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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言情虐到肝疼的小说短篇(虐到肝疼的言情小说)

《世人皆在冷眼看戏》

齐渲是个孤儿,父母双方相识在彼此15岁的春天,在17岁初尝禁果,生下了他。

  在他六岁那年,两位还未成熟的父母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将他送到福利院门口,就携手归西了。

那时齐渲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比生命可贵,他只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是在福利院照顾他长大的哥哥,唐沉。

齐渲23岁结婚那天,唐沉27岁,新娘子是个浪漫的意大利女人,父母居住在匈牙利,两人本该在匈牙利举行的婚礼,齐渲坚持要在中国的教堂举行,新娘的父母答应了,但没能飞过来参加。

  作为齐渲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唐沉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证婚人。

唐沉一向随性不拘小节,婚礼当天他正儿八经地换下牛仔裤,穿上西装,给头发擦满发胶,站在新郎和新娘的中间,严肃地念着证婚词。

  “请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眼前的男人,并且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

  “Yes,i do。”新娘听不懂中文,但她知道婚礼流程,在唐沉看向她的时候回答得非常爽快。

“请问新郎,是否愿意娶眼前的......”唐沉话音一转,“唐沉,并且一生一世只爱他。”

  除了没听懂的新娘,其他人都愣住了。唐沉又笑起来:“开个玩笑,这气氛太严肃了,搞得跟葬礼一样。”

  然后大家纷纷笑起来。

“就知道你这个人,严肃不过三秒。”

  只有新郎没有笑,他死死地盯着唐沉,无声地说了一句:“我愿意。”

  ——

  2018年春,北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味道。

齐渲站在唐沉家楼下,有些不耐烦地用脚碾着草丛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就在二十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温暖的匈牙利城堡里,身边坐着他的未婚妻,正在陪他的养父母进餐。

  而现在,他将冻僵的双手放到嘴边吹了吹,抬起头,就看到唐沉从那栋筒子楼下来。

  他笑得眼睛像两弯月牙。

他大声地朝唐沉喊道:“唐沉!快来抱我!!!!!”

  声音大到,仿佛地上的积雪都被震的跳了起来。

唐沉有些恍惚,若不是此时齐渲穿着欧洲风味的长大衣,带着毛绒帽,他几乎要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若不是此时的齐渲已经长得比他高上一些,声音也变得更加成熟,他大概要以为自己是站在福利院的柳树下,看着小不点的齐渲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自己爬起来后很委屈地朝他喊:“哥哥,快来抱我。”

  好似从前模样。

唐沉已经记不太清他和齐渲的第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跟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说了什么。

  导致他从小就特别粘着自己。

  哥哥抱抱弟弟,很寻常,很温馨。

  唐沉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在2017年看了一部叫做《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电影,看到单纯羞涩的艾力奥与热情开朗的奥利弗拥抱时,他一个人在电影院的角落泪流满面。

  那不仅仅是哥哥和弟弟的拥抱,他明白,齐渲也明白。

  唐沉以为,只要他咬死牙关不说,齐渲就不会说。

齐渲刚出现在福利院的时候,唐沉已经是个10岁的大男孩了,老院长将六岁大,话还说不全的齐渲抱到他床上,跟他说:“这个弟弟的爸爸妈妈跟小唐的爸爸妈妈一样,去很远的地方帮助有需要的人了,小唐是个懂事的哥哥,会帮院长照顾好弟弟的,对吗?”

  唐沉知道自己的父母根本不是去很远的地方了,就只是不要他了,他也知道,弟弟的爸爸妈妈也不要他了,他看着双脸哭得通红的齐渲,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别哭,哥哥会照顾你的,哥哥会保护好弟弟的。”

“哥哥拍拍,不开心就飞飞走。”

  齐渲刚到陌生的环境,身边都是陌生的人,他哭了很久,将唐沉的枕头都哭湿了,哭累了,六岁的齐渲抽泣地打瞌睡,唐沉将湿了的枕头抽开,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齐渲的后脑勺下,给他枕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唐沉将已经麻到没有知觉的手抽了回来,齐渲就醒了,他醒来第一件事,是抱着唐沉说了一句话。

  他说,哥哥,抱抱。

齐渲好动,爱哭鼻子,福利院其他小朋友见他是新来的,都想欺负他,将他的衣服偷走扔到门外的马路上,在他鞋子里偷偷倒果汁,每当这个时候,院长都会让唐沉帮忙解决问题,她叮嘱唐沉:小唐你要保护好齐渲,他比你小,是你弟弟。

唐沉也是个正当年纪的男孩子,他有些赌气地朝院长说,“院长你偏心,齐渲才来这一年多,你对他都比对我亲了。”

  院长安慰他说:“齐渲年纪太小了,需要的照顾自然也多一些。

  唐沉觉得有道理,自己跟齐渲同病相怜,都是父母不要的小孩,他又比自己小四岁,所以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要好好地护着他。

这一护,就护了好多年。

  两人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甚至一起洗澡。

  齐渲七岁的那年,警察查到了他父母的尸体,通过验DNA找到了福利院来,要将齐渲送去他爷爷奶奶家。

那天早晨,院长将齐渲从唐沉身边抱起来的时候,唐沉一下子就惊醒了,伸手拉住了院长的衣服,他着急地问院长:“院长妈妈,是齐渲的爷爷奶奶找过来了吗?是要将他带走了吗?他爷爷奶奶会对他好吗?他哭的时候会有人抱着他给他拍拍背吗?”

  院长没有回答他,只是让他乖乖带在卧房里,然后就将熟睡的齐渲带走了。

  大概过了好几天,黄昏的时候,福利院门口站了一群人,围在门口迟迟不肯散去。

在房间里呆坐了一天的唐沉隐约听见了齐渲的声音,他来不及穿鞋子,直接冲了出去,从大人们的腿边挤到人群中间。

  人群中间坐着的是齐渲。

院长妈妈也在,她本来很生气地想问齐渲明明找到了家人为何又要回来,得到家人是每个福利院孩子梦寐以求的,可齐渲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脸上有几个红肿的巴掌印,额前还有一块被烟头烫伤的疤痕。

  唐沉也看见了,他冲上去抱住齐渲。

  七岁大的孩子,被一群人围着驱寒温暖都没有吭一声,任别人问他伤是谁打的,他都是嘟着嘴,愤愤的说不用你管。

大人哄他:“好好好,我们不管,小朋友在这里是要找谁吗?”

