久,窗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孟成悦:“……”
谢执洲回来了!?
她飞快掀开被子,脚还没着地,房门已经被推开。
谢执洲定在门口,一条腿保持着跨越的姿势,脑袋微歪,表情错愕。
几秒后。
“你这是睡了一天一夜?”
床主人突然回来,她还跪坐在床上。孟成悦莫名羞耻:“早上起来了,刚睡下。”
卧室里很安静,谢执洲的视线停在她身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噤了声。
孟成悦盯着脚尖,决定先发制人:“你不是说,要去老宅吗?怎么回来了。”
言下之意,他说话不算话,不能怪她。
谢执洲脱掉外套,拨了拨发丝上的雨水,发梢松软。暖光灯下,少年浓密的睫毛笼着层雨雾,眸光流转间有点挠心。
“我说去吃个饭,没说要过夜。”
“……”
好像是这么说的。
因为喜欢裸睡,谢执洲对床单被罩很挑剔,隔天就要换干净的,其他人更是碰都不能碰他的床。
她本来想着明早再换,谁知他突然回来了……
察觉到谢执洲的视线,孟成悦缓缓低头。
脑子里“嗡”一声。
她下意识双手抱臂:“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才没穿的。”
“没穿什么?”谢执洲声音很淡。
孟成悦发育的很好,弧线非常明显。真丝睡裙薄薄的一层,没有任何遮挡,不可能什么也看不见。
他绝对是故意的!
脸颊 *** 辣的,孟成悦捡起枕边的睡袍,飞快围到睡裙外面。
语气故作淡定:“林姨孙女感冒发烧了,今天请假没来,下了一天雨,我的被子还没干。”
“然后?”头顶的声音低而沉,挟裹着缱绻暧昧。
“我问问铭幻哥,他妹妹应该有多余的棉被。”
下巴一凉,清寒气息笼下来。
谢执洲抬起她的下巴,冷声:“你可以啊,在我床上叫别的男人。”
孟成悦:“……”
13. 伴生 【下章入V】
他这个话,太过引人遐想。
孟成悦耳尖滚烫,幸好有碎发遮住。
“我……去借被子。”她站起来,跑得飞快。
被身后少年扯了回去。
脑门儿撞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孟成悦抬手揉额,睡袍顺着手腕滑下去,被谢执洲接住,他拎起来,给她披回肩上。
“穿这身去,想死吗?”
“……”
谢执洲划开手机:“打个电话给陈二狗,叫他送过来不就行了。”
“……”这种带着谢大少爷特色的求人办事方式,她哪敢借鉴。
谢执洲打完电话之后就没再看她。
“一会儿送过来,回你自己房间去。”
“哦。”孟成悦站着没动。
“还不走?”谢执洲抬眸:“想勾引我?”
谁要勾引他!
“我是想帮你换床单。”
谢执洲:“为什么要换?”
“……我睡过。”
“你睡过我就要换吗?”谢执洲不以为意,“那我这双手没少碰你,是不是也得换了?”
嘴还碰过呢。
孟成悦抿了抿嘴唇:“不用。”她拢紧睡袍,转身回房间。
*
“悦悦,这个颜色你喜欢不?”
“喜欢,谢谢铭幻哥。”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陈铭幻送来棉被,想帮孟成悦铺床,被谢执洲一脚踹出大门。
“过河拆桥哪家行,北城谢少第一名!”陈铭幻骂骂咧咧走了。
“悦悦。”谢执洲突然叫了声。
孟成悦:“?”
谢执洲眯起眼睛:“悦悦?”
孟成悦:“?”
他像是在练习叠字发音,又叫了一声:“悦悦。”
“干嘛。”
他压着眉,瞳眸剔亮,似乎在真心求教:“这么喊比较亲?”
“……”他这么喊非但不亲,还很吓人。
谢执洲顿了下:“你喜欢吗?”
孟成悦微怔:“嗯?哦,喜欢。”爸妈都这么叫,她当然喜欢。
谢执洲:“以后我就这么叫你。”
“您喜欢就好。”
谢执洲转身,哂笑一声:“还得喊叠字,女人就是麻烦。”
“……”不是他自己主动要喊的吗。
*
孟成悦铺好床,谢执洲刚好端着藕饼出来:“真姨来过?”
“嗯。”孟成悦看了看他手里的盘子:“要热一热才好吃。”
“知道。”谢执洲转身去厨房。
她跟上去:“我帮你热吧。”
“我又不是没手。”
“……”
几分钟后,谢执洲端着藕饼出来,往摇椅上一躺:“悦悦。”
“……嗯?”
“过来喂我。”
孟成悦嘀咕:“你不是有手吗。”
谢执洲:“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孟成悦坐过去,拿起一块藕饼,喂到他嘴边。
谢执洲低头咬了一口,眉头紧拧:“甜的?”
“不会吧?妈妈之前做的都是咸的。”
谢执洲抬抬下巴:“你尝尝。”
孟成悦就着手上这块,顺着他刚才咬过的痕迹咬了一小口。
细细品尝完,抬头茫然地看着他:“是咸的啊。”
“是吗。”谢执洲看着她手上的藕饼,眉梢轻挑,没再说话。
孟成悦怀疑他舌头不灵了。
*
第二天上课,谢执洲满眼困倦。
孟成悦帮他数了下,一节课,他总共打了八个哈欠。
下课回家路上,她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能睡好吗?”谢执洲闭着眼睛,眉目懒倦:“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弄我一床女人味儿。”
孟成悦恍然。他是不喜欢她的味道,所以没睡好。
心里隐隐不爽,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说了帮你换床单,你又不让。”
而且家里用的都是同一个牌子的洗漱用品,她的沐浴露不是和他一样吗?
“还有你的内衣。”谢执洲说着睁开眼睛:“没地方给你挂吗?挂在床头,生怕我看不见?”
孟成悦:“!”
王叔:“…………”
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
从老宅回来后,谢执洲接连忙了好几天。
谢伯伯也没再给她打过电话安排工作。孟成悦心想,可能是大家都成年了,谢伯伯不再需要她盯着大少爷。
傍晚,孟成悦的卡里入账两万元。
没吩咐任务,她的零花钱却一分没少。
可能是谢伯伯太忙,忘了交代她跟着谢执洲?
第二天没课,谢执洲要出门,孟成悦自发跟上。
谢执洲走在前面,回过头来,问:“跟着我做什么?”
孟成悦:“不做什么,就,跟着你。”
谢执洲:“我去接人。”
孟成悦看了看门口停着那辆跑车。只有两个位置,接人她就不能跟去了。
“哦。”她没再跟。
谢执洲走出几步,转头:“想去就来。”
这辆车是全新的。短短几个月,家里车库陆陆续续到了好几辆车,款式都很新奇,外面没见有人开过。
“喜欢吗?”谢执洲见她盯着跑车,“喜欢就去学,学会了送你一辆。”
孟成悦觉得他的车都太张扬,和他的人一样,不适合她。
谢执洲拉开跑车剪刀门,孟成悦很自然地坐进去。
他关上车门,手臂搭在车窗边,嘴角挑着邪气痞笑:“坐这么积极啊?”
他这么笑,孟成悦只觉得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秒:“你知道,副驾是女朋友专属?”他果然是存心想为难她。
“是吗。”孟成悦假装听不懂。
谢执洲“嗯”了声,跳进驾驶座,侧眸,用眼睛勾着她:“坐了我的副驾,就是我的女人。”
孟成悦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别开脸:“那我……”
谢执洲:“小跟班除外。”
“……”
这个人坏死了。
孟成悦不甘示弱:“我的意思是,那我总不能趴车顶。”
脸颊被捏住,谢执洲把她的脸搓圆揉扁:“反了你了。”
孟成悦下意识要躲。
谢执洲早预判了她的动作,反扣住她那记还未使出的擒拿招式。
手腕被束缚住无法动弹,身侧少年的手指压在她唇角,他眸色暗了暗:“这嘴真是越来越会怼人。”
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孟成悦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他要做什么。
“别——唔……”
鼻尖的清淡皂香变得浓烈,混着少年独有的气息。
他的唇贴上来时,她心尖骤地一颤。
谢执洲这次没咬她嘴唇,只是轻轻在她唇瓣碰了碰。
仅短短两三秒,比上次咬她还更让她心乱如麻。
他的嘴唇划到她耳畔,嗓音低哑微沉:“什么时候试试别的。”
气息过耳,孟成悦被烫着似的转过头,接着又转回去。
她注视着少年放大在她面前的精致眉眼:“别的、什么?”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谢执洲的唇形很漂亮。以前只觉得他骨相完美,有一副好皮囊,从没仔细看过他的嘴唇。是那种,漂亮到看一眼就很想亲的。
可能是他刚才亲过她,这会儿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嘴唇上。
少年嘴角微弯,挑起淡而好看的笑弧:“当然是成年人做的事。”
可能是被他此刻的妖孽样迷了心窍,孟成悦下意识答:“再等等吧。”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谢执洲也是一怔。
他捏住她通红的耳垂:“孟成悦,你可真不害臊。”
“……”
倒打一耙。
*
谢执洲叫了王叔,还有几名助理,在接机大厅拉着横幅。孟成悦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凌见鹿。
几分钟后,女主角出现在视野。
“谢大少爷,劳您大驾亲自来迎接,我受宠若惊呀。”甜腻的女声响起。
出闸口,一个身穿米白大衣的漂亮女生推着行李箱,笑盈盈地走向谢执洲。
助理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凌见鹿望着谢执洲,啧啧道:“我的个乖乖,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几年没见,更帅了呢!”
谢执洲哂笑:“少来,前几天才视频过。”
“哈哈,缓和一下气氛嘛。”
孟成悦站在两人身边,突然有种很多余的感觉。
“说起这个,前几天我爸妈从欧洲直飞,多亏你接待,谢谢啦。”
原来前几天谢执洲忙的不是工作,是帮着凌见鹿照顾她父母。
谢执洲看不惯宋美涵那群什么也不会的娇娇女,却很欣赏凌见鹿,因为她从小就聪明,性格好,学习好,人缘也好。大院里的女生就她能和谢执洲说上话。
孟成悦其实早就知道,除了宋家,谢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凌家大小姐。可惜凌家几年前移民了,否则谢执洲的婚事早落到凌见鹿身上了。
“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走啦,我妈妈年纪大了,说还是喜欢中国。”
谢执洲“嗯”了声,转头:“孟成悦,傻愣着做什么?走了。”
“悦悦?”凌见鹿也停下,意外道:“你不说话我都没注意到,你也来啦?”
在这群大小姐面前,孟成悦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她像是会隐身,总是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凌小姐。”
“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这么多年真是一点儿没变。不对,变了,更漂亮了。”
孟成悦站到谢执洲身侧:“谢谢。”
谢执洲扯过她的手腕:“漂亮吗?”
孟成悦想抽回手,被他扣得死死的。
凌见鹿笑道:“难道不漂亮吗?大院儿里就她长得最好看。”
谢执洲嗤之以鼻:“她不板着个脸的时候,倒也能看。”
孟成悦:“……”
凌见鹿忍俊不禁:“你两还是那样,从小就水火不容。”
孟成悦心想,她死气沉沉的样子,确实像一潭死水。而谢执洲热烈骄傲,像一团火焰。
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她和谢执洲的关系,确实贴切。
*
谢执洲把车开到了谢家别墅。
见到孟成悦,谢青瀚面色微怔:“悦悦也来了?”
“谢伯伯。”
“你……”
“来了就来了呗,正好陪我玩。”谢青瀚身边跟着个年轻女人,见到孟成悦,女人冲她眨眨眼:“悦悦,你带我去你房间吧,我想歇会儿。”
周若琳今年25岁,是谢青瀚的女朋友,两人年龄相差整整20岁。
虽然是谢青瀚的公开女友,但谢执洲并不待见这个“小妈”,从没拿正眼瞧过她。周若琳知道谢执洲这关不好过,所以明里暗里的讨好孟成悦,想借助她这层关系早点破冰。
谢家别墅有保姆房,孟成悦就住在这里。
但这间保姆房不是普通的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精美不比主人房差。看得出来,谢大少爷对他这个青梅竹马的小跟班很好。
周若琳个子小小的,比孟成悦还矮半颗头,长着一张漂亮的娃娃脸,笑起来没心没肺:“难受不?”
“什么?”孟成悦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
“看来你还不知道。”周若琳拉起她的手:“悦悦,你知道凌家人这次,是回来干什么的吗?”
孟成悦摇头。
“商量谢少爷和凌小姐的婚事!”
孟成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密密麻麻一阵刺痛。
她很快忽略掉那种感觉,平静道:“谢爷爷一直都很喜欢凌小姐。”
周若琳:“那你呢?你不喜欢谢执洲吗?”
孟成悦沉默了。
楼下响起一阵笑声,是谢老爷子和几个亲戚在说话。
“小鹿漂亮优秀,年纪轻轻已经是芭蕾舞团首席白天鹅,事业巅峰不说还是凌家独女!你们说说,这条件,都不知道谁能配的上!”
凌太太谦虚道:“哪里哪里,跟执洲比起来我家小鹿这算什么,执洲可是老爷子的接班人呀!”
“可不嘛,谢氏这么大个集团,将来都得他一个人管着,这才是真有本事呢!”
“一个漂亮有才华,一个聪明有本事,这么一说,这两孩子是绝配呀!”
“还真是啊?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家小鹿正好比执洲大三岁呢!”
谢老爷子笑道:“我这孙儿从小性格就顽劣,正好找个比他大的老婆,好好管管他!”
“没错!执洲这么会赚钱,还得有人帮他花才行!”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凌见鹿刚从法国回来就直奔谢家,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孟成悦也会跳舞,对享誉世界的顶级舞团不陌生。撇开外在成就,单凭凌见鹿身上那股豪门千金的自信与底气,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有我在,别担心。”周若琳拍了拍孟成悦的手背:“我会努力给谢青瀚吹枕边风的!咱两互相帮衬,到时候一块儿嫁!”
“……”
周若琳接了个电话,转头说:“叫吃饭了,我们下去吧。”
“您去吧,我还不饿。”
“那不行,这个家里就咱两最孤独,让我一个人面对那群冷脸我心慌,你来我也能多吃几口。”
“若琳姐,你和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是谢青瀚的女朋友,你是谢执洲的女伴读,我两身份一致!”
女朋友和女伴读,能一样吗……
“若琳姐,谢伯伯今天没通知我来,底下没我的位置。”
“他没通知你?”周若琳哼了声:“这个老男人怎么做事的!算了,我也不吃了,反正我在也不受待见,咱两去逛街吧。”
“可以吗?谢伯伯会不会生气。”
“他敢!为了我,他早就跟谢少爷闹翻了。不好好对我,等他老了没人给他送终,看我不拔他氧气管。”
当年周若琳苦追谢青瀚,追了五年。
孟成悦知道她只是怕她一个人待着多想,嘴上故意这么说的。
*
孟成悦没跟周若琳去逛街,周若琳被谢青瀚抓回去了。
那一桌坐的都是长辈,孟成悦被分到晚辈那桌。
谢执洲和凌见鹿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
这桌全坐着凌家人,都是生面孔。凌家夫妇突然搬回来,家里还在打扫消毒,谢老爷子留他们住下,说是正好让两个孩子多熟悉熟悉。
吃完饭。
谢青瀚给了孟成悦一笔钱,七位数。
孟成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执洲要订婚了,她要避嫌。
谢青瀚说:“执洲那个臭脾气,这些年你跟在他身边没少受委屈。钱你拿着,等你毕业,想做什么,伯伯再给你投。”
孟成悦拒绝了。
不是想证明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些年从谢家拿的已经够多了。
“嗯呢,我明天会去申请宿舍。”
“不急,小鹿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姑娘。”
“嗯。”她知道凌见鹿不是那种女孩,否则谢执洲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谢青瀚:“这笔钱你拿着。”
“谢伯伯,真的不用。”
“也行吧。”谢青瀚没再坚持。毕竟是谢家养大的孩子,他看着长大的,将来她需要的时候,他随时都能出手拉她一把。
*
孟成悦找不到手机,才想起落在谢执洲车上了。
从机场回来那会她一直心不在焉,连包都忘了拿。
周若琳转着车钥匙走出来:“悦悦,你去门口等着我,我去取车送你回家。”
“嗯,好。”
这时,门外林荫大道响起一阵轰鸣,一辆黑色超跑飞驰而来,在门口减速,平稳地滑进别墅。
是谢执洲的车。
副驾座车门打开,车内伸出一条匀称漂亮的小腿,是凌见鹿。
14. 伴生 “她是我的女儿,我来接她回家。……
女人肤白貌美, 明艳纯洁得不容染指。
她站在车门边,秀眉微微皱着,似乎不是很愉快。
谢执洲也跟着下了车,转头同她说了句什么。女人点点头, 这才露出笑容。
孟成悦回想起几个小时前, 谢执洲对她说, 副驾是他的女人专属座位。
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原来, 只是随口一说啊。
也是,他一成年就想和女生接吻、睡觉。她离得近, 自然就成了他的实验品。
凌见鹿和谢执洲并肩走过来, 好像在说出国留学的事。
孟成悦听谢家人说起过,谢执洲原本也要去国外念书,不知道怎么耽搁了。
凌见鹿也在国外读书, 和他一样, 都是世家子女,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他们, 走的是同一条路。
谢执洲正要说话,不经意瞥见她,他顿了顿, 转移了话题:“你先去和阿姨说, 有需要打我电话。”
“嗯,今天谢谢你了。”凌见鹿眼眶有些红,偏了偏头和孟成悦打招呼:“在等执洲吧?抱歉因为我耽误了你时间。”
“没有。”孟成悦想解释她等谢执洲是因为包落他车里了,话没说完,凌见鹿已经急匆匆走了。
脑袋被敲了一下,谢执洲居高临下看着她:“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孟成悦收回视线:“手机在包里, 开的静音,包在你车上。”
谢执洲拉起她的手腕:“走吧,回家。”
孟成悦看了看身后,急忙扯回手,小声说:“少爷,您别这样。”
谢执洲回头盯着她:“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孟成悦垂下眼:“凌小姐进去了,您不用陪她吗。”
谢执洲沉默两秒,冷声:“我为什么要去陪她。”
“少爷,我坐若琳姐的车回去就好,你不用送。”
谢执洲眼神带着警告:“孟成悦。”
孟成悦不看他:“我说真的。”
谢执洲盯着她,思忖几秒:“你是在介意我跟凌见鹿单独出去?下午情况特殊,本来给你打了电话,你没带手机。”
“嗯。”她眼眸低垂。
谢执洲抬起她的下巴:“还摆脸色给我看?”
