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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满意还是这么写了,放飞自我搞事中,这节整体比较碎还没规划好感觉弄不好要改。

梧州城在桂江河东的样子,看上去小的很,东北是山西南是水相当险要根本没啥地方给人展开兵力,朱全兴要是不顾面子往城里一缩,只要西江补给线不断来多少明军也打不下梧州城,丢脸就是另一回事了……当初攻打时梧州被华南军四面包围,熊文灿这都跑得了真是有本事。

参考http://www.sohu.com/a/159251635_242017

梧州

1635年7月

下过一阵雨,梧州天色阴沉沉的,顶着头上密布的乌云,李冬率领步枪队正沿着西江北畔巡逻。如今国民军都换装了火铳,步枪小队也改叫回了1小队,但作为5中队里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小队,每次侦察任务都少不了他们。这次也不例外。自藤县而来的明军已在西江南岸集结,水师也在江心的长洲岛建起了一座营寨,钉封征调的船舶集中在岛西侧,随时可能运载明军渡江。李冬隔着近十公里都能看到江对面的敌军如森林般飘扬的各色旗帜。

河岸多是石滩,江边有的村落拿石头砌了河堤,方便船只靠岸,明军若要渡河这种地方必然是首选,5中队的巡逻路线自然也是如此。天色昏暗令人分不清时刻,李冬抬头看了看,估摸着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视线落回前方河畔的村落上。这是个西江两岸随处可见的村子,规模不到百户,大约是因为靠河吃饭的缘故没什么防御设施,梧州又将遭受兵火的消息一传开村民就逃了个干净,现在远远望去找不到一个人,唯独在河堤边停靠的四条渔船引起了国民军士兵的怀疑。

村子周边的水田一整个春天都没被好好打理过,如今全都干涸成了田埂间的一块块洼地,经过雨水浇灌杂草足有半人多高。李冬带着1小队躲进田里,派士官马来前去探路。马来领几个弟兄端着步枪走进村里,不一会儿就没命似地逃了回来,四五十号明军在他们 *** 后面追杀。明军也发现了藏身在田地中的1小队,双方隔着凸出田地的土路用火器对射了几轮,李冬见村子里又有五十来号明军出来增援,便撤出了村子的视野范围。

“回去叫剩下的人上来,跟大队长报告,明军近期极有可能在我这里渡河!”李冬让1小队躲进一条干涸的水渠,回头命令。

李普惇作为有军事经验的前明军降卒,几个月来的作战中证明了自身的忠诚后,和一批同样在战斗中展露才华的士兵一起被提拔为士官。接到命令他跑回5中队的出发地——距离发现明军的村子不到五公里的珠山-榜山防线。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国民军们在这里保卫梧州了,2大队在山脚下布防掩护另外两支国民军在山上修筑工事,5中队驻扎在稍稍靠前的位置。梧州航运发达,有商家在村中修有货栈仓库雇佣本地人保护,现在为避兵火都搬空了,不执勤的士兵便集体占据此处休息。

李普惇向上级报告完便回身冲进仓库,将5中队的士兵们挨个提溜起来:“你们这班扑街都起来,明军上岸了!快点起来!”

弟兄们迅速 *** 出发,赶到李冬所在的地方天色已暗,不得已只得将进攻推迟到第二天。他特意嘱咐晚上不许生火,以免引起明军注意。5中队在水渠中对付过一晚——弟兄们忽然发现自己当兵后好像一直在啃干粮,他们快速沾染上了伏波军对“磨牙砖”深恶痛绝的习气——第二天一早,天空仍未放晴,5中队躲在田埂后摸到上次被打退的位置。

李冬带人爬到土路上,看到明军正在村子外围修筑营寨,还有些人在拆毁房屋、把拆下的材料堆在堤岸旁,周围只有几个打着哈欠的兵丁哨戒。他猜得没错,明军果然要在这里修一个渡口,以接应主力渡河。梧州要等第一混成旅的主力到来才可解围,现在能拖一天是一天,再等下去会有更多明军过来——李冬思考再三,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决定先发起一次冲锋打打试试。

爬回兄弟们身边,李冬召来3名小队长,压低声音把情况告诉他们,接着命令:“都把长矛留下,2小队在左,3小队在右,成纵队队形,听我的哨声发动冲锋。”

“明军有多少人?”

“昨天马来侦察有一百多个,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小队长们各自回到了小队中整队。李冬检查完自己的胸甲和头盔,瞄了眼左右的兄弟们,发现弟兄们也都齐齐地看着他,等候着他的命令。李冬心里也很紧张,这是5中队第一次在没有友军支援的情况下独自向敌军发起进攻,他咬紧牙关拔出砍刀,令他欣慰的是士兵们也齐刷刷地如此做,“至少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李冬心中安慰自己,砍刀向前一挥率领1小队跃过土路,他一时分心竟犯了个极低级的失误——忘了吹哨子!没听到哨声另两个小队也莫名其妙,动又不敢动,结果只有1小队势单力孤地向明军据守的村子扑了过去。

迈过最后一道田埂,没了杂草的干扰李冬眼前豁然开朗。不到百米外的村前空地上,三十来个明军正埋头围着村子挖掘壕沟。大概是以为昨天已经击退了敌人,他们显得毫无警戒之心,只戴了顶头盔、有的干脆 *** 上身干活。双方之间再无阻隔,李冬想确认下队伍的情况,好发起最后的冲锋,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另两个小队的影子。人呢?!他这才想起忘了吹哨子,一不做二不休,李冬干脆把哨音当做冲锋的信号,叼起哨子狠命一吹,带着1小队加快脚步朝明军挖了一半的壕沟冲去。

这股明军显然没跟国民军交过手。李冬面前的壕沟里一个明军听到哨声站起身、想弄清楚状况,只看见狭长的银光一闪,连头带盔被小跑着冲过来的李冬劈下。总算听到信号的两个小队也一左一右从草丛中杀出,壕沟边剩下的明军见状二话不说向村里逃去,村里边房屋中的明军听到外面动静出来察看,见到上百国民军提着砍刀一声不吭地扑来,顿时吓破胆也加入逃亡的行列。

人数相当的明军被5中队追着 *** 砍,一路扔下数十具尸体被撵到新修的渡口前,这时候李普惇发现村子西侧的河堤旁竟也有几幢仓库,大门一开又有百来号明军从里面没头没脑地跑出来。

“右翼敌军!”

敌人瞬间翻了一番,不用等李冬的命令5中队赶忙停下脚步,双方相距二十余步、对峙了不到十秒,韦实见机得快大喊一声:“换步枪!”丢下砍刀把背在身上的南洋式甩到手上,领着众人对明军一轮攒射,“冲啊!”又捡起砍刀冲了上去。新出现的明军也登时士气崩溃,一起往河堤上的船逃窜,5中队再次停下对背朝己方的敌人射击,对岸长洲岛上的明军水师听闻枪声不明就里不敢援救,只是大门禁闭朝北边乱放炮,反倒打死打伤不少明军。船舟数量有限,不少伪明士兵眼见逃命无望,只得跪下投降。

跑的跑降的降打到北岸再无明军,统计起来5中队抓得俘虏比自己人还多。这倒给李冬出了个难题:长洲岛上的明军只是弄不清有多少国民军在北岸,一旦露怯随时可能被敌人从上游登陆包抄或撤退时被从背后追上,现在可抽不出人手管俘虏。隔岸对峙到中午,李冬开始盘算着派人把俘虏都给办了的时候,辛扶弱终于带着2大队赶来接应,总算让李冬能松口气。

辛扶弱也不敢在敌人眼皮底下过夜,他下令烧毁明军搭到半截的渡口、捣毁工事,有人还建议把村子一把火烧掉了事,被他以军纪为由拒绝了。该干的干完,辛扶弱赶在天黑前率2大队撤回到珠榜防线,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

行军途中,辛扶弱叫来李冬告诉他:“海军的船要从桂江撤到西江了。”

“他们要走了?”李冬担忧地问。

“没全撤走,还剩了三条在龙母庙那边。他们担心陆军拦不住上游下来的船,怕被堵在桂江里面……而且他们还要保证西江通畅,只是没办法就近支援咱们了。”

“不说这个了。”辛扶弱笑着换了个话题,“解首长觉得梧州兵力还是不够。首长很欣赏你带兵的本事,想用城中的壮丁再拉两个大队出来。其中一个由你负责,怎么样有信心吗?”

李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东方远处的珠、榜二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下,国民军士兵们正连夜修筑着防御工事,夹在两山之间的道路背后,是新恢复起来的桂江浮桥;梧州北方的莲花山一线,朱全兴首长率部在此处阻截贺县南下的明军及顺桂江而下的明军水师,双方互相牵制、都受限于补给和兵力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次日,最后一批来自肇庆的增援抵达梧州,带来的朱鸣夏的口信:“我已击退瑶民,正朝你部转进。只要坚持守住十天就有办法。”同时五百明军在上游登陆重新在西江北岸站稳脚跟。又一日,熊文灿部主力渡过西江兵临珠榜防线,梧州保卫战由此正式打响。

就在这时,雨点再度滂沱而下,将所有计划与阴谋都搅乱了。

暴雨滂沱了两天,随后转为牛毛细雨一直时断时续。西江水位上涨了不少,水流也湍急了许多,导致后方的船队为水流所阻,三水、肇庆方面对梧州补给暂时停了下来。

粤西忽地陷入一股微妙的寂静中。被华南军占领的沿江县城城门紧闭,国民军紧张地在街上来回巡逻监视着城内的动静;村寨也各自紧张起来,团丁上墙结寨自守,不知雨停后迎来的会是明军还是伏波军。有些村子周围的土石松散,被大雨一冲垮塌下来,还没等到消息就被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无情的地质灾害瞬间掩埋,侥幸逃离的百姓却无法得到救援,在雨中茫然无措;有些村镇派出使者试图联络交战中的一方,却或是被大雨拦在路上或是被散兵溃匪所扣押截杀;然而土匪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几个月他们在华南军手上已吃了不少苦头——所有人都在盯着梧州局势,等待着胜负分晓,在征兆出现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明军的大营就修在梧州以西十里左右、在西江北岸新建的渡口旁,从大营延伸出三个小堡寨和几处墩台,最近的距离国民军在珠山、榜山的防线不过两里。熊文灿部的藤县明军兵临梧州后,除了分兵在西江南岸保护后路、配合之前招安的政治土匪袭扰华南军西江航线外,剩余主力全在珠榜防线对面,足有四五千人马。明军本欲将珠榜防线一鼓而下,随后截断桂江逼北面的华南军撤回梧州城,再徐徐围攻就算打不过对朝廷也有个交代;梧州城防指挥部也未对守珠榜防线的国民军抱多大希望,只希望他们能拖一阵是一阵,为第三营和肇庆方面争取时间,没成想突然天降大雨,而大雨之下仗自然是没办法打的,双方原地顿兵两天都失了锐气,仗还没打局面竟就此僵持了下来。

珠山高度较榜山低,坡度也较为平缓更难防守,于是守卫此地的重任又落到了2大队身上。辛扶弱把5中队部署山西侧的正面阵地上,另外两个中队和直属队负责侧翼、并在山后做预备队轮流休息。即便时值盛夏,连续几天没出太阳气温也凉了下来,环境潮湿加上士兵们终日淋雨,只穿一件军服单衣难以保持体温,到了第二天夜里防线上的咳嗽和喷嚏就开始此起彼伏。

第三天早上卫生员游晋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雨小了许多、已足以让人行动,等点完名赶紧跟中队长韦实打了个报告。他避开雨水汇成的水塘,深一脚浅一脚从北侧的小路下山绕到山后,想给弟兄们讨些药。珠榜防线的指挥部设在山后的白鹤观,这座据说修建于唐代的道观遮风挡雨,从梧州通过浮桥运来的补给都堆放在此处。大队长辛扶弱一般带人在珠山山顶观察敌情、以便就近指挥,此时只有原5中队长李冬留在这里。

李冬现在是2大队的副大队长、兼梧州国民军暂编大队长,这支暂编大队由梧州城这几天新征发的壮丁组成,水平比短训国民军还差劲单纯只是民夫辎重队。李冬都不敢让他们全过河,只命令其以中队为单位到防线上听命,剩下的留在城里干活。过去李冬当中队长的时候文书工作多数集中到大队里搞,升了官活计自然也落回了自己身上,作为2大队副大队长,李冬还要和其他几名军官轮流上山值班盯住防线。随着军队建设的逐渐正规化,国民军开始变得什么都缺尤其缺军官,离开5中队后李冬感觉自己的活越干越多,天天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使,一口空间便会格外怀念作为和兄弟们并肩的时光。

“长官!”

游晋走进白鹤观时,李冬正蹲在牌坊下读敌情通报(屋里昏暗旁边堆得都是火药炮子不敢多点灯),他只在伏波军里扫过盲充其量只有丙等文凭,读起来费劲得很,升官后接触的文牍增多文化水平问题变得格外明显——梧州城方面总不能整天为这点小事召集军官开会,于是一见游晋过来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逮住他请教上面不懂的地方。

游晋念过两年族学私塾、看得懂文章,在2大队里算是高级知识分子。米中尉牺牲后,肇庆的朱首长要国民军出人组织培训了一批卫生员,李冬见游晋识文断字就把他推荐了上去。尽管游晋只是个加起来培训了不到十天,连急救箱都没资格拿的蒙古大夫,可他毕竟是中队里管救死扶伤的,弟兄们有个跌打损伤去找他时也都尊称一句“大夫”。

通报上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不过是周边的匪军蠢蠢欲动,北部战线毫无进展之类。游晋讲解完,李冬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对了大夫,你有什么事来着?”

游晋把情况告诉李冬,说道:“韦中尉让我问一下,有没有驱寒暖身的药?”

李冬刚要回答,就被突然闯进白鹤观的一队直属队士兵给打断。罗茂押着两个穿着百姓衣物的人到他面前,个个浑身湿透,喘了口气骂道:“伪明的奸细,在4中队的阵地边上探头探脑,被我们发现的时候跳到江里想跑,差点淹死自己。”

两个明军都蔫头蔫脑,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李冬有问必答。李冬盘查完对罗茂点点头,叫暂编大队的士兵把俘虏送梧州城里去,回头写了张条子盖上戳记递给游晋:“药我这里没有,你去城里找找吧,有多少尽量搬。中午开城门跟着暂编大队进城,傍晚前回来,别迟到了给关城里。这场雨还有得下,你多做点准备……还有什么要的?”

游晋想了想:“队长,有糖么?”

“糖?……哦,我找找,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罗中尉,你那还有剩的么?”