  他盯着福利院卧房那个窗户玻璃,“我找我哥,我哥说有人欺负我不要怕,他会保护我的。”

本来硬声硬气的小男孩说到哥哥声音都变小了,眼睛也开始变红,他盯着前面的方向,“哥哥说会保护我的。”

  唐沉记得那天,他光着脚跑来出去,然后抱住了齐渲,着急得就连脚底被石头划伤也没察觉。

  那天在唐沉的印象里很深,石头在他脚底划出的伤口也很深,留了一条长长的疤。

齐渲闻到了唐沉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将唐沉身上新发的衣服都哭湿了。

  “哥哥......呜呜呜呜......哥哥......”

  唐沉紧紧地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哥哥拍拍,不开心都飞飞走。”

那是齐渲的第一次离开,也是唐沉的第一次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院长将两个小孩带回了福利院,请来医生给两人处理了伤口。

到了第二天警察再次找上门的时候,唐沉紧张地把弟弟藏到了衣柜了,两人挤在狭窄的衣柜里紧紧相拥,院长将两人抱出来时,齐渲已经快要透不过气了。

  院长跟两人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人将齐渲接走了。

后来,唐沉才知道,齐渲回到家里每天都哭闹不停,一直说着要哥哥,他的爷爷奶奶不承认他爸爸妈妈的婚姻,自然也不承认他,不得不在警方压力下接回齐渲,在家里对他又打又骂,实施虐待,齐渲这才又回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很羡慕齐渲,说唐沉哥哥对齐渲真好,有吃的会分给他,每天帮他穿衣服,叠被子,还会为了保护齐渲跟其他小朋友打架,被院长妈妈罚也不怕。

  院长妈妈有一把戒尺,哪个小朋友不听话就打手心,戒尺打在手心那多痛啊,就唐沉不怕,只要有人欺负齐渲他就打他,被戒尺打了也继续打。

唐沉得意地笑笑,说齐渲是他弟弟,作为哥哥的就是要保护弟弟,这是天经地义的。

  小朋友说唐沉哥哥真好,我也要唐沉当哥哥。

  唐沉说那不行,只有齐渲能当我弟弟,我只保护齐渲一个人。

  后来唐沉12岁,院长将他送到附近的中学去了。

初中是住宿学校,报道那天,还在念二年级的齐渲一起跟着去了,唐沉牵着他的手,带他上了自己的课室,班主任见他牵着个小朋友,问他:“唐沉,这个是你在福利院的小朋友吗?”

  唐沉说:“这个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哥。”

  齐渲也跟着说:“我是唐沉的弟弟,唐沉是我哥哥。”

老师笑着点点头:“嗯嗯,是兄弟呀。”

夏天的烈阳十分炎热,两人站在阳光底下被刺得睁不开眼,却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2008年,北京举行奥运会,整整一年,城市里都弥漫着一股 *** 热烈的气氛。

高一的唐沉跟着学校里的学生会,去给国家当志愿者。

  他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女生,扎高马尾,穿小白鞋,说话温柔,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符合所有男生对青春时期白月光的幻想。她叫汤潇潇。

那天刚好从运动场活动结束回来,汤潇潇邀请唐沉一起去买果汁,唐沉欣然同行,两人站在小卖部门口,喝完了整整一瓶果汁,唐沉抢先付了钱,然后又买了一瓶,汤潇潇问他,“你还渴吗?”

  唐沉笑笑说,“没,买给我弟,回去没给他带东西,怕是要生气呢。”

汤潇潇犹豫了一会,看着夕阳下的唐沉,柔声开口:“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在那个时候,这是女生最直接的表白。

  十六岁的唐沉,高大帅气,风趣幽默,同样也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唐沉像是被阳光刺到眼睛,微微眯了眯眼,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们不顺路,回去晚了我弟该生气了。”

  唐沉没有探究自己为什么会拒绝那个女生,只知道自己不想,他可以接受齐渲的任何接触,但那些温柔的女生稍稍靠近,他就会浑身不自在。他也不太愿意在齐渲面前和别的女生走太近。

其实齐渲遇到过唐沉和别的女生一起,那天他要去做志愿活动,刚好是周末,唐沉把齐渲带上了,在工作间隙,唐沉去给他买冰激凌,女生问齐渲,“你哥哥有没有给你找个嫂子呀?你想要怎样的人当你嫂子呢?”

齐渲看着眼前的女生,没说话,再后来的一整天,他都有些闷闷不乐,在黄昏回家的时候,唐沉边走边问:“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齐渲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哥,你喜欢怎样的女生?你喜欢今天那个吗?”

唐沉也是一愣,他有些迟疑地说:“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齐渲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没告诉唐沉,今天三人分开时,自己趁唐沉不在,很认真地对那个女生说:“我哥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我哥。”

  那个女生听完后笑了起来,摸摸齐渲的头,“姐姐知道了,你真可爱,姐姐也喜欢你。”

  齐渲快要升入初中,唐沉的高一也要结束了。

唐沉的舍友笑着跟他说:“你那个弟弟终于要来了,我真好奇,他现在拽成什么样。”

  唐沉问:“你这么关心我弟干嘛?”

  舍友回答:“你不知道吧,你弟弟,小小一个人,你开学那天跟着你来,就跟我们几个放狠话,说不要欺负你,不然等他来了就让我们好看。

舍友将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连表情动作都一并模仿了。

  唐沉也跟着大家笑起来,说:“必须是我弟弟,才敢这么说。”

  脸上笑着,心里也在甜丝丝地笑着。

  那一年刚好是2009年春,春天,青春懵懂的开幕。

唐沉一定没想到,早在四年前,什么都不知道的齐渲就已经决定,自己也要去那个学校,明明二年级的学生还不知道中学是干什么的,齐渲就已经决定,我要上中学,要去那个有唐沉的中学。

住在学校的唐沉一个星期才会回福利院一次,他每次都会带上学校里买的小零食,给齐渲带去,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一些奇怪的肉干,总之是一些福利院里吃不到的零食,惹得其他小朋友更加羡慕。

  每天都来缠着齐渲,让你哥哥也给我们带呗。

  齐渲很冷漠,他说,不行,我哥哥只能给我带。

有个小胖子急红了眼,很生气地说,你们又不是亲生兄弟,你又不是他亲弟,你哥以后娶了老婆就不要你了。

  齐渲当场一个拳头挥了过去,把人打趴下了。

  小朋友总是很喜欢较真,旁人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可以从年少记到长大,记一辈子。

当天黄昏,他在院门口蹲着等唐沉回来,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

  快要天黑的时候,唐沉才从远处慢悠悠地回来,身旁还走着一个女生。

那天放学,唐沉在小卖部买了小零食,本该是要独自一人走回去的,但他在路上又遇到了汤潇潇,知道他要去福利院,她说,正好她要去福利院了解一下 *** 的福利项目,这次跟唐沉是顺路的。

  唐沉刚想拒绝,想起了舍友说,你和校花汤潇潇多般配唉,赶紧在一起算了,你不会因为你弟才不跟人家在一起的吧,你个弟奴!