孟成悦嘴角微动,笑得勉强:“没。”
手腕被捉住,她皱眉:“疼。”
“怕疼就乖一点。”谢执洲松了力道,拉着她往外走。
孟成悦突然用力甩开了。
掌心一空,谢执洲皱眉。
安静几秒。
孟成悦:“我跟若琳姐说好了的,她去取车了。”
谢执洲恼了:“你总跟她混一起做什么?”
“你不在,我的包和手机都没拿,总不能找谢伯伯送我。”
他失去了耐心:“上车。”
孟成悦没动。
“乱闹什么脾气,生理期不是过了吗?”谢执洲反应过来:“因为凌见鹿坐了我副驾?”
“不是。”
“不是个屁。”谢执洲把车钥匙丢给大门口的保安,随后一把扯过她。
孟成悦急忙往别墅大门望去,担心道:“谢执洲你别搂我,会被凌家人看见。”
“你再跟我闹别扭,我就当他们面亲你。”谢执洲丝毫不慌。
孟成悦不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怕他乱来,没再挣扎。
谢执洲搂过她的腰,转身去车库。
“你不喜欢这辆就不要了。”
是他这个人乱调戏女生,跟车有什么关系。
孟成悦没吭声。
“孟成悦,你笑一笑,我送你辆比这更好的,行不?”
他死死扣住她的腰,被迫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孟成悦脊梁紧绷:“我不会开车。”
谢执洲:“给你搁那看着玩。”
“你先放开我。”
“你怕什么?”看她偷情一样慌张,谢执洲好笑道:“我巴不得凌家人看见。你信不信,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会装没看见。”
凌家为了借助谢氏集团打开国内市场,已经连脸都不要了。这次盛情款待完全是爷爷念旧情,他也跟着做做样子罢了。
孟成悦脸红的不行,谢执洲看了她两眼,松开她。
“平时也没少抱,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因为,成年了。”孟成悦找了个合理借口。
谢执洲略一沉吟:“思春期?”
“……”
“想偷吃禁果?”
“?”
谢执洲眼尾挑起:“想试吗?今晚——”
他话没说完,孟成悦猝地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
谢执洲眉峰稍扬:“嗯?”
他温热的呼吸扑打在掌心,有些痒,她挪开手,正色道:“过几天,我就要从谢家大院搬走了。”
谢执洲敛眸,扯开她的手:“搬去哪?”
“宿舍。”孟成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淡:“您要和凌小姐订婚了,不是吗。”
谢执洲表情渐冷:“是。但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凌见鹿的意思。”
她知道,他们这样的豪门世家,结婚本来就不是当事人的意思。谢执洲不反感凌见鹿,凌见鹿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对他也是热情洋溢。捆绑式婚姻,有这两样就足够了。
“可是你们还是会订婚。”她喉头发紧:“我继续跟你住一块,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谁敢动你?而且我跟凌见鹿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少爷。”孟成悦故作平静:“我已经和谢伯伯说好了,申请到宿舍就搬走。原本就是约定的跟你到成年,现在已经逾期了。”
谢执洲眼神困惑,满脸的不敢相信:“孟成悦,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那点钱?”
孟成悦怔了怔,答:“是的。”她就是为了钱。
不然早在十几年前,他欺负她的时候就跑掉了。
……
*
孟成悦忘了后来谢执洲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很生气,开着车扬尘而去,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住在学校宿舍。
上课时,就算偶尔凑巧坐在一起,谢执洲也不会看她一眼。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孟成悦看到走进来的一群男生,为首的少年黑衣黑裤,眸色冷沉,生人勿近的样子,偏偏带起了一大片云。
他生得俊俏,身材又高瘦挺拔,站在那是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
就连坐她旁边的女生也时不时转头偷看他。
吴漫漫惊呼:“悦悦,那不是谢执洲吗?他怎么坐那边啊,是没看到你吧?我去帮你叫!”
旁边的女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质疑“你居然认识谢执洲”?
“不用。”孟成悦端着餐盘站起来:“我吃好了,先走了啊。”
吴漫漫一脸懵,转头跟旁边的妹子八卦:“3G冲浪了吧?那是孟成悦,谢执洲的女朋友。吵架冷战呢,我估摸着,谢校草是专门来看媳妇儿的,又不好意思过来,啧啧。”
“……”
女生饭还没吃,先被喂了一嘴狗粮。
*
走出食堂,孟成悦突然想起,之前谢执洲帮她充卡的钱还没还给他。
她点开微信,把两千块给他转过去。
谢执洲没收,也没点拒收。
好像完全无视了她……
孟成悦在聊天框编辑完一行字,指尖停在发送按钮上,犹豫两秒,全部删掉,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已经,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再哄着他了。
*
每个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谢家的家庭聚餐日。
以往,谢青瀚都会打电话叫孟成悦带谢执洲回家。这次她的手机很安静,谢伯伯没给她来电话。
傍晚,手机 *** 响起,孟成悦几乎是立刻就接起:“谢伯伯。”
“是我。”电话那头响起周若琳甜甜的声音。
“若琳姐。”
“今天是聚餐日,你怎么没来呀?你不在,我都找不到人说话。”
以往的聚餐日,周若琳也是只和孟成悦聊天,谢家其他人因为老爷子冷淡的态度,不怎么敢和她亲近,孟成悦是外人,就没这些顾虑。
“谢伯伯没叫我过去。”孟成悦的语气掩不住失落。
虽然是拿钱办事,但十几年了,她已经养成月末回谢家祖宅的习惯。突然被排除在外,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周若琳替她抱不平:“搞什么嘛,就算是移动监控,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呀,他们怎么能这么绝情!要不你过来吧,就当是我叫的你。”
“若琳姐,我……还要上晚自习。”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们大一课这么多啊?好吧,名牌大学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周若琳顿了顿,突然说:“可我怎么觉得,是谢家人刻意避着你啊?”
“啊?”
“我刚才路过书房,听见老爷子跟青瀚说——”周若琳压低声音,模仿老爷子的原话:“就别找悦悦了,直接给执洲打个电话。”
听到这样的原因,孟成悦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谢执洲平时没个正经,总喜欢和她拉拉扯扯,谢爷爷都看在眼里。不叫她是为了避嫌,而不是彻底遗忘了她这个人。
“谢谢你,若琳姐。”
周若琳莫名:“谢 *** 嘛?我就是听见了跟你说一声,你怎么心情挺好的样子啊?”
“没。其实谢爷爷很好哄的。他喜欢喝茶,特别喜欢下象棋,发完脾气也会后悔。”谢执洲的性格和他最像,“只要你有理,就不用躲着,过会儿再去找他理论,事情多半能成。”
这对周若琳来说简直就是重大发现,她赶紧拿小本本记上:“喝茶,下象棋,跟他搞辩论!”
“……”
“悦悦我太爱你了,我之前一直顺着他来着,简直就差把‘舔狗’两个字写脸上,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
“……”
“宝贝你好厉害啊!”
孟成悦笑了下。从小寄人篱下,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本能的生存法则罢了。
*
冤家路窄,孟成悦正好分到和孙敏儿一间寝室。吴漫漫住隔壁,每天都会溜达过来找她一块吃饭,上周还帮她介绍了一份 *** 。
孙敏儿突然站在孟成悦床边:“你能别用香水吗?我过敏。”
孟成悦:“不是我。”
“那宿舍怎么一股怪味?就你刚搬进来,之前怎么没有,不是你还能是谁。”
“不知道。”孟成悦不再说话。要 *** ,要考证,她的时间压缩得很紧。
孙敏儿冷笑:“不是大小姐的命,偏要装高贵,用不起就别用,喷劣质香水来恶心人。”
孟成悦看了眼对床上坐着的女生,没说什么。
第二天,垃圾桶里扔了瓶香水。对床的女生沉默了一天,直到傍晚收衣服的时候才开口:“那个香水是我的。”
宿舍里安静了。
女生说:“我找代购买的小样,也花了一百多。”
孙敏儿没打算道歉,淡淡“哦”了声:“以后别买了,下次我去法国帮你带一瓶吧。”
“不用,免得恶心到你。”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不是大小姐的命,喷劣质香水装高贵恶心到你了。”
“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喜欢对号入座干嘛?”
“那香水就是我的,你不是说我你说谁?”
“我说孟成悦好吗!她难道不是保姆的女儿装高贵?谢执洲要订婚了,她是被赶出来的没那命嫁入豪门不是?请问我有说错什么吗?”
这时,吴漫漫出现在门口,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两个女生:“悦悦,她两这是怎么了?”
看到门口的女生,孟成悦摘下耳机:“漫漫?有事吗。”
吴漫漫这才发现她是完全没听那两人争吵,一直在看书做笔记,写了满满一页纸。
“哦,谢执洲在楼下等你,你快下去吧!”
孟成悦愣了下,放下书:“好。”
女生瞪孙敏儿一眼,嘲讽:“某些人的嘴脸像极了恶毒女配,不是说人家被甩了吗?打脸来的真快。”说完,走到阳台往下看。
见到出现在宿舍楼下的谢执洲,孙敏儿整张脸都白了。
最近谢执洲一个眼神都没给孟成悦,两人坐在一起也一句话没说过,她还以为谢执洲彻底甩了孟成悦,没想到,这种傲慢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妥协。
楼下。
孟成悦走向黑衣少年,冷战了半个月,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
谢执洲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勾勾盯着她,问:“聚餐为什么没来?”
孟成悦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找了 *** ,在忙。”
谢执洲看到她身上来不及换下的职业套装,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谢青瀚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他给你钱了?”
的确给了,但她没拿。孟成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妈的遗产在我成年那天已经全部入账,我比他有钱,你开个价。”谢执洲死死盯着她:“要多少,我给你。”
成年后谢执洲即拥有他母亲那部分股权,等他和凌见鹿结婚,谢老爷子那部分也会转到他名下。
到时候他就是集团持股第一,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连他父亲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听从老爷子的安排结婚,对他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他野心大,有多想取代他父亲的位置,孟成悦是知道的。
“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手腕被拉住,谢执洲扯着她往外走:“不想闹笑话就跟我上车。”
他的情绪已经绷到顶点,孟成悦不敢激怒他,跟着他上了车。
他没开那天那辆黑色跑车,这是辆红色超跑。
车子引擎发出轰鸣,眨眼间就驶离了校区。
孟成悦被谢执洲带去了私人会所。
下车之前,他骤然倾身,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下来。
猝不及防被吻住,孟成悦愣在座椅上。
她没挣扎,以为和前两次一样,他碰一碰就会放开她。
没想到他突然撬开她的牙齿,勾住她的舌尖卷进口中。
她蓦地一僵。
他生涩地,毫无技巧的吮着她的唇,她却丝毫顾不上去探究他笨拙的举动,只觉得尾椎发麻,心跳的节奏变得怪异。
少年涌过来的气息热烈,她的皮肤被烘得发烫。
空气稀薄,直到呼吸困难,她才惊觉,撑着他的肩用力推开。
“谢执洲!”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说话带喘:“你疯了吗?”
她澄澈清冷的眼睛蓄满慌乱,再也无法平静。
谢执洲掐着她的下颚,拇指拭去她嘴角的水渍:“一会儿我会当众宣布婚事,你乖乖配合。”
他低眸,指腹按住她泛红的嘴角:“孟成悦,你要是敢跑,我就掐死你。”
宣布他和凌见鹿的婚事,也要她旁听吗。
难怪,周围都在传他订婚的消息。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筹备订婚宴。
*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会场,只有孟成悦穿的还是 *** 那套衣服。
衬衣黑裤,马尾高高束起,鹅蛋脸,眉眼清冷,五官精致出挑。简单的装扮,站在人堆里却是难以忽视的焦点。
百花争妍的舞池中,她那身密不透风的正装,反而添了些禁忌感。看得人恨不得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撕下她的冷静。
漂亮的女人们望着门口那位走路带风的女孩:“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啊,随便披个麻袋都好看。”
“听说是保姆的女儿,居然这么有气质?”
“三岁就在谢家养着了,吃穿用度都和谢大少爷一样,气质可不就培养出来了么。”
“可见生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那可不嘛。”
“各位,请安静一下,我们谢总有话要说。”
今晚这局是谢少爷组的,主持人说的“谢总”,必然就是谢家接班人谢执洲。
众人看向台上。
孟成悦也抬起头,下意识寻找凌见鹿的身影。
谢执洲穿着正装,身材挺拔,眉目英俊。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今晚这场仪式,连发型都重新整理过。
他言简意赅:“今晚邀请各位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到台下。
孟成悦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知道他要宣布婚事。女主角,应该会在他说完之后华丽登场。
她无声地笑了笑,算是提前恭喜他,心里却不是滋味。
谢执洲拿着话筒,黑眸紧盯着她,像是怕她会落跑。
“介绍一下,我的未婚——”
“不好意思请您出去!”场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保镖追着一名中年男人一路冲进来。
中年男人也带了保镖,两方皆是一脸防备。
谢执洲皱眉:“您哪位?”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穿戴都价值不菲,但他此刻行色匆匆,表情也格外紧张:“不好意思,沈某失礼了。”
他缓了缓气,目光迫切地四下寻找:“请问,孟成悦是在这里吗?”
谢执洲蹙眉:“您是?”
“我是沈良崧。”
沈良崧?
周围窃窃私语:“是那位临城首富沈良崧吗?”
“这些年他虽然鲜少露面,但富豪榜排名靠前的一直都有他。”
“临城首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城?”
“是唉好奇怪,他不是把公司交给儿子打理,自己从不出来应酬的吗?”
谢执洲也反应过来了。
“沈老板?”
沈良崧点头:“是。”
想到他儿子沈琰礼看孟成悦的眼神,谢执洲唇线紧抿,眯起眼:“您找孟成悦做什么?”
沈良崧眼泛泪光,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是我的女儿,我来接她回家。”
???
全场哗然。
谢执洲如遭雷劈。
15. 伴生 见面就求婚?
孟成悦望着喘气呼呼的中年男人。
她之前百度过沈良崧的照片。
十几年前, 他把生意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儿子沈琰礼成年后家里生意便由儿子全权负责。再之后,很少有媒体拍到他,网上关于他的单人照也只有一两张。
但她还是一眼就印象深刻。
手腕一紧, 台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 一把将她扯过去护到身后。
谢执洲声线紧绷:“沈老板, 说话要有真凭实据。”
“对啊,这也太戏剧化了。”周围的宾客也纷纷附和:“沈家不是就一个儿子吗, 怎么突然冒出个女儿了?”