卫生员们没什么麻醉的药品,培训那几天也不够学会针灸的,弟兄们受伤时往往只能给他们灌几大口烈酒镇痛,酒里加了不少糖方便入口,很受国民军士兵的欢迎。游晋作为卫生员不必背弹药,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酒葫芦,分别装的是消毒用的白酒和麻醉用的甜酒。前两天夜里为了给弟兄们暖身子每人发了一小口,现在葫芦都空了不少。酒水好找,备战时梧州城开烧锅突击做了一批,糖丸却只在长途行军时分发的干粮里才有,全是从后方拿船拉来的,在士兵间的小黑市中供不应求。

揣了几颗糖从白鹤观出来,游晋又踩着泥水经过半山腰的红夷大炮炮垒,回到5中队的阵地。为了清扫射界,山坡上的草木被国民军砍伐殆尽,平整出一道台阶式的平台,让士兵们能充分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壕墙阵地周围插满了临时赶制的鹿砦,长矛则斜倚在墙上、不用时充当拒马。没了植被保护,雨水一冲,山坡上的泥土汇成汩汩溪流灌进壕沟,土垒的胸墙也有几段被雨水冲塌、形成一个土坡,韦实发现后赶紧叫人修补工事、疏通排水沟,让本就泥泞的地面更加肮脏。

游晋避开冒雨工作中的同袍们甩来的污泥,走进胸墙旁搭的油布棚子,里面铺来休息的干草上堆放着步枪、弹药和亮闪闪的胸甲,李普惇正带着1小队的士兵猫着腰涂油保养。韦实本是3小队长,米中尉阵亡后接替李冬指挥1小队,后跟着李冬一起升官成了中队长,2小队长林康在顾水负伤还没归队,所以现在5中队就剩下韦实一个军官。

游晋盘腿坐到李普惇旁边,把糖丸碾碎塞进瓶子里。李普惇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搞到东西没?”

游晋撇起嘴摇了摇头,反问:“你后背上还痒吗?让我看看。”

李普惇撩起衣服,游晋借着棚子外灰暗的光线扒到近处,看见他背上起了好几片红疹子,从背囊里拿出药粉,和了些酒擦在上面。

“首长说这药有的人用不了,你感觉难受了跟我说。平时多洗澡,洗干净点,脏才容易得病……好了。”卫生员们学艺不精,磺胺粉基本被当成万能药来用,所以培训时被嘱咐过多次用完多观察。

“这就是命,谁叫我当了兵呢。”

阴天下雨没任务,李普惇还想跟游晋再聊几句,这时候阵地上突然回响起 *** 号声,士兵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纷纷到棚子拿起步枪跑向胸墙。游晋起身也想跟着去,却被李普惇按住说:“大夫你在这儿等着。”只得蹲下看着弟兄们在不远处列队 *** 。

英勇的战斗令人钦佩,但在火药面前屁用没有。时代变了,狗蛋。

军号声在珠榜防线各处响起。

“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快, *** 长地上了?别磨蹭!”“看着脚下,拿完快走!”

李普惇叉腰站在帐篷前,双眼盯着自动站成队列领取武器的国民军士兵,和其他士官一起扯开嗓门吆喝着。突发的情况没有吓倒弟兄们,几个月的战斗成了最好的训练,老兵们见惯了世面变得沉着冷静,受他们感染,新补充的士兵也安下心来,稳稳地在树木间站齐了队列。

“检查装备!”

有的人匆忙间胸甲只是挂在身上,便趁这个机会赶紧穿好,新兵经验不足不清楚该干什么,也被老兵们帮着一项项检查了步枪、弹药和胸甲,让他们把仓促间背上的背包放回帐篷。除了士官的提醒外,全程听不到任何喧哗。

几名士官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李冬在任时格外注重仪表,每次 *** 都会花些功夫在整理上。躲了两天雨弟兄们身上沾了不少污泥,看上去有些萎靡,此时略加整顿精气神就浮回了表面。李普惇颇有些感慨:如今弟兄们放在明军也是股精兵,区区四个月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进入阵地!”

两个小队从阵地后的树林里走出,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山下明军的情况一览无余。珠山下的堡寨中,旗帜比昨天增加了不少。此时正鼓声隆隆寨门大开,兵卒从中鱼贯而出,已达近千人。这些明军全员不着盔甲,细看过去装束也与 *** 不同,大约是熊文灿手下的广西土兵。李普惇对其有所耳闻,听说他们作战素来悍勇,不禁咽下口唾沫——看来今天非要大战一场不可。

此时细雨稍停,明军分作两部各奔珠榜二山,营寨中又推出数十门大小火炮,紧随土兵而来。土兵的队列站得很开,刀牌、弓弩夹着长枪蝎尾、兵士分成小组同进共退相当灵活,又因其惯于山地作战阵线推进的很快,已经和在阵地前的巡逻小队交上了火。

巡逻队且战且退,阵地前很快烟雾缭绕,可是大概是因为冒雨巡逻致使弹药受潮,只有半数的步枪能打响,韦实担心他们被敌军缠上,赶忙吹号让他们撤回阵地。

“掩护!”

口令虽不甚完整,但对于磨合已久5中队士兵来说,理解和执行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士官配合着韦实复诵着“瞄准前面的敌军,注意别射到自己人!”“开火!”一片较之前密集得多的烟雾猛然从阵地上喷射出来,铅弹飞过巡逻队的头顶,在射程的边缘击倒了数名土兵。然而轻微的损失没能动摇土兵的阵线,他们稍稍放慢了脚步,继续朝阵地压上来。

“自由射击!”

巡逻队从尚未修好的土坡登上阵地,将其背后追逐的土兵暴露出来,双方在阵地前不足百米的山坡上开始对射,铅弹和箭矢横飞。阵地上的步枪始终集中保管于帐篷中,即使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仍能保持八成在开火,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拉越多的步枪因为发射受潮弹药发生卡弹,不得不停火修理,加上因为国民军训练不足本来打得就不准,而土兵的角弓保养得似乎不错,重矢大箭射得又极准,每每弦声一响若不躲避几乎必会中箭,跟在广宁遇到过的瑶民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使得国民军虽占地利,一时间却和土兵打得有来有往,而土人散兵仗着人多甚至能略微压制住有胸墙倚靠的国民军。

我们的大炮呢?韦实不时蹲下躲避箭矢,有点焦躁地想。他所不知的是,红夷大炮阵地上的火药不像步枪的弹药有油浸过的纸弹壳保护,受潮程度比步枪严重得多,以致于新兵炮手恐怕卡弹不敢开炮,在白鹤观把备用火药搬上山前只能干瞪眼。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明军身上,本应跟随土兵进攻的炮车如今还在山下,雨水浇过的土地松软,炮车的轮子纷纷陷在泥中,只能往地上铺木板一点点往前蹭,连推到阵前开炮的机会都没有。

局势再度陷入僵局——李普惇感觉自己都习惯了。国民军这种防御性部队本身进攻能力不足,缺乏训练又使其难以发挥战术主动性,最后就经常打这种烂仗,作战极为依赖友军的支援,这次也不例外。

对射中双方的箭矢弹药很快都消耗一空,这时三支旗帜越过山脊出现在了5中队的阵地背后——辛扶弱领着2大队的预备队赶到了,李冬也在白鹤观集结起梧州暂编大队的国民军,再有半小时就能赶上来。土兵进攻受挫,又迟迟得不到火炮支援,为首的军官看了眼山顶守军的援兵,当即敲锣鸣金,收敛伤兵尸体退回山下。

见敌退去,李普惇松了口气——总算没叫敌人打到阵地前。即使到了现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5中队的其他弟兄,都仍对白刃肉搏怀有惧意。他摸了 *** 前的钢板甲,心神稍定——虽然小些毕竟是件铠甲,真打起来能壮不少胆气——手往下又摸到了腰上的砍刀,这是国民军的主要肉搏武器,旁边还有个小只的,是离开肇庆时新发的刺刀。南洋式步枪没有刺刀座,临时改装也来不及,到梧州后首长曾试着让铁匠拿铁箍把刺刀硬箍在明军鸟铳和南洋式步枪上,可干完发现本来就不算准的步枪装上刺刀更加不准,于是便放弃了。发下来的刺刀都被大家拿来干杂活用。

韦实趁明军退却的间隙伸直耳朵听了会儿,发觉左翼4中队的阵地没有传来枪声,又看了眼右翼的榜山阵地,发现攻榜山的明军也在撤退。两拨人在珠山下合兵一处,看来打算主攻5中队的阵地。敌人撤退,韦实却不敢放松,在队列间跑来跑去督促士官、给士兵们打气。

“守住阵地,没有命令不准擅离岗位!士官点名,检查装备!都沉住气,用不了火器的敌人有什么可怕的!”

辛扶弱派人把补给扛到阵地上,给每个人补充了双份弹药,还趁敌人进攻的间隙发放口粮、灌满水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一战过后,紧张的精神松弛下来李普惇感到有些疲惫。口粮就着凉水下肚精神回复了些,他的目光便飘向盘踞在山下的敌军,恰巧看到明军营寨中又有动静,几支眼熟的旗帜正蠢蠢欲动着要从营中出来,忙报警道:

“中队长,敌军!”

韦实听闻像个受惊的猫一样窜上胸墙,抬起望远镜朝山下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营门中开出的步兵约有两百多人,全是身材高大之辈。2大队经过训练之初的遴选兵员,所部士兵在国民军中也算是精壮,而新出现的这批敌军韦实估计平均比弟兄们壮一圈有余。他们个个头戴铁帽、披一身长及小腿的厚实棉甲、胳膊是明晃晃的铁环臂甲、手中持长柄大刀,在营前的旗帜下迅速列阵,全程和伏波军一样一声不吭,只有面甲后的一对对晦暗的招子盯着这边。

李普惇打了个寒战,小声提醒韦实:“……应该是家丁队。”

凉飕飕的天气韦实感觉自己又在冒汗了,他派人去大队部报告新情况,吹响哨子。

“准备战斗!”

还在啃干粮的士兵忙将干粮丢下,立正给步枪装弹。与此同时,山下的土兵再度攻上山来,这回他们的数量多了一倍,还多了些扛着小炮鸟铳的火器手,估计是把营中能打的火药都搜出来了。山坡上本就不宽敞,还有些地方坡度陡峭无法通行,土兵的队形因此密集了许多,火力也密集了一倍。李普惇手下的士兵变得束手束脚的,猫着腰把全身都躲到胸墙后面,开火时伸出头放了一枪就赶忙缩回去,李普惇的训斥毫无作用,因为他也是这个样子。

“别怂得像个娘们,站直了开枪!给我瞄准点, *** 地打,像我这样!士官!”

自己的士兵遭到敌人压制,韦实不得不连拉带踹地给他们注入些“勇气”,硬着头皮将半个身子探出胸墙来做出表率。给澳洲人当了兵之后,李普惇发现这些“假髡”军官城府如何不好说,个顶个都是些莽夫。他还不知道此时的国民军军官因为过去一直是伏波军士兵,难以摆脱对明军的心理优势,作战上往往容易冒进乃至成为问题。

“先射后面穿铠甲的!”

李普惇顾不上佩服。熊文灿既然把部下压箱底的家丁队投入珠山,定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土兵和国民军交上火后,重甲家丁队也动身前进,他们挤开土兵冲上山坡,踩得泥水乱飞,仿佛整座山都在他们的脚下震动,看得李普惇心惊肉跳。他亲眼看见自己一枪打在敌人的棉甲上,只让那名家丁的身躯晃了一下、稍加停顿便继续向阵地压来。榜山上的友军亦有零星火力射击家丁队的侧翼,也未能阻止他们。土兵仗着家丁队之势掩杀上来,胆子大的已跑到阵地前,用刀斧猛劈拦路的鹿宕。

传令兵跑到韦实背后:“大队长命令:一定要守住阵地,不许后退一步!”

硝烟稍散,家丁队已经推进到了阵地的正前方,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像绞索般一步步收紧。恐慌开始在阵地上蔓延,韦实何尝不明白,与这样一群刀枪不入的敌人肉搏是自寻死路。但事到如今撤退只会让整条防线崩溃,而这是不能容忍的,他咬着牙下令:

“全体都有,准备肉搏!”

随后辛扶弱带着6中队站到5中队背后,接管了指挥让韦实去专注于维持纪律,士兵在山坡上梯次排列,只等他发出命令就会齐射最后一次。如果这轮齐射不能足够削弱敌人,让家丁队把阵地冲开缺口,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辛扶弱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高举右手:“预备,瞄准!放!”

浓烟瞬间笼罩了阵地。

“全体都有,架矛!第一排拔刀!”

士兵们飞快地扔下步枪、捡起脚下的标准矛结成密集阵型,6中队也顶上阵地,填补空出的阵线。韦实拔刀站在阵前,怒目圆瞪、紧张地等待敌人从烟雾的对面出现。很快,成群的重甲壮汉便从烟雾中冲了出来。只是队形比刚刚零散了许多,前排几乎人人甲衣带血,看上去最后这轮齐射总算发挥了作用。

“杀啊!”韦实不自觉地扬起砍刀,带头吼叫起来,士兵们也被他所感染,齐声应和着抖起了矛杆。壮硕的家丁仗着身披铠甲,一头撞进枪林中,用大刀左劈右砍,折断了不少矛头,像一支尖刀般突破到胸墙前,搭起梯子冲上阵地,与胸墙上的国民军士兵白刃相向。

一交手韦实就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些壮汉虽然外表威猛,动起手来却好似打了摆子,登墙途中有好几个被长矛一戳就栽了下去,半天也没见站起;爬上阵地的家丁挥刀也软弱无力,肉搏竟和国民军打了个旗鼓相当。辛扶弱领着罗茂的直属队此时也冲下山加入战局,一口气把爬上来的家丁给挤下阵地。

令人惊讶的是,敌人的意志竟如此轻易地被击垮了。他们又试着冲了两次,统统被长矛推下梯子,家丁队见登墙无望,突然扭头就跑,连带着两翼的土兵也莫名其妙地开始跟着后撤。

“敌人撤了,快开枪!”

听见韦实的声音,李普惇满脑子都是问号,明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就这么被打退了?他呆呆地听从命令,重新拾起步枪对背朝自己的壮汉们开火,感觉就像在打一群野鸭子。无论是埋头下山的家丁,还是边撤边还击射箭的土兵,在他眼里动作都慢得要命,简直是随便打的固定靶……不对,敌人的动作是真的很慢。李普惇这才反应多来:山坡上的泥土被雨水浇了两天,又在早上被壕沟里泄出的积水泡过,经过一上午上千人次的来回践踏,已然化为一滩烂泥地。进攻的敌人如同陷进沼泽一般,光是上山就耗尽了力气,怪不得这般不禁打。

辛扶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忽然明白这是个机会:如果就这么放敌人走,等家丁队整好队伍,再打败他们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而现在就是摧垮敌军再度进攻能力的最佳时机。

韦实听到身后的方向吹响了 *** 号,士兵们不解地停止射击放下步枪。号声未落,见辛扶弱亲自跑到胸墙他身边,韦实立刻明白了辛扶弱想干什么,当即把收回刀鞘的砍刀再度 *** 。

李普惇看到两人短短地交谈几句,接着他听到韦实下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命令:

“5中队都有,向右转离开阵地——咱们追击!”