你不用娶老婆?你弟不用娶老婆?

  唐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什么,是齐渲?还是自己?

  他仔细想了一会,觉得舍友说的有道理,弟弟又不是一辈子。

  于是他跟汤潇潇说,好啊,一起走吧。

女生温柔善良,情商高智商高,说话懂得分寸,问题也能顺接,唐沉觉得自己跟她聊的很开心,一路上走得比较慢,女生温温软软的声音带笑,唐沉只记得这些,聊了什么内容大抵记不得了。

但他还记得,那天到福利院门口,看见蹲在门口的齐渲,小小年纪,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站起来抱着肩冷声问:“你怎么这么慢?”

  唐沉还没回答,汤潇潇先开口了,她向齐渲打招呼,然后笑着问他:“你就是唐沉的弟弟吗?你真可爱。”

齐渲冷着脸没有理会她,唐沉知道他不高兴了,放柔了声音哄他:“没有很晚,以往是坐车了,今天走路,但是你看,天不是还亮着吗?”

  齐渲说:“走路不是比坐车累?你怎么这么开心?”

  唐沉说:“你怎么知道我开心?”

  “我大老远听见你笑了。”

“我现在也可以笑,你看。”说完,唐沉很大声地笑起来。

  唐沉知道齐渲不满自己和汤潇潇一起走路,他又说:“这位姐姐来福利院找院长的,我只是个带路的。”

齐渲瞥了一眼身边的女生,说:“院长今天不在,你走吧,下次来可以自己看地图或者问路,拜拜不送。”

  然后拉着唐沉进去了。

  汤潇潇能和唐沉走一路也挺满足的,她看见唐沉抱歉地朝自己笑了笑,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下次自己来就好了。

  两人一进屋,齐渲就放开了唐沉,一个人沉着脸回房间,将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齐渲那时12岁,是个半大的孩子,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遇到生气的事情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哪有说这样自己一声不吭闷在房间里的。

  唐沉那天在房间门口敲了很久的门,花言巧语都说烂了,终于将齐渲哄了出来。

但还是不说话,生气的有点莫名其妙。

  唐沉问:“生气什么?我太晚回来?还是因为我跟汤潇潇一起回来?”

  说完唐沉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跟女生一起走为什么要弟弟同意,弟弟生气了为什么会是这个原因?

齐渲说:“饿了,先吃晚饭。”

  唐沉愣了一下,去厨房取了今天的晚餐过来,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坐到椅子上看电视。

  唐沉又把带回来的小零食拿出来给他,但是这次齐渲没有收下,也没有很开心地揽住自己的脖子说谢谢哥哥。

齐渲没看那些东西,问:“你喜欢那个汤潇潇吗?你是要娶她当老婆吗?”

  唐沉:????

  “为什么这么问?你一个小屁孩想啥呢?”唐沉故意凶着脸敲他的头,“谁说一起走路就是要娶来当老婆的?”

  齐渲问:“那你不会娶她?”

唐沉答:“我娶她干嘛?”

  那时齐渲还小,以为,只要唐沉不娶老婆就不会离开自己,就不会像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那样不要自己,就可以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可是长大了之后,要面临的东西复杂得多,不再是一个汤潇潇那样的简单。复杂到齐渲无论怎么装聋作哑,又或是振聋发聩,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在唐沉那里找到疑问的答案。

  因为摆在面前的标准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唐沉升高二那年,齐渲得偿所愿地进入了中学,成为了初中生。

两人都离开了福利院的大院,住进了宿舍楼里。

齐渲在低年级的教学楼,跟唐沉隔了半个学校,但是他还是常常在大课间的时候去到高年级的教学楼中他,问他要吃的。

唐沉每天都能看见小屁孩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然后站在自己班门口,也不问其他人,就站着,站到唐沉发现他为止。

唐沉说:“大课间休息休息,不要总是跑来这里。”

齐渲说:“不行,我饿了。”

唐沉又说:“那这样,你跑一次我跑一次,怎么样?”

齐渲说:“那好,你记得要跑。”

于是唐沉开始隔一天就往齐渲的课室去一趟。

唐沉长得出众,又是高年级的学长,去了几次混了个眼熟,再去的时候,就总有小学妹趴在窗户上看他,唐沉热情地朝他们招手,说:“学妹,是在看我吗?”学妹们慌张地移开视线。

一天唐沉照例去给齐渲送吃的,刚上楼又看见了那群女生,她们看了一眼唐沉就往班里跑,唐沉想着自己也没有长得像教导主任那样凶神恶煞吧,怎么还有教导主任的技能呢。

那群女生嘻嘻笑笑的跑回班里,走到齐渲的桌子前拍他,“齐渲齐渲,你哥来了。”

然后在俩人之间看了几眼,笑着跑开了。

有个胆大的还冲唐沉笑了笑,“他马上来。”

唐沉挑了一下眉,“哦~那谢谢学妹——”

接着齐渲一脸冷漠地走了出来,拿走唐沉手里的一个面包,撕开包装一口咬掉三分之一。

唐沉说:“你是不是为了睡懒觉不去食堂吃早餐?才上两节课就能饿成这样?”

齐渲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饭堂阿姨又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唐沉一脸正气地说:“那你可要记得哥对你的好,以后娶了媳妇也还要孝敬我。”

齐渲一愣,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唐沉,连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嚼。

那是唐沉第一次在齐渲面前提到娶媳妇,说的不是自己,是齐渲娶媳妇。

唐沉拍拍他的头,说:“愣什么?自己回课室坐着吃,喝点水别噎着,你哥我走了。”

齐渲直接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巴里,将包装袋扔回唐沉手里,转身进了班里。

“你这臭小孩!”唐沉挥了挥拳头然后无奈地抓着塑料袋转身,他看到先前那群学妹又开始趴在窗户看着他,窃窃私语在说些什么。

“听说不是亲兄弟啊。”

“他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gay?”