有人小声八卦:“好像十几年前确实传过一阵子,说沈家丢了个一岁大的女儿, 不过当时媒体都还没拍到那孩子呢, 谁都不知道真假。”
“啊我好像看到过八卦新闻,不是说两岁多吗?”
“所以到底是几岁?”
“不管几岁,看样子是确实丢了。”
“沈家在临城的房子可是有一条街那么多, 那么有钱, 不可能乱认亲女儿的。”
“那这保姆的女儿……难道是真的沈家千金?”
“这未免也太狗血了吧?!”
“艺术源于生活,这不就来了。还有更狗血的呢, 听说凌家小姐跟一个男的……”
周围的声音,孟成悦听不见了。
沈良崧也一直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被谢执洲护在身边的小姑娘。
那张脸, 与他妻子十分相似。
“悦悦。”颤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听见中年男人崩溃的声音, 孟成悦心头骤地一颤。
她望着男人半白的头发,对上他那双疲惫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她喉头微涩,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问:“是沈琰礼, 沈先生找的您吗?”
“对。”沈良崧的声音小心翼翼,像是怕吓着她:“是琰礼把你的消息告诉我,不过,不是他带我来,是我自己找来的。”说着,他从外套兜里摸出张照片。
过了胶,看上去像崭新的。
他的手一直在抖:“这是你满月那天,爸爸妈妈亲手做好,给你戴上的。”
孟成悦看到照片上女婴手腕的小铃铛,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滚下来。
这只铃铛,从妈妈拿来给她那晚开始,她每天要看许多遍。上面那个“悦”字,一笔一划都被刻在她脑子里了。
她的视线和声线都变得模糊,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声音发紧:“我可以,可以看看您夫人的照片吗?”
“可以的,可以的。”沈良崧把妻子17年前的照片拿给她看。
虽然一岁多的孩子不会有任何记忆,但他还是挑了这张妻子抱着女儿的合照。
看到照片上女人的脸,谢执洲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满眼困惑:“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孟成悦解开了他的疑惑。
……
*
工作人员对会所进行了清场。
徐慧真和孟起友随后也赶到。
“爸,妈?”
谢执洲:“是我叫真姨过来的。”这种事不是儿戏,没听到她父母开口,他不信。
见到沈良崧,徐慧真并不意外,上前打招呼:“沈老板。”
“妈,你们认识?”
徐慧真拉起女儿的手,笑道:“今天刚认识。”
其实是徐慧 *** 动联系的沈良崧。
她一听说沈家丢过一个女孩,就去找梁院长打听。梁院长把当年处理这起案件那位民警的电话给了她。民警查到当年被拐卖的女婴所乘那趟火车,正是从临城开往北城的。
民警立刻联系了沈良崧。
沈良崧看到孟成悦的照片,一口认定这就是他的女儿,当即买了最近一班飞机飞过来。
“徐女士,感谢,万分感谢您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徐慧真愧疚道:“沈老板哪里的话,是我们拖累了她。”
两家人温情寒暄着,场面催人泪下。
谢执洲默默地转身。
*
搞砸了谢执洲的求婚宴,孟成悦心里过意不去。
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
第二天,他没来上课,请了病假。
从小到大,他很少生病,孟成悦给陈铭幻打电话:“铭幻哥,谢执洲去找过你吗?”
陈铭幻说:“洲哥好像受打击了,估计暂时出不来。”
孟成悦茫然。
陈铭幻解释道:“前阵子他不是在筹备求婚吗?花了不少心思,连当天的菜品都是他一道道亲自挑选,可以说是很用心了。结果遇上你那个事儿……”
“总之就是,感觉他很受打击,我昨晚见到他在酒吧,表情看上去挺失望的,喝了不少。”
陈铭幻叹了声气:“其实一开始受打击的人是我,但我后来看到他那么用心,心想那就算了吧,毕竟兄弟一场。而且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总不能后来居上夺人所爱。”
“……”孟成悦从不知道陈铭幻喜欢凌见鹿,怕他伤心,给足了他面子:“嗯,这样确实不好。”
只要人都在,求婚宴搞砸了再办一场也没关系。谢执洲不接电话,应该是在气她之前没告诉他亲生父母的事。
“是凌小姐那边出什么问题,不能出席求婚宴了吗?”孟成悦问。
陈铭幻:“哈?跟凌见鹿有什么关系?”
孟成悦:“前天下午,谢执洲带我去了他们的求婚宴。”
陈铭幻惊奇道:“他是向凌见鹿求婚???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她……
就算谢执洲要拿她当挡箭牌,也会让她精心打扮。他总嫌她丑,每次带她出去都要盛装打扮,不可能连妆发都没做就直接拉她去演求婚戏码。
“靠!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去吃他一顿!”
“……”
挂了电话,孟成悦有些茫然。
前天晚上的宴会,凌见鹿确实不在。而且去之前,谢执洲逼着她乖乖配合,听上去,确实像是要向她求婚?
可是他们已经冷战了半个月。
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怎么可能见面就求婚?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笑。这位大少爷说风就是雨,她怎么还当真了呢。
“悦悦,你在这做什么呢?”徐慧真走出来,“你爸在跟你……你亲生父亲喝酒,你过去陪他们聊会儿天吧。”
孟家人得知孟成悦的亲生父亲找来了之后,全部都来孟家迎接了。从昨天到今天中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慰问。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孟成悦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但她觉得没必要。毕竟她现在才大一,之后的三年,都是要留在北城念书的。
昨天一直在接待客人,今天沈良崧才得空跟孟起友商量带女儿回家的时间。
孟起友早年间受过伤,行动不便。徐慧真正在手术康复期,也不方便奔波。夫妻两已经商量过,就在北城和沈家人团聚。
沈良崧抱歉道:“内人身体不好,恐怕不能过来。”
徐慧真关心道:“沈太太没事吧?”
沈良崧懊悔道:“悦悦丢了之后,她受不了 *** ,没日没夜的哭,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有时,她连我都不认识。”
徐慧真大惊失色:“这么严重?”
孟成悦当即红了眼。
妈妈一定是急疯了。她不敢想象,那些年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居然还恶劣地,误解他们不要她。
“别难过。”沈良崧轻声安慰:“再过半个月就是寒假,等你放假,你妈妈也差不多该出院了。到时爸爸带你去接她回家。”
孟起友点头:“是啊,见到你,沈太太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徐慧真扭头抹泪:“可恶的人贩子,毁了多少家庭。”
*
寒假的第一天,孟成悦收拾好行李,准备和沈良崧乘专机回临城。
走之前,她去了趟谢家大院。
像是知道她会来,谢执洲早早等在门口。
见到她,他表情很淡:“谢青瀚在里面,进去吧。”
这半个月,他一直都这个淡漠表情。
毁了他的求婚宴,孟成悦自己也过意不去,所以尽量避着他,连食堂都没怎么去。
她点点头:“嗯。”
谢青瀚和周若琳坐在客厅里,桌上摆着十几只购物袋。
“这些礼物带回去给你爸妈。这红包是爷爷给的,老爷子听说你找到了亲生父母,很替你高兴。”谢青瀚说:“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收着吧。”
孟成悦没有推拒:“好。”
她对谢家的感情,不是换个身份就可以割舍的。
谢家给她礼物也不是要同她划清界限,而是一种,把她当成自己人的表现。
周若琳拉起她的手:“这段时间回家好好陪陪你亲生父母,这些年,他们一定找你找的很辛苦。”
孟成悦点点头:“嗯。”
“对了,还有我的礼物。”周若琳给了孟成悦一张名片:“这位心理医生超厉害,世界顶尖,他的号巨难约,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明年的号,希望可以帮到你妈妈。”
“谢谢若琳姐。”
时间来不及了,孟成悦没有多留,拎着礼物准备去机场。
手上一轻,身侧少年拎走她手里的一堆袋子。
“少爷……”
谢执洲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放进去:“不用解释。”
他自嘲地笑了声:“我就一雇主,花钱雇你十五年,你的私生活与我无关。”
谢少爷说不用解释,就是必须解释的意思。
孟成悦:“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本来想跟你说,可是那天你……特别凶。”还咬她嘴。
谢执洲拉开车门,没有回头看她。
“嗯,后来每天我都对你特别凶。”
“……”
他今天开的奔驰,有后座。孟成悦想到他那天说的,副驾是他女人的专属位,没敢往上坐。
她坐到后排。
谢执洲没说话,下颚紧绷着。
他这种表情,就是要发脾气了。
孟成悦熟知他的个性,全程没敢多说一个字。
一路沉默。
谢家有两架私人飞机,谢青瀚一架,谢执洲成年后老爷子给他买了一架。谢执洲轻车熟路,带她走的VIP通道。
沈良崧等在候机厅,见到孟成悦,急忙上前帮忙拿东西:“你这傻丫头,怎么带了这么多。早告诉爸爸,我也好过去接你啊。”
“沈叔叔。”
沈良崧满眼都是女儿,这时才注意到她身边的谢执洲,愣了下,忙握住他的手:“小谢总,你好你好,感谢你送悦悦过来。”
“应该的,沈叔叔不用客气。”
谢执洲突然谦虚正经,孟成悦有点不适应,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像是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侧头看向她。
视线交汇一瞬,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默默移开,避免在长辈面前拌嘴。
贵宾室里人很少, *** 了几分钟,空姐过来提醒登机。
“悦悦,咱们走吧。”
“好。”
终于找到女儿,沈良崧红光满面,笑道:“小谢总,改天有机会我请吃饭,你可一定要来啊。”
谢执洲看着孟成悦:“一定。”
出于礼貌,孟成悦和他道别:“那我,走了。”
谢执洲脸上没什么表情:“到了给我电话。”
“好。”孟成悦只当他是在爸爸面前说客套话。
“到了就打。”谢执洲强调了一遍。
16. 伴生 订婚
傍晚, 私人飞机抵达临城国际机场。
下飞机后,孟成悦直接跟着父亲去了医院。
古卿岚原本是昨天就该出院,为了等孟成悦,在医院多留了一天。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 坏起来六亲不认, 病情复发毫无预兆,所以身边随时跟着家庭医生及保镖护工一行人。
刘医生仔细与主治医师对接完, 拿着药带古卿岚到医院大门口。
临城今年一秒入冬,和北城的气候相差不大, 孟成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脸颊被冻得有些红。
这是家私人医院,沈家是最大股东,古卿岚出院, 院长亲自出来送。
见到站在门外的沈家大小姐, 其他人自觉退到一边,把时间留给母女两。
夜幕降临, 住院部大楼人不多,孟成悦一眼就望见门口的女人。
很美,和她梦里梦见的一样。
“悦悦?”古卿岚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那女孩。慢慢地, 一步一顿走到她跟前。在距她半米的位置停下, 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
她嘴角轻颤,轻声问:“是悦悦吗?”
“妈妈。”
小姑娘压抑的一声低唤,让在场所有人都湿了眼眶。
手被拉住,女人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孟成悦感受到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回握。
女人将她的手贴在心口, 像是在确认她的体温,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人开口打扰她。
几分钟后,她的眼睛有了光,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滚下来。
她一下也不敢眨眼:“真是悦悦,妈妈的悦悦回来了……你爸爸没有骗我。”
孟成悦抬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我回来了。妈妈,别哭。”
女人终于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
*
孟成悦被母亲跟了两天。睡觉、吃饭,连上洗手间都守在门口,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第二天早上,谢执洲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孟成悦刚说了一句,古卿岚突然冒出来,一脸紧张:“悦悦,谁给你打电话?是朋友吗?哪里人?找你做什么?”
“是谢少爷。”
古卿岚脸色一变:“挂了。”
“啊?”
古卿岚一把夺过电话,挂掉,把手机藏进衣兜,表情戒备:“我知道那个人,北城的,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
孟成悦见母亲这种状态,微微一愣。
“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古卿岚自己也愣了一下,眼神闪躲:“我没事啊,我好了,早就好了,药都没吃,不信你问刘医生,刘医生!刘医生!”
孟成悦感觉妈妈并没有痊愈。
她翻出周若琳给的那张名片。或许,妈妈真的可以试一试心理医生。
*
晚餐时间,孟成悦见到了沈琰礼。
原本该是他带她回来,但后来他有事飞了趟外地,耽搁了。
沈琰礼坐在轮椅上,下颚微抬,像是出于礼貌:“悦悦回来了。”
“沈先生。”
“叫什么沈先生,叫哥。”古卿岚拉起孟成悦的手,放到沈琰礼肩上:“这是妈妈给你养的哥哥,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养的,哥哥……
是指领养的哥哥吧。
沈琰礼侧目,看着肩上细白的指尖,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孟成悦有点尴尬。等母亲被爸爸带着走远,她收回手:“对不起啊,妈妈她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沈琰礼垂眸,侧脸轮廓冷峻分明:“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他嘴上说着一家人,态度却依然疏冷。
孟成悦心想,他可能是失去了双腿,才会变得对所有人都淡漠疏离。
第二天。
家里办了酒席,给孟成悦接风洗尘。
别墅外涌入一大群人。
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个家里孟成悦就只认识沈琰礼。
她不自然地唤了声:“哥。”
沈琰礼顿了下,侧头:“嗯?”
孟成悦看向门口:“他们,都是谁。”
沈琰礼简单介绍:“年轻的是三家表叔,年纪大的是爷爷奶奶。其他的跟你平辈,点头打声招呼就好。”
因为弄丢了她,孟成悦的奶奶这些年一直活在自责里,没脸见儿媳妇,已经十多年没踏进这个家门。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豁出老脸跟了过来。
沈良崧担心妻子见到母亲又会情绪失控,提前带她回避了。
当年迈的老人跪在她面前时,孟成悦吓得不轻,也急忙跟着跪下。
客厅里哭声一片。
孟成悦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老人家留的不久,哭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应该是为了避开她妈妈。
她叹气。这些天总是被围起来哭,做梦都是哭声,耳朵嗡嗡的叫。
身后响起沈琰礼的声音:“当年你还小,对离别苦没感觉。对他们而言,你回来是精神上的解脱。”
孟成悦只关心母亲的病情。
其他人是解脱了,可是妈妈还是没办法放过她自己。
古卿岚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意外流掉了两胎才保住女儿。怀胎十月,她吐到只剩下胃酸,脚肿得无法下地,过了整整半年的地狱生活。
但是当她看到女儿可爱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谁知老天爷偏要和她作对,孩子刚过周岁,就被她奶奶给弄丢了。
她拿命换来的宝贝生死未卜,古卿岚的天也塌了。
孟成悦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希望妈妈早日痊愈。养母病愈了,她现在开始期待十九岁生日,贪心地想祈祷亲生母亲也快点好起来。
想到生日,就想起陪她许愿的谢执洲。
*
楼上。
古卿岚表情慌张,偷偷告诉丈夫:“有个北城的男人缠着悦悦。”
沈良崧一怔:“谁?”
“谢家那个。”
“你说的是,小谢总,谢执洲?”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她看过女儿保存的备注,那小子就是叫谢执洲。
她想起一出是一出:“老公,我们给悦悦订婚吧。她那么漂亮,去到外省,一定会被外面的男孩子骗走的。”
沈良崧搂着老婆,轻拍她的脑袋,哄孩子一样:“不会的,悦悦不会再离开我们。”
“她会的!”古卿岚语气笃定:“那小子每天都来骗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过去,真的,我听见了,你不相信我!?”
“信你,我信你。不过,他是悦悦的同学,也在北城上学,问的是她什么时候回去读书。”沈良崧解释:“悦悦她们学校是顶尖学府,很难考进去,你也希望女儿将来优秀,对不对?”
古卿岚委屈地点点头:“嗯。”
沈良崧耐心道:“琰礼之前已经过去考察过,公司在那边投了几家餐厅,接下来会跟谢氏合作地产项目。悦悦和小谢总联系,也是为了将来的生意,你别多想。”
古卿岚:“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她总感觉有人想抢走她的女儿,“悦悦那么漂亮,外面的男人坏得很。你要保护她,要保护她知道吗?”
“我知道。”沈良崧恳求道:“阿岚,你好好的,别不认识我,比什么都强。”
古卿岚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都惦记着谢家那小子会骗走她女儿。
*
谢家大院。
一大早,附近高门大院的少爷们来了好几波,都是过来慰问谢执洲的。
“小跟班儿没了再换一个就是,直接找保镖不香吗?”
