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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后十大飞贼在线阅读(民国飞贼大案)

第四章:惊动陈毅的江南“飞贼”

一、国宝失窃

浙江省杭州市的西湖东南岸,涌金门至清波门之间的滨湖地带,有一座被高高的青砖厚墙围着的建筑物。这幢建筑物共6间,占地连前后花园、草坪在内不足一亩,座落在景致幽雅的西湖边,实在是毫不显眼。然而,本文所叙述的33年前发生的一直惊动到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陈毅元帅的系列飞盗案的序幕就是在这里拉开的。

这幢建筑物原是一座古庵,名叫“紫雪庵”,始建于何时已无从考证,只知道民国时香火曾经旺盛过一阵。抗日战争前夕,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和其大姐宋蔼龄来杭州时,曾经来紫雪庵参观过,当时的 *** 中央机关报《民国日报》曾有过报道。杭州沦陷后,大约1942年左右,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来杭州“视察”时,也人内烧过一炷香。解放后,紫雪庵的尼姑还俗的还俗,死的死,到1964年底,已是一人不剩,成了一座空庵。紫雪庵大约空关了半年许,有关部门将其划给省博物馆使用。博物馆把一批从民间寻觅到的破损文物运进庵内,调了几名专门修复文物的老匠人(旧称“古玩匠”),在里面慢条斯理地鉴别、整理、修复。

1966年1月24日,农历大年初四。早晨8点钟不到,前来上班的几名“古玩匠”已经来到庵门口。负责开、关大门兼保卫工作的博物馆干部王家伟还未到,他们只好在门外等着。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8点20分王家伟才匆匆骑着自行车赶来。他下了车,一面迭声说着“对不起”,一面撕开年前放假时众人一起贴上的封条,开了锁,推门而进。

众“古玩匠”走进工作室,顿觉异样:室内工作台上原先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工具、书籍和尚未完工的文物已经被人动过,变得凌乱不堪!

61岁的老匠人赵仁义一惊:“有人进来过了!”

匠人徐晓荣说:“快看文物少了没有!”

说着,他和“古玩匠”陆某直奔库房查看,库房里堆着半屋子的古陶器、瓷器、青铜器、织绣、文房用具、竹木牙角器,都是破烂货,没有发现被人动过的痕迹;屋角的一个柜子里放着尚未整理过的符节玺印、绘画、书法墨迹和少量金银器,两人一看柜锁未动,封条犹存,不禁松了一口气,暗说:“还好”。

就在这时,工作室里传来赵仁义的叫声:“不好!香筒被偷了!”

徐、陆两人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怔了一怔拔腿奔往工作室一看,果不其然!

被窃的香筒全名叫“镂雕夔纹象牙箍金香筒”,其造型为华亭式,通盖高24.9厘米,盖直径5.2厘米,座直径4.8厘米;圆形铜柱上镂刻夔龙纹,夔龙之身细长,相互勾连,形成组合图案;简顶覆亭式盖,上下两端刻成莲瓣纹,盖正中雕有莲托葫芦形钮,顶中穿一孔,一组染骨珠丝带直通盖内连接着一根黄金管,筒柱下连有刻仰覆莲纹的六足白玉圈座。使用时,金管底端的金夹夹上特制的香料,香气则自简壁徐徐溢出,既能清新空气,使人提神养性,又能防病、防虫。这个香筒系明朝洪武年间大内工匠制造,洪武三年明太祖朱元璋赐于武当山道士,之后长期存于道观,直至清朝中期才流落民间,后为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所得。侍王兵败,香筒不知去向。1962年,浙江省博物馆组织专家赴浙南觅购文物,竟在松阳县农村一个五保户家里发现了这个香筒,仅剩简体筒盖,所有黄金附件均已荡然无存。专家如获至宝,当下以800元购下,携回杭州。博物馆又请北京文物专家鉴定,认定系海内外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遂决定拨专款依原样修复后收藏。专家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比照了多件明清年代制作的竹木香筒实物,绘制了数以千计的图样,终于画出了图纸,制出木质模型。然后交由技艺最好的“古玩匠”赵仁义复原。赵仁义苦干了8个月,春节前总算将香筒按图纸和模型修复,一试,香气溢出不畅,便放进铁柜,想待节后上班再修改,不意竞被盗犯窃走!

当下,七八个“古玩匠”围着撬坏的铁柜,面面相觑,嘴里一迭声叫苦。保卫干部王家伟闻声赶来一看,惊得几乎晕过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叫着“保护现场”,带着众人退出工作室,差一个中年“古玩匠”骑着自行车火速去附近一家工厂打电话向公安局报案和报告博物馆领导。

杭州市公安局接到报案,立即派出刑警赴紫雪庵勘查。刑警在工作室内忙碌了好一阵,认定案犯是昨晚进入现场作案的,因为地板上有几个不成形的泥脚印,昨天白天下了雨,外边地下有泥泞,案犯踩着带进了工作室。至于铁柜的锁扣,不是撬坏的,而是用剑砍断的。工作室里有一柄从战国墓中挖出的古剑,能削铁砍钢,堪称宝剑。案犯可能未带得心应手的作案工具,遂灵机一动,抄起宝剑,当场古为今用,一剑斩断锁扣,窃得香筒。这柄剑也是一宝,但案犯并未窃走,估计是携带不便。

案犯是如何进入紫雪庵的?刑警询问王家伟及其他人,得知他们开门时,门锁及封条都完好无损,这看来应该排除案犯是从大门入内的可能。紫雪庵没有后门,要进去只有通过另一途径——越墙。刑警绕着庵墙团团围,走了一圈又一圈,盯着地下和墙上细查。地下的潮泥上印有多种尺码的脚印,但一看便知不是新鲜留下的。庵墙高达三米,墙面上都是枯萎的苔衣。如果越墙而入,一是架梯子,一是挂绳子,一是手足并用登攀。这三种方式中,挂绳子是不可能的,因为庵墙上面是一溜平的,绳子根本无法勾住。而另外两种方式无论实施哪一个,墙面的苔衣上都必然会留下痕迹。然而刑警查了近两个小时,发现苔衣是完整的!

