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杜螽明的师承和缘法，来历颇为深刻。
他的命不好，家里原本是做盐茶生意的，是松江府出名的商号，家里几十口仆人，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
松江府就是现在的上海，大概就在他四五岁的时候，爹娘去京城的商号送茶。
谁知道刚到北京，八国联军侵华了，战乱之中双双死于非命。
家里的人等了半年，见到主人家还没有回来，又听说外面打起仗来了，知道这两人指定是回不来了，他的伯伯就把他的家业田地都占了。
杜螽明也被从原来的家里赶了出去，流浪到花楼里，靠吃客人的剩菜剩饭维生。
花楼的鸨妈心肠好，四五岁的的可怜娃，有家不能回，世道又不好，就跟楼里的倌儿打了招呼，说别赶这孩子，留条活路给人。
有一天花楼里来了个客人，穿得周周正正，点了一桌子的好菜，有葱爆鱼皮、玉丸子、鸽宝汤。
杜螽明躲在柱子背后，口水都看出来八尺长，就打算等客人吃完了去捡些残羹剩饭，不巧被客人发现了。
客人眼睛滴溜溜一转，犯了坏水，把杜螽明叫了过去，看见他怯生生的，但是眼睛里都是灵气，更加欢喜。
于是一桌子好菜都进了杜螽明肚子，吃饱了之后，客人笑眯眯地问他：娃儿，想吃饱饭吗，叔给你找个吃饱饭的地方？
杜螽明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晓得有饱饭吃，就点头说好。
于是他就这样被拐卖了。
卖人的都有忌讳，不管大小，都不能近卖，怕被找回去，也怕娃儿长大了自己跑回去。
于是杜螽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那个人贩子颠簸到了江西。
就在人贩子琢磨着这一单能赚多少子的时候，遇上了山匪，人贩子死于马蹄之下，山匪们看他年纪小，放了他一条活路。
如果他年纪再大点，或许还可以留在山上伺候那些山匪，再长大点跟着他们骑马抢人，可是一个五岁都不到的孩子，留在山上只会是一个累赘。
于是他顺着山路走，也没有方向，只想着找个地方，能吃饱饭的地方。
他在山里走了将近两个月，渴了就找水喝，饿了就抓虫子蚂蚁吃，没有吃的时候就吃树叶野果。
山里也会有一些住家农户，但是他不敢走近，农户家的狗和大鹅咬人，他怕，路上遇见过一些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孩子，你要去哪里。
杜螽明的师傅丘道人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个人形，衣服早就破得不行，头发结成绺子，脏兮兮地，像一个小野人。
丘道人那天去附近的乡镇里走灵回来，骑着驴子，在半道上遇到了他。
杜螽明一看到有生人，就闪身躲进了路边的草丛里，丘道人还以为那是一只大刺猬，过去看时，才分辨出是个孩子。
丘道人下了驴背，见那孩子想跑，喊了一声：娃儿，别跑，站倒。
晴天白日的，杜螽明只感觉打了一声雷，耳膜都震裂开了，心神涣散，明明上一秒还想跑，丘道人一喊，不由自主就定住了，腿怎么都迈不动。
丘道人凑近了看，这孩子眉眼清明，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尽管身上衣衫褴褛，一双眼睛依旧灵气十足。
丘道人问：你从哪里来？
杜螽明听不懂他说什么，以为又遇到了了山匪，就思量怎样脱身。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石头，那石头有鸡蛋那么大，晶莹剔透，看起来就像一颗明珠。
杜螽明把这块石头举国头顶，双手捧着，想要把石头献给丘道人，之前他就是这样从山匪窝里换回一条命的，只不过用的不是这块石头。
丘道人一看到那石头，眼睛都直了：
坤印石？来应缘的就是你？
杜螽明还是听不懂，不过从这人的脸色上判断，这石头是个好东西。
丘道人也反应过来，这孩子可能是外地来的，听不懂自己讲的方言，于是自言自语笑了：
前几天给自己掐算，说是有缘自远方来，我正缺一个坤印石，你就给我送来了。
丘道人拿过那块石头，掂了一掂，一把就把杜螽明提上驴子背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朗声笑道：
不白拿你的，走，跟我回去。
于是杜螽明就到了丘道人的观里。
观是一个小观，依山傍水，背靠着悬崖，悬崖下面是一道深涧，下面就是赣江。
进门之前，丘道人按住杜螽明在道观门口磕了两个响头，进门之后拜三神六童子，然后就丢下一句：
你住那边柴房旁边的真律殿。
这一句杜螽明还是没有听懂，但是他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啥来了。
一混就是三个年头。
丘道人的道观是子孙庙，传了几代人了，所谓子孙庙，就是道教宫观的一种，师徒之间代代相传。
他们这一门的人，都是孤鳏，从来没有例外，又是单传，进了这个门的，都出不去。
这三年里，杜螽明学会了这里的方言，平时就是扫道观、喂驴、洗衣服、做饭，大部分时间都在道观里。
丘道人一直没有提收徒的事，只是偶尔会带他出去，每次出去都能吃到好吃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