  唐沉离开脚步有些慌乱,她们说的不含糊,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明白,但他还是回头说了一句:“齐渲就是我弟,我俩亲如手足,情同骨肉。”

然后就离开了。

2015年,同性,还是上不了台面的关系,世人对此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承认这种关系。

这是唐沉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心里的东西,在别人那里,摸到了自己和齐渲的界限。他知道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他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和齐渲的时光从开头想到结尾,还是觉得,是兄弟。

17岁的年纪,第一次将“感情”是什么性质这个高深的哲学问题拿出来仔细思考,他将齐渲从心里拿到眼前,不可避免地从模糊看到了清晰的实体,不是兄弟。

后来唐沉经历高考,依旧是考了北京的大学,学校离齐渲的中学就隔了几千米。

  大学做 *** ,唐沉拿第一笔工资给齐渲买了个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从那以后,齐渲每天都会给唐沉打电话,每天都不怎么说话,两人的对话内容永远是。

唐沉:今天有没有吃早餐?

  齐渲:吃了。

  唐沉:学习怎么样?

  齐渲:挺好。

  唐沉:想吃什么,哥周末给你送过去。

  齐渲:都行。

  唐沉:想不想哥哥我?

  齐渲:想你。

  唐沉:那就说一句,我想你了哥哥。

  齐渲:我想你了,唐沉。

唐沉挂掉电话暗骂一句,哥都不肯叫一声,还是不是我弟弟了。

  齐渲升入高一的那一年,唐沉大二,每天都忙的要死,但他还是去送齐渲开学报道。

男生已经长到一米七,可以自己拎起两个行李箱,唐沉站在远处看着他自己缴费,然后再走过来,他冲齐渲喊:“这么大人了,开个学还要哥哥来送,丢不丢人,你可别想着我帮你抬行李箱哈!”

  齐渲站在阳光底下眯了眯眼,说:“不用,你来了就行。”

那天的眼光是真的很好,就像当初唐沉第一次上初中的时候,他牵着齐渲的手走上课室时那样好,依旧照得人睁不开眼,睁不开眼也依旧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高中不在限制学生一定要穿校服,此刻的齐渲穿着自己给他买的新衣服,剪了新的发型。

  唐沉说:“我弟弟终于长大了。”

唐沉的男孩终于长大了。

  齐渲在学校住宿,唐沉经常让认识的老师稍东西给他,周末就会亲自过来,齐渲在班里人缘很好,班里的女生每次见到唐沉,都会喊,“齐渲齐渲你的帅哥哥来了。”

  齐渲每次都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哦。

女生们还会说:“齐渲你哥真的好帅,你看我可以当你嫂子吗?”

  女生们也给齐渲买零食,说:“虽然还不是你嫂子,我先尽了做嫂子的责任。”

  齐渲每次都将那些嫂子送的零食分给舍友,从来都没吃过,他只吃唐沉送来的。

唐沉来学校的时候,眼熟他的女生还会上前搭话,“齐渲的哥哥,你要不在这挑一个给齐渲当嫂嫂吧,我们在学校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通常这个时候,唐沉会笑着说:“好啊,就你了。”

  其他女生哄笑一团,说我们也要。

唐沉就笑着将那些女生一个个点过去,“今天是你,明天是你,后天是你,一个个轮着来。”

  高中是很美好的时光。

好时光里,男生女生之间只需要一滴眼泪,就可以看见心中的全部海洋,好时光里,可以为对方在学校的任何角落刻下山盟海誓,这里有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没有过多的奢望,不需要考虑利益,只有心中最最单纯的爱恋。

那些在青春许下的诺言,我们都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它们就在我们都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因为好时光太好,好到让人觉得,眼睛一眨,就消失了。

大三,大家都要去实习了。唐沉专业绩点高,被学校选去广州一家公司实习,一走,就是一年。他接受了同学的祝福,在最后的散伙饭里,喝掉最后一杯酒,然后坐上了去广州的飞机。

  唐沉对齐渲说:“小屁孩,记得好好吃饭。”

  他说:“喝酒对身体不好。”

  唐沉说:“我一般不喝,这不是要散伙了吗,是喝告别酒呢。”

  他说:“你不和我告别吗?”

  唐沉说:“未成年不要喝酒。”

他说:“我看到你抱了很多人。”

  唐沉说:“那是在告别。”

  齐渲说:“那我也要告别。”

  然后他张开双臂,等着唐沉去抱住他。

那应该是唐沉和齐渲最后一次毫无负担的拥抱,最后一次哥哥抱着弟弟的拥抱,那也是第一次,唐沉将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齐渲抱在怀里,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跳的很快。

  在广州的公司里,唐沉又遇到了汤潇潇,汤潇潇见到他也很意外,她说:“我俩真是有缘,你弟弟呢?跑这么远没带上他不生气?”

唐沉说:“念高二呢,又不是什么托运行李,哪想带就带呢?”

  她笑着说唐沉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唐沉回她,也就三年不见,哪这么多年呢。

  汤潇潇看了眼手表,邀请他一起去吃饭,“刚好饭点了,要不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唐沉挥挥手:“哪能让美女请客,我请吧。”

  她说:那好。然后两人去吃了一顿不贵也不便宜的火锅。

  吃了火锅,两个分开三年的老同学重新熟络起来。同事们都以为他俩是旧情人重聚复合,夸他们般配。

大四,唐沉继续留在广东实习,北京的齐渲已经进入高三,快要高考了。

  和齐渲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还要留在这里一年的时候,齐渲冷漠地说:“你是要在那边娶老婆了吗?”

  唐沉说:“你这小孩天天想着娶媳妇呢?高中别早恋哈,特别是现在快高考了。”

齐渲说:“我又不是你。”

  唐沉说:“别多想,等你高考完我就回去了,到时候给你很多好吃的。”

  那边没有回应,唐沉以为是自己给他买的手机已经太旧了,信号不好,或者高考要来了,压力太大,叛逆期的小屁孩在装深沉。

唐沉安慰道:“高考放轻松,考多少分都没关系,也不用这么着急想着以后工作娶媳妇的事,你的聘礼哥帮你准备。”

  齐渲说:“不用你管。”

  说完,就挂掉了。

汤潇潇站在旁边看唐沉被自己弟弟挂断电话时无奈的表情,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弟也没变啊,脾气还是这么冲,管你跟管老婆似的。”

  唐沉笑笑不在意地说,我弟就这样,小时候虽然爱哭,哄哄就好了,现在长大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哄,就是不敢去想,原来我对存了这样的心思,原来我们是那样的关系。

  然后到了后来,在男孩长大成人了,在复杂的社会里摸爬滚打后。

  那个男孩娶了前程,这个男孩娶了生活。

  那时他们或许正在顶楼的办公室里看着脚下的城市。

  或许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逗着自己的女儿。

又或许和自己的妻子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沉浸大自然。

  然而他们开心的,或许只有皮囊,因为真心这种东西,给出去了,要不回来,也没办法再造一个。

  当两人在超市的货架上挑着奶粉,突然又遇到了对方。

他们这才猛然想起那些陈年旧事。

  想起那个男孩说我又不是你,其实是想说,我只要你,我不要其他人,你也不要跟其他人在一起好不好。

  还有,我想你了,你快点回来吧。

  想起那个男孩说不用你管,其实是想说,不用聘礼,不用嫁妆。

所以,我娶你好不好?