刑警大惑:案犯是如何进去的?

带队的那位副处长下令征用一间工作室,就地举行案情分析会。会上,有人提出:从现场勘查情况看来,应当排除越墙入庵的可能,案犯是从大门进去的。门锁完好无损和动用古剑斩锁,这两点似乎可以表明这是一起内盗案。这个观点一经提出,立刻得到几乎全部与会者的赞同。讨论中心转向另一个问题:既是内盗案。那么嫌疑人是谁?

在紫雪庵上班的一共有10人:赵仁义等8名“古玩匠”,保卫干部王家伟和专管煮饭烧水、打扫卫生的杂务工秦某。王家伟掌管钥匙,封条也是他又写又盖印章制作的;而且,他是出了名的“标准钟”,上班向来不迟到,今天却破天荒地迟到了20分钟,这是不是为了让大家可以为他作证表明门锁和封条都是完好无损的?

疑点自然而然地落到王家伟身上。那位副处长决定找王家伟谈一谈,观察一下他的反应,然后再作下一步计议。王家伟被请到刑警的临时办公室,谈话还没开始,庵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浙江省公安厅派来的两名刑侦专家赶到现场来了。先前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因失窃的香筒是稀世珍宝,该案是“特别重大案件”,所以按规定向省厅报告了。省厅领导生怕市局技术力量不够,指示即派两名刑侦专家赶赴现场协助调查。

省厅来了人,那位副处长只好撇下王家伟,向刑侦专家介绍有关情况。痕迹专家任大炯听罢,略一沉思,问道:“墙头上面没勘查过?”

“墙高三米,案犯若是越墙而入,墙面上会留下痕迹的,现在墙面上没留下痕迹,墙又高,我们勘查不便,也就不查了。”

任大炯站起来:“我去看看。”

任大炯绕着庵墙缓缓转了一圈,回到庵门口,向副处长提出速派人和消防队联系搞一辆有云梯的消防车来,他要勘查墙头。那位副处长暗自嘀咕“真是多此一举”,但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一会儿,一辆红色消防车呼啸而至。任大炯登上车顶云梯,让司机把梯子伸在墙头上方尺许距离处,将车子绕着古庵徐徐而移。行至右侧拐角处,任大炯突然大叫一声:“停车!”

另一位刑侦专家和市局副处长连忙爬上云梯,定睛一看,只见拐角处墙头的枯苔衣上有一掌状压痕;分明是有人以手在上面撑过!

拍照、取样。比照分析鉴定,得出的结论是:墙头的压痕和在工作室铁柜、古剑柄上所取得的痕迹相同,均系一戴着棉纱手套的手掌留下;手掌很大,估计系成年男子之手。

刑侦专家和刑警在现场进行了模拟测试,认定窃贼越墙的方式是这样的:在庵墙前一跃而起,足底与地面的高度不少于2米,然后伸出一只手在墙头上搭了一下借借力,乘势凌空越入古庵。窃贼得手后的退路是爬上庵内距离墙3米远的一棵树,直接自上而下跳到外面地下的。

刑警勘查了那棵树,果然发现了攀爬的痕迹,还意外地在树洞里发现了一副作案后丢弃的棉纺手套。

至此,已完全证实该案系外贼所为,王家伟的疑点被排除了。

但是,原地能蹦起2米高,从5米多高的树上轻松地跳越4米余远而落地,具有这种本领的罪犯,刑警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飞贼”!

杭州市公安局和浙江省公安厅刑侦部门联合成立了“1.24专案侦查组”,决定一面以手套为线索展开侦察,一面迅速印制《协查通报》,发往全国各省博物馆、各大城市的文物商店、各口岸海关,查寻失窃香筒,缉拿罪犯。

二、上海销赃

杭州警方在紫雪庵勘察现场的时候,罪犯已经在距杭州市180公里的上海露面了。

上海市广东路东端,有一家被美国《洛杉矶时报》称为“东方最大的文物商店”的百年老店——上海文物商店。这家商店门口的大理石商标上,镶嵌着清朝光绪年间的古铜彩天鸡尊图案,因而外国人又称它为“天鸡商店”。

这天下午1时许,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蓝卡其布中山装的瘦高个男子走进了店堂。他在出售玉器首饰的几个柜台前转悠许久,注视各类玉器工艺品的标价;又观看了一个英国人购买一块清朝嘉庆年间的白玉山子排的全过程。最后,他来到文物收购处,询问收购文物的办法。

接待这位不速之客的是一位从工艺美术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他回答有关问题后,询问是否有什么文物准备交售。瘦高个点点头,转头扭颈往四下里扫溜了一下,轻声道:“我有一件举世无双的文物想交售给国家,那是一个象牙镶金香筒,上面刻有朱元璋的亲笔御书。”

年轻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东西在哪里?”

“我是外地人,东西已经带到上海来了,在亲戚家里。小师傅,你也知道这是一件稀世珍宝,我怎能轻易带来?”“我们可以上门看货,当场议价。请你留下地址,约个时间。瘦高个点点头,望着年龄人,又摇摇头。

年轻人猜出了他的心思,说:“当然,看货时我的师傅会亲自出马。他是文物专家、老技师,绝对识货,请你放心!”

