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猫，猫，叼耗子，打了皮调帽子”，我得意地高声背着，却被姥姥制止了：别和那帮孩子学，怎么舍得用猫皮调帽子，小心让小猫听着，猫可是通人气的。
炕上，大黑猫睡得正香，均匀而有节奏地打着呼噜。“你听”，姥姥说，“小猫在抱怨包公呢：许送不送，老包杂种”。听姥姥这么一说，再听听大黑猫的呼噜声，还真有点骂人的意思，也便饶有兴趣地听姥姥讲起小猫骂老包的由来，这是个完全不同于《三侠五义》白玉堂哥五个的另一版本的“五鼠闹东京”的传说：
包公，也就是包拯包文正的时候，老人活到60岁就要被活埋（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说法流传很久，以至于现在俩个人开玩笑还会说：你都60多了，要过去，都该活埋了）， 包公在朝为官，不敢违抗圣旨，又不忍心活埋已经60多岁的老爹，就冒死把老爹藏在夹皮墙里，每日送水送饭。这阵子，京城出了乱子，五个怪物伤人，甚至闹进宫里，大臣们束手无策，皇上大怒，给包公三日期限。包公断过不少奇案，这回是真没有办法，这天下朝回家，给老爹送饭，禁不住悲伤，说了句恐怕是最后一次给爹爹送饭了，老爹问其缘故，包公自知瞒不住老爹，就实情相告。老爹听完，告诉包公，这应该是老鼠精，你去借个8斤半的狸猫，要是鼠精作怪，就能制服。第二天，宫里急传包公入宫，怪物又在宫里出现。包公按老爹的吩咐，将借来的狸猫揣在长袖里，进宫后，在包公袖子里的狸猫，见到怪物，大叫一声，跳了出来，五个怪物立刻现出五只巨大老鼠的原形，仓皇逃窜，狸猫扑上前去，嘴咬住一个，四个爪子一个爪子按住一个，将五个鼠精全部消灭。包公除了鼠害有功，皇上要奖赏他，包公趁机说出是老爹的办法，请求皇上开恩，皇上觉得这老人还是有用，下旨，不再活埋60岁以上老人。包公借来的狸猫，其实是天庭下凡的猫，鼠精消除后，包公忘了答应过送猫了，也许是包公怕再有鼠害，没有把猫送回去，老猫心生怨恨，打呼噜骂包公，许送不送，老包杂种。也就有8斤半狸猫能避千斤鼠的说法。
我看不出大黑猫有没有8斤半，在那个仍然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是不敢有千斤的鼠精的。但这大黑猫捉老鼠的本领还是很强的，我也知道，即使这猫不能捉老鼠了，仁慈善良“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姥姥是不会让打皮调帽子的。
大黑猫通常是上午睡觉，下午和晚上出去行动。但从木头营子八队往三盛河学校搬家那天下午，大黑猫却破例没有出去，也便得以坐着马车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也许是和主人一家在一起，大黑猫很快适应了环境，第二天就开始在各屋搜寻老鼠的行踪，并不断扩大狩猎范围，从学校周围向校田地以外发展，附近的老鼠或被捉住或被吓跑。大黑猫依然是下午和晚上出动，有时会把猎物带回来，有耗子（老鼠），也有大眼贼儿、跳兔，在外西墙角慢慢消化掉。
不知道是不是大黑猫和各家的猫把老鼠赶到了山上，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山上有很多老鼠，然后，便有了一场灭鼠的战役，并使用了化学手段。人们往往根据动物对自己是否有 *** 定义和标准它是不是害虫害鸟害兽，而且采用的防治方式是能使用化学防治绝不使用机械防治和生物防治，因为化学防治更方便迅捷和不用计后果，也越来越广泛而普遍地推广，从治兽到治鸟治虫治草，无所不用其极。当时的灭鼠行动还只是一局部的小范围的应用。化学灭鼠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放烟炮，一种是撒鼠药，学校有撒鼠药的任务，三盛河学校三到五年级的学生，在技术人员的指导和老师一再的不能沾到手上的强调下，小心地把用墨水瓶和卷制纸筒装着的、拌有磷化锌的高粱粒，撒在鼠洞里。
浑然不知的大黑猫吃了吃了鼠药的老鼠，磷化锌的“三翻身”药效迅速发挥出来，大黑猫开始强忍着到屋外呕吐，看着痛苦的大黑猫而又无计可施，我暗骂那个指导撒鼠药的长的黑黑的女技术员，也有了想当兽医的冲动，尽管不如后来成为一名人民教师的愿望那么强烈和持久。