  高考如期举行,唐沉在高考结束当天,坐上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了北京。那是2015年的夏天。

又是夏天,又是烈阳,又是站在刺眼的阳光底下,齐渲从远处走来,他已经有一米八多,两人走在一起,身高相当,就像是兄弟。

  唐沉说:“小伙子已经这么高了,不再是小屁孩了。”

  齐渲说:“本来就不是小屁孩。”

  唐沉说:“不管是不是小屁孩,我也还是你哥。”

  齐渲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沉看着他说:“以后你还是要孝敬我,叫声哥来听听。”

  他说:“唐沉。”

  唐沉笑着去打他,“没大没小,赶紧叫声哥。”

  他还是没叫:“唐沉。”

  然后唐沉就开始佯装要打他,齐渲冷着脸不理会。

  高三结束的暑假,两人窝在唐沉租的房子里,探讨高考志愿填在哪里。

说是探讨其实不妥,因为只有唐沉一个人在说话,每次问到填志愿的时候,齐渲就冷着脸不说话,唐沉觉得奇怪。

唐沉回到北京,要跟学校交接毕业的事物,齐渲也没闲着,参加大大小小一堆聚会,班级,年级,宿舍,还有一群女生组织的暗恋表白青结会。

  齐渲参加那个暗恋表白青结会的时候,唐沉刚好完成了毕业的最后工作。他回到出租屋,买了小蛋糕,打算单独给齐渲庆祝毕业。

接到电话的时候,唐沉刚布置好房间的装饰,电话那头很吵,一个女生的声音说:“齐渲哥哥,齐渲在这喝醉了,你看要不过来接一下他,他死活不肯让我们送他回去,只说要哥哥。”

  唐沉说好,你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过去。

唐沉打了一辆车去KTV,进到包间的时候,里面只剩下几个人,齐渲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剩下的几个女生见唐沉来了,纷纷表示齐渲就交给你了,然后清醒的扶着不清醒的,歪歪扭扭地出去了。

走之前解释了一下原因,“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啊,齐渲大冒险玩得一个比一个 *** ,真心话却不肯答,被罚酒了。”

  包间里只剩下了齐渲和唐沉,唐沉走上前去蹲在沙发前,仰起头看着他,“成年了可以喝酒,但是没让你喝这么多,真心话不是比大冒险容易吗,为什么不肯说?”

齐渲睁着眼睛,嘴巴没有动,抿成一条直线不肯开口,手里还死死地捏着一张真心话大冒险的牌。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快要十二点了,唐沉担心待会打不到出租车,他抗起齐渲,“来来来,不问了,哥带你回去先。”

齐渲突然发力,将唐沉压在沙发上,然后很轻很轻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很轻很轻,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轻,唐沉脑子一空,剩下的全是齐渲的脸,一个劲地呼吸齐渲带来的酒气,好像自己也醉了一样。

亲完后,齐渲自己坐了起来,唐沉看着眼前眼睛快合上的小屁孩,知道他是喝断片了,他没说什么,扛起人就走了。

  起身的时候看见地上掉了一张卡片,就是刚刚被齐渲捏在手里的那一张。

  上面写着:假如你现在正在婚礼,你听到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那么请亲吻你的新娘。

其实这是一张真心话和大冒险结合的惩罚牌,亲吻是大冒险,亲谁是真心话。

  那么,请亲吻,你的新娘。

  回去的路上,齐渲陆陆续续说了很多梦话。

  比如,“我哥。”

  这一盘,输的是齐渲,请接受真心话。提问!最爱的人是谁?

  “我哥。”

提问,此刻最想念的人是谁?

  “我哥。”

  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从小到大暗恋过谁?

  “唐沉。”

  以后娶媳妇想要怎么样的?

  “唐沉。”

齐渲的头靠在唐沉肩膀上,摇摇晃晃睡得很熟,窗外的霓虹灯时不时打在他的脸上,清晰得连嘴边的胡须都能看见。

  唐沉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学校遇到了以前的老同学,他们一起参加过志愿者活动,那天他还将齐渲一并带了去。女生一眼就认出了唐沉,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唐沉,好久不见,你弟弟呢?”

唐沉笑着说:“在家呢,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天天带在身上?”

老同学相见不免要提起从前,女生笑着说:你那个弟弟小小年纪,却少年老成啊,我那会儿问他,你哥哥喜欢怎样的女生,你想他给你找个怎样的嫂嫂,小屁孩脸都拉下来了,最后给我回了一句,我哥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我哥。

  真是年纪小才敢乱讲的话。

  如果齐渲听到了,他一定会在心里默默地否认,这是年纪再小也不敢当面讲,而且也不是乱讲的话。

唐沉将齐渲带回出租屋里,人已经睡死过去,蛋糕怕是今天吃不上了,他将它放进冰箱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院长妈妈给唐沉打来电话,唐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看着窗外渐渐消失的月亮,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果然是真的。

院长妈妈说:“小唐,有一对居住在匈牙利的夫妇回国,上次来做义工,想领养一个儿子,他们年纪也大了,有一个女儿,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自己的女儿,领养一个男孩,将来可以跟他们的女儿结婚,继承他们的财产,我推荐了齐渲,他们都很喜欢齐渲。可是齐渲不愿意,每次聊这个他都冷着脸,小唐你是最懂事的,你应该知道现在要想打拼一番事业有多难,齐渲去了匈牙利就可以直接读大学,以后人生也会很顺畅的,你帮我劝劝他。”

唐沉听着电话那头院长妈妈温柔的声音,想起来齐渲不愿意说自己的去哪个大学,突然明白了原因。

  院长妈妈继续说:“你俩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他从小就黏你这个哥哥,说不定就是舍不得你。”

  唐沉冷静地回她,“好,您放心,我一定给他遣到匈牙利去。”

他说完,挂掉电话,转身看向床上的齐渲,就这样一直看着,看了很久,一直看到齐渲醒来,唐沉觉得自己的眼睛很酸,酸的要流出泪来了。

  齐渲是真的喝断片了,唐沉给他倒了水,给他煮了一碗面,看着他吃完,然后拿出了那个蛋糕,

  “毕业快乐,小屁孩。”

齐渲的脸上出现了喜悦,唐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说:“齐渲,院长妈妈说可以送你去匈牙利,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不错,你看,匈牙利的外国人都非常有钱,而且也非常浪漫,很多人想出国,就算是小康家庭都不是想出就出的,特别是像我们这种福利院长大的,那是想都不敢想,对不对,你看你出国,说不定人家在匈牙利还有城堡,你就是住在城堡的王子了,那多风光啊,你觉得呢?”