瘦高个想了想,说:“好吧,明天上午9点,我在城隍庙茶馆等你们!”

“一言为定!”

当时,浙江方面的《协查通知》尚未发过来,文物商店还不知道杭州发生罕见的特大盗窃案。瘦高个离去后,那年轻人即向其师傅朱聪声汇报。老技师一听,吃了一惊:“象牙香筒?有朱元璋的亲笔御书?难道是那个文物界一直在传说的‘镂雕夔纹象牙箍金香筒’?那可真是稀世珍宝了!不过,我听说前几年在浙江被发现了……那人是浙江来的?”

“他没说从哪里来,光说是外地来的。不过说的普通话里带有江浙口音。”

“明天我们去看看货再说,如果真是那个香筒,买下后再转售给博物馆。我们得准备一笔钱,那宝贝没几万元拿不下来的,我去向总经理汇报。”

朱聪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正要找他。原来,浙江方面在来不及立即发《协查通知》的情况下,先与南京、上海的警方通了电话,介绍了案情,请求对文物收购部门进行布控。上海市公安局经文保处马上将有关情况电话通知给上海文物商店、上海友谊商店、上海工艺美术品服务部、上海工艺美术工厂门市部、上海珠宝玉器商店等单位。文物商店总经理接到电话,正要向收购处负责人朱聪声布置,朱聪声却已经来汇报有关情况了。总经理一听,随即向公安局拨电话报告。

上海市公安局经文保处当即派员赶往文物商店,当面向那个接待瘦高个的年轻人了解情况后,经处领导研究决定:次日派侦察员化装成文物商店技师前往城隍庙,待瘦高个拿出赃物后即予逮捕,来个人赃俱获。

侦察员二赴文物商店,和商店领导会商后定下了方案:由一名五十来岁的老侦察员化装成文物商店技师,和朱聪声那个徒弟一起去城隍庙,诱得瘦高个上钩后将其逮捕。总经理于是召来那个年轻人,交代了任务,并嘱其保密。小伙子见有机会体验侦察员的生活,兴奋得眉飞色舞,当晚半夜未睡。

次日,侦察员忻某化装成文物技师模样,和那小伙子一起去老城隍庙。警方把时间卡得很准,两人步入茶馆,外面的广播喇叭里刚好传来“嘟、嘟、嘟”的9点钟报时声音。这时,十几个化装成游人的侦察员也进入了各自的岗位,堵住了茶馆的进出通道,只等忻某发出信号便扑进去逮人。

忻某招呼服务员泡一壶庐山云雾茶,茶刚送上来,只见瘦高个出现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朱聪声的徒弟见了连忙站起来,招手道:“在这里!”

瘦高个走过来,忻某一看,见他空着手,衣兜裤袋里也是瘪搭搭的,心里微怔,暗自嘀咕:这小子留着一手,看来一时还不能逮人。这时,瘦高个在忻某对面坐了下来,朱聪声的徒弟给他斟了一杯茶,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傅,姓朱,他是我们店里最老的技师,也是国内有名的文物专家。”

瘦高个打量“朱技师”,点点头:“老师傅,你好!”

忻某微笑颔首,轻声道:“听说你手头有一个象牙香筒,准备向本店交售,领导很重视,让我来看看货。你大概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先看货,再议价。你尽管放心。只要货真,我们一定付给你实在的价值,决不会讹你的。”

瘦高个说:“这个香筒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现在父亲因手头拮据,让我交售给国家。实不相瞒,俗话说‘货比三家不吃亏’,我已经跑过南京、苏州,经文物商店师傅鉴定,认为货是不成问题的,也开了价钱,我怕卖贱了,所以来上海看看。”

忻某要稳住他,自是附和:“不错!不错!”

瘦高个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飞马”香烟,请忻某两人抽。那两位都是不抽烟的,摇手谢绝,他自己叼了一支,取出火柴盒,却是空的。于是,站了起来:“请朱师傅稍待,我去买火柴。”

小卖部就在茶馆隔壁,瘦高个很快就去而复归,但不知怎的回来后有点心不在焉了,话说得很少,回答“朱技师”关于香筒内容的问题时也有些吱吱唔唔。一支烟抽了半时,他突然说:“我还有事,这会儿要去见个人,这样吧,下午我把香筒送到你们店里来,你们等我。”

说着,瘦高个不等忻某表态,站起来点点头就走,忻某无法阻留他,连忙向茶馆门口的侦察员发出“跟踪”的暗号。两名化装成游客的侦察员随即跟住瘦高个往城隍庙外面走,哪知瘦高个出了庙门越走越快,就如通常所形容的“健步如飞”。那是一种武术中的“轻身术”,两名跟踪的侦察员尽管是当过兵的,但仍无法跟上他。情急之中,其中一名侦察员连忙拦下一辆三轮车,跳上去急嘱“快往前踏”。三轮车夫一阵猛踩,总算追上了瘦高个,在他后面10米许处跟着。这样跟了几百米路,瘦高个似有察觉,忽然一个转弯拐了一条弄堂,侦察员大惊,喝停三轮车正待进弄堂,却被车夫拉住了讨车费,待到付了车费追进弄堂时,瘦高个早已从另一个出口逃遁了!

警方精心制定的“人赃俱获”方案,就这样泡汤了!