“虽然都没孟成悦好看,但只要忍一忍,眼睛一闭就习惯了。”
“你傻么?孟成悦是普通小跟班能比的吗?那是洲哥的童养媳!”
“谢执洲打小就跟小跟班水火不容,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咋可能?”
“我看你是被外边儿的美女迷昏了头,消息停滞在十年前吧?前几年洲哥对悦悦的态度就变了,就差没把‘此人有主’写脸上!”
“那不是他不想跟宋美涵联姻演戏吗?”
“出来了出来了,嘘!”
谢执洲只穿了件毛衣,发丝微乱,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倚在门边,双手插兜,仍是一副散漫样。
见到满院子的人,懒懒地掀起眼皮:“来看笑话?”
谁敢看他谢大少爷的笑话啊!
但他这么说,就是要赶人的意思,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干笑两声:“我们来送孟成悦,既然人不在,那我们就先走了,走了啊。”
“站住。”谢执洲扬扬下巴:“东西留下。”
“?”
大家都带了“慰问金”,原本就是找个借口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谢大少爷当真了。
隔壁刘家三少有点儿舍不得怀里的茅台,咧嘴笑道:“那什么,孟成悦她……还回来吗?”
谢执洲眼神凉飕飕:“你说呢?”
“会!肯定会回来!我的意思是,她还回大院儿不?要不直接送寝室去?”
陈铭幻给了他一脚:“我在这儿,她能不回来吗?!”
“……”
一群世家公子哥没看成热闹,还赔了十几万慰问金,悻悻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陈铭幻。
“洲哥,你不给悦悦打个电话说说吗?”
“不打。”
“你该不会……被拉黑了吧?”
谢执洲冷哼一声:“她敢。”
陈铭幻嘀咕:“人悦悦现在是临城首富的女儿,追她的公子哥都开始排队了,还怕你扣那点儿工资么。”
谢执洲脚步一顿。
他转身,抬眸看向对面房间,唇线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愈发阴沉。
陈铭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孟成悦的房间。
触景伤情,他也跟着惆怅:“你说,悦悦还会回来找我么。”
谢执洲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陈铭幻被他看得发毛:“我也很伤心,你别用这种看 *** 的眼神看我。”
“你伤什么心?”谢执洲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陈铭幻:“伤心她被亲生父母带走后,将来再也不会回这里,不再和我们这群人打交道。”
“她是真的想逃离这里,你小时候跟她关系不好你不知道,我妹出国之前她两不是最亲近么,我经常偷听……就,不小心听见她两说将来的理想。”
谢执洲:“她的理想是什么?”
8岁时,孟成悦有一个梦想——远离谢执洲。
10岁时,她的梦想没有变。
直到13岁,她的梦想才变成赚钱给爸妈买大房子。
陈铭幻说:“远离你,是悦悦蝉联两年的梦想。”
谢执洲:“……”
“所以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开心,终于可以离开你这个大魔王了。”
“……”
“沈家住在临城第一土豪村崇德村,当年的拆迁大户村,如今的市地标建筑点,村里存款八位数都是穷的,每户名下至少五套房,条件不比咱们北城差。”
“当然,比起我家是不差,比你家稍微还是差一点背景。不过你也没戏,我打听过了,他们那的人团结排外,不提倡远嫁。”
陈铭幻想了想:“你说,如果我搬去临城定居,然后找沈老板求当上门女婿,他会不会把悦悦嫁给我?”
谢执洲:“你有病?”
“谁他妈有病?!老子认真的!”
“她是我的。”谢执洲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
陈铭幻横眉怒目,怄气道:“谢执洲你什么意思? *** 不是喜欢凌见鹿吗?!还跟人求婚,还让悦悦去见证你们的爱情!你要敢脚踏两条船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谢执洲缓缓侧目:“她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嘞?”
谢执洲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哂笑一声:“笨死了。”那么笨,没他护着,不知要吃多少亏。
*
回家的第五天,孟成悦见过了所有亲人。虽然还是记不住脸,但沈琰礼在旁边指点,她还是能应付。
那次落水后,沈琰礼很少再站起来,脸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羸弱。但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脊梁也挺得笔直,高定西装衬得他肩背挺拔。
这个家里除了爸妈,其他人都很敬畏他。听说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在管,沈家又有许多亲戚在他手底下工作,每当谈起公事,他都给人一种压迫感,不怒自威。
孟成悦没想到的是,沈琰礼的腿,竟然是被妈妈碾断的。
古卿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懊恼,语气焦虑:“当年要不是魏姨拉着我,琰礼已经被我撞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会坐牢的,坐牢就见不到悦悦了。”
孟成悦惊诧地看向沈琰礼。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母亲谈论的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魏姨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古卿岚说着,握住孟成悦的手,满眼期待:“悦悦,你嫁给魏姨的儿子好不好?”
“……什么?”
“是妈妈精心为你挑选的,魏姨家最好,跟我们家门当户对,而且她是你干妈,小时候很疼你的!我们都住在一个地方,知根知底,嫁到临城以后你就不会走,不会离开妈妈了。好不好?”
客厅里安静了。
孟成悦看向父亲。
沈良崧摇摇头,示意她不要 *** 妈妈,先稳住她。
古卿岚已经联想到女儿远嫁,被男方欺负,给人家当保姆做牛做马的画面,整个人陷入恐慌:“好吗?悦悦,好不好?”说着,她双眼失去焦距,开始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
刘医生准备好了镇定剂,被沈良崧拦下。注射这种药,会使人反应迟钝、记忆减退。
对上父亲恳求的眼神,孟成悦挤出笑容:“好。妈妈,我答应你。”
女儿的话,比镇定剂更管用,古卿岚立刻展颜欢笑,眼睛也恢复了神采:“好呀好呀,那我现在就给魏姨打电话,安排你跟裴俊见面。”
沈良崧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心情很复杂。找到女儿之前,她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同他说一句话,此刻却絮叨了很久,兴奋得像个孩子。
孟成悦看了看父亲,又看向沈琰礼。
三人沉默着。
古卿岚勾着手指算了算,自顾自道:“悦悦的寒假还有二十天吧?那我们尽快一点,十天内就把订婚宴摆了。嗯……就定你二叔的酒店,悦悦,你说好不好?”
“好。”
17. 伴生 “你再管管我。”
时间仓促, 沈良崧找来沈琰礼商量,提议订婚宴一切从简。
他面露难色:“裴俊在国外待了八年多,我对这孩子的印象还停在十几岁那会儿。而且悦悦才回来,跟我都还不太熟悉, 跟他更是素未谋面。突然让她去跟个陌生人订婚, 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沈琰礼:“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罢了, 用不着宴请宾客。”
沈良崧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你母亲最近盯的有多紧,想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
沈琰礼说:“裴家原本就想跟我们攀亲, 如今更是借母亲生病不辨是非,给她灌输歪理邪说。”他抬眸:“您难道真忍心, 就这么把悦悦推出去?”
裴家一直计划着把女儿嫁过来, 沈琰礼每次都以残疾不能照顾妻子为由拒绝。如果不是孟成悦的出现转移了养父母的注意力,现在被逼婚的人就是他。
那位魏女士手段低劣,利用精神失常的人罢了。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 可你母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她整天幻想你妹妹会被人骗走。刘医生说了,她最近不能受 *** , 否则又会有自杀的想法。她这种病,一旦发作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
沈琰礼垂眼,不再说话。
“明天魏显樱会带裴家兄妹过来。”沈良崧说, “你们年轻人有话题, 你陪悦悦一块接待他们兄妹。反正悦悦再过一阵子就回学校了,能拖多久算多久。其他的,等你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沈琰礼“嗯”了一声。
*
沈家人订婚是为了稳住古卿岚的病情,裴家,则另有算盘。
魏显樱说:“沈琰礼十七岁就帮着养父母做生意,是个经商奇才这点我不否认, 但这小子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从小生长在那种地方,就算爬出来也是个冷血的。你们不觉得吗?他目的明确,不择手段,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裴薇媛:“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大哥如果娶了那个孟成悦,我还怎么好意思嫁过去啊!”
魏显樱火大道:“我跟你说这半天你都当耳边风是吧?听不进去?”
“妈!”
“别跟我说那么多,一个残废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以前喜欢他我还觉得没什么,正好可以跟沈家攀上关系,现在他都是残疾了你还不死心,你脑子进水了吧?”
“我不管,反正大哥不能跟孟成悦结婚!”
“以前沈家亲女儿没回来的时候你想怎么闹我随便你,毕竟他是唯一的继承人,现在你休想!联姻有你大哥就好,你少跟那个断腿的纠缠不清。”
裴薇媛:“大哥又不喜欢她!妈,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明知道大哥的女朋友肚子里已经怀……”
“你给我闭嘴!”魏显樱厉声威胁:“这件事要是让沈家人知道了,我有你好看!”
她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当年是她先看上的沈良崧,结果被闺蜜古卿岚后来居上。
“长得漂亮又怎样?还不是变成了个疯子。”
裴俊:“妈,娜娜肚子里怀的可是……”
“你还敢说!赶紧把那个女人摆平,早点跟她断了!”
……
*
孟成悦拿到裴俊的照片,到书房去找沈琰礼。
“哥。”
“进。”
沈琰礼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骨:“看过照片了?”
“嗯。”
沈琰礼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不想和他见面?”
孟成悦:“嗯。”
“这是爸的意思。”沈琰礼说:“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我不想加他微信。”
“那就不加。”
“可是我们会订婚。”
“只是权宜之计,你不会真嫁过去。”他用的肯定的语气。
孟成悦从小待在谢执洲身边,见惯了形形 *** 的精明商人,却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妈妈那……”
沈琰礼说:“她是为你好,怕你被骗才拿未婚夫绑住你的心。但如果你的未婚夫不好,她也不会答应。”
孟成悦隐约理解到了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他有办法让他不好,只是时间问题。
“橙悦。”
“啊?”
“你原来的名字,沈橙悦。”
孟成悦这才注意到他在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可以发给我吗?”
沈琰礼看着她,眼睛里有挣扎过的痕迹。
“悦悦,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么?”
孟成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拖延着不把她的照片给爸妈看,拖了半个多月。后来她下水救了他,没过多久,父母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说明一开始他根本没把她的消息告诉家里。
和堂姐猜测的一样,他不想接她回来分家产。
可他最终,还是把她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孟成悦没有挑明,点到即止:“坏人改过,也会被接纳。”
沈琰礼:“你会接纳一个变好的坏人么?”
孟成悦点头:“会。”
沈琰礼笑了笑,把照片打包发给她。
“谢谢哥,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
*
第二天,魏显樱一大早就带着儿女过来探望古卿岚。
见到孟成悦,魏显樱惊讶道:“悦悦?我天,真是长得像你妈妈,漂亮!”
孟成悦心思敏感,见到这位“干妈”第一感觉不是特别好,总觉得那双眼睛充满了算计。
“您好。”她客气地打招呼。裴俊见到她时也是一愣。
他以为沈家给的照片是精修过的,没想到从小流落在外的女孩会长得这么好看。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不输给娇养的大小姐。
裴薇媛:“没见过女人吗?眼睛都看直了。”
她声音不大,但正好传进孟成悦耳里。
孟成悦皱了皱眉,很不想再理这家人。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整天就会怼你哥,他不看你未来嫂子看谁?”魏显樱满脸堆笑:“是吧悦悦?”
孟成悦没说话。
魏显樱也不觉得尴尬,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小的时候干妈还抱过你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孟成悦抽回手背到身后。
气氛尴尬几秒。
沈琰礼说:“悦悦刚回来,还不适应。”
“啊琰礼啊,你的腿好点了吗?”魏显樱一脸心疼,“瞧你这孩子,要不是我拉着你妈,当时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哎哟瞧我这张嘴,你妈妈也不是故意开车撞你,她当时就是犯病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哈。”
沈琰礼依次回答她的问题:“好不了。没放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上去看你妈妈啦,你们几个好好玩,出去买东西让裴俊付钱。悦悦在,都是他应该的,琰礼,你可千万别跟他抢。”
孟成悦皱眉。她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定律似乎快要被打破。
对着一个失去双腿的人问他腿好点没有,还故意提起别人最痛苦的经历。
这位“干妈”,怎么看都是个绝对的坏人。
*
应付了裴家兄妹一个下午,孟成悦的耐心告罄。
“哥,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才六点多,还早着呢。”裴薇媛吵着要去音乐馆玩,直接推着沈琰礼的轮椅往前走。
沈琰礼皱眉:“松手。”
裴薇媛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孟成悦不得不跟过去,从她手里夺过手把:“裴小姐,我来吧。”
“哟,嫂子叫的好熟练啊,以前在谢家当保姆,没少这么称呼主人吧?”
裴俊干咳一声:“瞎说什么呢。”
“哎呀我就跟嫂子开个玩笑嘛,嫂子不会介意的,对吧?”
“她会。”沈琰礼先她一步开口,冷冷抬眼:“如果你再对我妹妹不尊重,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他嘴边挂着笑,眼神狠戾得像地狱里的嗜血魔鬼,声音却异常的温和:“要不要试试?”
裴薇媛突然想起传言说的,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杀过人。她突然感到害怕,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悦悦,回家吧。”沈琰礼的声音仍旧温和。
“好。”
*
临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沈、裴两家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考虑到亲戚朋友的行程安排,沈良崧并没有邀请太多远亲。
来的都是临城附近的亲朋好友,人不算多,但也坐了八桌。
孟成悦穿着古卿岚为她挑选的墨色双排扣大衣,编了漂亮的复古公主头。
她不喜欢笑,带妆的脸看上去格外冷艳。
古卿岚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宾客间聊得停不下来。
见到妈妈像正常人一样,孟成悦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徐慧真打来视频:“让妈看看,我家悦悦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孟成悦走到安静的角落,举起手机。
视频那边的中年女人笑容欣慰:“好看,是你妈妈挑的吧?”
孟成悦点头:“嗯。”
“真好。”徐慧真又问:“那个男孩对你好吗?”
孟成悦沉默两秒:“只见过一面。”
徐慧真愣了愣,随后强颜欢笑道:“你爸妈赞同的婚事,应该不会差。”嘴上这么说着,表情里却是担忧。
“悦悦,你在跟谁聊天呢?”古卿岚的声音响起。
孟成悦转头:“在和……”
古卿岚脸色倏变:“挂了。”
“妈妈……”
“挂了!”古卿岚眼神警惕,死盯着视频里的女人:“她要带你走,她要把你抱走是不是?!你不要和她说话!悦悦,你和妈妈说话,不要和那个女人说话!”
视频中断。
徐慧真挂了视频,转头对丈夫说:“看样子,沈家不是为了悦悦将来的幸福,是为了沈太太的病,把孩子推出去哄她高兴。”
“悦悦是人家亲生的,咱们也没法插手。”孟起友安慰妻子:“再说沈太太患有精神病,找了孩子十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了,紧张也是正常的。”
“我能理解她。”徐慧真点点头:“可咱家悦悦是个孝顺孩子,为了哄亲妈高兴,说不定真会嫁给不喜欢的人。”
孟起友表情严肃,起身:“我去给沈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也给少爷打个电话。悦悦打小跟在他身边,最听他的话,说不定能劝劝她。”
*
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王叔看了眼后视镜:“少爷,您别担心,悦悦应该就是逢场作戏,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真订婚。”
谢执洲满眼阴郁:“不可能?她那么笨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叔不敢再吭声,默默打电话同机场那边确认起飞时间。
“少爷,今天军方演习航空管制,全线延迟一小时起飞。”
“买架破飞机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按时飞!”