  齐渲握着蛋糕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说:“你希望我去别人家?”

唐沉点头:“以后有钱了别忘了孝敬我这个哥。”

  齐渲说:“那我要娶别人当老婆呢?”

唐沉僵硬地笑了笑:“那有什么,娶就娶,说不定你还挺喜欢人家的,外国人长得多好看啊,人间天使啊,你不喜欢?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本来要娶我一样。”

  齐渲想说,是啊,我娶你吧,唐沉。

  高考后的暑假渐渐结束了,唐沉申请了保研,留在了北京,齐渲去了匈牙利。

唐沉帮齐渲收拾了行李,给他送到首都国际机场,在安检门口,唐沉说,弟弟好好加油,在国外别丢哥哥的脸。

  齐渲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唐沉又说:“来,告别拥抱走一个。”

  齐渲死活也没跟唐沉抱一下,甚至连一声再见也没说。

时间过去一年,到了2016年,唐沉在学校图书馆遇到了汤潇潇,他很惊喜,汤潇潇说,我就是为了你才没去工作而留在学校读研究生的。

  唐沉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得让学校给我打钱,毕竟给它挽留了这么优秀一位学生。

  然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始在学校结伴而行。

一天唐沉和汤潇潇在吃饭,中途唐沉去了趟厕所,回来看见汤潇潇正举着自己的手机打电话,他刚走进,电话就挂断了。

  汤潇潇说,来自匈牙利的陌生号码,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是个男生。

  唐沉听到匈牙利愣了一下,他接过手机确认了一眼。说,我弟,待会再给他回。

这是齐渲去了匈牙利后一年内,第一次主动联络唐沉。

  汤潇潇笑着说:“原来是你弟唉,难怪这么凶,我刚接起来喂了一声,他就直接问我跟你什么关系,干嘛随便接别人电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他自己挂掉了。”

唐沉说:他就这个性子,你别在意。

  晚上回到家,唐沉算着时差给齐渲回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唐沉说,今天你打给我的时候没接到,我去厕所了。

  他说:谁帮你接的?

  “汤潇潇。”

潇字的尾音还没收,对面又说:“她是你女朋友吗?为什么你的手机在她那里?你和她现在也在一起吗?”

  唐沉说:“没有,不是。你一个破小孩还想管哥哥的事?”

  齐渲说:“你总是说我是小孩,所以你就喜欢成熟的,对吧。”

唐沉皱眉,“齐渲,你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齐渲说:“我是不是无理取闹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你不肯说,我为什么无理取闹,你自己心里也明明白白。”

唐沉没说话,他将手机放下,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又拿起手机,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好了,小屁孩,打电话给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几秒的寂静,齐渲说了一句,唐沉,你总是这样。然后挂断了电话。

唐沉想起齐渲出国后,院长妈妈给他打电话,她说:谢谢你啊小唐,齐渲从小听你的话,要不是你帮我劝他,他肯定不肯去国外的。

  唐沉说:不谢,齐渲是我弟弟,我也想他过的好。

  那天唐沉挂掉院长的电话,一个人坐着以前的那一路公交车,回了福利院。

他站在那个破旧的铁栏门前,看着院子里的秋千,仿佛看到齐渲刚从秋千上摔下来,然后哭着喊他,哥,快来抱我。

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哥,快来抱我,唐沉泪流满面,说,好,哥哥抱你。

齐渲从那以后没在打过唐沉的电话。朋友问:“唐沉,你个拽上天的弟弟呢?他怎么不给你打电话了,我记得以前你给他买了手机,那小孩天天给你打电话来着。”

  唐沉说:那破小孩长大了,不爱哥哥咯。

  2018年开春,唐沉窝在以前那个出租屋里写报告,饿了,就去楼下张大妈的摊子上买两碗河粉,张大妈在这很多年,时不时还会问起齐渲。

“小唐,你那弟弟呢?好久没见他了。”

“他啊,出国咯。”

张大妈是个市井小市民,一听出国,就觉得高大上不少,她说:“那非常不错啊,出国好啊。”

唐沉笑了笑,说:“是啊,我也觉得,出国了好啊。”

那天唐沉刚从张大妈的摊子离开,路过小区的公共设施旁,看见两个小男孩在荡秋千,小孩的鞋子手套上占满了没融化的雪,两张小脸冻得通红,在秋千上笑得很开心。

就在晚上,一天只吃了两碗河粉的唐沉打算去买宵夜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唐沉饿得头昏眼花,没来得及看来电提示,直接接了起来,“喂?”

对面没有回应,唐沉又说:“哪位?”

还是没有回应,他将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来自匈牙利。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将手机放回耳边,有些试探地喊:“齐渲?”

电话那边有了声音,只是短短的一个字,“哥。”

唐沉的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了,但他又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哪能轻易就掉眼泪?他深呼了几口气,还是很难过,他说:“你这个破小孩,这么久才想起来哥哥我,忘恩负义。”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齐渲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地说:“那你有想我吗?”

男孩已经21岁了,声音很低,他没有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想不想我?”

