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西游世界观之庞大,前无来者,是否后无来者有待商榷。除取经正道之外,总有隐约晦暗的前后对比,对照呼应,似见云山雾绕之中另有蹊径指引,与正道并行不悖,以致总有恍如隔世,梦境重现之感,此所谓“暗道”。此一明一安,一凸一凹,一显一隐,二者皆着道方能见悟大道,乃沉迷西游之一大奇趣。
唐三藏的"十世身世"
唐三藏这一路之上顶着“十世修行的好人”之光环,妖魔闻风而倾巢而动,师徒操刀而血雨腥风,西游世界因此风云变幻、兴衰迭起,皆因传言“长生不老”而已。
但在此处,并不对“唐僧肉”分析药效,而是探索唐三藏的"十世身世"这一隐藏线索,第一百回:
如来道:“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在此处如来表明了金蝉子的来历:“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换句话说就是你这十世转生都是我安排的,为了安排取经大业特地让你在大唐死去活来了十次,此点虽小,但是我们联系全局和之前几回讲的内容,可以梳理出佛家的背后行动脉络:
在取经开始前的500年内,佛祖安排了三件事:其一,在安天大会三大势力达成一致意见后,部署了西牛贺洲的“大清洗”,定点清除不礼佛势力,典型的代表就是金翅大鹏在狮驼国的屠城行动;其二将“逆徒”金蝉子投胎转世,洗尽铅华,洗到合适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正式去取经。其三,待前两项完成之后,令观音落实先前内定的取经人选,正式组建取经团队。
此外,关于唐僧的十世投胎与悟净项上的九颗人头相对应,恰好形成两块拼图的凹凸结构,原文第八回:
那怪道:“我愿皈正果。”乃向前道:“菩萨,我在此间吃人无数,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惟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闲时拿来顽耍,这去,但恐取经人不得到此,却不是反误了我的前程也?”菩萨日:“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骷髅地挂在头顶下,等候取经入,自有用处。”《西游记》中除此之外,对唐僧的前九世没有半分介绍,更为可疑的是观音竟然知道这九枚头骨未来会在强渡流沙河之时能起到关键的作用,从另一个角度说,唐僧这十世投胎从未脱离佛家的监控之中,甚至连续在流沙河送死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得不说金蝉子是一颗毫无反抗能力的“过河卒子”罢了。
奎木狼的“多彩人生”
奎木狼在西游 *** 计出现三次,分别在百花羞 ,黄袍怪以及剿灭“三辟”犀牛精之时,作为天庭在编人员私自下界为妖的典型代表,我们可以从奎木狼的种种细节,来推窥探整个天庭内部的运行的规则与秘密。
原文第三十一回:
奎宿叩头奏道:“万岁,赦臣死罪。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他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他到洞府,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功。”玉帝闻言,收了金牌,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奎木狼下界十三年,与玉女厮混生子,最后只落了一个锅炉工的角色,而且还是带薪水的那种,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算是给奎木狼保护起来了。至于具体干没干烧火的活,我们继续往后面看,
原文第第六十五回,悟空被困黄眉童子金铙之中,二十八星宿前来解救:
即传旨:“差二十八宿星辰,快去释厄降妖。”那星宿不敢少缓,随同揭谛,出了天门,至山门之内。看见没?到小雷音寺的时候奎木狼就已经官复原职了,中间之隔三十多回,顶多凡间四五年的光景,换做天宫也就四五天,可见玉帝当时就是说说而已,行惩戒之名,坐保护之实。不止如此,后来奎木狼还带罪立功了。
第九十二回,悟空请求四木禽星下界收服“三辟”犀牛精:
行者奏道:“老孙才到西天门,遇长庚星说,那怪是犀牛成精,惟四木禽星可以降伏。”玉帝即差许天师同行者去 *** 宫点四木禽星下界收降。及至宫外,早有二十八宿星辰来接,天师道:“吾奉圣旨,教点四木禽星与孙大圣下界降妖。”旁即闪过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应声呼道:“孙大圣,点我等何处降妖?”行者笑道:“原来是你。这长庚老儿却隐匿,我不解其意,早说是二十八宿中的四木,老孙径来相请,又何必劳烦旨意?
......