“……”
大少爷心情不好,怪起飞机来了。
一想到孟成悦跟人订婚,谢执洲就憋闷不已。
一开始,他认为是占有欲作祟。他家小跟班长大了,笑起来漂亮,有男生围着她,他觉得他的领地被侵犯,有了天生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就像从小玩到大的玩具,就算自己腻了不想再玩,也绝不许别人碰。
他懒得深究原因,不计后果,不顾家里反对直接安排了求婚宴,准备当众宣告 *** 。
他一心只想和她绑在一起,强制让她当他的未婚妻,就算她再跟他冷战闹脾气,最后也只能乖乖回到他身边。
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从没想过她会离开他。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他顿感心慌无措。
她有更好的去处,他该为她感到高兴。可他这段时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变得无所适从。
听到她要和别的男人订婚,心脏一阵钝痛。他无法忍受从小护到大的烦人精嫁给别人。
他吻过她,和她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她不可能离开他。
一定是有人逼她。
*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楼下推杯至盏,人声鼎沸。留下吃晚饭的大部分客人都还没走,裴俊一家也在陪同。
孟成悦坐在三楼落地窗边,静静地看雪夜。
北城的雪比这大的多,年年都能把院子里的树裹起来。每年初雪,谢执洲都会拉着她去看梨树,傲慢地夸赞自己种的好,梨树长得高。
年年自夸,梨树年年没有开花。
想到谢执洲对着梨树骂骂咧咧的样子,孟成悦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那冲动暴脾气,也不知谁能治得住。
“悦悦,对不起……”
孟成悦侧头,古卿岚站在旁边,红着眼,心虚地看着她。
“妈妈不是故意那样的,下午妈妈不是故意凶你。”古卿岚把手机还给她,“充好电了,可以用,你给徐姐打过去吧。”
古卿岚二十二岁当妈,今年刚满四十,再加上丈夫宠爱,保养得当,看上去神态如少女。此刻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又害怕。
孟成悦转身,轻轻抱住她。
“妈妈,我不会走。我哪也不去,会一辈子陪着您和爸爸。”
古卿岚抽泣着捧起女儿的脸:“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别怕,妈妈不会伤害你的。”
孟成悦摇头,趁机开口:“妈妈,我帮你约了心理医生,等过完年,爸爸就带你去找他聊聊,好不好?”
古卿岚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生妈妈的气。”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机塞给她:“哦还有,谢执洲,那个谢执洲也给你打过电话。”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儿的神色:“不是我挂的,等我拿过来它就没响了。”
孟成悦的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抬眼看着面前一脸担心的女人,摁灭了手机。
“怎么不打?”古卿岚轻声问。
孟成悦把手机藏到身后:“陪您说会儿话。”
“不用啊,你快给他回过去吧。”她走出去,帮她把门带上。
孟成悦见母亲情绪稳定,这才拨过去。
“少爷。”
电话那头响起呼呼的风声,好几秒都没人说话。
她又唤了声:“谢执洲?”
“嗯。”少年声音低哑:“下来。”
下,哪里来?
“少爷,我在临城。”
谢执洲:“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孟成悦反应过来,推开窗,探头往下望了望:“你来我家了?”
谢执洲:“门口。”
*
孟成悦跑到楼下。
正门没人,她四处望了望。
绿化带边,那道颀长的身影与夜幕融为一体。
远处一束车灯打过来,少年的五官变得清晰。灯影晃过,伞下那半张脸俊逸分明。
雨夹着雪,少年的风衣打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朝她望过来,眼神冷静得不像他。
她感到心惊,别开眼不再与他对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谁都没再往前走。
孟成悦先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订婚宴结束了?”
一片雪花落到颈后,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钻进血液。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扯了下嘴角:“恭喜。”
孟成悦一怔,轻声说:“谢谢。”
“沈小姐没什么想说的么?”他突然改口,眼神变得陌生。
对上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孟成悦的心脏蓦地慢了半拍。
“少爷,您不用这样叫我。”
谢执洲笑:“那我应该怎样叫你?”他顿了一秒,收敛笑容:“裴太太?”
孟成悦垂眸沉默。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称呼。”
听见他讽刺的话,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心脏最软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传来密密刺痛。
明明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可她就是觉得难受。
“怎么呢,不喜欢?”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喜欢。”她说。
谢执洲眸色骤冷。
孟成悦感觉今夜的风格外寒凉,她拢了拢大衣。
谢执洲看着她身上这件墨色大衣,他没给她买过这种颜色的衣服。
没有穿他买的衣服订婚,她给他留了点颜面。
孟成悦眼神闪烁:“少爷,您快回去吧。”
谢执洲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看不惯我?”
“没有。”
“从小到大,你最想做的事就是远离我,是么。”
孟成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的时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说话。”
“小时候您最烦我跟着,现在好了,没人管着您,身边也清净。”
孟成悦勉强挤出个淡笑,语气故作轻松:“少爷,这些年谢谢您替我撑腰。虽然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对尊严的保护。谢谢。”
谢执洲不说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内眼角深勾,眼尾上挑,漆黑瞳眸泛起细碎水光。
要不是在下雨,会让人以为他在掉眼泪。
他垂下眼睑,睫毛压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痛感袭来,孟成悦紧咬下唇,克制着声音:“很晚了,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逃也似地跑走。
“孟成悦!”谢执洲低吼。
孟成悦顿住脚,不敢回头看他。
“我不想要清净。”谢执洲声音很轻,像夜风中无助飘零的雪花:“你再管管我。”
孟成悦转身回望他。
雪落在少年眉间,迅速融化。
下一秒,谢执洲一个箭步冲破两人的距离。
他立在她跟前,执起了她的手。
“悦悦。”他的声音也被夜风打散,微弱得像被折断了一身傲骨:“你再管管我。”
一瞬间,周围静谧无声。
孟成悦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执洲。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低下头来恳求她。
她心想,他一定是混淆了喜欢和习惯。
从三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五年。别说是被伺候惯了的他,就算是她,也很难适应分开的日子。
她开口打破静谧:“其实,我也不习惯。慢慢就会适应。”怕被父母看见,她试图抽回手。
谢执洲抓紧不放。
她只好解释:“我妈妈她,希望我订婚。”
“那你呢。”谢执洲问,“孟成悦,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没主见么?”
孟成悦垂下眼帘:“以前是没有,也不敢有。可是现在,我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选。”
“那个男人就是你的选择?”
一阵风刮过来,擦破皮肤,连心脏都被刺痛。
谢执洲注视着她的眼睛:“那我呢?孟成悦,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您是少爷,是我永远尊重的人。”
“只是少爷,你只当我是雇主,是么。”
孟成悦对谢执洲的感情很复杂,这些年,她自己也没捋清。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已经订婚,他也有爷爷安排的婚事,这是他们各自最好的路。
周围很静,仿佛能听见落雪声。
“是。”她回答。
谢执洲松开了她的手。
孟成悦垂头盯着脚尖。
倒在脚边那道影子渐行渐远。
不知道是主人没拿稳还是被无情抛弃,雨伞“砰”一声掉在地上。
伞边少年像一匹离群野马,受了伤,迎着风雪独自舔伤口。
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他双手无力地垂下,默默转身。
稀薄光影将他的影子拉长、缩短、交错淡化,最后消失无影踪。
18. 伴生 “这个项目,是谢执洲在负责。”……
那晚之后, 孟成悦再没接到过谢执洲的电话。
沈家别墅一层是全景落地窗,周围一片林荫,入夜后灯火璀璨。
从绿化带走过,孟成悦下意识地停在那晚谢执洲站过的地方。
这个位置, 正好看见客厅。
也就是说, 那晚谢执洲亲眼目睹她和裴俊并肩应酬来宾。
他这个人向来骄傲, 只做有把握的事。没冲进去破坏订婚宴,大概是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望着纤尘不染的玻璃窗, 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尽数破灭。
就像她和谢执洲的关系,拼凑不回去了。
*
年后, 孟成悦启程回北城。
裴俊做样子开车送她到机场。
孟成悦坐在后面。
下车之前, 他突然转过头来:“订婚那晚,我看到有个男的拉着你。他谁啊?”
孟成悦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他, 回答:“他是和我牵手、拥抱、亲吻过的人。”她眼神平静:“您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裴俊表情意外:“没, 没了,你别介意啊, 我只是好奇谢家在北城有钱有势,你两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也没弄个名分。”
名分不是求来的。如果不是两情相悦, 给她也不会要。
“他有更好的选择。”孟成悦回答。
裴俊:“他订婚了?”
孟成悦不答, 推门下车。
看来是了。裴俊松了口气,厚起脸皮追上去:“小悦。”他伸手去拉孟成悦的胳膊。
被她猝地一个擒拿反压在引擎盖上。
“别动我,小心断手。”她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孟成悦从不反感谢执洲碰她,却不喜欢其他人动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冷冷淡淡道:“明天开始, 我们不用再联系。”
裴俊手臂发麻,疼得好半天都没知觉:“不是,咱两结婚是双赢,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
“你有个女朋友吧。”孟成悦静静地看着他:“怀孕三个月。”
裴俊表情一僵:“不是,我可没承认过她,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家境悬殊太大,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合适。”
“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有胎心,可以听见心跳,那是一条人命。”
裴俊心虚道:“孩子没打,我让她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孟成悦:“我最多配合你两个月。”等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就会把沈琰礼查到的东西告诉她。
最近古卿岚在接触心理医生,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裴俊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不愧是北城圈长大的,跟谢家那位大少爷一样狠。”
孟成悦转头,马尾发梢扫过肩膀,露出冷艳娇俏的脸:“有功夫耍嘴皮,不如捂好你的把柄,不要太快暴露。”
“……”
*
开学当天,孟成悦没有见到谢执洲。
她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留在谢家大院,为了避嫌,她去超市买了新的。
沈良崧给了孟成悦一张储蓄卡,里面有七百多万。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现在只是一学期的零花钱。
她把这笔钱原封不动拿给徐慧真。
徐慧真没收:“这是你亲爸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您养育我十几年,我的钱不就是您的吗?”
徐慧真与丈夫对望一眼。
孟起友把卡塞回女儿手里:“我们养你是缘分,不是要你回报什么。听话,自己留着,免得你爸妈不高兴。”
孟成悦:“可是,你们也是我的爸妈啊。”
徐慧真心窝一暖,含泪笑道:“只要你好好的,还能时常回来看我们,比多少钱都强。”
“这张卡已经绑了我支付宝,花钱网银支付就可以,卡我怕弄丢,就留在家里,这样可以吗?”
“好好好,妈妈给你收着。”徐慧真欣慰地点头应下。
“密码是我生日。”孟成悦顿了两秒:“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生日。千禧年一月二十五,输密码的时候两千少输一个零。”
徐慧真本来就没打算动这笔钱,听女儿提起生日,笑道:“那你跟少爷都是二十五号呢。”
突然提起谢执洲,孟成悦表情有些不自然。
谢执洲的生日是7月25号,和她还真是不同月份同一天。
孟起友下厨烧了一桌好菜。
过年女儿不在家,两口子团年时随便对付了一顿,把好吃的都留到元宵节才拿出来。
吃饭的时候,徐慧真突然说起谢执洲出国读书的事。
孟成悦动作一顿。
怪不得,他没去学校。
徐慧真说:“老爷子早就想把他送去国外读书,前几年少爷不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了?”
“好像是陪凌小姐一块去。”
徐慧真踢了踢丈夫的脚尖。
孟起友有些莫名:“咋了?”
孟成悦放下筷子:“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学校了。”
徐慧真瞥丈夫一眼,起身帮女儿拿包:“这么早就回寝室了啊?”
“嗯,要去查点资料。”
送走女儿,孟起友悄声问:“这是怎么了?”
“你瞧不出来么?悦悦是在担心少爷。”她故意透露消息,是为了让女儿知道少爷的去向,免得她胡思乱想。
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闹别扭,其实互相心里都关心着对方。
徐慧真心思细腻:“老爷子让联姻的事少爷没同悦悦讲,是怕她多想。悦悦没把身世告诉少爷,是担心他把事情闹大惹我们伤心。两人就这么别扭上了。”
“我也不晓得悦悦在跟少爷闹别扭……”
“我踢你是因为少爷这次是负气出走,跟凌小姐没关系。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国家。”
孟起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悦悦跟少爷之间,有感情?”
“能没有么。”谢执洲对孟成悦的感情,徐慧真全都看在眼里的。她心里清楚两个孩子之前的身份差距太大不会有结果,装傻充愣罢了。
“那少爷这次出国,是在跟悦悦赌气?”
“倒也不全是。谢家在英国南部有分公司,这次老爷子送少爷过去,就是为了历练他,磨他锐气。”
“原来是这样。”
“少爷走之前,去了趟祖宅见老爷子。两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约定。”
孟起友听明白了:“等他学成归来,谢氏集团怕是就要变天了。”
*
三月。
孟成悦接到林姨的电话,回了趟谢家大院。
开门的时候她才想起,钥匙还没归还。
林姨一脸的不好意思:“少爷不准其他人进他房间,昨晚漏水我一个人也弄不了这大柜子,得亏你在,要不然这箱木雕全都得被泡烂。”
孟成悦拿毛巾擦拭木雕,这些小玩意儿是谢伯母生前亲手刻的,谢执洲很宝贝它们,小时候她想玩,还被他拉去洗过手才给碰。
擦干净木雕,孟成悦小心翼翼把它们摆回去。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孟成悦望向那颗梨树。
这一年,梨花还是没有开。
……
时光飞逝,次年的1月25号。
凌晨0点,孟成悦收到一条祝福短信。
——生日快乐。
知道她这个生日的人不多。
她打过去,对方接通了,但没说话。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一秒一秒跳动着。
一分钟后,电话那头的人仍是没有开口。
世上只有那一个人,会和她产生这种诡异的默契。
她突然一阵心慌,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两年里。
每当节假日,孟成悦都会收到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祝福。
但她没有回复,也没再给他打过去。
*
2021年,夏。
从大二开始,孟成悦就在参与沈家公司的部分项目。
她本来就是学的管理类专业,上手快,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沈琰礼带了她一段时间,就把北城一个大项目给了她。
关于沈琰礼,在孟成悦与父母团聚之后,沈良崧其实怀疑过他。
从找到女儿的喜悦中缓过来之后,沈良崧才觉得古怪。按理说,养子早就拿到了女儿的照片,但整整一个月,他始终没把照片发他看过。
当沈良崧问起这个事的时候,孟成悦帮沈琰礼打了掩护。
这算是兄妹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天,沈琰礼开完会过来。
“悦悦。”
“哥?你怎么来了。”孟成悦走过去,从保镖手里接过轮椅手把,推着他进办公室。
沈琰礼说:“跟谢家合作那个休闲山庄项目,你交给手下人去做吧。”
孟成悦不解:“怎么了?”
“最近谢氏家族内部股权变更,这个项目的核心高层大换血,你手生,跟他们对接会很麻烦。”
孟成悦担心道:“谢氏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只是内部革新。但这个项目有的细节认人不认职务,你才刚接手,很多业内规则不精通,容易吃亏。”
孟成悦不想放弃:“我已经跟着你学了两年,而且这个项目已经做到一半,找人接我团队需要重新磨合,到时员工又要加班加点。”她保证道:“我可以做好的。”
沈琰礼沉默两秒。
“这个项目,是谢执洲在负责。”
孟成悦一愣。
“谢执洲提前回来了。”沈琰礼说:“他现在是谢氏集团的掌权人,并且一上任就重点做这个项目。悦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成悦:“哥是担心他针对我?”
“嗯。”
当初两人闹得不愉快,孟成悦订婚宴当晚谢执洲在沈家楼下站了一夜。第二天沈家的佣人还看见他了。
北城谢氏大少爷被孟成悦拒绝这件事,后来传得满城皆知。
像谢执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突然在女人身上踢到铁板,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前几天他回国就任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收到风声的沈家公司员工探讨激烈。
特别是休闲山庄项目部,大家都很担心会被甲方爸爸穿小鞋。
孟成悦觉得,谢执洲这个人虽然嚣张又傲慢,但他要想针对谁就会光明磊落地做出来,背后捅刀使阴招这种事,他不屑做。
如果他真要针对她,这个项目现在已经被取消了。就像三年前他和沈琰礼首次合作,哪怕心里不爽,也一样公私分明。
孟成悦笃定道:“他不会。”
*
几天后。
孟成悦回学校拍班级毕业照。
吴漫漫跳过来,抱住孟成悦的手臂,一个劲往她怀里蹭:“悦悦你好香,胸好大啊!”
孟成悦:“……”
吴漫漫失恋后受了 *** ,暴瘦二十斤,瘦下来之后脸小了一圈,笑起来很可爱。
“唉,刚你看见孙敏儿了吗?她好像没来拍集体照。太好了,看见她我就嫌晦气!”
两年前,吴漫漫因为喜欢的男生和孙敏儿彻底决裂。以前擅长交际的自来熟海王,现在也变得吝啬于哪怕多加一个好友,恨不得把小小的朋友圈牢牢锁死,不放任何一个可以伤害自己的陌生人进来。
看到这三年吴漫漫的变化,孟成悦心想,人都会变,也不知道谢执洲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侧头,眼尾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瘦高挺拔的背影。
19. 伴生 “想跟我偷情?”
“悦悦, 你在看什么?”吴漫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花坛对面什么也没有。
孟成悦收回目光,喃喃道:“他走了。”
吴漫漫一头雾水:“谁啊?”
