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上最危险的叛徒

01 一桩惨案

1931年一队 *** 特务在上海法租界爱棠村33号、37号等多处掘出男女尸体各8具，共16人。死者中没有未成年人，且全部有被绳勒的痕迹。一时间，上海报界轰动，《时报》、《申报》等报纸竞载新闻，刊登照片，这就是轰动上海乃至全国的“爱棠村掘尸案”。

所有死者都跟一个人有关系，这个人就是顾顺章。是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竟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呢？

故事从20年前说起。

02 特工天才

1904年，顾顺章出生于上海宝山，当过工人、加入过青帮、为人好勇斗狠、聪慧过人、颇有领导力。1924年加入 *** ，在“五卅运动”中崭露头角。1926年和陈赓等一起被送往苏联接受专业特工训练。据说他精通化妆、缩骨功、魔术、心理学，还擅长双手开枪、爆破等，称得上是一个特工天才。

关于顾顺章的唯一一张照片，还是从1927年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胜利之后的一张合影截出来的。

1927年顾顺章回国，参加了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任工人武装纠察队总指挥，在党内初露头角。后来 *** 组建了自己的特务机构即中央特科，顾顺章担任三科即保卫科科长（陈赓当时是二科科长主管情报），主要负责惩治敌特叛徒，护送干部。说白了就是搞暗杀报复活动，加上玩命速递，也被称为“红队”“打狗队”。

红队成员主要来自工人纠察队的骨干，参加过上海工人武装起义，还有些来自北伐军，其中有不少人是神 *** 或爆破的能手，枪杀白鑫一事可见其强悍。

1929年，顾顺章带红队的人在上海霞飞路枪杀叛徒白鑫，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安全撤离。白鑫同时中了三枪，事后法医鉴定判断，三颗子弹从不同的部位打进，却能从同一个部位穿出。

随着地位上升，顾顺章的江湖习气和低劣品行开始作祟。他以工作需要为名，租住在上海租界的大房子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学会了抽大烟。

周恩来等 *** 领导人已经意识到顾顺章的问题，但在当时严峻恐怖的斗争形势下，一时难以处理。陈赓曾经对身边人说：“如果我们不死，准能看到顾顺章叛变。”

陈赓

没想到，一语成谶。

顾顺章最终还是叛变了。

03 叛变

1931年3月，顾顺章受周恩来委派护送张国焘等人一行前往鄂豫皖苏区。这次顾顺章亲自出马，其目的除了保护张国焘的绝对安全之外，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将岌岌可危的武汉地下党组织重新建立起来。

将张国焘等人顺利送走之后，顾顺章便在汉口住了下来，为掩人耳目，他化名“化广奇”在汉口新市场游艺厅表演魔术。一个顶级特工公然抛头露面，做出如此张扬之事，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一说是顾顺章在汉口勾搭上一名风尘女子，因花销无度缺钱才去表演魔术。

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特工，居然登台杂耍卖艺，想想都觉得荒诞，这倒也从一个侧面反映顾顺章的极度自负和无法无天。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当个人德行无法与能力匹配的时候，离出事也就不远了。

不过从后面他被捕便立即叛变似乎又能理解顾顺章的荒诞举动。他自认为技艺非凡，不可能被敌人所发现，即使被发现了，叛变后凭借自己的过人技艺，也能取得同样甚至更高的成就。

果不其然，很快顾顺章就被我党的叛徒认出并逮捕，随后迅速押解到 *** 武汉绥靖公署行营。身为侦缉处处长的蔡孟坚大喜过望，抓住顾顺章可是大功一件。

不过顾顺章显然没有把蔡孟坚放在眼里，坚持要面见蒋介石。双方僵持下，顾顺章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价，一口气供出了 *** 在武汉的湘鄂边区特委、中央军委武汉交通大站等20多个秘密机关，造成 *** 在武汉的地下组织几乎无一幸免，以此打消了蔡孟坚的疑虑。

而且顾顺章千叮咛万嘱咐蔡孟坚两件事：

第一，把我用飞机送到南京，越快越好；

第二，在我抵达南京前，千万别给南京发电报说我被捕了。

但是蔡孟坚急于邀功，丝毫没有听进顾顺章的话，他不仅用船送顾顺章去南京，还在顾顺章上船之后，立刻给南京的上司徐恩曾发了6份加密电报。

后来的中统头子徐恩曾

正巧这一天是周末，徐恩曾度假了，只有机要秘书钱壮飞值班，让 *** 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此人正是 *** 安插在 *** 特务系统的卧底。接到武汉行营6道急电，又注明由徐恩曾“亲译”，出于一个特工的敏感，钱壮飞深感此事关系重大，于是便小心地翻译了电报，内容果然令他如芒在背。