刚刚打赢敌军的士兵们还没从气血上头状态冷静下来,韦实没花多少力气就带着5中队从敌人撘好的梯子走下阵地。此时敌人已经撤退到一半,没有功夫慢慢开枪了,士兵们连长矛都没带——扎 *** 敌人的铠甲还沉——将步枪丢在阵地上、随便整了下队、拔出砍刀就朝敌人的背后扑了过去。

泥泞中跋涉的家丁们马上发现了5中队,可此时环顾四周哪还有友军的影子!轻装的土兵们早已撤下山,见国民军下山直接撤向营寨,完全没有过来救援他们的意思。也许是因为为主尽忠的意志,也可能单纯是失去了逃跑的力气,家丁队的旗帜再度指向山顶,披重甲的汉子们转身直面冲下山5中队,发出了不屈的吼声。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浑身武艺无处施展,于是接下来发生了一场屠杀。失去队形的家丁像面对泥石流一样,接战的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都是被撞倒的。战斗变成了在泥水中摔跤,过程有如杀猪一般。对付刀枪不入的家丁,李普惇带着弟兄像当初李冬那样,一人持刀架住敌人兵刃,自己助跑着一头撞上去放翻他,然后按住手脚把刺刀从铠甲缝隙捅进去,等待生命从自己手间流逝。士官葛衲有个和他一起入伍的弟弟,战死在顾水后被明军割去了脑袋,自那以后葛衲便与伪明结下了血海深仇。这回他终于得到机会,独自捅死三个敌人,杀红了眼睛。

战斗很快进入尾声。家丁队在摔跤中丧失了最后一点体力,再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纷纷倒地只剩下喘气的力气,被抓了俘虏。士兵们实在挪不动他们,只得割开盔甲系带好让他们脱掉沉重的甲衣,没想到脱了棉甲里面又有一层札甲,好容易把札甲扒下来,里面还内衬了一身锁子甲。

“妈的,穿这么多亏他们能走得动。都吃什么长大的!”

二百多的家丁,进攻时损失了三十多,剩下的全折在山坡上。有几个站得靠后的侥幸逃脱,被葛衲发现,领着人就追了上去。然而山下明军还有几门火炮,见他杀过来忙点了一炮,葛衲眼看就能再手刃一个仇人,一枚炮子径直穿过他的大腿,旁边的弟兄忙拖着他退了回去,边跑边喊:

“大夫,大夫!”

就在这时,停了不到半天的雨水又下了起来。

有挺多东西因为视角关系没写出来

一是明军认为国民军部队就是个民团新附军,战斗力低下。他们的情报来源是苟二黄秉坤等亲明士绅,消息比较滞后还停留在国民军尚未完全换装的时候,换装前的国民军也的确缺乏独立作战能力,换句话说就是对澳宋政权缺乏认识,没想到华南军能在吃了国民军装备的亏后迅速换装,也低估了澳宋对国民军的支持程度;加上亲明士绅迫切希望明军反攻,平日所见也只是国民军跟在伏波军 *** 后面剿匪,一定程度上和政治土匪溃军等一起传达了错误的情报。让明军产生了“国民军比伏波军菜得多,能用老经验套上去肉搏准能赢”的错觉(其实也没错)。

二是因为渡河和下雨拖了太久熊文灿急眼了。其实这场雨一下熊文灿反攻的计划就已经破产了,两边的仗已经打不起来了,剩下的都是挣扎而已。土匪都隐约地明白过来,在西江南线不愿意出力了,熊文灿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熊文灿急于在与华南军的交战中去的战果来应付朝廷,为此勾结瑶民土匪等等啥手段都用了,拖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把梧州华南军守军调动到贺县方向,等来突袭梧州的机会。结果出师不利在渡口浪费两天,雨又下个不停。熊也害怕华南军派增援来梧州,所以意图上来就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波打穿珠榜防线,尽快将(自以为是空城的)梧州拿下。

以上是背景

以下是明军视角的解说

明军前一日夜发现雨水变小后,认为是个机会,趁夜往前线集结兵力。上午开始由土兵试探性进攻,发现守军不多且全是国民军(想渗透去看山后面情况的斥候,被罗茂抓了,所以没发现预备队),火力不强山也不陡相对容易进攻,便决定以此为突破口。明军担心华南军在西江上的炮艇赶来支援,决定投入重兵尽快解决,制定的战术就是土兵火力压制,掩护重甲家丁队盯着火力冲上去突破阵线,然后土兵掩杀解决。至少在设定上该计划是比较正确的,家丁队一度翻过胸墙与国民军进入肉搏,而5中队正面肉搏别说家丁队连土兵实际上都打不赢,只要仗着刀枪不入赖住了就赢了,只是明军没料到国民军的预备队源源不绝(预备队藏在阵地后的树林里没看见),防守也坚决,还没等土兵上来家丁队就被挤下去了。家丁队觉的变数太多,想后撤重组,但没跟土兵沟通好,让土兵觉得自己被卖了。然后土兵就一路退回营寨,反过来把家丁队卖了,让5中队摘了桃子。

这支家丁队是跟随主将从广东撤到广西的,广西明军觉得送了他们也无所谓

实际上熊的决心也不足,过于担心后路,西江南北加上长洲岛上拍了三个寨子,用来逃命

国民军修阵地砍树清理射界,有的地方把根都刨了,雨水一浇水土流失到山下陷住伴随火炮,山坡其实还好。但是当天早晨韦实带队把壕沟里的水放掉,又把山坡给泡一遍,土兵踩了好几轮才踩烂的,而家丁队披重甲是战前就决定好的,第二轮进攻开始后才发现是烂泥,这时候已经晚了。其实也是明军对伏波军的火力恐惧症给闹的,总想想办法顶着火力怼正面,只能说是过于急功近利,在错误的场合下的一次失败的尝试。然而家丁队没能“再努把力”,土兵也卖了队友,拿下珠山西侧唯一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其实梧州方面一开始就没指望国民军能守住珠榜防线,预定是珠山西侧阵地失守后,留下一部固守白鹤观掩护友军撤退,包括榜山在内其余所有国民军部队全部经浮桥退回梧州。攻城炮兵连的炮已经给拉上梧州城墙了,只要明军翻过珠山试图攻击浮桥和白鹤观,就会暴露在攻城炮兵连的火力下。唯一的风险是会失去桂江西岸明军的监视和控制,令其威胁北部与贺县明军对峙的朱全兴的侧后,迫使其撤回梧州。(明军想的是吃掉朱全兴,当然梦里什么都有)

从帖子开始说过,主基调其实是明军和国民军菜鸡互啄,实际上两边水平都不怎么高。伏波军的出现实际上就标志着战斗的结束。

最后就是抄阿金库尔和滑铁卢了

因为更新还没摸出来,为防坑掉导致烂尾,摸出来个类似大纲的东西

以下剧透,请注意

七月

2日晚,明军抵达龙圩(戎圩镇),水师船只与炮艇交火后撤退至长洲岛。

3日,肇庆接到梧州警报,动员攻城炮兵连及国民军部队前去增援。同日开始降雨。

5日,援军抵达梧州。国民军两个大队当日渡过桂江,于珠山、榜山构筑防线,拖延明军。

同日,新编国民军第2大队一部前出巡逻,下午于防线以西约5公里的村庄发现小股明军渡江构筑渡口,与之交火后撤退隐蔽,并派人返回防线求援。

6日晨,国民军5中队对明军渡口发起突袭,成功击溃渡河明军。5中队控制渡口至中午,与赶来的2大队汇合后将其拆毁,撤回防线。

当日夜,明军再次渡河试图偷袭,然而国民军已经撤退。

7日,明军于西江北岸再次构筑渡口,主力开始渡江。

8日,明军主力渡过桂江,小股部队开始试探性地与防线上的国民军交火。下午雨势加大,双方停火。

9日,大雨持续一天,未发生战斗。

10日,大雨持续一天,未发生战斗。

11日晨,雨势减小,于上午9时许雨停。明军以土兵千余、重步兵二百,冲击珠山国民军防线,败退,损失二百余。双方交火至中午,雨势再度加大,停火。

长刀之夜事件。

12日,大雨持续一天,未发生战斗。

13日,下午雨势减小,防线正面开始出现零星交火,同时明军开始向防线北部活动,试图切断桂江,遭到炮艇火力阻遏。

14日,国民军巡逻队于榜山以北与明军散兵遭遇,交火后双方撤退。

当日夜,雨停。梧州城内潜伏伪明奸细趁机起事,被守军镇压。群众伤亡二十余人,同时因奸细四处放火、点燃马王庙临时医院内医疗器材,2名伤兵、1名本地护工未能及时逃离。

15日,明军停止进攻。因降雨停止,河水流量下降,新一批增援物资抵达梧州。

16日中午,第8营为核心的华南军主力抵达梧州。明军撤退。国民军攻占明军在珠山下的营寨,华南军攻克明军龙圩营寨。熊文灿率亲兵由陆路逃向藤县。

17日晨,国民军再次攻克明军渡口,完成合围。明军主力被包围在长洲岛上,于当天中午投降。

同日,梧州以北明军撤退,并于月末被歼于贺县。

第二次梧州战役结束。

战役结束后,华南军控制区向北扩大至贺县、怀集一线,向西延伸至藤县。整体上已完成对八排瑶乱地区的包围,使事态得到控制;同时使广西明军再无兵力可用、我军扩军工作稳步进行,随时可以展开下一步攻略。

游晋=尤金+韦伯斯特

看百度百科,贺州好像就是贺县……在地名上已经犯了好几个错了

百度百科:明洪武十年(1377年),太祖降贺州为县,临贺县改名称贺县,治所在今广西贺州市贺街镇,属平乐府。

因为弄不清朱全兴部在哪,所以模糊化了,重新看感觉不应该在莲花山而是在梧州到封川北部的一大片地区,毕竟理论上明军部分是沿着贺江南下的……

前边部分搞错了,把外贸和自用的南洋式弄混了,圆的话只能说5中队的南洋式是朱鸣夏手里的外贸货,自用货拉上来后先给没有枪的部队换装,有枪的部队就先凑合使……全员换装南洋式的话光靠射击应该就能击退明军了

战地医疗的同人已经有大佬写了,请无视本文内的相关情节设定,以大佬的设定为准

长刀之夜是纯玩梗,原本的打算是李冬升官后就让戴曼接任。口令实在没想出梗来,感觉怪脱戏的

游晋在帐篷边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一有伤员出现,马上会被送进帐篷,由几名卫生员紧急处理后,再由担架队抬下山。伤员多是被箭矢射中没有保护的面部和颈部,很难处理,随着战斗进行又新添了好些名刀伤伤员,可怖的伤口集中在四肢和腹部、血液乱滋,弄得游晋手忙脚乱、浑身是血,有的眼看救不回来,只能给他们灌几口酒减轻痛苦,这还算运气好的;有的别说吞咽、连喘气都费劲,抬进帐篷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听到前面有人喊大夫,游晋蹭地窜下阵地、朝山下跑去。此时仗还没打完,撤回明军营寨前的千余土兵见下山追击的只有百余国民军,在营门前磨蹭了一阵又返身压了回来,辛扶弱见状赶紧指挥6中队下山接应5中队,双方再度展开对射,但无论哪方都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

游晋猫着腰从队列边缘挤过去,四周烟雾缭绕、到处都是枪声,令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晕头转向间撞见两个弟兄抬着葛衲,游晋赶紧大声招呼,叫他们把人抬山上去。

被抬着的葛衲腿上还在冒血,疼得乱叫:“谁TM说不害怕子弹就绕着人走的,看我砍死他!”

游晋一把将酒葫芦塞进他怀里,掏出纱布按住伤口:“子弹绕是绕了,可拦不住你去撞它。”

这时李冬已率领暂编大队赶到山上,接管空出的阵地。他留下一个中队押送俘虏,碰到迎面跑上阵地的游晋,特意嘱咐:

“别往白鹤观送了,伤员直接跟着俘虏一道送城里去,城里有医院!”

看了眼李冬身后那名脸色发青的中队长,游晋点头答道:“明白。处理完葛衲马上动身!”

游晋一进帐篷便扒掉葛衲的裤子,和头盔胸甲一起丢到一边,然后伸手捡来不知是谁的水壶,草草洗净伤口、泼酒消毒。不知这小子平时拜了哪路神仙,那枚炮子太小、只打出一洞俩眼,伤口出血不厉害、也没看到骨头渣子,但游晋水平太次,也拿不准伤情。给葛衲捆绷带的功夫,帐篷又抬进来几名轻伤员,还有几名明军伤兵被扔在外面,游晋把绷带扔给他们,回头跟6中队的卫生员打了声招呼,赶紧招呼担架队抬起葛衲,跟着押送俘虏的中队一起下山,好给其他人腾地方。

担架队、轻伤员、俘虏和押送俘虏的国民军士兵,一队人匆匆下山,路过白鹤观时捎上积存于此的伤员和俘虏,经微微摇动的浮桥渡到桂江东岸,终于来到梧州城下。肇庆增援的国民军部队抵达梧州后,马不停蹄直接被派到了防线上,除了军官以外还没人进过城,让跟着走的游晋有些担心会迷路。

好在浮桥桥头有负责管理的国民军站岗,他们手臂上绑着写有“交通”的带子,专司保证道路通畅。士兵告诉游晋一行,现在梧州五座城门只开了三座城门。其中北面的大云门是给在北边作战的华南军第三营开的,正对防线的西江门只许出不许进,而两座南门都没开,若要进城必须走城东门才行。

听说还要走冤枉路,一行人顿时叫苦连天,但规矩早就定下,没奈何,只得带着俘虏和伤员穿过整条梧州南城墙,跑去城东进城。好在梧州城不算大。跑到城东南的阳明门,游晋抬头一看,城门匾额此时被一块木牌整个遮住,木牌上单书一个巨大的“入”字。一队国民军守在护城河后,一见他们抬着伤员连忙过桥搭手。押送俘虏的暂编国民军留在城外办理移交手续,担架队则径直往中马王庙的临时医院而去,双方就此分手。

梧州城内由于正实施 *** ,路上行走的全是士兵,游晋很轻松就找到马王庙门前。一进门迎上来的不是医院的护士或军医,却是名穿着粗布直缀、须发灰白的老汉。老汉将长袖捋到肩膀,只露出卫生员袖章的一角,一见伤员立马回头朝庙里大殿方向叫喊道:

“医生,又来了几个……你们随我来!”

虽然老汉看上去年纪不小,腿脚却极利索。跟着他疾步走过前院,游晋看到院子两边都搭了棚子,棚子下面堆放着酒坛子、担架、药箱等医疗物资,还有些伤情较轻的伤员也被移到屋外的帐篷里面——因大雨导致的江水上涨不止断绝了后方对梧州的水运补给,也让伤员积存在梧州运不出去。马王庙本就不大、军医又多在封川的野战医院,梧州一增兵医疗资源就显得捉襟见肘,轻伤员只能在帐篷里委屈下。

一行乌央央走进大殿,老汉进里屋找医生的功夫,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四周的病床上躺满了人,地上还残留着不少血渍,令人感到没处下脚。殿内本就阴森,伤员中有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四周的 *** 声听得人头皮发紧。

“怎么这么挤?把伤员放下都出去,别都挤进来!留一个过来签字!”