孟成悦: “谢执洲。”
“你家谢校草回来了!?我去,那你怎么不叫他, 怎么说咱们之前也一个班!虽然, 就只同班过一学期。”吴漫漫踮起脚尖望了望:“可惜了, 你穿学士服这么好看,你两合个影多养眼啊。”
孟成悦望着谢执洲离开的方向失神。
教务处, 他是来办手续的吧。
*
谢家祖宅。
老爷子气恼道:“臭小子是疯了吗!?这么急着回来,是想把那边的人搞得去见阎王?”
“那倒没有。”程叔是谢青瀚的人, 自然是帮着谢执洲说话:“少爷处理的很好, 那边的人也都十分敬重他。”
老爷子: “敬重?我看是畏惧!恐惧!害怕!”
程叔心想,这几个词不都一个意思么。
“气死我了!”老爷子拿拐杖指着大门:“他要是敢回来,你们谁都不许让他进门!”
程叔:“是。”关键大少爷压根没回来过。
“他回来过吗?”老爷子反应过来, 问道。
程叔:“没。”
“那他这些天都去哪了?”
“大院儿。”
老爷子这才满意:“回去收拾院子?”
程叔:“给梨树施肥。”
“不务正业!”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翅膀硬了, 这下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治他!”
“三年前, 您同少爷达成协议,里边儿的条款,少爷一件不落, 全部都完成了。”这才是程叔此行的目的, 找老爷子给谢执洲要福 *** 了。
“您看,您手头那部分股权,是否现在找律师过来处理?”
“你——”老爷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
沈家与谢家合作开发的项目“馨蜜湖”,是专为高端客户制定的休闲山庄式别墅酒店。
馨蜜湖是片天然氧吧,紧靠世界名山,周围有人工湖泊、健身房、马场、高尔夫球场以及精心种植的有机蔬菜瓜果。只要成为酒店会员, 即可享受全天餐饮健身服务。
安保系统更是强大,几十位保安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山庄五米一个服务站,监控探头无死角,无人机实时航拍,绝不可能有闲杂人混入。
去年落成后,孟成悦拿下了其中一幢,准备送给徐慧真养病。
但是很不巧的,昨天甲方的负责人亲临现场,看上了她预定的那一幢。
小颖走进办公室:“悦悦,你那幢别墅被安昸点名要了,毕竟是甲方……要不,给阿姨换一套?”
小颖是孟成悦来公司时带她的人,之后孟成悦接手项目,小颖也升职成了她的助理,两人间惯用昵称。
孟成悦正忙着,没太在意,反正山庄的同户型别墅还有几套。
“嗯好,那我重新挑一套。”
第二天,小颖敲开办公室门,一脸尴尬:“悦悦,你昨天挑的那套房子,今天又被安昸看上了……”
孟成悦没听说过这个人,皱眉道:“安昸是?”
“他是谢氏集团新老板的助理。”
“谢执洲的助理?”
小颖也听说过孟成悦和谢执洲过往感情上的纠葛,支支吾吾观察着她的表情:“对的……”
孟成悦有些疑惑。谢爷爷一向不喜欢住在外面,谢家都是工作狂,也没人需要这种依山傍水的度假房,他买来做什么?
房子可以换,但这个项目是她花了一年多的心血,不可能因为旁人异样的眼光就退缩。而且试业前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她去和谢氏那边沟通。
孟成悦不打算再刻意避着谢执洲了。
“你帮我约一下,我去和他谈。”
小颖:“好的。”
*
两天后。
下午三点,孟成悦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厅。
这片周围都是办公楼,来往的职场男女居多。她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自助下单点了两杯常温美式。看到吧台上的樱花杯,她起身,过去买了一只。
可惜没有梨花图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分钟。
咖啡馆门口光影一暗。
孟成悦正用手机翻阅着文件,没有抬头。
“我的妈呀太帅了!”领座两个女生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太帅了太帅了我真的不行!”
“不是附近公司上班的吧?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看他手上那块表啊!能买下一套房,偶尔出来体察民情的霸总无疑了!”
“这么年轻?不会吧。”
女生突然倒抽一口气:“他过来了!!!”
孟成悦听着不对劲,缓缓抬起头。
谢执洲站在她面前,正低眸看着她。
她身形一顿。
空气仿佛被凝固住。
三年了。
除了毕业典礼那天见到他一闪而过的背影,她已经三年没见过他。
他没怎么变,却又像是变了。
听见隔壁那两个女生的讨论声,孟成悦才缓过神来,移开视线,起身,客气的十分刻意:“给你点了杯美式。”
她的眼神是反常的慌乱,连手机都没拿稳,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正准备蹲下去捡,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捡走。
谢执洲弓着腰,抬眸注视着她。
她愣在原地,低眸对上他的眼睛。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人保持着姿势,就这么僵持着。
很快,周围的目光被引来。
男的俊,女的美。像是久别重逢,两人眼里都只看得见彼此。
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美貌引流嗑CP疯狂的时代,偶像剧男女主照进现实般的神仙颜值,永远不会缺流量。
孟成悦掩饰般地抿唇笑了一下:“谢谢。”
谢执洲搁下手机,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两秒后,他稍侧头,看着她手边那只樱花杯。
孟成悦看了眼杯子,礼貌性地问了句:“要帮你买一只吗。”
“要。”他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孟成悦只觉得心脏被撞了一下,他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竟在她心底激起一阵涟漪,久久都不能平静。
离谱。
她有些慌张地起身,走到吧台前,边走边做深呼吸调整情绪。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乱。
买完杯子,她回到座位,将套盒放到他面前。
谢执洲淡声:“谢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瞳眸看上去也很淡,难辨喜怒。
当初那个傲慢张扬的少年,如今也学会了收敛,变得矜冷沉稳。
没错,现在的谢执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感。
孟成悦强压下内心诡异的悸动,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这时才留心到他的衣着。
很简单的衬衫西裤,黑色衬衫领口松了一粒纽扣,下颚至喉结那道弧线清晰且流畅。不怪他的容貌总能吸引女生们的视线,孟成悦至今没见过比谢执洲轮廓更精致的男人。
谢执洲的穿衣风格变化不大,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外面天热,衣袖被他挽起一节,露出小臂结实的肌理。他端起咖啡杯,指骨瘦长,指尖纤细。
他的手很漂亮。
这双手曾紧紧扣在她腰间,现在看一眼都觉得逾越。
孟成悦拘促地移开视线。
对座上的男人突然轻哂,像是在嘲笑她看他看得走神。
突然被踩到了小尾巴一般,孟成悦心乱如麻,涌上心头的羞耻感使得耳墩发烫。
她今天并没有刻意挑选衣服,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衬衫七分裤。衣摆被扎进裤子里,腰线纤细,身材无可挑剔。
越是维持常态,越显刻意。
她喜欢扎马尾,皮肤又异常白皙,所以泛红的耳朵无处遁形。
好在谢执洲没有看她耳朵。
他正盯着她的衬衫,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尤其炽烈,穿透衣料般 *** 灼烧着她的皮肤。
孟成悦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差一点就要落荒而逃。
“谢——”
“可以签约了。”谢执洲突然说。
孟成悦愣了一下,不经意迎上他的目光:“签约?”
“不是?”他变得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生命。
孟成悦感觉,他只是单纯不想和她多说。
她解释道:“我约您出来,不是为了谈工作。”
谢执洲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仿佛写着“不谈公事难道你约我出来叙旧”?
此刻仔细看他的瞳眸,其实还是一如当年。深邃、热烈,明目张胆。
孟成悦:“我是想……”
“想跟我偷情?”他收敛的沉稳突然崩坏出病态恶劣。
“……”
孟成悦内心崩溃。
这个人就不能光看表面,骨子里的邪性永远不会变。
“谢总,我是想跟您谈那套房子。”
“孟总,那套房子我要定了。”
两人无声地对视几秒。孟成悦败下阵来,别开脸:“我很需要那的房,希望谢总高抬贵手,让一套给我。”
谢执洲扯了下唇角,语气悠哉散漫:“我要是不让呢?你求我么。”
她怎么忘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谢大少爷感兴趣,就绝不会拱手让人。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谦让这个词。
她起身:“抱歉打扰您了,再见。”
“孟总。”谢执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孟成悦停下。
头顶响起久违的懒倦声:“下次出来偷情,别穿这么透的衣服。”
孟成悦:“?”
谢执洲很高,孟成悦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下巴。他微微弯腰,在她耳畔说:“都让我看光了。”
孟成悦猝地低头,她的衬衫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颗,内衣的蕾丝花纹清晰可见。
她憋红了脸,下意识抬眼看他。
谢执洲垂眸:“你自己扣。”
“……”
她又不是在求他帮忙扣!
孟成悦飞快扣好扣子,抓起包快步离去。
刚走到停车位:“杯子。”谢执洲在她身后提醒。
孟成悦一把接过,连最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抬脚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陈铭幻从旁边走过来:“那车不错啊,不过太红了,不适合男人开。你朋友?”
谢执洲: “孟成悦。”
“悦悦!?你怎么不留她一块吃饭聚一聚。”陈铭幻吐槽:“自从她订婚,我都不敢单独约她,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她回大院儿清扫,这都快大半年没见到她了。”
“她过年回来过?”
“回啊,每年过年都回。”陈铭幻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男的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孩子都生了!我他妈还比不上一个出轨死渣男!”
谢执洲唇线紧抿,没有说话。
“唉对了洲哥,谢爷爷不是说你过两年才回吗?你这么急着跑回来干什么?”
谢执洲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森冷:“横刀夺爱。”
20. 伴生 哥哥
小颖跟了孟成悦三年, 从没见她这么慌张过。
这位大小姐永远都是沉稳冷静的样子,连未婚夫出轨闹上新闻她都毫不动容,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事能把她压垮。
大小姐来公司时才刚满19岁,面对咄咄逼人的公司元老, 她就那么面不改色的应对, 没过多久就把那群老顽固治得服服帖帖。
见她脚步匆匆走进办公室, 小颖赶紧跟进去:“是谈崩了吗?”
“嗯。”孟成悦大口喝着水,不小心洒到领口, 她低头擦拭,想起刚才在咖啡厅的事, 她捏了捏扣子, 指尖发烫。
前任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那位大佬还是被甩的那个。可是怎么看都是沈大小姐脸更红。
小颖没敢多问。
孟成悦抬起头:“对了,我妈妈要是打电话来, 你就和她说我今天不在。”
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板有两位妈妈, 整天打电话过来的,那肯定是富豪妈妈沈太太。
小颖:“好的。”
孟成悦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相处。古卿岚太想讨女儿欢心, 恨不得把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现在沈家大部分公司都登记在了孟成悦名下,她手头已经持有二十多家公司的股权,这几年她拿到的分红就有上百亿。
妈妈想让她夺权, 把沈家所有的不动产全部握在手中, 这让孟成悦很为难。
沈琰礼为沈家付出了那么多,他的腿是妈妈撞断的,孟成悦觉得不应该亏待他,她也一直在尽可能的替妈妈补偿他。去抢原本属于他的那部分产业,她做不到。
因此,她这段时间一直躲着古卿岚。
“悦悦。”沈琰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哥?”孟成悦放下水杯:“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你行动不方便,就别跑来跑去了。”
沈琰礼淡笑道:“新的假肢已经定制完成,过几天就能安装。”
孟成悦蹲下,拉了拉他膝盖上的毛毯:“哥,我推你去楼顶透透气吧。”
沈琰礼点头:“好。”
到了顶楼小花园,沈琰礼问:“还记得帮你出庭作证那人么?”
孟成悦点头:“记得,刘大伯。他怎么了吗?”
沈琰礼示意她坐,“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孟成悦坐在旁边长椅上,静静听着。
沈琰礼说:“刘大伯告诉我,让他来找我们的人,是谢执洲。”
孟成悦怔了怔:“带证人跟罪证给你的,不是钟仁吗?”
沈琰礼:“是谢执洲。钟仁只是代为转告。”
自从那次谢执洲去棋牌室解决掉庙哥那帮人,孟钟仁就成了他的小迷弟,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孟成悦恍然。
难怪。
她被拐那条街早已经拆迁,堂弟竟然还能找到她奶奶当年玩牌那家店的老板,请他出来作证指控魏显樱。
半个月前开庭,魏显樱因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如果是谢执洲做的,那就不奇怪了。他性格偏执,想知道什么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答案才罢休。
她当年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他还肯帮她……
这么说,刚才在咖啡厅,他是还在为三年前她不肯跟他走那个事生气,故意冷着她。
气性这么大。
孟成悦已经想象到接下来的合作,谢执洲会怎么挑刺折磨她了。
*
三天后。
大会议室里,几十把椅子坐满了人,馨蜜湖开发团队正在讨论试业前的推广方案。
甲方爸爸没来,这让原本精神高度紧张的职员们松了口气。
老刘叹气:“幸好没来。谢家那位大少爷,难搞哦。”
谢执洲的事迹业内皆知。二十出头的年纪,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能漂漂亮亮完成海外一个很牛的大项目,而且前后仅用了不到三年时间。
“正常,这种甲方都贼挑剔,能是好应付的么。”
“听说前阵子谢氏集团外派的员工全体头秃,哀嚎声一片。”
“得了吧,哀嚎到分红就高高兴兴了。”
那批跟着谢执洲拓展业务的人,如今都在二环有房有车。奋斗三年就成了打工皇帝,哪个打工仔听了不得酸上个一两句。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有节奏地响起。
很快,年轻貌美的小老板走进办公室。
员工们起身打招呼:“孟总。”
孟成悦微微点头。
“大家坐吧。”小颖在孟成悦旁边的位置坐下:“开始吧,郑总,您先来。”
孟成悦开会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小颖代替发言。
大家都知道小老板不喜欢拐弯抹角,会议开始后便直奔主题。
“馨蜜湖针对高消费群体,普通网红达不到我们要的效果而且容易拉低格调,大牌影星对四十岁以上商务男士并不具备独特吸引力,因此,我建议选择艺术家或运动员。”
“艺术家我同意,运动员我不同意。馨蜜湖是休闲度假场所,特点是‘雅’跟‘静’,不贴合运动员身上的活力。”
“赞同。还是老郑刚才提到的,艺术家更合适。”
“同时具备优雅与知性且拥有高级感的艺术家,我提议找凌见鹿。”
空气安静了两秒。
老郑给老刘递眼色。
可惜老刘没接收到,感觉有点儿冷场了,说的还更起劲:“凌见鹿是世界顶尖舞团领舞,获得许多含金量高的荣誉,高学历独立女性,非常贴合我们的主体。”
老郑差点没翻白眼。
这老家伙平时就知道埋头工作,连凌见鹿跟小老板是情敌关系都不知道!
会议室里静的诡异。
老刘后知后觉,推了推眼镜,问:“是凌见鹿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黑料吗?”
“没有。”孟成悦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您继续。”
老刘瞅了一圈,全是冲他挤眼睛翻白眼儿的。
他有些莫名,但还是继续道:“相比大牌顶流,美女艺术家更能突出我们的品牌特点。尤其是凌见鹿,她最近参演的电影票房可观,在国内知名度已经迅速打开,受欢迎程度不输流量艺人。找她代言更能招揽艺术类从业者前往创作,从而吸引自媒体引流。当下自媒体的流量口碑都不可忽视。”
孟成悦第一个举手:“投票吧。”
???
小老板居然带头给情敌投票!?
老板都举手了,其他人也都遵从内心投了凌见鹿一票。
孟成悦扫视一圈,果断道:“好,代言人定凌见鹿。”
其他人:“……”
不愧是坐拥几百亿资产的小富婆,赚钱面前,私人恩怨都得靠边站。
“她有经纪公司么?”孟成悦问。
提名之前,老刘已经让手下人做过市场调研:“没。这位白富美就是随便玩玩,合作需要找到她本人。孟总放心,我马上想办法拿到她联系方式。”
孟成悦:“不用,我有。”
……
散会后,沈琰礼叫住她:“跟我来。”
孟成悦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凌见鹿是最合适的代言人,我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就去否决好的提议。”
沈琰礼只问:“你真的不在乎他么?”