大黑猫死了，死在屋外校田地的一个土埂边。和大黑猫一样先后被药死的还有三盛河和腰尔营子好多人家的大猫小猫，以及近处和远处的好多猫。有那么好些年，猫很稀缺，幸存下来的，也不再能随便出入，被主人在脖子上栓一个带铁圈的长绳，为避免猫误食吃了鼠药的老鼠，猫的自由受到前所未有的限制，吃喝拉撒甚至繁殖生育都要由主人控制和决定。也有极少的猫不被栓着，那是极牛的，主人会忍不住显摆，这猫，又巧又精，不吃药着的耗子。
自然是猫以稀为贵，猫首次作为商品出现在集贸市场，而且是不菲的价格，最早在奈曼街里卖到8元一只，那时候的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普通家庭轿车的白山牌自行车才160元。
那些精心护养的猫，经过数年之后，加之不再有大范围的投鼠药行动，繁衍了很多，也逐渐不再被栓养,恢复了自由式的家养方式。市场上不再有卖猫的，邻居街坊亲戚朋友家的大猫产小猫崽了，可以预定，等到小猫崽能自己吃东西了，就要带回去，自然是少不了要喂一段时间的好吃的。从千斤营子“要”来的小灰狸猫已经有两三个月大了，不是预定的，预定的那户人家还没来得及抱走，属于先下手为强。为了锻炼它单独生活能力和增强体质快速长大，小猫的主食是上顿鸡蛋下顿鸡蛋，这小狸猫自然是乐不思蜀，倒也吃得香睡得好玩儿得欢，活动范围也由开始的从地下纸箱子搭成的小卧室与猫食碗间的直线，向周边拓展，从里屋到外屋，再怯怯地走到当院，稍有动静，便急忙跑进屋里，稍后再小心地试探着出去。几个月后，这个胖墩墩的小狸猫已经是满院子活动，甚至跳上花墙，灵巧地跑来跑去，那些移动的小物件成了它练习捕捉的目标，滚动的线团、飘动的鸟毛、跑动的虫子，都能引起它极大的兴趣。而小狸猫捉的第一只老鼠，严格说，不算是它自己捉到的。藏在堆放了半冬的玉米棒子堆底下的鼠洞里的小老鼠，随着玉米脱粒机脱粒后， 不知所措地跑了出来，被眼疾手快的用扫帚按住，然后把小猫抱来，这只已经跑不快的小老鼠稀里糊涂成了小狸猫的“猎物” 。
能抓到老鼠的小狸猫很快长成了大猫，也不像还是小猫那样老实呆在家里，常常夜不归宿，甚至一两天才回来，那次，又出去三四天后，会看手相和算卦的大大爷说，这郎猫，野，说不准哪天就再不回来了。
称公（雄）猫叫郎猫，如果按高中复习时，和杆子等一起吃饭时以侃大山抬杠当菜的说法，是有喜欢和亲近的意思的，诸如此类的方言称雌猫为女猫、称雄马为儿马称雄骡子为儿骡子等，而有更多的家畜方言叫法则是根据特征，比如称公驴为叫驴，是因为它好叫，且叫声响亮，称母驴为草驴，大概是因为它食草量较大的缘故；称公牛为牤牛是因为多为耕畜、称母牛为乳牛是因为泌乳量大；称公猪为牙猪则是因为牙长的特点等。
大大爷这次算的又准了，和算准我不能吃官饭一样。长成大猫的灰狸猫在一年春天出走后，再也没回来，不知所踪。
此后，又陆续养了几只猫，时间较长的弯腿的黄猫和浑身雪白帅帅的白猫最后一样的走了之后没有回来。寻找未果和无可奈何之余，只希望成为野猫的它们能像李四家的那只猫，而不像营子里那只黄野猫那样让人厌恶和挨骂。
父母前几年在老房子住的时候，邻居李四家的大花猫白天常来，外屋地下有为它准备的猫食碗，李四家搬到济南后，大花猫更是吃住在这里，没有食物的时候，大花猫就小声叫着蹭人的裤子或轻轻叼裤脚，父亲会到小卖部买大花猫爱吃的方便面和饼干。冬天的时候，大花猫也偶尔在炕头半闭着眼睛睡觉，听到有外人的脚步和说话声，立刻跳下地，躲进西屋母亲给它铺好的棉垫子上。父母搬家后，很少去营子里，更很少去老房子，不知道那大花猫是否还去。
昼长夜短的早晨，睡得正香的时候，时常会被“收老羊病羊残羊”的扬声器喊叫和小孩子嚎哭般的猫叫的混合声惊醒。这只黄猫似乎受了什么 *** ，从早到晚在这一带来回大叫，墙头屋顶窜来窜去，还咬死了后院的两只小鸡大后院的一只小猫。在村妇们的喊骂和川字车牌号下来的两个人的撵打下，黄野猫不见了。
大柱媳妇因为大柱这些天频繁出去喝酒，和大柱吵起来，明子本想又喊大柱去喝酒，正赶上，便振振有词地劝到：嫂子，你也不能把我哥管的太严，不是说，男人嘛，不能像养狗那样紧栓着，要像养猫那样，让他自由点，转够了，还不是自然回来了。大柱媳妇回击：像你哥和你这样的男人，要是撒惯了，还不得成了野猫，比营子里那只黄野猫还烦人。
大柱和明子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