唐沉说:“想,我想死你了。”

齐渲很快地说了一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2015年到2018年,三年齐渲就给唐沉打来两个电话,唐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长时间没眨眼,眼泪被风一吹就掉下来了,他把窗户关紧,想着,今天风真大。

他越想越气,这小子 *** 忘恩负义, *** 是个白眼狼,以前巴不得天天缠着自己,现在远走高飞,到国外过矜贵的日子,还缺这点话费吗?电话才打两个,加起来一分钟都不知道有没有。

那天晚上唐沉没能去买到宵夜,他做在阳台上抽掉了一包烟,然后就这样坐到天亮,看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然后,又看着亮了的天空慢慢变黑,又抽掉了一包烟。

黄昏的时候,他实在是饿得不行,打算去张大妈那再买两碗河粉。

一下楼,就看见公共设施的秋千旁站着一个人,身量比他高,穿着深灰色的毛呢大衣,没有围巾没有手袜,身上看起来保暖的东西就只有头上的一顶毛绒帽子。那人正低头给自己的手吹气,隐约能看见他的手已经冻的发白,身后的秋千上没有积雪,应该是刚刚有人在上面玩来着。

唐沉越看那人越眼熟,虽然看不见脸,但那顶帽子他认得,是齐渲高二生日那年,自己亲手给他织的,当时还被舍友嘲笑了很久,但齐渲很喜欢,唐沉也很开心。

齐渲抬起头,看见了唐沉,他的脸已经冻僵了,但还是笑得很灿烂,两个眼睛弯得像月牙,他很大声地朝唐沉喊:“唐沉!快来抱我!”

唐沉当时穿着笨重的东北大棉服,脚上是出门没换的家居棉拖。他愣了很久,看着齐渲仿佛在确认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然后他回过神,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干嘛站在这里吹风?”

齐渲搓搓鼻子:“我没有钥匙了。”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国外的卡在这没信号。”

唐沉气得要打他,“蠢货!你自己赌气把钥匙扔了,怪谁?怪我?”

他嘴上气愤愤地说着话,手上赶紧拉着齐渲进屋,齐渲的手已经冻僵了,唐沉的手也暖和不到哪里去,但齐渲就是觉得,很暖,比烤火炉还暖。

唐沉将齐渲带进屋里,给他裹上自己的衣服,带好帽子手套,再裹上一条围巾,然后换了鞋,带他去了附近的面馆。

两人都饿坏了,几乎一整天没有吃饭没有睡觉。

唐沉说:“飞机上为什么不吃点东西?”

齐渲说:“你在家里为什么不吃东西。”

两人都沉默了没有说话,理由都是,想你了,吃不下。

唐沉又问:“你回来怎么跟你那边说的?”

齐渲回:“没说,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起床。”

唐沉没说话。

两人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一起回了出租屋。

出租屋一直都只有一张床,从前,天气热时两人就一起光着膀子在上面睡觉,天气冷时就一起裹着一张棉被,互相取暖。

现在,房子里装了空调和暖气,不再是那种没什么用的地暖,天气再冷,也不需要一起裹着被子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唐沉没有再主动给齐渲枕着自己的手,而是给他拿了一个枕头,齐渲也没要求唐沉睡觉的时候给自己拍拍背,两人笔直地躺着,关了灯的房间还有微微的光亮从窗户透进来。

齐渲转了个身,唐沉仿佛被吓了一跳,他问:“要拉窗帘吗?是太亮了睡不着?”

唐沉平躺着,看着天花板,齐渲侧躺着,看着唐沉。

他说:“不用。”他还想说,不用,太黑了看不见你。

唐沉咳了一声,问:“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齐渲说:“因为你说你想死我了,我怕你真的死了。”

唐沉转过身打了他一拳,“怎么说话的,给我呸呸呸。”

齐渲轻笑了一声,重复了一边“因为你想我了。”

唐沉说:“知道了。”

又静默了一会,齐渲突然抱住了唐沉,他比唐沉高,抱住他的时候,往上挪了一点,唐沉的头被他按在自己胸口,把下巴抵在头顶上。

唐沉一惊,镇定下来说:“臭小子,你哥要给你捂死了。”

齐渲没有接话,就这样抱着他,呼吸渐渐平稳,唐沉听着他的心跳,渐渐有了睡意,迷糊中他听见齐渲说了一句。

他说:“因为我想你了。”

过了很久,唐沉才知道,因为自己说的是:我想你。那么齐渲就可以认为,是唐沉想齐渲了。不是哥哥想弟弟,就是唐沉想齐渲了。

他还想说,唐沉,只要你说你想我,万水千山,我爬也会爬过去见你。

唐沉25岁,有十二年的光阴里,无时无刻不是与齐渲有关,包括齐渲离开后的三年,也总是在任何一个场景都能回想起有关的事情,因为十二年太久了,久到可以渗透唐沉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肌肤,在他所能到达的地方,都能找到齐渲的身影。

唐沉要送齐渲去机场,他还是要将齐渲送回匈牙利去。

走到楼下,路过张大妈的小摊,她正抱着她的孙子和其他老人唠嗑,唐沉带着齐渲走过,张大妈眼尖看见了两人,而且一眼就认出了齐渲,她说:“哎呀是小齐啊,多久没见,都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交女朋友啊?你哥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女生可漂亮了,你长得也好,找一个一样漂亮的,将来小孩也顶好看。”

齐渲面无表情地回:“有女朋友,快要结婚了。”

张大妈说:“都快要结婚啦?你哥说你出国了,是外国女生吗?”

齐渲说:“是。”

张大妈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是自己的儿子要给她娶个贤妻良母的媳妇,“结婚好啊,快点结婚,再生个小孩,日子就有趣咯。”

两人一起到了机场。

唐沉忍了一路,最后他尴尬地笑着,“臭小子要结婚了也不告诉我?”

齐渲看着他说:“你也没告诉我。”

唐沉刚想说我结个屁婚啊,然后想起了他说的是女朋友。他解释道:“不是女朋友,是汤潇潇,是张大妈乱说的。”

齐渲说:“所以呢?”

唐沉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怒了,“什么所不所以, *** 要结婚还没告诉我呢? *** 在这跟我甩个屁脸子啊?”

齐渲说:“我没要结婚,我没同意。”

唐沉一愣,没说出话来。

齐渲接着说:“所以你又要说什么?要开始劝我同意吗?就跟当初劝我出国那样?唐沉,你总是这样。”

最后两人沉默到齐渲登机,他转过身看着唐沉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只要你肯往前迈出一步,剩下的都由我来走,可以吗?”