这个问题他问过两次。
第一次,孟成悦内心犹豫了几秒。
这一次,答案几乎是立刻就冒了出来。
可是没有用,她已经错过了谢执洲最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都过去了。”
沈琰礼沉默两秒:“我还没说他是谁。”
孟成悦:“……”
馨蜜湖项目最开始是沈琰礼主动找的谢氏集团合作。当时他初来乍到,需要谢氏家族在北城的背景,谢执洲正好接手家里的生意。
本以为这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不会同意跟他合作,没想到谢执洲对项目很感兴趣,看完合同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敲定了几个亿的投资。
沈琰礼至今记得谢执洲签约时说的一句话:“这地方好,烦人精肯定喜欢。”
当时他没多想,只当是少年不知人间疾苦,拿着父母的钱乱撒哄女孩子开心。
如今想来,那不正是男人一生中最赤诚热烈的献礼么。
可惜这种冲动常常以失败告终。
沈琰礼敛眸:“代言人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没必要为了其他人委屈你自己。”
“好。谢执洲开会没来,跟我约的四点,我再听听他的意见。”
“嗯。”沈琰礼转过轮椅。
“哥。”孟成悦叫住他,蹲在轮椅旁边:“妈妈找了我十多年,很想补偿我,所以有的时候会偏向我一些,你不要多想。”
沈琰礼对古卿岚其实有着特别的感情。他生下来就被误诊有心脏病,亲生父母遗弃了他。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孤儿院。因为性格孤僻,看上他五官有心领养他的好心人最后都选择了他的同伴。
后来他的年龄超过十岁,就没什么人愿意领养。
再后来,他被孤儿院里的大人猥亵,那个人差点被他杀死。
他被送进看守所,又被送往儿童康复中心,最后彻底无人问津。
直到遇到沈家夫妇。是古卿岚选中了他,把他接回家,让他终于有了家。
他一直叫她母亲,因为古卿岚不许别的孩子喊她妈妈。
她说:“你是我给悦悦养的哥哥,从今以后你的一切都会是最好的,但你永远记住,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妹妹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妹妹。”
他能有家就已经很感激了,丝毫不在意帮妹妹做事。
直到12岁那年,他碰了妹妹的照片。母亲用憎恨的眼神瞪着他,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进冰凉的泳池水里。
后来他才知道,妹妹丢了。
原本他是恨那张脸的。那个有恩于他又极其残忍碾断他双腿的女人,他恨极了。看到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他失控了。
他心想,那个女人让他失去双腿,他就让她永远无法见到亲生女儿。
可是后来他落水,少女毫不犹豫跳下来救他,水漫过心脏,窒息感袭来,挣扎时,再看少女的脸,又觉得不像。她没有那个女人骄纵。
她小心翼翼地活着,与过去的他一样。
同样是寄人篱下尝尽疾苦的人,何苦再去为难同类。
可是现在,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将被清零。
他已经是个残废,经不起任何失败。
手突然被握住,孟成悦有些茫然:“哥?”
沈琰礼拉着她的手,看她时,依然是那种挣扎痕迹很重的眼神。
“你姓孟,而且你我没有血缘关系。”
“可我把你当哥哥。”孟成悦用力挣脱他的手。
她是练过的,沈琰礼身体虚弱,哪里经得住她这么大力一甩。
轮椅被甩得往旁边转,眼看坐在上面的男人就要侧翻出来,孟成悦急忙扑过去摁住扶手。
她动作太快,滚轮受力惯性后退,她也被带得向前倾,她没站住脚,一条腿滑跪在椅子上,沈琰礼下意识抬手扶稳她。
“悦悦,谢总来——”了。
见到办公室里的两人,小颖整个人呆住。
孟成悦倏地抬头。
谢执洲面色铁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孟成悦正好坐在沈琰礼身上。
21. 伴生 “谢执洲,你别碰我。”
“有意思。”
门口的男人嗤笑出声, 目光却无比阴森,如同刃上寒芒。
他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看戏一般,两秒后, 将视线从轮椅挪到她身上:“孟总约我过来, 就是观赏这画面?”
孟成悦惊醒般直起身子, 因为刚才用力过猛,也因为突然被谢执洲看见, 她羞恼得满脸通红。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解释很苍白,但几乎是脱口而出。
谢执洲静静地看着她。
孟成悦突然意识到, 她好像不需要向他解释。而且她刚才那个慌张的语气, 反而像做了亏心事心虚狡辩的大骗子。
沈琰礼坐姿不适,止不住皱眉。
孟成悦缓过神来:“没事吧?”
“没事。”沈琰礼看向门口,犹豫了一下, 说:“去和他解释吧。”
谢执洲已经转身往外走。
“谢执洲。”孟成悦追出去, 见到站在门口待命的保镖:“送我哥回去。”
“好的大小姐。”
谢执洲没有回头,背影透着寒凉, 浑身带刺。
孟成悦跟着他,和他同步站进电梯。
等门合上后,她侧头:“你那边方便吗?”
谢执洲俊面紧绷。
孟成悦自顾自道:“你是来聊代言人, 还是推广的事?”
他不答。
气氛尴尬, 孟成悦主动找话:“证人的事,谢谢——”最后一个“你”字没能说出口。
她猝地被抵到电梯墙纸上。
谢执洲掐起她的下颚,低头覆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强势又粗暴。
孟成悦被迫踮起脚尖,被动地仰着头接受他突如其来的吻。
背后一片冰凉,她的身体也僵成了结冰雕像。
他还是那样霸道,不由分说勾住她的舌尖, 卷走她所有的呼吸。
他鼻息滚烫,火焰般点在她脸颊上,越烧越烈,连血液都跟着沸腾。
LED数字跳动着楼层。
她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谢执洲……你放开。”
“叮”——
眼看电梯门就要打开,孟成悦勾住他的脖子,吮住口中肆意狂虐的舌尖,反客为主。
谢执洲脊梁一僵。
下一秒,他的下唇被 *** 咬住。
“嘶——”
孟成悦趁机推开他,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逃了出去。
她喘着粗气,大口呼吸。
电梯还没到一层,这是三楼客服部。
见到突然出现的小老板,前台小姐姐差点没被枣核噎死。
“——孟总好!”
孟成悦:“……”
她正要说话,手腕被捉住,身后的人用力一扯,将她重新带进电梯。
前台:?
“要不要叫保安?”
同样惊呆了的另一位员工:“那个是小老板的前男友。”
“可惜了,长得那么帅,居然——等等!前男友最喜欢杀前女友了,报警吧!”
“少根筋么你!那是过来开会的小谢总谢执洲!”
“哦,那没事了。”
*
电梯再一次打开。
孟成悦被扯着走向车子,谢执洲的手指铁钳一样,她挣不开,干脆放弃,由着他把她塞进车里。
谢执洲把车开到了酒店。
孟成悦知道这家,她也有预留房间,一般用于临时接待客户开会。
进了房间,谢执洲给助理打电话:“叫人上来。”
孟成悦穿的高跟鞋,站着累,见他在跟人打电话,自发坐到沙发上。
谢执洲打完电话,转头看向她:“你还挺不见外。”
“开会不是坐在这,是要站着?”她是诚心发问,毕竟这位大少爷什么怪癖都有。
比如,一生气就喜欢咬她。
就凭他刚才的恶劣行径,要不是为了工作,她现在已经和他打起来了。
谢执洲哂笑一声:“你这几年脾气渐长啊。”他用拇指刮了下被她咬破的嘴角,一语双关:“胆大包天,伶牙俐齿。”
孟成悦别开脸,拒绝与他单独沟通。
很快,助理带着一行人进来。
见到破了相的谢执洲,所有人都止不住愣了下。
他的五官太过引人瞩目,特别嘴唇,唇形薄厚适中,弧度很漂亮,破了皮的位置又正好是最明显的唇珠上方。
助理小声询问:“老板,您嘴不要紧吧?”
“没事儿。”谢执洲语气漫不经心,转头盯着孟成悦,嘴角扬起浅弧,他笑得别有深意:“被只炸毛小猫反咬了一口。”
其他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
开会的时候谢执洲根本没在听,像只是给她面子来这走个过场,大部分时候都是孟成悦在向对方高层介绍。
当她提到推广将要使用的代言人时,高层们目光一致落在谢执洲身上。
能坐到这儿开会的都是人中精英,就凭刚才老板那句话,立刻就猜到这位合作方女老板跟老板不寻常的关系。
又不是活腻了,谁敢乱接这种话。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总裁助理安昸。
安昸只能硬着头皮冲锋陷阵:“老板,孟小姐在问我们的意见。”
谢执洲眼神冷飕飕:“我没聋。”
安昸壮烈牺牲。
谢执洲掀起眼皮:“代言人对品牌的影响力孟总应该很清楚,你确定要找个即将被爆出丑闻的人?”
其他人精神一震,坐等老板亲自爆料。
孟成悦愣了两秒,以为他刚才走神听岔了:“谢总,我说的是凌见鹿,凌小姐。”
“所以呢?”谢执洲不满地看着她:“凌见鹿在你心里是不是不会有丑闻?你跟她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
这是他的联姻对象,怎么反而是他一脸不乐意。
阴阳怪气。
谢执洲:“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孟成悦:“……”
其他人:“……”
他继续挑刺:“你们确认代言人之前,都不做市场调查么?几千万的代言费你送人情玩儿呢。”
孟成悦是一个敬业的乙方:“做过,但并没有您说的丑闻。”她顿了顿,问:“不知道谢总说的丑闻,是指的什么?”
谢执洲抬眸:“我是狗仔记者?”
“……”
不是他自己讲的吗!
孟成悦看向其他人。
谢氏集团的高层们纷纷低头,假装翻阅资料。
这人是铁了心要为难她,她早该想到的。
孟成悦内心极度崩溃,故作淡定:“那她是您的未婚妻,她的事,您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谁跟你说我订婚了?”谢执洲看向助理。
安昸死而复生一般:“没有啊,我们老板单身三年了。”
孟成悦:“……”三年前他不也一直是单身。
谢执洲扫视众人一圈,懒声:“你们告诉她,我订婚没有。”
众人心领神会,表情堪称表演教科书级别,惊讶得真情实感:“没有啊,孟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啊孟总,凌见鹿小姐的私生活,我们谢总当真是不知情。”明明屁都不知道,影帝扎堆对戏似的,一个比一个演得真。
“孟总,要不这样,代言人的事我们缓缓再谈,今天先聊聊筛选客户的问题?”
如果凌见鹿私生活真的有问题,算是她的失职,这也算是给了她台阶下。
孟成悦点头:“好。”
半个小时后,讨论结束。孟成悦起身同众人道别。
“孟总留步。”谢执洲叫住她。
其他人自发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执洲坐姿闲适,语气却公事公办:“代言人会影响我们的品牌没错,但孟总作为合伙开发商,是否也该注意自己的品行?”
孟成悦知道他指的是办公室的那个意外。
“您误会了,我只是帮我哥拉轮椅,不小心跪在椅子上。谢总如果不信,可以跟我到办公室去调监控。”
谢执洲语气酸溜溜道:“叫的可真甜啊。”
孟成悦:“……他本来就是我哥。”
谢执洲压着眉,语气不善:“哥哥也分情哥哥跟亲哥哥,他算哪一种?”
孟成悦:“他——”好像两种都不是。
谢执洲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抹轻嘲弧度:“孟总不会不知道,你的哥哥对你有别的心思吧?”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孟成悦心里憋闷,不是很想回答他这种带着质问语气的问题。
跟前的男人逼近,呼吸喷洒在她额上:“怎么,打算母债女偿,以身相许当他的腿?”
他抬手的瞬间,孟成悦别开脸:“谢执洲,你别碰我。”
下巴一凉,谢执洲抬起她的脸,眸色阴冷:“我碰不得你?”
他恶劣的态度让她压抑的情绪一点就破,孟成悦生气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谢执洲一把搂过她,声音发了狠:“我倒想问问你,这么逆来顺受有意思?”
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狂暴的心跳,她就像个没有灵魂任他摆布的木偶,可以凭他心情对她为所欲为。
想到刚才的难堪,她忍了忍:“谢执洲,你是想报复我吗?”
“是。”他答得干脆,一如三年前的她。
内心深处有什么破碎,孟成悦终于忍不住:“订婚的事是我不对,可那个时候你也有爷爷安排的结婚对象,谢家所有人都担心我破坏你的婚事,我就像个第三者!”
三年前所受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对上他的眼睛:“为了掌权,你不也一样逆来顺受去应付爷爷应付凌家人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我薄情寡义对不起你。”
积压在心底几年的委屈一泄而出:“我把爷爷和伯伯当亲人,你知道被亲人防着的滋味吗?就算我妈没有生病没逼我订婚,你觉得爷爷会同意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她深吸一口气:“你是北城谢家大少爷,你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冲动胡闹,我不行。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做错一步就是沉痛代价我付不起。”
她抑制着哭腔,鼻音让原本温柔的嗓音变得沉闷:“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谢执洲,你凭什么欺负我。”
扣在她颈后的手指松了松,男人宽厚的手掌挪到她脑后,轻轻托住,将她按进怀里。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个拥抱中释放,孟成悦咬着嘴唇低声啜泣。
像是要把十几年所有不为人知的委屈全部吐出来。
谢执洲紧紧抱着她,任她发泄。
她哭够了,把眼泪全擦在他衬衫上。
谢执洲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样的答案,比她从小就讨厌他,以远离他为目标要让他舒心一百倍。
见她鼻尖通红,难得娇憨的可爱模样,他突然很想欺负,把她弄得多哭一会儿。
谢执洲忍住了这种变态的破坏欲,尽可能的保持镇定:“我怎么欺负你了?”
孟成悦仰头看了看他的嘴唇,垂下脑袋不理他。
头顶响起一阵低笑:“我以前亲你还亲的少了?这算哪门子欺负?”
孟成悦的声音嗡嗡的:“你轻薄我。”
谢执洲“啧”了声:“我怎么看着,你还挺喜欢被我轻薄?”
她立刻反驳:“你看错了!”
谢执洲托起她的脸,盯着她的嘴唇,缓缓低头:“我让你亲回去。”
他嘴上这么说,扣在她脑后的手掌纹丝不动,动作根本就是准备用强的。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发出嗡鸣。
孟成悦如遇救星,怕他用强,示弱道:“你先让我接个电话。”
“哪个不长眼的。”谢执洲满脸不爽地放开她:“接。”
是小颖打来的,说司机已经过来了,在楼下等她。
孟成悦往后站了站,不动声色地跟这个危险的男人拉开距离,轻声说:“代言人的事,三天后给你答复。”她刻意跳过刚才那个话题。
“随意。”谢执洲也没再提,顺着她的话题:“但我还是建议你跟凌见鹿见一面,或许是我弄错了呢。”
“……”
孟成悦无语两秒,语气跟过去一样,带着超乎年龄的老成埋怨:“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你没证据还当着那么多人乱讲。”
谢执洲冷哼:“知道重要,还随便跟人订婚。”
孟成悦:“……不是在说凌见鹿吗,干嘛翻我旧账。”
谢执洲瞥向她:“撒泼的时候不是很有底气么,怎么这会儿又一脸心虚样。”
她刚才的样子很像泼妇吗……
孟成悦觉得很羞耻,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控制住情绪。现在回想起,突然觉得好矫情。
太丢脸了。
“我得走了。”
谢执洲嘴角上扬:“我也没留你过夜。”
“……”
这个人真是——
算了。
孟成悦转身。
“等会儿。”谢执洲把她扯回去,手指搭在她衬衫崩开那粒纽扣上。
他冷了脸:“胸大就别穿这种衣服。”
“!?……”
不是被他扯开的吗!
谢执洲:“孟成悦,你审美真的不行。”
孟成悦内心抓狂,表情平静:“哦。”
22. 伴生 再加十亿嫁妆,让他入赘
等电梯时。
孟成悦想到之前没说完的话, 她侧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帮忙找证人证物那个事,谢谢。要不是你,人贩子至今还逍遥法外。”
进电梯后, 谢执洲摁了楼层:“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他单手插兜, 转头看着她, 语调散漫:“没听过一句话么?打狗也要看主人。”
这句话瞬间把孟成悦拉回到十五岁那年。
那天她被谢执洲拉去陪他看爱情片,电影散场后, 她好奇道:“男主角心里都有个白月光,少爷, 你没有吗?”
“我?”谢执洲看向她, 表情嫌弃:“你整天黏我黏死了,我能有什么白月光?有也被你弄黑了。”
那时她没多想,劝道:“宋美涵对您是真心的, 您没必要处处针对她。”
谢执洲反问:“这么真心她怎么容不下你?”
她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我的人, 她欺负你等于欺负我。”他停顿一秒,语气很欠:“打狗也要看主人, 明白?”