事后知道,导致瘦高个引起警觉并决定逃遁的是这样一个细节:他去买火柴时,发现有两个“游人”也跟了过来,却又没买什么。他顿觉蹊跷,做贼心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下决定立即逃离现场。

三、寻找贼踪

瘦高个脱梢的消息迅速传到上海市公安局经文保处领导那里,并立刻惊动了局领导。 *** 上海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拍案而起,大发雷霆:“两个警察还盯不住一个贼?真是吃素的!”

黄赤波局长下令:市局、各分局、各派出所立即抽调警力,在全市范围内寻找瘦高个的行踪,务须人赃俱获!

上海警方最高领导人的命令立即得到实施——

市公安局刑侦处、经文保处派出数以百计的警员,分赴火车站、各长途汽车站、十六铺码头、公平路码头、吴淞码头以及虹桥机场,秘密控制了售票窗口和检票处;

交警部门派出精干交警驾车急驰上海通往浙江、江苏的必经公路道口,不时拦下一辆辆出市境的汽车,检查是否混上了案犯;

水上公安局和港监的巡逻汽艇也在黄浦江和苏州河上来回穿梭,不时检查过往船只;

各区公安局和所辖派出所出动大批警员,分赴各管段的宾馆、饭店、浴室、影剧院、公园进行巡查;

各区派出所的户籍警纷纷出动,深入街道里弄,发动里弄干部、居民小组长对周围情况进行排查;下午5时许,普陀公安分局向市公安局报告:普陀区潭子湾发现一个外地来沪的借宿者,其来沪时间、年龄、外形等和市局要求查缉的对象相符;因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连允许借宿的那户居民也未询问过。如何行动,听市局指挥。

市公安局值班领导当即下令:出动经文保处侦察员忻某等6人,急赴潭子湾进行实地调查。

2辆三轮摩托车载着侦察员风驰电掣一般驶往普陀区潭子湾,6人会同派出所户籍警步行前往报告情况的第五里委会。里委会治保委员向侦察员介绍了情况:接纳嫌疑对象住宿的那户居民户主姓胡,港区装卸工。据其邻居反映,嫌疑对象是昨天上午10时许来到胡家的,那人看上去不到30岁,瘦瘦高高,操一口不甚标准的普通话,穿着一件八成新的藏青色卡其布中山装。

治保委员所介绍的情况确如那个脱梢的瘦高个的特征,侦察员顿时兴奋起来,为首的龚科长问道:“那人现在还在胡家吗?”

这个,治保委员说不上来了。于是,速派居民小组长去把那个反映情况的邻居悄悄唤来,一问,答称:“中午看见他从外面回来,没有见他重新出去。”

如此最好!龚科长果断决定:“走!上门去会会那家伙!”

6名侦察员加上一位户籍警来到胡家,里间外间连阁楼上一看,并无那个瘦高个影子。一问胡某妻子,说那人在3点钟左右出门去了,说回来吃晚饭的。正在这时胡某回来了,侦察员便向其询问情况。那胡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高体壮,却不善言辞,平生从未和警方打交道,见一下子来了好几个警察,而且个个神情严肃,一颗心早已悬了起来,说话越发讷讷起来,说了好一阵,才使侦察员对要了解的情况大致有了个了解——

原来,胡某唯一的儿子是个13岁的小学生,身体健壮,喜爱体育,尤其酷嗜踢足球。半个月前,小家伙和几个小伙伴去了工人体育场,和一群青年工人混踢足球。他在球场上飞奔时,对面一个彪形大汉踢来一个平射球,双方距离不到10米,那来势猛烈,力道颇沉,这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迎上去挺胸相接。“卟”的一声闷响,足球把他击倒在地,脸色惨白,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当晚,小家伙吐血了。次日送医院,检查出来,心肺无异常,不过胸部已受内伤,须请伤科医生诊治,否则后果难测!胡某领儿子去沪西地区有名的一个伤科郎中处诊疗,贴膏药,吃煎药,折腾了两个星期,血是不吐了,至少要诊三个月方才奏效。胡某一听,闷闷不乐,寻思这样看下去须破费不少钱钞。父子两人出得门来,正要往回走,那“瘦高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他们,自称能速治胡某儿子之伤。胡某听了又惊又喜,寻思何不请他试一试,于是便将他领来家里。“瘦高个”到胡某家后,给孩子服了一颗小核桃大小的药丸,又用手掌在胸前伤痛处比划了一会,说也奇怪,孩子的闷痛不一会就消失了。胡某夫妇自是高兴,马上张罗请“瘦高个”吃饭。饭桌上,“瘦高个”说孩子内伤尚未全部治愈,还会复发,须连治三天方能奏效。胡某夫妇自是深信不疑,便请求“瘦高个”留下来,对方同意了。“瘦高个”登门时,手里拎着一个黑色人造革拎包,拉链环上扣了一把小铁锁。昨天午后和今天上午,他曾两次出门,都是空手,把拎包搁在胡家。今天下午3点钟他出门时,把拎包带走了,但他声称要回来吃晚饭的。

侦察员听了胡某的一番叙述后,当下就在胡家里间开了短会。经过分析,众人认为嫌疑犯多半已经逃了;但是,对于他关于“回来吃晚饭”的话,还是抱“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为好,应当在胡家周围布控,张网待捕。

于是,龚科长和市局指挥室取得联系后,调集了十几名便衣警察,在潭子湾第五里委会弄堂口和胡某的邻居家悄悄设下了监视哨。

然而,当天晚上,“瘦高个”没有回来。

次日,“瘦高个”仍未露面。

警方意识到“瘦高个”已经象一条狡猾的鳝鱼一样,从上千名警察组成的查缉罗网的网眼里滑溜出去了。

四、苏州作案

1月24日下午,杭州市公安局启动无线电传真机,将市局、省厅刑侦部门联合组成的“1.24专案侦查组”的《协查通报》及有关案情发往上海市、江苏省、福建省、江西省及本省有接收设备的公安部门。