归化民医生从里屋出来,见大殿里被挤得水泄不通,立刻大发雷霆,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游晋作为卫生员被留下来,见医生脾气似乎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讲解伤情。

“你是卫生员?怎么不带袖章?”医生满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你不抽烟吧?回去记得告诉你战友,医院里易燃物多,严禁烟火。”

虽被战友唤作“大夫”,游晋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到了真医生面前心里发虚,把伤员姓名和所属单位登记核对完,也赶忙溜了出去。一出门他才想起早晨的事,背囊也急需补充,可又不敢再回去找那名凶神恶煞的医生要。在殿门外徘徊了几步,游晋看见刚刚的老汉从殿里出来,连忙凑了上去。

听完游晋的请求,老汉二话不说拿了一页纸叫游晋签了,把他带到一顶堆着医疗物资的棚子下面。二人七手八脚把游晋的背囊装满、葫芦灌满,连衣兜都塞进去两卷绷带,游晋见老汉搬起一个急救箱要往他怀里塞,连忙把自己只是个培训不到十天的“临时卫生员”、没资格拿也不会用急救箱的事告诉了他。

两人间一时有些尴尬,正巧这时又有一队士兵抬着担架涌进马王庙,游晋想起还有任务在身,忙向老汉道了声谢、又敬了个礼,回身叫起在墙根下歇着的担架队,准备赶紧出城回防线的岗位上去。

“且慢!”

还没迈出马王庙打医院搬进来就被锯了的门槛,游晋忽地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老汉跑到游晋身边,把一块拳头大小、黑糊糊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塞进他的手。

“这马肉 *** 且收下。前几日北面打仗,首长抓了不少骡马回来。我看你也是个后生,当兵打仗不容易,拿回去赶紧吃了也好补补体力。”说罢老汉拍了拍游晋肩膀,匆匆走回大殿。

目送着老汉离开,游晋心里有些复杂。过去在乡里仗着识文断字,总觉得自己虽比不上有功名的老爷,终归也比一般人要强。进了军队后学了不少新东西,游晋反而感觉自己和身边的文盲战友没有什么区别,加上今天又看着同队的战友倒下去不少,自己又无能为力,颇有些挫败感。

出城要走城西的西江门,游晋心里有事,闷头跟随队伍沿街西行,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城门前。进城时行色匆匆,此时离得近了游晋才发现,城墙上装了好些吊杆,而吊杆旁边朝向桂江对面的防线方向的短粗炮管,不正是一同增援梧州的攻城炮兵连的大炮么。游晋眯起眼睛再想细看时,几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这天煞的雨又下起来了。

降雨的再度开始,让打得正热闹的双方不得不收兵回营。李冬率领暂编大队冒雨收拾完战场,也退回了山后,山坡上再度归于平静。

游晋回到阵地上的时候已过中午,上山的路上雨势突然加大,把一行人都浇成了落汤鸡。此时5中队除了留在阵地上的岗哨,剩下的都躲进了帐篷避雨,游晋向中队长韦实报告完,浑身湿透地走回帐篷,又累又冷,坐下没一会儿便眼皮子打架睡着过去。

待游晋醒时已不知过去多久,帐篷外仍是大雨滂沱,还刮起了大风,只有天色稍亮了些。其他弟兄四仰八叉地躺在周围,也都睡得正熟,李普惇坐在他旁边,正用湿布擦拭胸甲上的血迹,头盔摆在自己肚皮上。游晋拿起头盔数了数上边的坑,嘟囔道:

“你头盔只有三个坑,这上面却有六个。是哪个伤员的?”

“多的是今天新添的。”李普惇接过头盔放到一边,问道:“今天损失了多少弟兄?”

游晋回忆了一会儿:“一共往城里送了两趟,防线上的的伤员应该都送进城了,加一起不到60人。其中咱们中队大概占三分之一……你统计下缺了几个不就得了?”

“下雨前韦队长让我点过了,18个。”

“比我算的少,不像石涧那回多。”

“你知道明军伤亡多少?”李普惇话锋一转,不等游晋回答便兀自说道,“少说二百人。光铠甲我们就扒了四百多件,往山下运一趟没运完,现在还有一百多。”

游晋这才发现垫在自己 *** 下面的是件棉甲,回头一看,帐篷里好似铺了一层地毯,细看去全是铠甲。好家伙,这群丘八睡觉拿铁甲当垫子,怕是一辈子都没这么奢侈过。

“这仗打不下去了,赖在这里也是白白遭罪,雨一停明军就得撤兵。”最后,李普惇下了结论,“堂堂武将家丁连咱们都打不过,这大明的天下确实是要完了。”

游晋却不敢像李普惇那般乐观。老爷们要是在乎百姓遭罪与否,哪里还会打仗呢,可如今这天下毕竟还是大明的,5中队早先一同从广州大世界兵营出来的一百二十多人里,只剩下半数有余,这一仗仗打下去又何时是个头。

不过游晋这样的犯知识分子情绪的终究是少数,眼下刚打过场胜仗,虽然后来被雨搅了,但士气仍很高涨。韦实更是兴奋得不行,他刚升官便得此大胜,前途光明得快刺瞎了他的眼。阵地上为执勤的士兵搭了棚子挡雨,油布雨披没剩下多少,韦实便从还没搬下山的缴获物资里捡了件土兵穿的蓑衣,他本还想披件铠甲出去显摆显摆,奈何穿上行动不便,只得身披蓑衣在营地里四处乱窜,连大雨都挡不住他的兴致。

入夜后雨水变小,韦实吃完晚饭后披起蓑衣下阵地查岗。岗哨不仅有在阵地上的明哨,还有前出阵地布置的暗哨。环境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山上又缺少照明,韦实绕了一圈发现其中一个暗哨自己竟找不到了,刚想出声询问,眼前的地面升高、突然跃出个黑影朝他扑过来。

这天值岗的是一个5中队从广宁回来后补充的新兵蛋子,白天的战斗令他累得够呛,披着雨披蹲在哨位的坑里,时间一长就有些打盹。忽然他看见眼前冒出一个穿着蓑衣的明军,顿时给吓了个够呛,他倒是没忘记口令,而是咆哮着口令跳出哨位、抽刀便砍。

“倚天!”

“屠龙!屠龙!”

韦实嘴上忙喊回令,但这新兵一边挥刀一边叫喊完全没听到。他连躲了几刀,终究没能全躲过去,在泥水中被绊倒,肩膀上立刻挨了一刀,疼得他惨叫起来。

“屠龙,我说屠龙你tm没听见?是自己人!”

新兵终于发现自己砍错了人,连忙停手,认出自家中队长眼泪都流了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韦实躺在泥水里,一边惨叫一边骂道:“……大夫!大夫!”

游晋帐篷里在和李普惇扯闲篇,听到打斗声二人还以为是明军夜袭、不敢乱动,认出是自家中队长连忙跑下阵地。将韦实抬回帐篷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肩膀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游晋赶紧做了包扎,把他抬下山、送进城里去。韦实的运气不错,最后命是保住了,但也就此离开了前线。

5中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名军官,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好在后两天雨势都很大,明军无法发动进攻,而士官们的业务早已熟练,勉力维持倒还不成问题。但这终究不是办法,很快新的中队长戴曼中尉就被派了过来,他正是那天押送俘虏和游晋一起进城的那名暂编大队中队长。

顺便一提,相对于刺刀的“短”,标准砍刀又被叫做“长刀”,所以1635年7月11日晚上这场乌龙,也被老兵们戏称为“长刀之夜”。

天气太热,断更时间越来越长,真是不好意思。第四节大概还有一两更就完了,实在有点絮叨了。文中不到两天时间也没发生啥事,让我水了将近九千字,真是惊了。第五节预定在三更以内很快就能完结。过度章节比较压抑,所以想一口气解决掉,内容主要是国民军在泥里打滚的苦逼日子,也没怎么修,所以跳过也没关系

仔细一想,回来救援的是朱全兴部,绥江支队继续留在山里也行,就是千里大转进的场面感没了

起名偷懒的惩罚:李普惇的名字越写越觉得出戏……戴曼的心情大概就是《明日边缘》汤姆克鲁斯刚开始那样:MD我怎么就突然上前线了,让我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罗茂:我要打十个!

感觉苏格兰勇士的这个版本挺好听https://music.163.com/#/song?id=494051740

新中队长戴曼入伍前是芳草地出身,因成绩优秀被选为北上干部,作为配给首长的武班子,在集训队着重接受了军事方面的培训。跟随军管会主任解首长来梧州后,戴曼受命和驻军一同将原来的壮丁队改编为民兵,在这个位置上度过了相对和平的三个月。侦察到明军准备对梧州发动进攻后,戴曼再度临危受命、抽调人手组建暂编国民军,等到李冬走马上任时整编工作已基本完成,戴曼也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他部下的一名国民军中队长。

韦实的负伤给梧州方面出了个难题——北上干部原本就捉襟见肘不够分,几个月来因生病、负伤等原因造成的损耗更加剧了这一问题;再加上国民军驻防部队的机动使用,使得本就没几个军官的2大队指挥部负担急剧加大,大敌当前又不能让一个没经验的上去充数……现在无论是2大队自己还是梧州城,都拿不出合适的人来填补空出的位置。

就在解首长觉得,实在不行就从伏波军调一名士官凑合一下的时候,戴曼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戴曼在整编工作中表现的不错,首长对他青眼有加、有意加以锻炼;同时考虑到戴曼已经在暂编大队担任中队长,受过军事训练又有经验,无论履历还是实绩都无可挑剔,便指名由他接手5中队。

戴曼乘船渡江上任的时候,已是韦实受伤后隔天的7月13日。连日大雨滂沱,桂江水位上涨很快,梧州方面担心浮桥会被洪水冲毁,不得不先将浮桥拆掉规避洪峰,只留下铁链供船只渡人过江。新编国民军作为驻防部队,很多事情要么依赖驻地、要么蹭伏波军的,没有炊事班之类的编制,所以防线上的守军吃饭全靠梧州城做好了派人送过河。浮桥一拆,吃饭问题就得由国民军自己解决。

吃水方面,明军占据着西江和桂江的上游,这么大条河虽不至于下毒,几千号人每天往里面拉屎撒尿也够人受的。还好赶上下雨,单是雨水就足以满足防线上的日常需求,山后白鹤观内外还有几口井可用。尽管白鹤观的储备充足不至于让大伙断顿,但是让一群苦哈哈把饭做好吃了实在有点难为他们。大伙在家乡都是有啥吃啥不懂烧菜的手艺,结果只弄出来一锅寡淡无味的烂糊糊粥——李普惇日后回忆,猪食一样的烂糊糊对士气的打击比明军来得大得多,吃过两顿后士兵们宁肯去啃干粮,也不愿再拿自己的胃给做饭的同袍练手。

弟兄们每天轮流出去值岗巡逻,即便穿着雨披回来时也是浑身湿透;山上所有东西都时湿漉漉的、没处点火取暖,帐篷里干燥些的地方还得优先摆放武器弹药;时不时雨水从排水槽溢进帐篷里、把人 *** 洇湿,半干的衣服黏在身上、风一吹人直打哆嗦。大伙也都是吃惯了苦的,刚开始还觉得能像往常一样硬扛过去,可在身边的弟兄接二连三地感冒、听说还有人因发烧被抬下山后,士气仍不可避免地向下低落。

戴曼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走马上任的。

他甫一到职便召集士官们开会,询问中队的基本情况。5中队随伏波军机动作战了数个月,期间查缺补漏,已有了不小的变化。戴曼在国民军中的经历不长,又是新官上任、需要时间熟悉,得知中队运转正常,只下令一切照旧,并未对士官们的工作做出什么更改。

“还有要报告的事么?”

李普惇赶紧把一会儿要干的事报告给了戴曼,并毛遂自荐带他上阵地走一圈,熟悉熟悉地形。然而戴曼朝胸墙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摇着头答道:

“你是1小队长李普惇下士对吧,就按你说的做。我有事要去大队里一趟,这儿交给你了,记得把我的帐篷收拾出来。解散!”

会议结束,李普惇先习惯性地在营地中转了一圈。“长刀之夜”对士官们的震动很大,大伙一度很担心“主将”负伤自己作为部下会被追责。从那晚以后,士官们的精神都被抻得紧紧的,他们轮流休息,保证每班岗都有至少两名士官值班,同时让老兵把新兵死死看住,生怕再闹一回乌龙出来。

经过自己的帐篷时,李普惇听到里面的士兵聊天的声音,停步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只听里面有人说:“……刀剑无眼,换谁来当中队长都一样。韦实那块头,比伪明官儿的家丁还壮,还不是挨了一刀就躺下了。”

立刻有人反驳:“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来的是罗茂呢,他像是一刀能放倒的么?”

“……我看就算拿枪都未必能行,至少得十个人一起上。”

李普惇听得暗自发笑,似乎小伙子们又在扯关于2大队的几个军官哪个更能打的话题,刚要拔腿走人,就听见里面有人说:

“就是嘛。所以说有的人就是命硬。当官这事,还是该让命硬的来,不然军官有个三长两短,底下的弟兄怎么办?羚羊峡的时候有李队长在,是咱们的运气。现在大军压境,新来的这位看面相就不太行……”

门帘被一把掀开,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李普惇黑着脸把头伸进帐篷,瞪着眼睛骂道:“说呀,怎么不说了?”

“给我听着:新中队长好得很!有功夫胡说八道很闲嘛,步枪盔甲都擦过了没,待会儿我检查的时候照不出人影来试试看,还有把帐篷给我收拾干净……我步枪呢?”

士兵们赶紧四散干活。李普惇哼了一声,背起步枪离开营地,迎面碰上巡视归来的游晋,特意叮嘱:“大夫,你没事盯着点他们……一会儿可能有点动静,别紧张。”

尽管其他士官也都觉得,首长应该委任一名更有经验的军官,但李普惇对戴曼中尉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考虑到大宋人手不足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结合自己在明军的经历,李普惇最怕的是从梧州派来一个站在人前话都说不利索的菜鸟,或是一个上任就乱放三把火折腾人还坏事的官迷。现在看来,戴曼中尉虽然保守了点,作为一名军官发号施令却没问题,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既然如此,作为部下李普惇就没道理不支持新长官,这对大家都好。

从藏着国民军营地的树林里出来,没几步就是几天来令明军寸步难移的壕墙阵地。此时简陋的阵地上用油布支起了棚子,防止土墙再度被雨水浇垮,士官马来正带着一个班士兵站在棚子下面,身负步枪面朝山下警戒。

李普惇上前与他换岗,随口问道:“怎么样,上门了?”

“看见营盘里的炊烟么,过会儿就出来。”说着,马来带着一半人走下平整过的阵地,进树林里兜了个圈子,又猫着腰偷偷溜回了胸墙下面。

几天的大雨淋过来,敌我双方都摸出了些许规律。总的来说,雨水大致是每天从早晨开始逐渐变大,到下午逐渐变小,入夜后淅淅沥沥有时会停一阵,直到次日早晨再度加大,如此循环往复。

在国民军手上吃了一场败仗后,明军不停地向防线派出斥候,国民军也会派出巡逻队驱赶,双方时常发生交火。而巡逻队不是一直都有,如果没人管,斥候们会一直往近处凑,胆大的甚至敢一路摸到壕沟前,像地痞流氓一般朝执勤士兵射几支冷箭便跑,虽然没啥威胁但却很烦人。

今天李普惇准备给他们点教训尝尝。

身着蓑衣的明军斥候离开自家营盘,冒着细雨鬼鬼祟祟地往山上爬,看样子还得再磨蹭一会儿。鲁梓背靠土墙抱着步枪,低声问李普惇:“他们拿着鸟铳没,你看得清么?”