她不满地嘟哝:“我不是狗。”
“知道你不是狗,狗比你会讨人欢心。我才是狗,你是我主人。不对, 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祖宗。”谢执洲仍是嫌弃的表情, 扯过她的手腕:“你穿好看点儿行不行,整天素的跟尼姑庵出来的一样。”
她板起脸:“我每天不都是跟你一样穿校服吗?”
“出来约会你不会穿裙子吸引我?”
“那我们不是来看电影吗, *** 嘛要吸引你。而且,怎么就变成约会了……”
谢执洲别扭地看了她一眼:“真丑啊。走,买裙子,把宋美涵比下去。”
那天下午, 谢执洲一口气给她买了十条裙子,虽然后来她一次也没穿过,但他还是孜孜不倦往她衣柜里添符合他审美的衣服。
年少时她怕他怕得要死,如今回忆起来,竟然觉得那样的场景有点甜蜜。
“不看路?”谢执洲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差点撞墙,孟成悦一脸窘迫,她低眸,若无其事道:“反正,谢谢。”
谢执洲:“孟成悦,你这爱发呆的毛病怎么还没好?”
“……”
酒店楼下霓虹闪烁,保镖开路领两人到马路边。
小颖等在车边,冲孟成悦挥舞着手。
见到她身边那位传闻中的年轻大佬,急忙双手交叠,以专业助理的态度恭恭敬敬道:“小谢总。”
谢执洲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随意瞥她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孟成悦身上:“她助理?”
小颖:“对的小谢总。”总感觉这位大佬看她不顺眼,可她也没跟他见过。
“戴眼镜。”谢执洲说完,被保镖助理一行人簇拥着走了。
这是在嫌她没眼力见?
小颖默默看向孟成悦:“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
孟成悦忍不住笑:“没,你救了我。”
“……”
回去的路上,小颖发现孟成悦一直在拿手扇风。
“悦悦,你热吗?”
司机忙问:“空调要不要调低点?”
“不用。”孟成悦扯了扯衬衫领口。
本来是开两粒的款式,被谢执洲扣到最上一颗,紧得快要勒死她了。
*
谢执洲坐在车里,直到那辆商务轿车驶离,他才收回视线。
如果不是孟成悦和裴俊订婚,谢执洲根本不会发了疯似地动用那么多人力、关系、金钱,耗时半年多去追查那个男人的祖上十八代。
沈琰礼才是他最大的威胁,那个裴俊还不够格。
后来不经意查到裴俊的母亲,他的 *** 怀疑,魏显樱跟孟成悦被拐的案子有关。于是他追加佣金,叫他们继续找证据。
如果她不订婚,他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谢执洲心想,或许这就是天意。
*
第二天中午,孟成悦接到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古卿岚小心翼翼的声音:“悦悦,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妈妈呀?妈妈都好多天没看到你了。”
孟成悦:“我……最近项目推广有点忙。”
“妈妈知道,因为哥哥的事你不想见我。你爸很生气,妈妈已经反省过了,你要是想让一部分给他就让,只要你开心,想怎么做妈妈都支持你,好不好?”
孟成悦松了口气:“谢谢妈。”
“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妈妈只是担心你吃亏。”古卿岚语气卑微:“悦悦,你别再躲着妈妈,好吗?妈妈真的,很想好好的疼爱你。是妈妈太心急,没顾及你的感受,让你有了压力。”
孟成悦内心过意不去:“妈妈,对不起……我这周末就回去看您,好吗?”
“真的吗?”古卿岚的声音掩不住喜悦:“那我让阿姨买多点菜,做你爱吃的。”
“好。”
周若琳介绍的那位心理医生很专业,加上吃药治疗,近两年古卿岚已经没再犯过病。
去年得知拐走自己女儿的人就是身边最信任的闺蜜,虽然大病一场,但她也控制住了情绪。
可能是被闺蜜伤得深了,她再也不愿相信任何人。她开始提防沈琰礼,打算把沈家的股权收回来,全部交到女儿手上。
古卿岚觉得对不起女儿。
因为她的一时兴起,丈夫和女儿都宠着她顺着她,是她引狼入室,险些害了女儿一辈子。
沈良崧这些年对她言听计从,这还是头一次冲她发那么大的脾气。夫妻两大吵了一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独断专行。
*
周末家庭聚餐。饭桌上气氛有点压抑,沈良崧一直在给孟成悦夹菜,从始至终都没看古卿岚。
孟成悦担心爸爸冷落了妈妈,主动开口:“妈妈不是爱吃这个石斑鱼吗?爸,你怎么不帮妈妈夹菜。”
两口子冷战了半个月,为了不让女儿担心,沈良崧给古卿岚也夹了一块鱼。
“谢谢老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委屈,古卿岚声音带着哭腔。
沈良崧一下子就心软了:“好了,吃饭就好好吃,别让两个孩子看笑话。”
古卿岚看向沈琰礼,后者低垂着眼眸,表情淡漠。
“琰礼,以前我对你很苛刻,让你受委屈了。”
沈琰礼沉默不语。
古卿岚看了看丈夫,放下身段:“你……能不能原谅我?”
沈琰礼没想到她会道歉,怔了怔,轻声说:“沈家的一切本来就是妹妹的,这是您接我回家说的第一句话。我知道,也没有怨言。”
沈良崧举起酒杯:“你母亲性格偏激,有时说话伤害了你,爸爸给你赔个不是。”
沈琰礼忙举杯:“爸言重了。”
孟成悦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和谐。妈妈不可能真正信任沈琰礼。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会偏向骨肉血亲。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妈妈说,因为她并不是很了解沈琰礼。他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心里肯定是记恨的。她不能确保沈琰礼没有别的心思,对他的人品却很肯定。
以沈琰礼在商场上那些手腕,如果真想让她消失,她见不到亲生父母。
*
吃完饭,孟成悦推沈琰礼到后花园。
安静了一路。
轮椅上的男人先开口:“那天的事,抱歉。”
孟成悦:“那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悦悦……”
“哥。”孟成悦蹲在他身边,与他平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跟我结婚,然后顺理成章继续拥有现在的一切,对吗?”
沈琰礼不答,算是默认。
孟成悦笑了笑:“你放心,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我绝不可能跟你争。”
沈琰礼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了紧。
孟成悦继续说:“你代替我陪伴爸妈那么多年,我打心底感激你。如果你想要这些,我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辞职离开公司。”
沈琰礼从未想过他会被一个小姑娘看透。他注视着女孩温暖的笑容,喉头发紧,连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孟成悦觉得她和沈琰礼很像,都是自尊心很强却又极度自卑的人,总是处在感恩与试图反抗的无限矛盾当中。
“我知道,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你也不可能那样。妈妈已经答应不插手股权分配的事,爸也是向着你的,你被冻结的资金已经解冻,还有你手头那几个项目也准备重启了。”
她说:“哥,这个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的定义,对一个从小被欺辱的孤儿而言,是唯一有光的地方,超越一切。
沈琰礼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如果他没有失去双腿,或许还能与她并肩。可他只是个废人,所有的念想都成了不切实际。
他点头,承认的同时,也等于否认了内心的真实情感。
平时清冷的小姑娘,笑起来温柔得像一束光:“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沈琰礼:“好。”
*
走之前,沈良崧把孟成悦叫到书房。
他惭愧道:“这些年爸爸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还纵容你妈妈给你施加那么多压力。悦悦,爸爸对不起你。”
特别是前阵子法院庭审公开,裴家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歹毒事让他简直不敢相信。想到他竟然准备把女儿嫁给拐骗她的人贩子,沈良崧悔痛不已。
他爱妻子,也爱孩子,失去她们任何一个都不行。
沈良崧问:“你想要什么补偿?爸爸有的,都可以给你。”
孟成悦摇头:“爸,我什么也不缺。”挚爱发了疯,任何人都会痛苦不堪。爸爸为了妈妈的病无暇顾及她,她从来都没觉得委屈。
沈良崧:“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人没有?”
孟成悦:“人?”
沈良崧点头:“你喜欢哥哥吗?”
孟成悦:“……什么?”
沈良崧是个成功的商人,商人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关于养子没在第一时间将女儿的消息带回那事,女儿说谎了。
还有这一次,因为股权分配的问题,女儿一直不肯执行,还刻意躲着她妈妈。
沈良崧轻声问:“你这么护着琰礼,是不是心里有他?”
“爸,我护着哥是因为他代替我照顾您和妈妈。”孟成悦解释道:“这些年家里的生意全靠哥哥尽心打理,我对他是感激,不是您想的那样。”
沈良崧纠结的心得以舒缓:“真的?”本来他还觉得把女儿嫁给养子怪难为情,想着只要女儿喜欢,脸面又算得上什么,准备成全他们。
孟成悦:“真的。”
“那就好。”沈良崧放心了,想了想,又冒出另一个人选,向女儿确认:“那你是喜欢谢家少爷,对吗?”
孟成悦:“……”
女儿没否认,沈良崧便开始谋划:“谢家在北城的地位不用说,我们家跟他们比是还欠缺了点背景。不过爸爸可以拿出两百亿嫁妆去提亲,绝不让你受委屈。”
孟成悦被父亲夸张到了。
虽然这两年她经手的项目高的也有十几亿,但两百亿……
原来家里有这么多存款。
事实上,沈家对外公布的身价为1100亿美元。
两百亿,只是沈良崧的个人流动资金。
“爸,我才二十二岁。”孟成悦有些脸热:“而且,哪有女方上门提亲的。”
“对对对,得让他们主动来。”沈良崧估算着:“再加十亿嫁妆,让他入赘,你觉得怎么样?”
“……”
“嘶,貌似不行,谢家不差这点钱,谢老爷子的资产排在我前面。这事难办。”
“……”
孟成悦觉得,这天没法聊。
虽然知道谢家有钱,但谢爷爷居然可以这么富。
“悦悦,爸爸不是开玩笑。你跟谢少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爸,我跟谢执洲,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三年前……”孟成悦没再说下去,“谢执洲没取消合作,是看在我妈妈以前照顾过他的面子上。”虽然情绪上来那会儿她认定自己没错,但其实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确实是她辜负了谢执洲。
谢执洲是个很骄傲的人,被她那样不留余地的伤害过。以他的傲气,绝不可能再回头。
沈良崧这才想起,订婚宴那晚谢少爷来求过女儿,被拒绝了。
*
第二天,吃完午饭孟成悦就回了北城。
堂姐孟欣施过来接机。
回程路上,孟欣施感慨:“千亿身家的小富婆还这么奔波操劳,突然感觉自己好废物啊。”
孟成悦只是想做好每一件事,哪怕现在已经不缺钱,她还是想把馨蜜湖项目完美呈现,不给爸妈丢脸。
被闲言碎语缠绕了十几年,那些话不是换个身份就能被遗忘的。她想成为优秀的人,不光靠爸妈,就像凌见鹿那样。
她想起谢执洲那天说的,让她去和凌见鹿见一面证实情况。
虽然因为三年前的事,大少爷面子上挂不住,整天挑刺找事拿她出气,但正事面前,他一般不会乱说。
孟成悦搜索到凌见鹿的微信,编辑好一条消息发过去。
对方回复很快:【好,明天下午三点,南门那家星巴克行吗?】
孟成悦:【行。】
“妹儿啊。”孟欣施问:“我这车颠簸,你坐得惯不?”
孟成悦:“挺好的。”就是晒了点儿。她下意识伸手去拉窗帘,才发现根本没安。
孟欣施爆笑:“哈哈,我就知道你坐不惯。”
“……”
孟成悦:“姐。”
“怎么啦?”
“我给你换辆新车吧。”
孟欣施:“……你可别!回头你亲妈得杀了我。”沈太太出身名门,被老公宠得骄纵任性,婆家那么有钱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孟成悦:“用我自己赚的钱给你买。”
孟欣施震惊地看着妹妹:“你能挣这么多?”
孟成悦点头:“能的。”光是馨蜜湖项目,她就从谢氏集团赚了两千多万。
*
谢氏集团总部办公楼。
高层收到风声,新老板今天来上班了。
新老板空降半个月,来公司的次数总共不超三次。他一来,必然是人仰马翻。
谢执洲走进办公室,后面跟了一 *** 的人。
他拨了拨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几个文件夹:“不是说有合同要签么?哪儿呢。”
几位老总有点儿发懵:“您说的是哪家的合同?”
谢执洲:“沈家。”
几分钟后,负责跟沈家对接的老总被叫进办公室,双手递上合同:“谢总,您过目。”
谢执洲看完,连对方公司派来的项目老总都没见,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安昸:“……”
九位数的项目看都不看就签字了?
万一被坑——
看到老板一副巴不得被坑样子,安昸终究是把话憋了回去。
其他人还不了解老板的习性,一切看安昸的眼色行事。没人认为这位铁手腕有那么容易上当,除非是他自愿的。
安助理不吭声,其他人也装哑巴。
于是,不到十分钟,这个S级的合作项目就被敲定了。
安昸的心都在滴血。明明可以把乙方的价位压到更低,老板这是直接撒钱。
替人心疼的毛病上来,他捂住心口,准备把合同拿去给沈家的负责人。 “你说。”老板突然开口,“一个不缺钱的人,会对什么感兴趣?”
安昸心想,这问题您难道不是最佳人选么?
他缺钱,死缺烂缺,怎么可能知道有钱人的想法!
不等他回答,谢执洲继续问:“你强迫过女孩儿么?”
安昸:“老板,您这问题会不会过于边缘化了?”
“也是。”谢执洲刮了刮鼻梁,又问:“智取呢?”
安昸跟了谢执洲一年多,是他身边待得最久的助理,已经深刻掌握到老板异于常人的思路要领,挑了一条最野的路子顺着分析。
老板既然这么问了,那必然就是想这么干,只是差个肯定他做法的人。
安昸:“十分可行。”
居然有女孩儿不喜欢老板这种顶级高富帅,还要他强取豪夺?
安昸开始好奇究竟是哪位小仙女这么有魅力。
谢执洲伸手:“拿回来。”
“好的。”安昸把合同拿给他。
谢执洲把签好的合同丢进抽屉:“我不满意,叫他们小老板来跟我谈。”
23. 伴生 抱歉,你可以离我远点么。
接到小颖电话的时候, 孟成悦正在跟堂姐吃饭。
孟欣施吐槽道:“有钱也有有钱的烦恼,工作那么多,吃个饭都不得安宁。”
孟成悦拿起筷子:“是谢执洲,他故意挑我刺。”
孟欣施一愣:“不会吧?谢少爷人还挺好的, 不至于公报私仇啊。”
“你被他的表象骗了。”谢大少爷最喜欢公报私仇了。
孟欣施一想也是:“换了我, 前男友敢背着我跟人订婚, 哪怕我知道是假的也会杀过去弄死他。”
孟成悦问:“那,你还会喜欢他吗。”
“看情况吧。他要能给我一百万, 我也能看在钱的份儿上原谅他。”
“那要是,你不缺钱, 你家里很有钱, 花都花不完,全球富豪榜上有名那种。”孟成悦认真道:“你还会原谅他吗?”
孟欣施憋着笑看她两秒:“不然,你直接报谢执洲的名字?”
孟成悦脸蛋刷一下红了。
“后悔啦?想追回他?”孟欣施随口一问。
孟成悦没想隐瞒, 点了点头:“嗯。”
“?”孟欣施一拍桌子, 恨不得放鞭炮庆祝:“我家妹子终于开窍了!”
“可是,他现在对我很冷淡。”孟成悦想到谢执洲回来后的态度:“他还说, 是回来报复我的。”
“……”这个谢少爷,未免也太直白了,“但通常嘴上这么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真要报复你的人一般不会告诉你吧?要不, 你去试探他一下?”
孟成悦有顾虑:“我怕说出口之后,反而会被他讨厌。而且,我跟别人订过婚。”
“傻呀你,订婚又不是结婚!而且就算结婚后离婚了又怎样?只要喜欢,离婚都能在一起啊。”孟欣施说到一半停下来,小声念叨:“对吼, 谢家是豪门世家,谢老爷子年纪大了,老一辈很看重这些。”
谢家的家风很严,就算是谢执洲,做错了事也会被罚跪。孟成悦小时候不知道潜进祖宅祠堂给他送过多少次饭。
还有谢伯伯,因为找了比他年纪小很多的若琳姐,被谢爷爷责怪,将他手里所有盈利的项目全部转交给了谢执洲,彻底架空了他在集团的权利。
除了谢伯伯,谢爷爷还有另外两个儿子,生了六个孙子三个孙女,年龄都比谢执洲大,跟他争继承权的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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