孙大圣更有主张,就教:“四位星官,将此四只犀角拿上界去,进贡玉帝,回缴圣旨。”把自己带来的二只:“留一只在府堂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我们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四星心中大喜,即时拜别大圣,忽驾彩云回奏而去。又过了三十回,奎木狼助力悟空剿灭“辟暑”、“辟寒”、“辟尘”三妖,把人家的角锯下来进贡玉帝和佛祖,最后反倒由罪臣变成立功之人。
奎木狼的经历就是假贬明升,待遇要比天蓬和卷帘要好得多,原因就是前文我们分析过的二十八星宿是玉帝的绝对嫡系部队,岂能随意惩戒?所以天庭里真正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即便有规则也是给那些杂牌定的,此举深得委员长之心意。
牛魔王的“对照试验”
当年七大妖王结义,牛魔王排名第一,悟空排名末尾,但是最终结局却是悟空上位“翻身做主人”,而曾经的老大哥被佛家降服(根据青狮白象的推论,大概率成为某位菩萨的坐骑),可谓同妖不同命,令人唏嘘。
原文第三回:
此时又会了个七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连自家美猴王七个。日逐讲文论武,走爵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儿不乐。把那个万里之遥,只当庭闱之路,所谓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馀程。、
……
他却对六弟兄说:“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内有牛魔王忽然高声叫道:“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蛟魔王道:“我称覆海大圣。”鹏魔王道:“我称混天大圣。”狮驼王道:“我称移山大圣。”猕猴王道:“我称通风大圣。”禺狨王道:“我称驱神大圣。”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耍乐一日,各散讫。此间牛魔王可谓是万妖之上的地位,但是爬的越高摔得越狠,牛魔王的势力随后即被天界分化瓦解殆尽:
第四十二回牛魔王之子红孩儿被观音收编为善财童子,第六十一回牛魔王被擒压往西天,罗刹女最终“隐姓修行”,天下第一妖界牛家势力就此彻底崩溃。
其实牛魔王的在西游世界的定位就是另一位“悟空”,一位未入编无“仙缘”的悟空,以此来暗示如果悟空不认头三大势力的摆布,那下场就和牛魔王一样,取经的任务可以由三大势力指定的“王悟空”、“李悟空”来完成,取经是一定要去的,但是谁去却是一个大有随机性的问题,只不过悟空很早就被人提前“盯”上了而已。
所以牛魔王的“平天大圣”名号就是和“齐天大圣”一样,同种不同命,莫过于此。
此外在牛魔王的轨迹当中,我们还应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天界和妖界对于成为神仙与否存在着极大的分歧,妖界的头部大妖对成仙成佛极为反感,几乎到了以性命相搏的地步,这与我们日常印象当中的挤破脑袋都要进编制的原有印象大相径庭,否则在第五十三回如意真仙绝不会大骂悟空“将他(红孩儿)害了”,第五十九回罗刹女也不会下死手硬砍悟空头颅,可见在西游世界当中,并非人人都向往成仙成佛,更多的人还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泾河龙王的“身死仍存”
泾河龙王自被袁守诚点破以后,其身死家亡而推动唐王地府一日游,间接成为了西天取经的“药引子”,泾河龙王可以说是西游世界中死的最冤枉的神仙,但是其身虽死,其关系仍存,堪称“天界影子”。
第四十三回,黑水河鼍洁捉了唐僧,邀请西海龙王前来赴宴:
龙王见了,魂飞魄散,慌忙跪下叩头道:“大圣恕罪!那厮是舍妹第九个儿子。因妹夫错行了风雨,刻减了雨数,被天曹降旨,着人曹官魏征丞相梦里斩了。舍妹无处安身,是小龙带他到此,恩养成人。前年不幸,舍妹疾故,惟他无方居住,我着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他作此恶孽,小龙即差人去擒他来也。......此乃第九个鼍龙,因年幼无甚执事,自旧年才着他居黑水河养性,待成名,别迁调用,谁知他不遵吾旨,冲撞大圣也。”泾河龙王的最小的第九个儿子竟要吃唐僧肉,而且还要拉上其叔叔一起,直接吓得西海龙王“魂飞魄散,慌忙跪下叩头”,实乃不知天高地厚也,高干子弟的荒诞无知可见一斑。
此外西海龙王还透露了一些细思极恐的细节:
那八个都是好的。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第二个小骊龙,见住济渎;第三个青背龙,占了江渎;第四个赤髯龙,镇守河渎;第五个徒劳龙,与佛祖司钟;第六个稳兽龙,与神官镇脊;第七个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第八个蜃龙,在大家兄处砥据太岳。西海龙王透露泾河龙王的其余八个儿子都有工作,多是子承父业镇守一方水土,好一点的给佛祖玉帝司钟、镇脊、守华表,说白了就是中央机关的警卫人员,由此可见朝廷人事关系的错综复杂与利益纠葛,就算是一个县级市的水利局局长都能和中央重臣拉上关系,整个朝堂之上利益局势之复杂诡异,绝非常人可以想像。
此情此景,在西游世界中比比皆是,此处列举几例无非是抛砖引玉,不一而足。在整个构建的西游世界观中,旁支侧枝与主线正道相辅相成,鸡犬相闻却细观似无确有,只有以宏观视角纵览全局才能略得真知,得以窥探《西游》之奥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