中队里只要用过明军鸟铳的,都嫌不如南洋式好使,唯独鲁梓特殊,大概在家乡听多了别人吹嘘鸟铳如何“军国利器”,令他相信鸟铳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打当兵头一天开始就想给自己弄一支。

“你想要,待会儿可得打准些。要是放跑他们,再想埋伏就难了。”一旁的马来回答,“罗茂天天能抓到人,明军的探子不敢往河边去,才往咱们中队这边跑。”

“明军又不是山上的鹌鹑,怎么可能天天都有的抓?”

“怎么不行……就说长刀之夜那天早上,罗茂在西江边上碰上了十个明军,单枪匹马打死一个活捉两个,剩下的侥幸才逃得性命。不信你问大夫,那天他正好在白鹤观,亲眼看见罗茂押着俘虏从他面前过去。”

马来讲得绘声绘色,仿若当日在场的是他。李普惇听得将信将疑,心想原来“打十个”是出自他这儿——这八成是像明军那样,把直属队的战绩归到了罗茂一个人头上。当兵的日子枯燥乏味,就喜欢编这类英雄故事,马来尤其爱传这类事。

说话间,一伍的明军斥候已经摸到了阵地前百米左右。李普惇赶紧叫马来噤声,自己抬起步枪朝明军斥候大声呵斥。光凭嘴当然拦不住胆大包天的明军斥候,看清墙上的国民军站得稀稀拉拉,只让他们更加得意地前欺、准备仗着弓箭的精度射上几箭,运气好还能射翻个把国民军振奋士气。

马来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能听李普惇的口令行动,感觉到李普惇把手按在自己肩膀上,他转头对手下的士兵低声命令:“检查下火帽都装好没……待会儿都给我瞄准些,没打中的今天都去掏茅坑。”

眼见斥候中已经有人停下脚步不再往前,李普惇估计下距离,寻思时机差不多了,立刻往马来肩上重重一拍。

“起!”

登时胸墙后冒出十名手持步枪的国民军,还没等斥候反应,“噼啪”的枪声就齐刷刷地响了起来,刚刚还想射上一箭的斥候立即丢下手中的兵器,头也不回地向山下逃去。

待齐射的硝烟散去,马来带人下去查看,过不一会儿鲁梓就欢天喜地地和人抬着两具明军尸体回到了阵地上,背上还多出一支形状怪异的明军鸟铳。这支鸟铳本该是药池的地方,装上了一个薄铁盒来遮风挡雨,打开一看,藏在里面的火绳还在微微燃烧。这倒是个新鲜玩意。李普惇给伪明当兵时没用过鸟铳,也不知道这铁盒挡雨的装置过去有没有。

除了鸟铳外,马来还在阵地前捡到一支未射出去的箭,箭杆上用细绳绑着一根小竹筒,里面藏的是一卷写满墨字的薄绢。两名士官抖开绢书,奈何上面文章写得文绉绉,以他俩的识字量根本看不懂。但俩人本能地明白,这写满字的玩意肯定很重要,得赶紧上报。

鲁梓听说战利品保不住了,一个劲摩瑟自己刚缴获的鸟铳,心疼得不行。见他这幅样子,李普惇便允许鸟铳在他手里多待一会儿,等报告完再拿过来,自己先带箭书去找戴曼。结果戴曼却不在他的帐篷里,李普惇小心翼翼地用身体护住竹筒,在营地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接连问过好几个人都说不知,李普惇这时才想起来,之前戴曼说过自己要去大队部,可能现在还在那里。忽然营地中发出一声枪响,接着便是一阵人声喧嚷,李普惇心里一沉——别是连着受了好几天罪闹出兵变来了,赶紧朝枪声的方向跑去。

循着枪声找到一顶帐篷,外面已经聚了好几个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都回去,有甚好看的!”轰走外围凑上来的士兵,李普惇往里一瞧,只看见鲁梓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游晋正与一名士兵按住鲁梓,好为他检查伤势。

马来见李普惇来了,阴着脸拉着他走到一边,一手提着刚才缴获的那支鸟铳,鸟铳的铁盒已被炸开了花,药池连着盖子都被崩飞了。

“里面装了一发弹药,鲁梓这小子没发现,拿着跟别人显摆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火绳,结果这破玩意直接炸了……也是从广州一道出来的老兵了,几个月打了这么多仗都没事,竟然栽在了这玩意上面。”

明军的破枪做工粗劣也算是出了名的。这事一出,两人心里都发虚,毕竟中队里的弟兄还有小一半用缴获的鸟铳。虽然联勤都是从战利品中筛选出质量好、规格统一的配发、至今未曾出事,但难保不会再出意外。当下二人找到其他士官知会了一声,加强对士兵们武器的检查。目送鲁梓被担架抬下山后,李普惇提着炸成喇叭的鸟铳,有点沮丧地走去大队部,把两件事并在一起报告。

抵达大队指挥部,李普惇却没看到戴曼,军官只有值班的副大队长李冬在内的三个人。听了他的报告,李冬也对鲁梓的事很惋惜,接过箭书时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的新中队长呢,是他叫你来的?”

李普惇摇了摇头。山上一共屁大点地方,既然戴曼不在大队部,他也不知道这位爷究竟跑哪去了。

李冬皱着眉头打开箭书,也没看出个一二三来,只得命人送进城去。“你找到戴中尉,让他来大队部一趟。”按部就班处理完事务,他转头告诉了李普惇一件好消息,“还有,回去后叫大伙准备一下,中午6中队会和你们换防……弟兄们在山上呆了这么久,也该下山休整休整了。”

这消息让李普惇精神为之一振——国民军毕竟没有独立作战过,来到梧州后在第一线直面明军、时战时停已有近一旬之久,弟兄们太需要休整一下了,哪怕与敌军从面对面变为只隔着一座山、仍处于梧州最前线,精神上也能多少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回到营地后,戴曼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对李普惇的报告没什么兴趣,只摆摆手说声“知道了”,便再度离开营地赶往大队部。

中午5中队按时撤出阵地,中途没再出岔子。弟兄们下山住进白鹤观外的营地,手里捧着热汤,脸上也浮现出了几日来少见的笑容——他们终于能住进(相对)干燥的平地,不用整日整夜提防明军突袭了。精神一放松下来,包括李普惇在内的每个人,当晚都睡了一个好觉,乃至于第二天听说夜里北面打了好一阵炮的时候,竟没人听见。

第二天一早,李普惇一见李冬来到5中队,心中料定一定和昨晚的炮声有关。果不其然,李冬把军官和士官召集一起,直截了当地告知了他们昨晚发生的事:

榜山西北方向、桂江以南有一片丘陵,丘陵和榜山之间有一段只有数里宽的狭窄通道,防线西面的明军能从这里绕过榜山直抵桂江。昨晚从龙母庙出发的巡逻炮艇在桂江西岸发现了些许痕迹,抵近侦查时在岸边的草丛中找到了数条舢板,随后巡逻艇遭到岸上的弓箭射击。由于在没有星光的黑夜中难以确定目标,炮艇还击了一阵,将舢板击毁后就撤回了东岸。

“明军久攻不下,很有可能正试图绕过防线、偷渡桂江,从北侧偷袭梧州城。首长对此事很关注。我们是在西岸的唯一兵力,上级要求我们将敌军从这里驱逐出去,卡住这条通道不让敌军得逞。”

“正好5中队在山后休整,所以我把侦查任务交给咱中队,炮艇会支援你们,不过别太指望他们……”李冬盯着戴曼说道。

想起昨天的事,他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不太可能碰上大股敌军,更可能是与敌人的散兵发生战斗,多带些弹药;需要巡逻的范围不算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记得带上干粮;这是地图,注意保管……还有问题么?”

“报告,没有了!”戴曼立即立正回答,“各小队长 *** 士兵,准备出发!”

好容易消停一宿又得出发,士兵们不禁叫苦连天,惹得戴曼连声骂了好几句,催他们赶快动身。5中队行至榜山北坡,戴曼停下来分配任务,内容还是老样子,三支小队轮流出发。李普惇多嘴问了一句巡逻队谁来指挥,结果带队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当他问起自己一介士官如何与后方和友军联络、以及其他细节问题时,戴曼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叫他“随机应变”。

1小队呈扇形,沿着桂江一路向北搜索。野草被雨连浇了数天,长得跟人一样高,脚下则是半尺深的水,也分不清究竟走在稻田还是野地,速度慢的很。有时雨水会突然变大,仿佛是从地往天倒着下的,让雨披形同虚设,这时候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能咬着牙继续赶路。

李普惇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把手伸进雨披里抹一把脸。虽然身处平原,但天色阴沉、视野也不开阔,要是被伏击也只能认栽——这就是那种又脏又累又没功劳的活,但总得有人干。越向北走,北方的山脉逐渐向桂江合拢,眼见快走到底时,前面的草丛突然一动。

“七把叉。”

“一扫光。”

草丛中闪出几名手持米尼步枪的海兵,双方平时不怎么接触,一碰面都有点紧张。海兵用刺刀指着李普惇问:“那部分的?”

“我们是榜山来的巡逻队,新编国民军第2大队第5中队……你们是?”

海兵的枪口稍稍放下了一些:“我们是从龙母庙来的。你们路上发现什么没有。”

李普惇摇了摇头。海兵告诉他:“前面就是昨晚交战的地方。有我们负责,你们不必再往前走了。敌人可能来自西北的山区,你们返程时注意些。”

“你们也小心点,敌人有雨天也能打响的鸟铳。”

“明白了,多谢!”

海兵向李普惇点头示意,消失在了草丛的另一侧,不一会儿远处响起一声汽笛声,一股黑烟伴随着蒸汽机的轰鸣声往北而去。士兵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李普惇也捏了把汗,下令调头折返。

返程是沿着丘陵进行的。巡逻队先往西走到山脚下,随后沿着山坡往南搜索。丘陵南面有一座矮山延伸进平原,离榜山最近的地方只有一里有余,构成了通道的“喉部”。潘凯和乔荫作为尖兵提着砍刀走在队伍前方,走到这里发现些不寻常的迹象——山坡上的草丛被推向两边,虽然因为雨水冲刷没有留下脚印,但这很明显是有人通过的痕迹。

李普惇看到潘凯站在二十米外回身向他举手示警,紧接着一支羽箭从右侧射穿了潘凯的脖子。他瞪大双眼捂住伤口,双腿一僵,径直从山上滚了下去。

“敌军!”乔荫呐喊去救潘凯。

李普惇一边焦急地寻找敌人的方位,一边举起左手向左挥下:“以我为基准,成一列横队,快!” 身后的士兵立即上前列成紧密的射击队形,揭开步枪的防雨布,装弹准备射击。这时又一支箭飞来,好在李普惇穿了胸甲,只将他撞了个趔趄。

山上草木茂密,一时找不到弓箭的来源,一会儿功夫,又有一名士兵中箭倒地,李普惇痛感缺个像鲁梓那样眼神好的,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当即下令向山上打了一轮排枪。三十三支步枪一齐开火,估计打中的一发也没有,但却制造了不少烟雾。李普惇乘机拔出砍刀——他感觉自己也被归化民军官们传染了——带队朝山嵴上冲去,如果敌人较少这个冲锋就足以解决问题了。

然而冲出去没多远,山坡上喷出数道白烟,巡逻队迎面挨了一顿攒射,又有两名士兵倒下。不知不觉间,雨水竟停了下来,这时李普惇才看清,明军用石头在草丛中筑了一处炮垒,里面少说有两个什。看来昨晚的明军就是从这儿出发的。

敌人筑有工事,这已经不是巡逻队能独自解决的敌人,只得先撤回山下。下雨天火箭没办法用,所以出发前约定的联络方式是军号,但只有号声李普惇还是不放心,便叫人先送伤员回去,顺便请求援兵。可是左等右等没等来援兵,却听到命令巡逻队撤退的号声,李普惇恨恨地看了眼山上,只得率队撤回榜山。

回来才知道,巡逻队那边的枪声,榜山这边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戴曼却推说敌情不明,不能贸然行动。李普惇知道后气得火冒三丈,两天下来,5中队需要戴曼的时候他都不在场,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弟兄们的头呢?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只是一名士兵,与军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巡逻队的报告被送进梧州城,明军在防线北侧的活动令首长大为震惊,很快下令5中队拔掉这颗钉子。下午李冬亲自来传达命令,大伙听了士气都不高——经历了上午那一阵,明军必然会有所准备,这次进攻只会更加困难,况且就算打下来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地方。

“……你们好好准备。”传达完命令,李冬却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不用太着急。雨停之后明军可能会进攻防线,5中队很快就会被调回去。”

尽管仍旧要打仗,弟兄们还是露出了些许笑容,而戴曼只在一旁听着,对李冬的话既没支持也没反对。

雨自打中午停了之后确实没有再下,只剩下天上还盖着层乌云。到了傍晚干脆连乌云也收工回家,让 5中队第一次见到梧州的天空,仿佛这些天的大雨都是错觉。李冬说得没错,天一晴命令也紧跟着过来,要求各部队归建防御明军,5中队的任务也被取消,回到珠山备战。

雨停的效果立竿见影。眼看河水的水位开始下降,梧州城立刻开始着手重建浮桥,同时用船将对防线的补给先行恢复。一批物资抵达后,弟兄们终于不用被猪食糊糊折磨了。据说首长听说防线上国民军的艰苦作战后,特意送了许多肉类和酱菜过河,还有一种据说是首长 *** 的油炸过的面条,搭配酱菜入锅煮后香味扑鼻。因为面条的量比较少,没有分到的人只得到一碗面汤,但7月14日这晚的鲜美味道仍令大伙几十年后都难以忘怀。

首长送过河的不只有可口的饭菜。吃饭的时候,辛扶弱亲自向大家宣读了首长对伪明熊文灿的回应——昨天5中队拾到的那支箭书,经过首长的研究判断其是一张劝降文书(李普惇和马来听了有点脸红,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首长当场就说了一句“神经病”并被秘书郑重其事地记载下来,准备明天找一支火箭射到明军营垒中去。

辛扶弱着重向大家解释了“神经病”是什么意思,大家伙不懂“神经”是个什么东西,但都觉得很解气纷纷学着喊,后来此事成为典故,很长时间在国民军中都用“神经病”来指代熊文灿以及伪明的官儿。(如藤县的神经病,京师的神经病,以及广州的神经病。最后一个被军士听见会吃军棍,得偷偷说,切记。)

除了书信外,梧州城还送来一支大戏班子前来劳军。梧州交通便利商业发达,自然有大户豢养优伶,战端一开戏班没了生计,便被首长收编,教了新戏派到各处去搞宣传。河水还有些湍急,戏班只得下船上陆、在白鹤观外搭台唱戏。这“草台班子”虽不如佛山琼花会馆那般名气,亦没有什么名角,演出时照样被士兵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趁雨停后四处出击的蚊虫都拦不住他们——当兵的日子苦闷得紧,实在缺少娱乐项目。一听说有戏看,不当班的国民军全跑来看戏,连巡逻的炮艇经过时都放慢了速度;而在阵地上的中队责任在身,只得抽签派些幸运儿下山,剩下的人则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来给自己讲讲今晚都演了哪几出戏。

军士们在场地里忙前忙后地维持秩序,掐着时间把人揪出去,好把还在苦哈哈站岗的弟兄们换下来,尽量让大伙都能看上一轮。士兵们都是年轻小伙子又憋闷得久了,突然放松下来难免心情难抑,看着看着便有哭笑打闹的,触犯纪律被士官们拽出场地;也有些没眼力见的嫌新戏苦大仇深,这些日子没少吃苦不想再看这些烂事,嚷嚷着要看“关老爷”“美猴王”的,也被士官拎了出去。

戴曼没来看戏,把活全甩给了士官去干,打从在会议上多跟戴曼说了几句话,李普惇就变成了大忙人。夜色已深,演出即将到达尾声时,李普惇清点了几遍人数,发现少一个人,原来是卫生员游晋不见了。他猛然想起游晋下午护送伤员进城,就没见回来,难道走迟了被关城里了?这样想着,李普惇把视线投向对岸。梧州城内外灯火通明,正准备着雨停后的作战,只是城内的灯火是不是太亮了些,而且似乎有些喊杀声从对岸传来……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怎么回事?”