江苏省公安厅收到《协查通报》等电传后,立刻向本省各城市的公安局转发并下达协查指令,其他市都有应答讯号,独独苏州市公安局的传真机出了故障,无法接收。省厅于是责成距苏州40公里的无锡市的公安部门将接收内容复制后,派专车专人直送苏州市公安局。

1月25日上午,苏州市公安局举行局务会议,研究协查“浙江1.24案件”的有关事宜。会议开了50分钟,一结束就将有关决定下达给各公安分局和派出所。分局、派出所纷纷行动起来,派员去各文物商店、涉外宾馆文物卖品部访查。不过,由于嫌疑犯并未在苏州露面,所以警方的声势远不如上海。

根据规定,市公安局每天晚上要向省厅作一次电话汇报,报告当天对“1.24案件”的侦察情况。苏州市公安局1月25日、26日都报了“未发现相关情况”。1月27日晚12点钟,局值班室又要通了南京省厅电话,作了相同内容的报告。殊不料,这个电话刚打过1个多小时后,“飞盗”就在位于西山路上的中国第七机械工业部801研究所露面了——

每个月的28日,是801研究所的发薪日。该年的财务科多年来一直是提前一天去银行把薪水款子提出来,按全所职工名单依额分发,一一装入工资袋,然后锁进保险箱,次日一上班就可以发下去。这种明显违反财务管理的做法,该所历任主任、党委书记都知道,但从未有过异议。

昨天下午,801研究所财务科像往常一样,去附近的银行提出了全所400多名职工的工资合计24632.50元,分装工资袋后,放进保险箱。下班前,财务科副科长高某特地去保卫科关照当晚的值班人员:今晚多留心财务科办公室,因为保险箱里放着一笔巨款。

值班人员不以为然:“哎,高科长你放心就是了!每个月都有这一天,从来没有出过事!”

高某似有一种预感似的,又叮嘱道:“小心没大错,否则出了事,你俩是有责任的!”说着,她下班了。

高某过于严厉的话语引起了两个值班员的警惕,当晚他们值班时,没像以往值夜班那样下棋、喝酒、瞌睡,而是拿着电筒,不时到外面去转一圈。其时节气还未交“立春”,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到半夜时分偏偏又刮起了西北风,呜呜的直往棉大衣里钻,冻得两人瑟瑟作抖。两人又转了一圈回到值班室时,清水鼻涕如泉涌。他们寻思这样下去实在难捱,说不定明天会生病的,就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个变通办法:今晚全所最要紧的就是财务科,与其隔一会去看一趟,倒不如干脆坐到财务科隔壁的小会议室去喝喝酒,下下棋,财务科倘有什么动静,肯定听得见。

主意打定,两人拿了酒瓶、卤菜和象棋出了保卫科值班室。从保卫科到财务科要拐过一个车间,两人顺着石板甬道走了一程,便往右侧拐。刚拐过车间墙角,走在头里的那位突然一个“急刹车”,驻足立定,一手扯扯同伴的衣角,另一只拿酒瓶的手指着财务科所在的三楼方向,因为过度紧张,连声音都变了调:

“看!快看!亮光,亮光!”

另一位抬眼望去,一瞬间惊得连打了几个寒战——财务科的窗口里映出微弱的亮光,是窃贼进入现场后为了观察下手位置而划的火柴光。

火柴光稍亮即灭,并未划燃第二根火柴,说明他已经看好了位置,准备进入实质性阶段了。两个值班人员退回拐角处,在车间墙脚前商量对策。第一个想法是马上冲上去把对方抓住,但一时吃不准来了几个贼,不敢冒失造次,于是另打主意。他们突然不约而同想起了门房间的门卫“老山东”:何不请“老山东”出马?

“老山东”姓张,五十岁,学过武术,几年前曾有过单身徒手格败三名持刀歹徒的战绩,在苏州城里小有名气。他独自一人过日子,每天都上夜班,吃住都在单位,单位是家,家是单位,所以对研究所感情很深,此时听说有梁上君子光临,自是大怒,一边穿衣服,一边用山东话骂骂咧咧,抄起一根平时练武的棍子:“走!逮住那小子!”

两个值班人员也找了武器,一个是铁锹,一个是炉钩。紧紧握在手里,跟着“老山东”往后面的所部大楼走去。进了大楼,“老山东”生怕惊动了贼人,悄声道:“ *** 走,别让他听见!”

三人蹑手蹑脚上到三楼,侧耳谛听,财务室里传出轻轻的“吱咯”声响,那小子正在撬保险箱。“老山东”咬咬牙道:“这小子,看你往哪儿逃?”话音甫落,倏地一个箭步窜过去,一脚把门踢开,声若雷鸣:

“不许动!跪下!”

那贼人正蹲在保险箱前,用一根尺半长的铁撬棒在撬保险箱。“老山东”的突入,使他大吃一惊,身子颤了一颤,却未发昏,反应敏捷,一跃而起,扑向窗口,这时,跟在后面的值班人员拉亮了电灯,灯光一闪,贼人大概眼花了,不住地闪着眼睛。“老山东”乘机将木棍使了招“拨草寻蛇”,想砸他的脚踝骨。那贼人“哼”了一声,伸手用撬棒一挡一拨,便把棍棒格开了。

“老山东”大怒,双手举棍,一个“泰山压顶”砸下去。不料对方已经退到窗口,轻轻一跃上了窗台。“老山东”以为他想居高临下实施进攻,马上作好了应付准备,哪知他倏地一个转身,身子已窜出窗口,朝地面跳去。这个动作令三名缉盗者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急忙扑到窗前往下一看,只见那家伙轻飘飘地落到水泥地面上,身子只朝前冲了冲,连个趔趄都没打就稳稳地站下了,转头抬脸向三楼窗口看了看,甚至还点点头笑了一笑,这才迈步朝车间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显得很轻捷,微悄无声,疾步如飞,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楼上,三名缉盗者被这一幕惊呆了,愣怔了一阵,“老山东”最早回过神来,嘟哝道:“好俊的轻功!当年闻名北平、天津的‘燕子李三’只怕也不过如此!”

