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春节见闻。
(1)
每次归家,都会感喟父母年迈,呈现出一种记忆碎片式的既视感。
公益广告曾放过一则,儿子带衰朽的父亲去吃饭,父亲把水饺往兜里揣,儿子问【爸,你别这样】,父亲说【我儿子喜欢,我要带给他】。于是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子女恒定是长不大的孩子,就算容颜早已变换,精神角落的认知里,依然是那种【外在的不变的客体存在】,仿佛停滞的时钟,干涸的古井。
每次吃饭做菜,母亲会问,你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我们今天就做这个。可我记得小时候吃菜时,母亲常做的菜,并不是【我喜欢】而是【这个对身体好】的理由。
(我的)父母能记住的,永远业已发生良久的,是经由自己美化过的生活,我称之为古典乌托邦叙事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体验自我被遮蔽,唯有叙事自我,不断维持并编造着某个脱离现实的,悬置且无通道的空间。
最美的过往,最浓的年味,都在记忆中才是存在的,他们与拂晓相遇的一刹那,便呼啸而过,我们还尚未看得清其本来的面目,回到记忆之中去,有父母中过往里抽取记忆,此番抽取之后,也记不得有诸般事项,变随意地插回而变得失序。
(2)
春节期间去探望了外婆。
87岁。
我在小学时往往会在作文里写下【看着她的满头银发】,或是【情感的洪水推开了记忆的阀门】之语句,自己看不懂,只知道套用写作模板,被小学老师称其为【优秀范文】的语字里,找出一两段拼凑而来。
果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此时见得真切了,千万愁绪,只回到天凉好个秋。
外婆每次见我,都在说着一些仿若从死亡彼岸回来的语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永远会再相见】,回忆起她年幼时分的各色经历。过往的业已不再有时间的快慢,翻开昨日的历史,我们会看到一群大小各异的自己,同时出现在同一时空里,人生譬如一个个断点,连续着的只有当下。
对于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来说,他们所能记得的,就是永远不会成长的子女,一如我上文提到那样。
外婆喜欢讲年少时自己的故事,那些我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外婆还喜欢用自己的各种口癖说话,譬若“打个尖儿”。外婆或许记不得我年少时节,每每过年,她总会给我做一份什锦八宝豆腐羹,取名为“平平安安”,我还记得。
就像那个父亲记得“自己的孩子爱吃水饺,我要带给他吃”一样。
(3)
和父亲聊天时,他总是在问我小学时分是怎样的光景,问我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模样。
可我业已 *** 0岁,似乎全然记不得小时的光景,到也挡不住父亲对我幼年时分展开的积极的妄想,在这些事情上,父母记住的,比我多太多了,或许从前的时光是缓慢的,缓慢地编织着自己子女的点点滴滴,子女出行后,她们无其他牵挂,便重新拿出过往的回忆,拆了线,重新一遍又一遍的编织。但这种编织,次数多了,便从五彩斑斓,变为黑白灰度。
母亲问我,小时候的各种歌曲磁带还要不要。
磁带,我记得每听一次,音质就会以轻微的,完全看不见的方式磨损一次,在漫长的时间中磨蚀殆尽。
可我若放置一边,它也会收到磁场的干扰,年岁良久之后,亦听不见声音。
从前的日色,在人的记忆中,变得异常缓慢,而今后的时日里,伴随着一次次新春佳节的轮替,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不知何时,异常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