“不会是失火了吧?”

“刚下过雨怎么会失火!”

“那是怎么回事?”

李普惇突然心一颤,赶紧叫人去向军官报告此事,一边求老天保佑城里的游晋无事,一边回身驱散聚集到岸边的同袍:“散了散了,有甚好看的!都回营里去!”

很快军官们也都四处出动,叫停了戏班的表演,把士兵们都轰回帐篷里,勒令其保持安静不准说话。西岸很快陷入一片寂静,只留下强压不安的军官们来回巡查,不时朝梧州城方向偷瞄一眼。城中的火光在国民军的心头闪烁了一宿,没人敢去想如果梧州城出了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孤立在对岸的守军该怎么办,明军的进攻都没让他们如此惊恐过。

上千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到第二天黎明,李普惇顶着黑眼圈醒来时,才得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安下心来的消息:

昨夜梧州城中确有奸细勾结贼寇作乱,但已被城中守军镇压。梧州城稳如泰山,首长亦安然无事。

游晋是跟着消息一起回来的,他整个人疲惫不堪,衣襟还溅上了点点血迹。禁不住纠缠,游晋向大伙讲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讲完便一头栽倒睡着过去。

又写超了……这点字我竟然码了一个月

参考资料:

http://www.xijiangd *** .com.cn/html/2016-01/19/content_553682.htm

为方便剧情附会,马王庙取的是第一种马师皇的说法……

http://www.wzljl.cn/content/2017-05/27/content_216776.htm

http://www.sohu.com/a/138566243_741671

没弄明白“石英山”和几个地名在哪……就没写梧州城外六个关卡的事

此外,梧州城外还分设六关,以扼要冲:东为大云关(在白云山)、南为镇南关(火山下)、西为耀武关(石英山麓)、北为扫云关(珠投岭)、西南为扬威关(铁顶角山上)、下岸关(大塘冲上)。

https://tieba.baidu.com/p/5485108159?pid=116318754797&cid=0&red_tag=0031298409#116318754797

不知道三总府是分三个衙门还是一个在院里……

感觉城防司令部这名字不太像话,又一时没想到该叫啥

……人文关怀真难写

却说当日在榜山下,心烦意乱的不止戴曼一个。听到枪声响起时,游晋正独自坐在一棵树下,不经意地和其他弟兄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士官们不同,眼见一个个兄弟倒下后经自己的手送往对岸,身心疲惫不堪。以致于又有三名弟兄负伤被送到他面前时,他看着插在潘凯脖子上的那支箭,忽然有种想把绷带扔一边的冲动。

“大夫,有伤员!”

在袍泽的呼唤声中,游晋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开始了他的工作。和以往一样箭草草包扎后,游晋赶紧问戴曼申请了艘船——越早赶到马王庙的临时医院一秒,伤员保住性命的机会就越大。

就在李普惇还在原地焦急地等待援兵时,游晋已经护送伤员过了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一行人轻车熟路很快抵达阳明门,而此时却有不少人堵在护城河前的桥上。这些人多数是妇孺老幼,个个蓬头垢面,一看便知吃了不少苦头,负责阳明门的国民军正围着人群维持秩序,挨个带到桌子前搜检登记。一见有伤员送来,士兵们赶紧吆喝着把人轰开,好为担架让出通道。

梧州城里的街道相比上次来变了许多,首当其冲就是感觉是街上多了许多百姓。雨水不知不觉停了之后,梧州城立即组织民夫上街清扫街道、疏通排水渠,不少难民刚被放进城就被拉去修整城墙帮忙备战,累了就坐在街边休息,和上次来时只能看到士兵相比,劳作的百姓为梧州城平添了不少活力。

然而游晋没工夫管这些,匆匆赶到马王庙,迎上来的仍是那名老汉。老汉戴着顶瓜皮帽,粗衣外却披上了澳洲医生穿得那种白袍。医院里的伤兵比上次来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伤病的百姓。老汉告诉游晋,这些病号都是周边的居民,战事一开便来投奔城里的亲友,以求庇护。被关在城外关帝庙的难民营好几天,有不少带伤生病的,正好昨天梧州方面冒险派船后送了一批伤员,医院空出的地方就被拿来安顿重病号。

医生刚做完手术从里屋出来,整个人给累得够呛,浑身是血活像个屠户。一见又有新伤员医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把火撒到了刚进大殿的游晋身上:

“又是这样,你们国民军送人来之前多少做下处理好不好,拿绷带胡乱包几下跟什么都没干有甚区别?卫生员是能最先接触伤员的,你们处理得好,到了我这儿收拾起来也方便,也更容易活命。一起扛枪的兄弟,怎么就不好好弄呢……这样吧,老丈您受累,教教他急救箱怎么用。学会了拿一箱回去再教给其他人,也帮我省省力。”

游晋听得委屈,几个月来净是行军打仗,训练都是零敲碎打抓空搞的,哪能怨得了他呢。说是教游晋急救箱用法,实际就是把他扣下帮忙干活,边学边干。垂头丧气地跟随老汉退出去,老汉为他拿了一个急救箱,二人便一同离开医院前往城北的难民营。

路上二人互通姓名,才知老汉姓任,年轻时打河南逃难过来,在西江流域行医已有十几年,至今膝下无子。三个月前为避兵火躲进梧州城,此后先是华南军攻城、破城后外面又乱、医院又急需人手,任老汉心想反正治病在哪都是治,澳洲人也愿意教,便留下来当了名护工。

“我看后生你不像个粗人,好端端的怎么当了兵呢?”任老汉问道。

参军这事游晋虽不算迫不得已,可也不能说全凭自愿——这世间哪有什么遂心合意的事呢? 游晋家贫,还是因为族中有个重学的亲戚出资,才得到机会跟着念了两年书。后来凑了次县试的热闹没能考过,又没钱念书再考也就作罢了。等到元老院进了广州城,征兵队来村里拉人的时候,游晋一者贫穷好欺负、一者也是读过书后不想再在田地里蹉跎下去,丁额摊派下来游晋就遵照族中的吩咐出来当了兵。

“原来如此,着实可惜了。”

任老汉连连摇头、直道可惜,倒让游晋有些不好意思。当了兵后游晋跟着5中队南征北讨,见识增长了太多,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醒了不少。知道弟兄们的尊敬是看得起自己,从不敢为这一星半点的文化骄傲,只是也无法苟同弟兄们听天由命的想法。

任老汉却不这么认为:“此言差矣。单说你如今光是做学徒,就比当大头兵体面得多。能有今天还不是学过道理的缘故?想来还是世道艰难,人心不古……”

梧州城不大,二人边聊边走一会儿便到了难民营外。难民营在北城墙下,原本是明军的教场,接收后搭建起数排长屋做兵营使用,后来又拨给难民居住。放进城的难民都有城中住户做担保,即便如此城防指挥部也不准“外来人口”分散到住家中去,而是集中进难民营看管。由于病号较多,索性又划出两道长屋做病房。

和守在外面的国民军打过招呼,进屋一股澳宋医院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青壮本来就少,此时都被征去干活,屋内留下的多是妇孺,因为要出工才能领饭筹,留下的人肚子空空都有些萎靡,但多少还算健康。任老汉巡视过一圈,又带着游晋进了病房。一进门给游晋吓一跳——病房里伤寒害病的没几个,反倒不少病号身上扎着绷带,怎么看都是刀箭伤居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游晋还以为躺在地上的一群伤兵。

游晋压低声音:“老丈,城里这是出过事怎的?”

“还不是打仗害得。”任老汉叹了口气,解释道,“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些都是四里八乡来城中避难的乡亲。逃难中途难保碰上土匪乱兵,就算逃得性命,也免不了变成这样。不打仗,歹人哪有机会作乱。你说这熊督守又守不住,打又打不下来,现在又赖着不走,单由着丘八祸害百姓……究竟是图得什么,就为了祸害咱们老百姓么!”

虽然国民军军纪还行,不曾骚扰过百姓,但游晋作为交战一方的成员见识到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之苦,听过任老汉的话,不由得对这些难民心生歉意,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任老汉这番牢骚非是针对游晋,察觉到他的情绪,心知失言不再多话,专心带游晋给病号治伤换药,将自己新学不久的“澳洲医术”倾囊相授。二人齐心协力,本要干到入夜的活计赶在天黑前就处理完,出来时却发现净忙着干活,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虽然雨已停,但城中 *** 禁止露宿街道,游晋只得随任老汉赶回临时医院,请医生开具证明说明原因,找城防指挥部给游晋安排了个过夜的地方。

分别时,任老汉牵住游晋的手,指着马王庙的匾额叮咛:“后生别嫌我唠叨。这马王庙本是为祭祀马师皇而建,马王乃是黄帝的兽医,他老人家术兼殊类,也能算我等同行;而我等肉体凡胎,往日还曾觉得自己摸到了医术的一鳞半爪,等遇到澳洲人才发现天外有天,穷究毕生到头来却只能治人……我看出你有心事,但治病时务必专心,既作了这‘卫生员’,断不能再使人枉死,万事定要尽力而为。切记切记。”

……

游晋被安排在三总府兵营过夜,距离首长所在的城防指挥部不远,只可惜未能见到首长。和梧州的国民军一同吃过晚饭,躺倒在官厅的稻草上,游晋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心想:这仗打得究竟是什么呢?眼一闭,受伤的弟兄们、任老汉的话、还有白天的事,就在脑子里没完没了地转圈。

恍惚间,他隐约听到呜呜的警报和人的呼喊声,一个激灵从稻草上跳起来,正看见来回飞奔闪烁的火把映照下,本地国民军正跑向门口 *** ,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也一起来!”一名国民军上尉往游晋怀里塞了一支步枪,将他推进队列中。游晋轻声问身旁的梧州国民军,而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但见在 *** 的士兵越来越多,心知肯定是出了大事。

不一会儿,那名上尉从外面回来,大声宣布:“城中现在有一股贼人在闹事,伏波军正在清剿他们。指挥部命令我们严守各处,绝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说完,军官给兵营中的各中队挨个分配了任务,分别增援至各段城门、城墙,把守住城中路口、水井等重点部位。

游晋也举着火把,跟随队伍往城北跑去。街道上弥漫着烟味,却看不到其他人影,两侧的建筑投下巨大的阴影,越过屋顶能看到远处闪烁的火光,还隐隐有呼救、喊杀声传来。上尉对此无动于衷,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去镇压难民营,保证难民壮丁队不被奸细利用,别的地方自然有人去解决。

难民营是失火的地点之一。这里的长屋多是新建,没怎么遭雨淋,屋内充斥着难民带来的破烂细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此时已经有两栋长屋起火,逃出来的难民拥挤在教场上,正被国民军堵在门口不准出来,哭喊四起。等游晋一行赶到时,士兵们正与拥挤上来的难民相互推搡,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镇压命令不敢动手。

上尉接过指挥,命令国民军包围难民营,既不允许难民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后退,不准靠近栅栏!都回屋里去!——上刺刀,没我命令不准开枪!”

游晋将上好刺刀的步枪对准难民,心想保不齐自己就得亲手刺杀下午才救治过的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只希望局面就这么安定下来。然而难民们虽被亮闪闪的刺刀吓住,稍往里退了两步,却没有依照命令回屋,仍旧挤在营门前。

人群中有人喊:“屋子着火了!再进屋是要害死我们吗!军爷你行行好,放我们出去!”说罢又是一阵骚动,双方又接近了几分。

“还有没着火的屋子,立刻进去!”

“放我们出去!”

到这份上还有人敢顶嘴,一听便知是有贼人混在难民中煽动,意图配合放火的奸细。可是天黑场面又乱,哪有功夫细细甄别。见难民没有回屋的意思,上尉不想再做纠缠以免事情生变,立即挥下军刀:“胆敢冲击队列者,格杀勿论!——前进!”

士兵列成横队,挺起步枪齐步向前,难民终究不敢硬碰硬,如羊群一般被往长屋的方向赶。

“髡贼要杀光我们啦!快逃命啊!”人群中的叫喊还在继续,然而已不起作用,前路不通只能往还没着火的屋里躲。突然人群中蹿出几道黑影,边跑边嚷试图裹挟难民、冲破国民军的单薄线列,其中几个正朝游晋的方向而来。

游晋虽然当了很久卫生员,但终究在训练场上挨过两个月军棍,和5中队一起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岂会为这等事慌张。尽管心里不太情愿,他还是反射性地站稳脚跟、作出迎击动作,冷静地用刺刀格开刺来的利刃,一记枪托砸翻了一个。

国民军的队列连半分都没被动摇,随着其他几名试图强冲的亡命徒相继被刺杀、拿下,难民营很快恢复秩序,士兵也腾出手投入救火当中。

这时城中隐隐约约有枪声传来,上尉赶忙带人出去察看,瞧见一队人从西面的阴影中朝难民营炮来。上尉站到被封锁的道路当中,举起手喝问口令。对方对答如流,却不愿靠近,只说首长命令他们往北门去“加强守备”。

“首长正被贼人围攻,你们快去救援!”

首长遇袭倒是个惊人的消息,只是上尉见对方不愿现身,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仅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对方穿的是国民军制服,身后站得人却像是百姓衣着又不成队列,心中顿生疑窦正要详加盘问,对方见不让路便向东离开。

上尉越想越不对劲,这时西面又来了一队人马,很快便走到近处。打头一人被簇拥着,却只身着短裤背心,上尉一见此人连忙敬礼,游晋这才明白:这是名“首长”!