值班人员查看室内,几张写字台的抽斗都完好无损,没上锁的甚至拉都没拉开;只有保险箱被撬过了,但未曾撬开。这是一起盗窃未遂案,按理应该向公安局报案,但两名保卫科值班人员商量下来,却认为一分钱也未被偷去,深更半夜报案似有“小题大作”之嫌,还是等明后天请示领导后再说。

这样,警方一直到案子发生后8小时即1月28日上午8时10分,方才接到801研究所保卫科长的报案。市公安局刑侦处长老马闻知后,顿时一凛:“飞贼?他就是杭州‘1.24案件’的案犯!”

马处长调兵遣将,正待亲自带队去801研究所勘查现场,又接到分局的报告:距801研究所仅300余米的苏州先锋机械厂财务室被窃,藏于保险箱内的现金1283元8角、公用本省布票18丈、江苏省粮票346斤8两悉数被窃!

马处长看了值班员递上的报案记录,稍一沉思,挥手道:“兵分两路,同时勘查801所、先锋机械厂现场!”

马处长率人去了先锋机械厂,经过两个小时的慎密勘查,弄清了案犯的作案情况:午夜过后(财务室两名会计昨晚突击加班做报表,至12点钟才走),案犯从该厂后面的小巷里窜上2米高的围墙,因墙内有一很大的石灰池,故在墙头上走了5米许。然后跳进厂区。他先去了厂部大楼的走廊,认清哪个屋子是财务室后,并未撬门,而是出了大楼,绕到财务室北窗下的花园里,用戴手套的双手拉掉窗框上12毫米粗的铁栅栏,弄碎玻璃,打开窗子,爬入室内,用撬棒撬开保险箱,窃取了箱内的现金与票证。

801研究所的现场勘查也完成了,证实案犯也是“飞”上墙头进入研究所的。

将从两处现场获取的脚印、撬窃手法、作案方式以及留在保险箱上的撬棒微粒进行对比分析鉴定,所获结果表明两个案子是同一个案犯所作。

801研究所的三名缉盗者曾和案犯打过照面,根据他们的陈述,案犯的外形与上海警方所通报过来的那个漏网家伙的外形相似,那么是不是可以认定案犯就是上海的漏网者?

这个认定具有重要意义,因为浙江警方只知“1.24案件”案犯的作案手法而不知其外形,而上海警方缉而未获的嫌疑犯则是知其外形而不知其作案手法(他未在上海作案),嫌疑犯虽然声称要“交售”象牙香筒,但光凭此尚不能断定他就是“1.24案件”的案犯;而如果苏州警方一旦认定眼下的案犯就是上海的漏网者,“1.24案件”作案者的外形、年龄等就全部被警方掌握了,这对于缉拿其归案是大有用处的。

苏州警方立即和上海市公安局取得联系,要求协助鉴定脚印,获得了上海方面的首肯。一辆越野车迅即驶出苏州市公安局的大门,奔驰在苏州通往上海的坎坷不平的公路上,80公里只用了1小时10分就跑完了。

上海市公安局的刑侦专家将苏州送来的脚印照片和拓模件与在普陀区潭子湾胡某家获取的脚印进行比较对照,最后得出结论:苏州作案者和上海漏网的“瘦高个”是同一人!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将“1.24案件”案犯在现场丢弃的手套和“瘦高个”留在胡某家穿过未洗的袜子,用先进手段进行鉴定,证明上面所遗留的体液是同一人的。

至此,警方作出了具有权威性的结论:“1.24飞盗”即“瘦高个”也是在苏州作案的案犯。

五、飞檐走壁

苏州警方得到鉴定结论后,立即举行案情分析会,这个会议进行了将近8个小时,至1月29日凌晨4时才结束。参加案情分析会的都是市局、分局主管刑侦的负责人以及具有丰富破案经验的资深刑警。众人对杭州“1.24案件”、上海销赃情况以及苏州一夜之间发生的两起盗窃案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得出了以下结论——

“瘦高个”是一个长期习练武术的人,其轻功之精已经到了相当程度。以他特别强的攀登能力,如果行窃是很容易得手而又不易落网的,但是近年来全国各地并未发生过“飞盗案”;并且,他开门撬锁的“技巧”并不高,甚至还显得有些笨拙,从这两点看来,他并不是个惯偷。

不是惯偷却频频作案,甚至在一处被发觉后竟又转移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单位行窃,这是为什么?还有,他为何专拣价值特大的目标下手(先锋机械厂事先并不在他的行窃计划中,估计是因801研究所行窃不成心里不甘,才临时下的手)?分析下来,认为他是急需一笔巨款。为了筹集到这笔巨款,他先盗窃了国宝象牙香筒,携往上海销赃,不料险被拿下,于是潜来苏州,想直接盗窃一笔巨款。

“瘦高个”在1月28日晚上或者1月24日凌晨作案后,立即去火车站搭乘早班火车从杭州逃往上海;1月25日他察觉风声不对,立即滑脚,逃往苏州。估计他是25日晚上抵达苏州的,可是为什么到27日晚上才下手作案?而且对801研究所财务保险箱内放有巨款了解得如此清楚?众刑警讨论下来,认为他逃来苏州后,因上海销赃不成巨款未筹到,所以决定在苏州物色一个大目标下手。1月26日、27日两天,他是在“相脚头”,801研究所的巨款之秘估计是在银行取款时被他盯上的,盯上之后一直跟踪财务科取款人员至该所。

“瘦高个”盘算吃两块“肥肉”,一块到手了,但却未吞下去;另一块失之交臂,他的计划没有实现。他还会不会物色第三块“肥肉”?