唐沉差一点就动摇了,如果不是想到邻居们无意提起同性那嫌弃的嘴脸,他差一点就要说,好。可他没有,他可以接受所有不善的目光,他不在意,他可以被世人嫌弃,可他的小朋友不行,他希望他的小朋友前途光明,生活幸福,人生美满。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唐沉又接到以前院长的电话。

她说:“小唐啊,齐渲在匈牙利挺好的,那对夫妇的女儿也很喜欢他,可他就是不肯结婚。”

唐沉说:“他还年轻,可以先不着急。”

院长说:“你两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希望你们两个以后都可以过的好。我记得以前齐渲还小,有个小朋友跟他说了一句,你哥娶了媳妇就不要你了,他就跟人打架了,最后说,我哥不会娶媳妇,我也不娶,以后我娶我哥。”

唐沉一愣。

院长像是思考了一会,说:“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思想也逐渐开放了,有些东西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思想上的接受和真的遇到了,是两码事。”

她说的很隐晦,但唐沉听明白了。

他说:“院长你放心,我齐渲真的就是兄弟,我是他哥哥,他一直是我弟弟,我俩没什么。我真心希望他能在外国好好发展,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到时候可以围着我喊我舅舅。”

院长说:“你们还年轻,年轻冲动谁都有,到以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在柴米油盐中,这些也就不值一提了。”

最后院长还说,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我觉得自己不正常,可那个女生不觉得,因为她也喜欢我,她不介意公开我们的关系,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无论面对多艰险的世俗她都愿意。

唐沉问:那后来呢?

院长说:后来分了。

唐沉说:为什么?

院长说:因为我不愿意。多好一个人啊,非要走这条见不到头的阴沟独木桥,我让她回去走阳光大道了。

世俗这种东西,可破,但太难。

后来,唐沉给齐渲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唐沉对齐渲说:“小屁孩我给你找了个嫂子。”

齐渲立刻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唐沉说:“我说我结婚了。”

齐渲说:“唐沉你撒谎。”

唐沉说“哪能用这个骗你呢?是汤潇潇,她也很喜欢你,希望你也可以当她弟弟。”汤潇潇站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声传到了电话那头,“我就不应该回去看你,让你想我想到死,至少是想我。”齐渲说完, *** 地挂断了电话。

汤潇潇笑得更欢了,“你自己都没结婚呢,还要找我演出戏 *** 你弟赶紧结婚,你怎么想的?”

唐沉跟着她一起笑:“我着急抱侄子,想着我弟赶紧给我带一个混血宝宝回来。”

打完电话当天,唐沉正在睡觉,接到了齐渲的电话。

他清醒地接起电话,没说话,电话那头也很安静,只有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唐沉说:“齐渲?有什么事嘛?”

齐渲说:“唐沉我想你呢。”

唐沉听出来他是喝醉了,他说:“嗯。”

齐渲说:“我想死你了。”

唐沉说:“能找到服务生吗,让他给你打电话叫人送你回去。”

齐渲说:“有人说你娶了老婆就不要我了,我把他打了一顿,再也没有人敢这么说。”

唐沉说:“你喝了多少?还能走路吗?”

齐渲说:“怎么你也都不要我呢?”

那又是凌晨,外面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太阳也没有出来,漆黑得可怕。唐沉拿着手机,哽咽了好一会没说出话来。后来他说:“没有不要你。”

齐渲说:“没有吗?你别不要我,我已经变成熟了,我会对你好,我也可以照顾你。你不要我,我就熬不下去了。”

唐沉说:“没有不要你,你一直是我弟弟。”

好长一段时间,电话那边都没有回应,然后齐渲说:“唐沉,你总是这样。”

  从那以后,唐沉再也没有接到过齐渲的电话。

所有人都以为齐渲喜欢玩大冒险,不爱选真心话,唐沉还打趣过他,说万一大冒险是吃屎你也选啊?齐渲瞪着他没回答。

其实齐渲不是喜欢大冒险,而是有些真心话,他喝醉了也不会讲出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东西是不可以公之于众的,因为世俗,是谁也过不了的坎。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分开,从小的情谊摆在那儿,天大的坎儿也该是跨的过去的。

所以齐渲一直都很相信唐沉,相信他迟早有一天可以接受,接受自己的,接受他。

所以他不着急,初中不着急,高中不着急,大学分开了,也不着急。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唐沉没有迈出那一步,也没给机会给他迈出一步。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了,就像院长说的,曾经那些山盟海誓,波涛汹涌的爱意,都会在柴米油盐中被渐渐淡忘,除了那个人的名字,落在心口,成了一块烫伤永远好不了的伤疤。

齐渲和新娘子一起准备婚礼那天,他给在中国认识得所有人发了精美的电子邀请函,新娘子在客厅里,和她的小姐妹讨论着婚宴上的菜单。

齐渲赌气地,给唐沉发了条信息,“哥,我要结婚了,你来当征婚人吧。”

唐沉几乎是秒回:为什么?这么快结婚了?这么突然?

齐渲忽略了后面的问题,只回了第一个:你自己说的,我是你弟弟,作为哥哥,难道不应该给弟弟当证婚人吗?

这句话,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恶意满盈的报复。

唐沉停了好一会,回:好,我一定到场。

齐渲走到阳台,给唐沉播了个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两人都没说话。

齐渲说:“唐沉,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有没有爱过我,从小到大,有没有?是唐沉喜欢齐渲的喜欢,是唐沉爱齐渲的爱,只要你说有,哪怕只是曾经有过一瞬间,哪怕现在已经没有了,只要你说,有,我就去找你。”

齐渲想起新娘子听到自己同意跟她结婚时,惊喜的表情,还有迫不及待给自己带上订婚戒指的举动,就跟自己现在一样卑微。

唐沉沉默了好半天,他说:“不要想这些了,不可能的。”

齐渲又问:“唐沉你想我吗?”

只要你说想我,我也可以去找你。

脱口而出的字就在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一定不能说,咬断舌头也不能说。

齐渲没听到回答,压制住自己要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他听见唐沉又说,唐沉和齐渲,只有当哥哥弟弟的才能在一起,唐沉和齐渲,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像是平行线,永远也没办法有交集。

齐渲问:“如果有交集呢?”

唐沉笑道:“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齐渲说:“好,一言为定。”

知道内情的人,都说唐沉对齐渲未免太过残忍,可他们也明白,即使他从未说过爱他,他的爱也一分都不必齐渲付出的少。浓烈的爱从年少开始,看着自己爱着的少年长大,也逐渐清晰地明白,这份爱,永远都只能藏在心底。他决定咬死不说。

他将那些爱混着咬碎的牙齿和血泪吞到肚子里,然后做那个残忍的人,做那个人先抛弃的人,我从不爱你,所以你也不必犹豫。

从小到大,唐沉都对齐渲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却从未光明正大地爱他。

在齐渲结婚的前一晚,唐沉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里有一张纸,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是一张大冒险的惩罚卡,上面写着:假如你现在正在婚礼,你听到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那么请亲吻你的新娘。

那张纸上,写着:新郎很难过,因为他再也没有机会亲吻他心中的那位新娘了。

搬运自晋江作者一场未知

文名《世人皆在冷眼看戏》

应该是长篇 作者文案里有些主线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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