首长提着把砍刀,大步流星走在前头,城防司令钱多在旁一边劝说,一边和其他干部用身体护住首长。

“刚才有人过去,往哪边跑了?你们怎么不拦住他们!……两次!他妈的算上刚来时就三次了!平均一个月一次,来月事吗!没本事打进来,只敢玩阴的?现在我就在这儿,你们来啊!……给我挨家挨户的搜,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挖地三尺也得把奸细都给我揪出来,我要扒他们的皮!”

首长下完指示,还嚷嚷着要追击敌人,好容易被劝住往北门“转进”。钱多和上尉简短的互通了一下情况:“首长没事,我们要搬去城楼,那里比城中安全。难民营这边没事就好,没有人他们翻去不起浪来,坚持到天亮就好……这是新口令,你派些人去支援马王庙。奸细逃跑时乱放火,把临时医院里面的酒给点着了,情况不太好……”

游晋在一旁听到医院出事先是愕然,随即怒从心头起,士兵们也是一片哗然。他当即站出来:“我去!我是卫生员,帮得上忙!”

有游晋带头,上尉很快就凑出一支援兵。可游晋等人还是来迟一步——到时马王庙的火势已经救不下来了。不知是否因为积攒着大量医疗物资的缘故,火焰异常旺盛照得周围灯火通明,甚至连城外都能看到。贼人早不知逃到哪里去,只留下从马王庙里逃出来的伤员,被熏得灰头土脸倒在街上不住地咳嗽。游晋有些呆滞地看着熊熊烈火,一时和伤员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医生也及时逃了出来,一边让各地支援来的国民军捣毁周围建筑避免延烧,一边指挥着将伤员转移到了三总府里。

医疗物资多数都毁在了大火里,把储存在其他地方的剩余物资搜刮过来也需要时间,由于火灾和镇压不断产生的伤员,更是让原本就紧巴的物资分配雪上加霜。白天强塞给游晋的急救箱这时候发挥了大作用。他和活下来的医生护工一起,重新开展起救护工作,一口气干了一整宿。直到随着天色发亮,城中彻底安定下来后,才被医生告知一会儿会开下城门,他可以归队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出城时,游晋路过马王庙,这里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片冒着青烟的瓦砾,一些士兵正在从残渣中回收能用的物资。三具烧的焦黑、看不出面目的尸体被摆放在庙门外,大概是刚从瓦砾中扒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裹上布,身旁摆放着一同被扒出的随身物品,其中两人身侧是士兵常带的匕首、皮带扣和一些烧焦的零碎,剩下的一个却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顶烧焦了半边的瓜皮帽放在一边。

游晋不禁停下脚步,他才想起这一宿都没见到过任老汉。怔怔地顶着地上的遗骸,也许是疲惫的缘故,他的心思却异常平静。过了会儿,城楼上报时的钟声响起,游晋想起防线上的弟兄,默默地敬了个礼,头也不回地往西江门离去。

7月15日早晨,天气放晴。防线上的国民军枕戈待旦,而明军却一整天都没有发动进攻,他们似乎先于梧州守军得到了某些消息。下午两条轮船冒着黑烟从东方出现,带来了急缺的医疗物资和补充兵员;艾布衣和其他几个兄弟伤愈归队,很是提振了下5中队低落的士气。最令人振奋的是,船还带来了援军的消息——

——反击要开始了。

奸细的目的是夺取城门,接应城外明军(不存在的)。

先四处放火引发混乱(然而只点燃了马王庙),然后袭扰元老驻地,让守军以为目标是元老而集中兵力减弱城门的防御力量,在难民营煽动难民冲击国民军,然而由于各街道都被封锁,最终没能抵达城门就被绞杀。

奸细在城里被关了好些天对外界一无所知,昨天夜里听到炮声还以为明军终于打过河了,当日见雨停觉得机会来了便决定当夜行动。

因为奸细放火很不成功,不少受伤群众其实是国民军镇压、以及后续全城大索造成的

贴吧看到的苍梧城图,发帖人应该也在本坛来着

https://tieba.baidu.com/p/548510 ... 298409#116318754797

马王庙在中间偏右,教场在北城墙下面,东门只准进,西门只准出,防备桂江西岸国民军撤退被明军尾随追击,既可以靠南墙的火力拦阻明军也能靠西门截断浮桥反包围追击明军,当然最后因为明军被挡在山那边并没有发挥作用。

话说那个是三总府,解元老的治所又在哪来着

前两回的图,以我拙劣的画图水平可耻的失败了,过于丑陋……整场战役双方都没有干啥特别的举动(因为下雨也没什么机会),基本都在走流程

两个黄色六角形是明军大营,三个小黄圈是延伸出来的小堡寨(北边那个往北走可以直通桂江,确保第二条后路),中间长洲岛基本全是水师的,因为时间紧加上下雨除了大营外都修得不怎么样

红方块是梧州城,竖线是珠榜防线

同上,北边河边的黑×是明军偷渡被巡逻艇发现,靠内一些是李普惇带着巡逻队吃瘪的地方,黑色箭头是巡逻路线,明军是从图左边的小堡寨摸着山绕过来的,其实没啥用明军就是想试试,根本没在乎城里的奸细

此外,梧州城外还分设六关,以扼要冲:东为大云关(在白云山)、南为镇南关(火山下)、西为耀武关(石英山麓)、北为扫云关(珠投岭)、西南为扬威关(铁顶角山上)、下岸关(大塘冲上)。

为提高军队战斗力,加快平乱步伐,“三总府”下足工夫。1471年,两广总督韩雍、总兵陈锐在浔江北岸洗马滩(位置在今蓝天港湾居民小区)开辟大校场阅武

参照http://www.wzljl.cn/content/2017-05/27/content_216776.htm

用黑字胡乱标了一下,应有错谬,没找到石英山的耀武关

梧州防御体系,感觉髡贼大概是没兵力处处设防

两广互为唇齿,守广西即是守广东。1470年起,两广总督每年征调广东卫所官兵一万余人,轮番戍守梧州府州县,广东班军的军饷则由广州、肇庆、韶州(今韶关)三府筹集。

桂江以西应该还有不少明军设施大校场之类的,可能不像我同人里写得村庄农田似的,但具体是啥样我也不清楚容

《苍梧总督军门志》是我国现今留存下来较早的一部体例完备的军事志书,书成于明代嘉靖三十一年(1552)两广总督应贾初修,次年成书24卷,名之《苍梧军门志》。万历七年(1579)刘尧海任两广总督后,又以旧志残缺,莫可摸索,乃集众思,参舆议,檄有司重加蒽辑,再成其书。因两广之地古有“苍梧”之称,放名之曰《苍梧总督军门志》。

参考http://www.sohu.com/a/210793378_100019318

这书有24卷我实在考据不来了{:3_50:}

再如关于土兵戍守征调。自洪武三年调土兵镇压郁林“盗寇”后,统治者发现了调用土兵的巨大潜力,于是,各边郡州县辑丁民之壮者,为置衣甲器械,籍之有司,有事则应征,无事则务农,土兵亦然,终明之世,士兵在广西各战事中,都起到重要的作用。许多重大战役,包括平定“蛮獠”、抗击安南、剿灭倭寇等,几乎都征调土兵参加。在当时各地的营、堡、寨、隘、闸、口、埠、镇等险要地区,大多都有各族土兵驻守,如书中所记载的瑶老、壮老、夷老、黎兵、柳兵等。后随卫所军士大量逃亡,土兵又充当补充角色,轮戍各地。

人真不少

戍守苍梧地方士兵,“自万历元年九月起,泗城州出兵四千名,戍一年。归顺卅兵三千名,都康州兵一千名,共一年。向武州兵一千五百名,奉议州兵一千名,并上林县兵五百名,共一年。思明府兵千名,思明州分迁隆峒兵各一千名,共一年。忠州兵二千名,龙英州一千名,万承州五百名,太平州二百名,安平、恩城二州各一百五十名,共一年。以五年一次,轮流出兵,定限每年九月初旬到镇。

藤县古城的变迁http://www.wutongzi.com/a/23241.html

[译注]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步兵战术和战斗http://bbs.napolun.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1952

骑砍论坛皇帝的刺刀(imperial bayonets)》翻译http://bbs.mountblade.com.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69185

这张上能看到珠山和白鹤观的位置

战斗参考了阿金库尔和郑成功 ***

另附A站布哈林制作的中国历史地图1635年

A站布哈林制作的中国历史地图1635年

下载了谭其骧的《中国历史地图集》这下地名清楚多了……

感觉我这个同人更多的是一种侧面描写,正文应该会更专注于指挥部的视角,不然会不会显得太啰嗦,我都感觉自己已经够啰嗦的。想写出庞大的战争机器各部件缓缓而又不可阻挡的运转的感觉,然后字数就破万了……

怀集到梧州走贺江也行,但是我不太确定当时的通行能力是否足够,再有就是中间有一段陆路怎么把船弄过去。让封川派船北上,带着命令通过明军控制区接人……而且故事中走这路可能和贺县明军撞上,还有部分陆路,未必就比走绥江顺流而下快。不过我不是当地人,光看地图也未必明白。若是走贺江到封川,也能接上洪水阻拦的兵船剧情。

百度戎城县:熙宁四年 (1071)撤戎城县并入苍梧县,同时戎城改名称戎圩镇。苍梧县隶梧州,为州治所。

戎圩即现在的梧州市龙圩区

明军车营参考https://bbs.northdy.com/thread-773462-1-3.html

明军铳城参考https://bbs.northdy.com/thread-704636-1-1.html

https://zhuanlan.zhihu.com/p/36927383

明军战力参考https://bbs.northdy.com/thread-750002-1-1.html

https://bbs.northdy.com/thread-699043-1-1.html

明军火炮参考https://zhuanlan.zhihu.com/p/34186539

https://zhuanlan.zhihu.com/p/41822196

https://zhuanlan.zhihu.com/p/31543583

肇庆的第1混成旅在7月3号凌晨接到警报的同时,便通过电台发信召回绥江支队。由于绥江流域也受到了雨水影响,等杨增集结好绥江支队已经是6号中午,他把炮兵丢在怀集,一路飙船四天内就回到了三水,中途险些翻船。然而由于洪水阻隔,回到肇庆后却无法继续向梧州前进,第8营在三水焦急地等了两天,大水一直未退,直到13日一艘被困在德庆州的兵船冒险启航,成功通过西宁县(今郁南县)的消息传来。

7月16日云雨散尽,烈日清空晒得人睁不开眼,地表的积水很快被烤干,让山上的营地好似蒸笼一般。整个2大队猬集于珠山上严阵以待,山下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自雨停后明军的行动均告暂停,珠山下的明军堡寨中,旗帜也愈发减少,连日来不时爆发小规模交火的空地上,只剩下干涸的泥塘空荡荡地留在原地。

然而明军没有进攻欲望是他们的事,国民军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游晋从梧州城中回来没睡多久就被叫醒,和5中队的弟兄们一起回到珠山阵地上,将曾在石涧留下不良记录、此后再未被交予重任的6中队替换下来。

紧张的氛围中,时间推移至中午。士兵们轮流打饭的时候,抓空领着昨天新补充的士兵认人头,顺便“痛陈革命家史”。老兵们做老百姓时一辈子去得最远不过县里,四个月来跟着大 *** 战千里,憋了一肚子牛皮要吹,说得有鼻子有眼把新兵蛋子唬得目瞪口呆。艾布衣也融入其中,他自从受伤后变得开朗了许多,可是一说起在后方医院里的见闻,他的鼻子跟眼睛就会拧到一起。

艾布衣恨恨地告诉大伙,什么小护士都是骗人的,医院里除了粗手大脚的悍妇,就是缺胳膊断腿、没日没夜哼哼的伤员,晚上吵得连觉都睡不好。弟兄几个手脚健全实在受不了,军官来医院拉人支援梧州时赶紧应声,结果船上行的时候机器喘得厉害,他们又怕机器爆炸又怕船被水流掀翻,一个个都后悔得不行。有人说艾布衣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顿时引来一片笑声,艾布衣倒不这么想,可又嘴笨,只能一个劲地摆手。李普惇在一边看着,欣慰地觉得大伙倒有些亲兄弟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山后忽然传来一阵“呜呜”声。弟兄们一时没听明白,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火轮船汽笛的声音!尽管嘴上常常说着“不用谁来救,只凭国民军就能永远守住梧州”。但很快,整座珠山,整条防线,连带着整个梧州城都沸腾了起来,士兵们涌上山顶和城墙,看到十几条船首尾相连出现在西江上,打头的炮艇已经在城南的码头靠岸,船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7月16日中午,左路军司令、旅长兼参谋长朱鸣夏元老携第1混成旅抵达梧州。

朱司令下船后,先进城召开了几个短暂的会议熟悉情况,紧接着马不停蹄过河视察珠榜防线、登上榜山山顶观察明军,依靠梧州方面十几天来自己收集的情报,在参谋们的协助下大体弄清楚了现状。

根据情报,明军在西江南北两岸各修了一个大营,中间由水师在长洲岛上的营寨加以连接,并前出修筑了炮台,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西江上。看得出明军对于双方实力非常清楚,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久攻不下的准备,到梧州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筑工事,试图在进攻失利后依托坚固的堡垒拖住华南军,再利用兵力优势分兵于下游,最终逼华南军不战而退。然而突如其来的大雨,挫败了明军的进攻企图的同时,也大大拖慢了施工进度——三处炮台中只有南岸靠近扬威关的一处较为完备,北岸和长洲岛的两处都还是露天的土筑炮台。

几日来,驻守梧州的海军炮艇尝试过炮击明军大营,但都收效甚微——南岸炮台与武备废弛形同虚设的虎门炮台不同,采用的是沿海铳城的样式,开战以来明军对伏波军的火力已有了充分认识,并针对其加以调整,炮台外壁由砖石建造并从山上砍伐树木加固,几艘炮艇的火力不足无法将其击毁,加上逆水行舟难以机动,为求准确过度靠近反被炮台的炮火击伤过。

朱全兴的第3营和敌军一起被大雨困在了北部的山区里,还得花几天时间才能回来,而即使把留在肇庆的最后一个野战炮兵连也调了过来,朱鸣夏手里也只有半个旅。不巧的是携带重型火炮的舰艇都被调去支援右路军,靠海军突破明军防线的办法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达成了。

尽管手中的兵力有限,但朱鸣夏的决心没有改变——将这股敌军歼灭在梧州,摧毁明军在广西最后的抵抗能力。现在从梧州到三水这二百多公里全靠各县的国民军镇守,为防后方生变必须速战速决。值得欣慰的是,第8营并不是朱鸣夏手上唯一一张牌,几个月来新编的国民军中涌现出一批能战的部队,这让他的信心增加了许多——是时候让憋屈了半个月的梧州守备部队出来活动一下了。

明朝时在梧州城周围要冲设有六道关卡,目前只有白云山上的大云关和珠投岭的扫云关还在己方控制下,也因此明军在西江南岸的活动极为猖獗。朱鸣夏不愿遂敌人的意,正面一个个堡寨炮台强啃过去,他的的手指在地图上游弋,最终落在了戎圩镇上。

决心已下,朱鸣夏当即率部渡江。他的计划是快速突破南岸的山区,直捣戎圩的明军江南大营,掐断明军退回藤县的陆路,同时用火炮封锁西江上游,令其化作瓮中之鳖。

“进攻!进攻!进攻!”军事会议上,朱鸣夏总结道。

伏波军渡江的同时,江北也再度热闹起来。第1旅带来的两个大队国民军接管了梧州城防;钱多上尉率领第3营留在梧州的一个连伏波军和本地国民军在榜山北侧集结,准备西进截断明军北上桂江的通道;防线上的两个大队也被分配了新的任务:攻克山下的明军营寨,为西进的钱多部扫清障碍。

补充中队将大炮阵地,几天来他们因为“射不出来”受够了战友的嘲笑,此时终于得到机会一雪前耻。战役开始前,临高为缴获的火炮设计了新式战车,以方便用明军火器就地武装地方部队。这些新式炮车结构简单,肇庆的本地工匠把缴获的红夷大炮安装在上面,运用起来比旧式炮车轻便得多。两座山上的六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些天来受的窝囊气化作十斤的炮弹宣泄到明军身上,很快外围的木制栅栏就被轰得千疮百孔、露出一块块缺口。

辛扶弱给了6中队一个洗刷污名的机会,下令由他们打头阵,这让李普惇松了口气。再度上山后,李普惇在阵地上寸步不离地盯了一天半,全程都没见过戴曼来过一次,现在整个中队都对戴曼彻底丧失了信心,一致认为要是进攻时由他指挥,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

营寨修得简陋除了栅栏外无甚倚靠,因此明军没做什么抵抗,一见山上的国民军压下来就放弃了这里、撤回江北大营。侧翼的威胁被扫除,钱多的部队立即出发,夕阳的方向很快传来了阵阵炮火的轰鸣。

5中队被布置在营寨北侧宿营,从这里一抬头就能看到西面的明军江北大营。营中遍地狼藉,甲仗炮子之类遗留了不少,李普惇带着弟兄们穿过时,身后的马来不慎踩到了一坨遗留的大便,连声骂道:“狗东西不挖茅坑,跟屎睡一起么?真是晦气!”