刑警认为有这个可能!

于是有了相应的对策——从“瘦高个”用两天时间在苏州城里“相脚头”这一点来看,他不是苏州人,而且对苏州也不很熟悉。他想吃第三块“肥肉”,就势必在苏州待下去,因此,要抓获他完全是有可能的。苏州市公安局的机动警力配备没有上海警方那么足,经费也没上海同行那样宽裕,所以不可能像上海市公安局那样搞大动作,只好利用现有的警力进行筹划。市公安局下令:全市每个银行、储蓄所都安排一名侦察员,密切跟踪;通知全市各文物、珠宝商店及博物馆,从即日起加强值班力量,注意是否有一个不到30岁的“瘦高个”出现;市局、分局派出警员,会同各派出所民警对辖管段内的旅馆、浴室等可供睡眠的公共场所进行巡查;即刻通知全市各企业单位,从即日起须增派夜间值班人员,严密防盗。

24小时过去了,全市未发生一起盗窃案件,监视哨也没发现“瘦高个”的影踪,对旅馆等公共场所的巡查也无任何收获。

苏州市公安局刑侦处马处长不禁感到纳闷:难道“瘦高个”采取的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策略,从先锋机械厂捞到一块“小肉”就走了?

夜已深,窗外北风呼啸,没有取暖设备的办公室里寒气逼人。马处长披着一件大衣,抽着烟在室内来回踱步,苦苦思考,一时吃不准“瘦高个”究竟是否已经逃离苏州。一会儿,值班内勤叩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丝白菜汤面,这是刑侦处长的夜宵。

马处长用筷子一根一根地挟着面条,慢慢地往嘴里送,一边嚼着一边想:“瘦高个”如果还在苏州,他住在哪里?吃什么?唔,他在上海待的两天一夜是如何解决食宿问题的?看来有必要向上海方面问一问。

马处长把未吃完的汤面推到一旁,伸手抓起电话机送话器,招呼总机接线员要上海市公安局。长途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巧得很,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值班负责人是马处长的老战友,这免去了许多口舌,马处长三言两语一说,对方马上作了回答。

马处长放下耳机,自言自语道:“刑事案犯的犯罪行为都有一套自己的模式,一般说来是固定不变的。‘瘦高个’在苏州无疑也有一个落脚点,要不,他从上海逃过来时携带的装着象牙香筒拎包放在哪里?……”

马处长反复考虑下来,认为“瘦高个”很有可能使出在上海的伎俩——利用气功治病之技搭识病家,藏匿于病家家中。他一拍桌子:“好小子,即便你藏在地下也要把你抓出来!”说着,把手伸向前面的红色内线电话机,按下了通话按钮:“请接庄副局长家里……”

1月31日清晨5时,苏州全市17个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雇乘三轮车,也有路途较远而拦下过往卡车搭车的,冒着零下6度的严寒,来到了市公安局。主管刑侦、消防的庄副局长和刑侦处马处长站在小会议室门口,跟每一个进门的所长或者指导员握手,道一声“辛苦”,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人到齐后,马处长在长方形的大会议桌头一头落座,亮开了他那特有的大嗓门:

“同志们,一大早把大家聚集拢来,是有一桩紧要事情要办。由于时间关系,我不能向大家解释这件事同所要查办的案件的关系。现在我交代要你们所办的事:散会以后,各自回派出所,召集全体同志,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分头下到街道居委会和管段内的医院、卫生院,了解最近一周内有哪些人受了跌打损伤,以致伤筋动骨影响日常行动的——这中间也包括以前受伤现今重新发作的——把这些人的名字、住址统统记下来,这是第一;第二,在前一步的基础上,管段户籍警深入记下名字的人的居住地居委会,向居委干部了解所有伤家的情况,包括最近6天是否仍去医院治疗,家中是否来过陌生人或者外地亲戚朋友等等。如果发现这6天中未去医院治疗而且跟外地来人有过来往的,一是不要惊动,二是速报市局。此事大家速去安排办理,只许办好,不许办坏。如果事后发现在哪一位的管段里有遗漏的伤家而恰恰又是和案子相关的,庄副局长先前已跟几位局领导通过气,市局要找那个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算账的!我就说这些,散会!”