钱壮飞

十万火急之下，钱壮飞让女婿刘杞夫连夜赶往上海，将信件送给李克农。星期天一早，李克农接到钱壮飞的密报之后不敢有一刻耽误，立刻通过陈赓找到周恩来，周恩来迅速部署相关撤离工作，这才让 *** 中央免遭灭顶之灾。

第一时间转移走的 *** 领导人，除了周恩来，还有瞿秋白、 *** 、王明、博古、邓颖超、陈云、陈赓、聂荣臻……

如果蔡孟坚听了顾顺章的话、徐恩曾身边没有 *** 特工、钱壮飞当天不值班、消息传递中间耽搁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上面这些人可能就在1931年结束了短暂的生命，很难想象 *** 缺少这么一批杰出人物会是什么局面，好在历史没有假设。

04 至暗时刻

顾顺章被捕后，本想一举扫荡 *** 首脑机关、擒获周恩来等核心领导人，为自己博取政治资本，结果碰上了蔡孟坚这个猪队友也是够倒霉的。

不过，长期领导 *** 特科的顾顺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虽然上海的 *** 中央免于毁灭性打击，但是严重的危害很快接踵而至。

顾顺章首先一个功劳就是出卖战友，指认了 *** 的重要领导人恽代英，揭发了蔡和森、向忠发等人。除了重要领导人之外，据不完全统计，在全国范围内因顾顺章叛变被捕、被杀的 *** 员超过800人。

另外顾顺章在间谍术方面的才干和他对 *** 活动的了解，也使陈立夫（中统头子）对他很是器重。顾顺章向陈立夫建议：“ *** 不怕死，单纯地依靠屠杀是没有用的，应攻心为上，对自首条例必须切实贯彻。”

*** 四大家族之一，中统创立者陈立夫

顾顺章还向陈立夫提出开办一个特工人员训练班，培养特工间谍，充实 *** 特务机构，陈立夫对此极为赞赏，于1932年在南京开办了特工人员训练班，由顾顺章主持。

徐恩曾安排亲信帮助顾顺章整理出6本教材，包括《训练工作》《情报工作》《侦查工作》《行动工作》《审理工作》《组织工作》，约50万字，号称“特工圣书”，这套丛书奠定了 *** 中统工作的理论基础。

学员林成荫评价：“顾顺章的文化水平不高，但对此道却经验丰富，不愧为老手。结合他过去在 *** ‘红队’的经历，侃侃而谈，颇能吸引人。”

面对顾顺章丧心病狂的叛徒行径， *** 该如何反击呢？

05 冷酷反击

对于这个危险的叛徒，当时的中华苏维埃 *** 发布了《为通缉革命叛徒顾顺章事》通缉令，称“缉拿和扑灭顾顺章叛徒，是每一个革命战士和工农群众自觉的光荣职责”。这份特殊的《通缉令》对顾顺章下了“格杀勿论”的严令，这在 *** 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身为特务专家的顾顺章，神出鬼没、身手了得，各种刺杀策略拿他毫无办法。而且顾顺章身在南京，被中统严密保护，几乎是无懈可击。对顾顺章的惩处，只能先从外围开始。

顾顺章叛变事出突然，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家人的转移安置。此时顾顺章的老婆、哥哥、嫂子、岳父母、姨妹等一大家子人，都还在上海。如今顾顺章叛变，无论出于感情还是利益，他们都极有可能 *** 。为了减少更大的危害，迫于严峻的革命形势，只能采取极端措施。

1931年5月，在周恩来的部署下，康生、洪扬生、陈养山等人带领十几名红队队员，将顾顺章家属14人全部勒死，还有2名不巧来串门的顾顺章朋友，为防止泄密，也一并杀死，尸体转运至爱棠村深埋。

顾顺章的女儿（顾利群）和小舅子（张长庚）因年幼幸存，周恩来派人将他们送走安置。后来顾利群定居在上海，一直保持低调的生活，在2018年以91岁高龄去世。

顾顺章的女儿顾利群

恰恰是周恩来的人道主义安排，为事件处置留下了后患。

顾顺章多方打听，试图与亲属取得联系，很快找到了张长庚，并唆使张长庚指认，最终指认出尚未暴露的特科工作人员王世德，并将其逮捕。正是在王世德的指引下，才有了文章开头“爱棠村掘尸案”的一幕。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起案子确实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革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得流血斗争。在敌强我弱对比悬殊的情况下，不严惩叛徒，就是对坚贞不屈者的犯罪。