三十余位派出所的头头脑脑皆大出意外:零下6度的大清早,急急地把大家从热被窝里唤起来,赶到市局就为听这么几句?不过,众人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马处长布置的事肯定关系重大,还是速去办理为好,于是都站起来,一哄而散。

马处长一宿未睡,倦意全无,亲自坐镇市局值班室,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候消息。这是最后一着棋子了,如果这步棋子落空,那简直已是无咒可急了。

时间在半点钟半点钟地过去,转眼已近中午时分,值班室和各分局、派出所相连的三架内线机密电话始终保持沉默。刑侦处长的助手沉不住气了,想往下面打电话询问查询情况,被马处长制止了。

10点45分,电话铃终于响了,拙政园地区派出所向市局报告:该所管辖段内的珍珠路公主巷111号居民黄某患风湿性关节炎,长病假在家休息,每周都须去医院作电热治疗。1月26日应当是他去医院作电疗的日子,但他并未去,原因是有一位自称有祖传医术专治风湿症的游方郎中上一天给他作了治疗,效果极佳。户籍警进一步了解,得知黄某和那个郎中是这样相识的:1月25日中午黄某在公主巷115号的第三小学门前晒太阳,撩起裤脚管的膝盖上露出了电疗后留下的痕迹,正好给一个手提黑色人造革拎包的瘦瘦高高的男青年看见,便上来跟他搭讪,说能给他治好风湿病。黄某初时怀疑对方是骗子,一口拒绝。那人说自己具有祖传医术,专治风湿病,包治包好,现在不收分文就给治疗,立见效验,治一个星期即可根除,那时也不收费。那么几时收费?一年之后!黄某在这一年内不吃药不打针,如若病不复发,他再来登门收费。费用也不算贵,付100元即可。黄某听了,心有所动,旁边的人也都劝他不妨一试,于是便把那人带往家中接受治疗。那郎中用手在黄某的膝盖部位 *** 了一会,又给贴了膏药,黄某已经疼痛5年的膝盖竟然立时不痛了!于是他便决定停止电疗。

马处长听了大喜,寻思那“郎中”八九不离十是杭州“1.24案件”的案犯“瘦高个”,当下便命令助手速带刑警去公主巷进行实地调查。

刑警赶到公主巷,一了解,得知“郎中”的体形、面容、着装、年龄、口音均和“瘦高个”相符,于是基本上断定即是“瘦高个”。那么人在哪里?派居民小组长去把黄某唤来一问,答称“郎中”治病之后,提出因旅途中不慎把单位(他未说什么单位)开的住宿介绍信弄丢了,而他要在苏州呆10天左右采制药材,无处住宿,问黄某能否解决。他决不小器,住宿付钱,伙食自理。黄某自是一口答应,但他家人多房小,无法接纳,就把“郎中”安排到其叔父那里去了。这几天,“郎中”每天上午登门为黄某治疗,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了。

情况反馈到市局,马处长在电话那头向助手下达指示:立即去黄某叔父居住地,秘密摸清情况,听候命令再行动,注意保密,切忌打草惊蛇。

为避免打草惊蛇,刑警一行5人一律着便装。黄某叔父住在留园寺附近的五岔巷,他们先去了派出所,由户籍警把五岔巷的居委会主任和治保委员请来。这两位年过半百的妇女虽然很乐意配合警方,但只提供得出黄某叔父系一孤老头,独居一个小院的情况,对黄某所说的“郎中”是否住在那里竟是一无所知。不过这难不倒警方,户籍警灵机一动出了个主意:月底月初是供电局抄电表的日期,这次还未抄过,何不化装成抄表工去黄老头家,以抄表为名查看!

刑警认为这个主意可行,当下立即和供电局取得联系,去借了一套印有“供电”字样的工作服、抄表用的手电筒和登记册,由一名会装电灯的刑警化装成抄表工前往五岔巷。

“抄表工”先在黄老头右侧的几户邻居家抄了电表,然后去叩黄老头的院门。黄老头开了门,“抄表工”入内,巧得很,“郎中”正坐在院子当中的一个石凳上帮黄老头劈柴。“抄表工”一眼就认准此人和上海警方通报的“瘦高个”一模一样,心里不禁一阵惊喜。他留意到“瘦高个”力气甚大:手里那把劈柴刀已经锈迹斑斑,刃口全无,但他只举手轻砍下去,胳膊粗的树桩就被一段段地砍断,断截面齐崭崭,几乎像是用锯子锯的!

“瘦高个”对“抄表工”的出现漫不经心,只朝他瞥了一眼,“抄表工”目的已经达到,把电表上的读数抄在本子上后就离开了。他走出黄老头的大门时,一辆自行车响了一下铃从左侧踏过来,骑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工人打扮的汉子——马处长的助手。当自行车从“抄表工”面前经过时,后者咳嗽了一声。从这一刻起,黄老头的小院就被监视起来了。

马处长和庄副局长听取了助手和那个化装“抄表工”的刑警的详细汇报后,立即商议如何缉捕“瘦高个”。起初,他们打算立刻出动刑警去五岔巷抓人,但考虑到“瘦高个”武功了得,力气又大,还有柴刀之类的武器,一旦狗急跳墙,负隅顽抗,那就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并且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于是决定改在夜间行动,待“瘦高个”睡下后,突然冲进去抓住他。

在庄副局长的主持下,刑侦处迅速制订了一套缉捕“瘦高个”的方案——

立即调集50名身强力壮、精明强干的刑警携手枪前往五岔巷,在黄老头小院附近组成包围圈,不惊动监控目标;但是如果“瘦高个”企图外出,则当即予以逮捕;

夜间九点整行动,警力配备如下:调集50名武警分成若干小组把守五岔巷通往几条马路的5条巷口;调集10名精于攀登的消防队员,在行动开始前攀上黄老头家四周邻居的房顶,一旦“瘦高个”飞身上房意欲逃遁,立即在房顶上拦截;从白天执勤的50名刑警中挑选10人,担任突人黄老头小院缉拿“瘦高个”的任务,其余40人将小院包围;安排两名武警特等射手分守小院前后,听命令开枪射击,但只准打目标膝盖以下的部位;

庄副局长、马处长担任缉捕行动的正副指挥,亲临现场发号施令。

待续。。。

文章来源:转载自《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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