不过把十几口人杀掉终究是一笔孽账。当时的参与者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件事还是给他们造成了长久的心理负担。

据参与者陈养山回忆，周恩来极少抽烟，那时专门要了一支烟，悲怆心情溢于言表。他还感慨，“我们今天这样做是万不得已，也不知道将来的历史怎么评价我”。

当时中央特科的领导人之一、改革开放后担任外贸部（现在的商务部）部长的李强，还专门看望顾顺章女儿顾利群和第二任妻子，每年都寄贺卡过来。

顾顺章的家人受其连累惨遭杀害，对他本人的惩罚却要等到四年以后。

06 迟到的惩罚

中国历史上，叛徒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像顾顺章这样，身怀绝技自以为是者就更免不了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其实顾顺章的悲惨下场从他第一次面见蒋介石时就可见端倪。

恃才傲物的顾顺章满心以为蒋介石会将其奉若上宾，结果却遭遇了当头一棒。据蔡孟坚回忆：

蒋介石穿着长衫走进客厅始终站着，竟先和我握手，称我努力，甚好甚好。顾自以为已是座上客，竟伸手向着蒋介石，蒋介石未予握手，仅说‘你归顺中央，甚好甚好，以后一切听蔡同志安排，为国效力’。蒋介石仅站着说了这两句话，即说再见。出来之后顾顺章倍感失落，自叹无法促成 *** 自动放下武器，蒋介石得悉，笑曰‘顾已成 *** 自首叛徒，还有什么影响力量。’

顾顺章之前一直设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蒋介石对他的态度如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脸上。虽然蒋介石对其不够热情，但是中统陈立夫、徐恩曾对其可是礼遇有加，当然这主要是看中了顾顺章身上的特工才能。包括后来的军统戴笠也屡次请顾顺章帮其培训特工。

军统头子戴笠

可是 *** 内部派系林立，中统军统之间的矛盾更是不可调和，顾顺章这种脚踩两条船的行为为他的死埋下了祸根。加之顾顺章本人很有野心，在 *** 内上蹿下跳，在顾顺章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关于顾顺章为什么被杀说法不一，主要有以下几种：

说法一:根据徐恩曾的回忆录中说：“顾章后来暗中联系 *** 方面，试图重新回到 *** 因而被处死。”

说法二:根据中统特务林金生所述，顾顺章对陈立夫、徐恩曾极为不满，曾准备收买他暗杀陈、徐二人，被林告发后遭枪毙。

说法三:根据中统要员黄凯所说，顾顺章曾训练、教授过近千人的学员，他也有权调动部分人员，并且他还暗中招兵买马，准备成立新的 *** 。既与 *** 作对，也与 *** 作对。事情败露后被抓枪毙。

说法四:顾顺章与戴笠暗中勾结，试图摆脱中统。徐恩曾与军统不和，决不允许其投靠军统成为自己的敌手。因此，寻找借口，将其枪毙。

综合以上几种说法，除掉顾顺章主要是徐恩曾的意思，而顾顺章本人确实对徐恩曾屡有不敬。徐恩曾后来能成为中统头子绝非酒囊饭袋，他有一条原则，那就是如果不能为己所用，也绝不能为敌人所用，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除掉他。

1934年10月的一天，顾顺章被徐恩曾叫去谈话，随即被押送到苏州反省院关押，据说在押往苏州的路上， *** 担心顾顺章用催眠术和缩骨功等“邪术”逃跑，还用铁链子穿在他的琵琶骨上。1935年6月顾顺章在苏州被枪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时年31岁。

*** 史上最危险的叛徒最终没能逃脱应有的惩罚，落了个悲惨结局。

07 历史的回响

顾顺章的叛变，对 *** 的影响是剧烈很持久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走向。早期 *** 领导人大都按照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学习苏俄，立足于城市，致力于工人运动，通过城市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这也是当时所谓的“正途”，像 *** 等人提出的农村包围城市道路在党内一直受到打压。

南昌起义

因此，在顾顺章叛变前，让 *** 中央迁往农村简直不可想象。顾顺章叛变后， *** 中央在上海已经立不足脚，首先想到的也是转移到其他城市，不过慢慢发现在城市工作极难开展，再加上“左”倾的城市暴动，工人运动遭到镇压，元气大伤， *** 中央最终走向了农村，走进了苏区。

我们后世看历史时，因为已经预知了结果，所以不自觉地会把历史的发展认为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依次发生的必然事件。但事实上，在真正的历史中，并不存在这样严格的因果关系，很多时候，一个偶然变量的出现，就会导致后来的事发生颠覆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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