“伪明千里迢迢过来帮你转运,连茅坑都来不及挖,还不快谢谢人家!”

大伙一阵哄笑,气得马来满脸通红,指着大营方向岔开话题:“别笑了,你看咱们是不是离得有点近?”

李普惇笑道:“你是怕了么?又不……”话音未落,炮火声中忽然插入一声略显不同的闷响。随后一发炮弹就落进营中,当场砸烂了一顶帐篷,紧接着江北大营中冒出朵朵白烟,隆隆的炮声很快传了过来。

一发接一发的炮弹高抛着下落,虽然没什么准头,目标是方圆百米以上的营寨也足够了。进入营中的国民军顿时陷入混乱,士兵到处乱窜找地方躲藏,李普惇和马来藏到一辆偏厢车后面,看见一丈外的艾布衣还没找到掩体赶紧喊他过来,突然一发炮弹落在艾布衣身前,如同泉水般涌起的地面当场将他掀飞出去。

李普惇刚想冲去救人,又有一发炮弹直直地落在他俩面前,泥土溅了二人一身。看着三尺外半埋在地里、还在冒白烟的铁疙瘩,惊魂未定的李普惇赶紧拥抱了马来一下。

“刚才那坨屎在哪来着?”

军官们很快反应过来,下令让士兵撤出营寨,用栅栏遮蔽敌人的视野。此时包括倒霉的艾布衣在内,已有四个人伤亡。辛扶弱听到报告恼火的不行,国民军自己没有火炮、敌军也少有正经大炮,时间一长这方面的警惕身不由己地放松下来,竟在反攻的关头被算计了。

“大炮呢?给我还击!”

补充中队推着炮车从撤出的人流中穿过,冒着不甚密集的炮火在营前中从容筑好炮垒、开始和明军对射。有河流在近处,大炮没有过热之虞,炮战一直持续到天黑看不清目标,才略显默契地停火。数起来足足互射了近百发炮弹,晚上哨兵巡逻时不时便会被拌一下,至于战果恐怕就只有天晓得了。

虽然2大队这边的炮火停下了,但西北和对岸方向传来的炮声仍然接连不断,在阵阵闷雷般的轰鸣中,5中队迎来了夜幕的降临。

7月16日的晚上梧州地区灯火通明,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珠山下点起了数十堆篝火,两个大队的国民军围坐在旁边歇息;暂编大队举着火把,如同蚂蚁一般忙碌于桂江两岸,彻夜向前线输送弹药补给;梧州城中处处都点起了灯笼,士兵在街上严防死守,以防在最后的关头给奸细可乘之机;西江上则有来自肇庆和三水的轮船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赶来,船上的灯火前后相连,像一条长龙蜿蜒在水面上。

大战在即,士兵们还能挤在一起打个盹,军官们干脆放弃了睡眠。点来驱赶蚊虫的篝火上煮着一壶酽茶,指挥部的桌子旁人手一个杯子,研究地图和战术的同时守候着最新的军情,好在接到命令后立即着手布置——江南的第1旅已经突破山区,北面的钱多部也成功攻下剩余的外围堡寨。到了后半夜,炮火声逐渐式微,传令兵渡河送来朱鸣夏的手令:第1旅已经成功攻克了江南大营,两岸明军都在向长洲岛撤退,现命令钱多部对江北大营从北翼发起总攻,国民军第2、第10大队从东翼策应友军进攻。

时间已经是7月17日,一颗启明星悄然出现在东方的山岗上。指挥部的唯一一张桌子被两个大队的军官们团团围住,灯台点着小臂粗的蜡烛,将桌上的地图和军官们的脸盘照得雪亮。

“……整队和转向会耗费不少时间,我们骗不了明军太久,所以攻击纵队的速度必须要快,一口气压上去不给敌人反应的时间!……还有什么问题吗?”辛扶弱被任命为这一翼的指挥官,正前倾着身子布置战术。

5中队长戴曼应声发言:“长官,我们可以向首长申请,借用伏波军的米尼式。这样就完全可以凭借火力优势在射程外打击敌人,没必要上去承受风险。明军的火器射程很近……”

这家伙难道想用步枪和火炮对射么?辛扶弱简直莫名其妙,他直接打断了戴曼:“戴队长。5中队的任务是作为先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赶在敌军组织起有效火力前突破防线,一旦停下这些胆小鬼就会畏惧不前,所以决不能有任何耽搁。明白吗?”

戴曼看上去还有些不服:“可是……”

“我问你明白了吗?”辛扶弱恶 *** 地瞪了过去。

戴曼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最终选择了退缩:“明白了。”

离天明只剩几个小时,军官们立即投入到作战准备中去。朱司令不光带来了援兵,还有新运上来的步枪,足够给梧州地区所有国民军士兵都装备上南洋式。副大队长李冬挨着中队检查武器和士兵的状况,免得开打后出乱子。轮到5中队时,李冬发现难以入眠的不止是军官,士官李普惇正在篝火前来回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弟兄们都怎么样,换的新枪还适应么?”一见到李冬,李普惇连忙立正敬礼,李冬递了颗“百仞滩”给他:“没人再把自己崩了吧?”

“报告,没有。”

二人谈了几句公事,李普惇紧绷的脸颊不禁松弛下来,他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火,只学着军官的样子把香烟夹在耳朵上。

“一会儿就要上阵了,有什么困难赶紧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在老上级面前,李普惇犹豫再三:“中队的弟兄们都很好,大伙只是担心……”他咬了咬牙,反正已经开口,干脆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是戴队长。不是我想告黑状,但他根本不管事,也没带大伙打过一仗。我知道相互磨合需要时间,但是这样下去会有很多兄弟没命,大家都这么想……”

“好了。”李冬打断了他,“我了解你的意思。可是马上就要见仗,决不能出一点问题。你现在是中队的顶梁柱,要让大伙像过去服从我一样服从戴队长。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这件事等打完仗再说,时间不早了,叫弟兄们准备起来吧。”

李普惇神色复杂地敬了一礼,目送李冬离开。李冬何尝不明白李普惇所说的事,但是戴曼是名军官、即便是大队长辛扶弱也不能随意撤换,更别说他还是梧州地区的首长指派的。

回顾起两广战役起始来的四个月,李冬感慨万千。他们都是新兵、长官们也不过是受过几个月军官培训的士兵,从上到下都没多少经验。自四月底以来连续战斗了 *** 个月,人都快换了一茬,中间只零敲碎打地休整过几次,能撑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随着天色渐明,西江泛起一层晨雾,两岸军营中的灯火逐步熄灭,梧州地区喧闹了一夜的梧州,仿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陷入沉眠。然而伴着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炮艇“呼呜”喘息着从码头出发,再度响起的炮火声瞬间打破了这阵短暂的宁静。

三发火箭咆哮着从西北方升起。确认到信号,东翼的国民军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开始出营列队。火力准备的炮声代替了鼓点,两个补充中队的六门大炮最先出营,剩下的六个中队则以四列行军纵队在其后鱼贯而出,随即分列前后转为二列横队,在补充中队身后列出一个简单的两线阵型。

每个中队身后都有一个班的直属队士兵,既是督促队伍向前的督战队,也是在前一列阵线出现空缺时上前填补的预备队。中队之间的空隙约能放下一个小队,两个梯队之间则隔着一个中队的宽度。军官们站在各自中队的前方引导方向,身后便是队列正中高擎的中队旗;而大队长站得更加突出靠前,只为了用他身旁的大队旗告诉所有人:毋需畏惧,朝这个方向进攻,长官和你们在一起。

除去不参加战斗的文员和后勤军官,辛扶弱身边的人所剩无几,大队部原本编制中的几名军官,三个月来或是伤亡或是调走,如今只剩李冬和罗茂两人。所以在指挥上辛扶弱只能采取简单明了的战术——他举手向补充中队发出信号,六门大炮立即开始轰鸣,随即端起望远镜观察起大营中明军的动向。

明军江北大营是一座临河的土筑城垒,仿照伏波军的营地修成了棱堡的样式(其实就是给旧式的方形城垒每面加筑了凸角墩台),靠河一侧的墩台被额外加高加固、作为炮台使用,从珠山上能看到炮台中央尚未封闭的天井;大营外是一道车营,各式战车背负大小火器横列开来,战车之间的空隙以柳条筐盛土堆砌的羊马墙填补,和五十米外交错布置的栅栏一同构成大营的外围阵地。

望远镜中的明军数量不多,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江北最多只有四千人,随着炮弹呼啸着飞进车营,只有不多的旌旗在车垒后摇动。辛扶弱没在明军阵地前沿找到昨天和补充中队对射的重型火炮,不知是全被调去北翼抵挡钱多,还是在等待开火的时机——不论如何,这是个好兆头。此时大炮已经发射过数轮,辛扶弱向补充中队示意停火,随即拔出佩刀高高举起,深吸一口气扯开嗓门喊道:

“大队——!”

各中队中应和的呼声随之而起。

“齐步向前——进!”

横队中的士兵们将肩上的步枪劈下,让装有刺刀的枪口直指前方。两个大队轰然而动,越过炮兵阵地向前进发。珠山到明军大营之间并非荒野,只是开战之后原本有的建筑多数都被双方拆毁,免得被对方利用。加上连日来回践踏踩实,地虽说不上难走,却也无甚遮拦。队列在领头的辛扶弱的控制下先是以每分钟75步的速率缓步前进,等士兵适应后随即转为每分钟100步的中步度,很快就把上吨重的大炮落在后面。

因为无法停下来整队,中队长们只能不时回身,边走边用佩刀驱赶部下令其保持队形。大部队作战给军官们的压力不小,毕竟之前多是以中队为单位行动,不过虽是初次配合,两个大队的队形却都保持的不错,横队一步不停很快就穿过了空地,令明军的炮弹全落在了身后。

随着国民军的逼近,明军全程都未有出营的迹象,只有大营凸角上的大炮不时发射炮弹彰显存在,看样子打定主意要“结硬寨打呆仗”。这让辛扶弱颇感恼火——他将部队列成两线阵型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防敌军反击,如今看来是白操心一场。

“大队——立——定!”

距车营仅有一里之遥时,国民军停下脚步整队。在保持横队不变的10大队掩护下,2大队则运动到右翼,三个中队按5/6/4的顺序重组成间距只有三米、纵深六列的密集纵队,直属队的士兵成散兵队形在纵队前方掩护,准备对大营发起攻坚。

敌前变阵不可能瞒过明军的眼睛,一里的距离已经有不少明军火炮能够着,沿江炮台也放弃和炮艇对射,朝国民军方向喷射出朵朵白云,炮弹落入密集纵队中很快便造成七八人伤亡。辛扶弱等不及补充中队慢吞吞地推车,只得下令让其在队列的后方展开、越过10大队头顶开火,尽可能压制敌军火力。

眼见2大队在右翼集结,明军显然也认识到了国民军的主攻方向,忙向右翼调兵遣将,车垒后的旌旗摇动都被辛扶弱看在眼里。心知明军上当,辛扶弱立即下令进攻,他把纵队的指挥交给李冬,自己则专心把握投入10大队的时机。

纵队比长横队灵活得多,对于缺乏训练的士兵来说更容易掌握,也因为纵深厚实对队列的整齐要求没那么高,移动起来速度更快、兵力也更为集中——总之跟着前面的冲就行了。只有60人宽的纵队先向前行进了几十步,声势十足,随即一头转向左方奔着明军的右翼疾步而去。目瞪口呆的明军守将发现中计、急忙率军赶往右翼,就在车垒后跟2大队赛跑时,又被腾跃前进的直属队散兵贴到近处骚扰,未及赶到队形和速度全都落后于国民军,守将心中已然凉了一截。

纵队的左翼是河,右翼有直属队散兵掩护,没有敌军威胁从容挺进转,眼间便逼近栅栏。栅栏被先前的火力准备摧毁了不少,散兵顶着火力上去用斧头一顿猛劈,再一推通路便就此敞开。从这里开始进入了多数明军火器射程之中,李普惇站在最右端,刚和5中队一起跨过栅栏的残骸,车垒中的火器就劈头盖脸地朝这边射了过来。数人中弹倒下的同时,军官和士官“保持队型”的吼声也四处响起——突然间,纵队的行进忽然一顿、接着就慢了下来。

“坏了。”李普惇心想。他把头转向队列正前方的自家中队长,看到戴曼惨白的脸色和脚边插着的几支火箭,顿时了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炮子呼啸着飞过的声音令戴曼心惊胆战,明军的火力远比他想象的强,而且越往前走声音越密集。他强忍恐惧往前挪了一段路,但明军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胆怯,鹰扬炮之类的重型火绳枪也开始朝他的方向招呼。贴着戴曼耳边飞过的铅弹压垮了他最后一点勇气,令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戴曼一停,他身后的5中队连带着整个纵队都停在了距离明军不足五十米远的开阔地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实际上戴曼什么都没想,他大脑发白,只想离这些索命的阎王越远越好。然而子弹仍旧不停地飞来,李普惇眼见戴曼身边飞溅起的沙土,暗骂明军怎么偏偏这时候射得这样歪。但是士兵在队列中既不准开口讲话也不准随意移动,哪怕是士官能做的也只是复诵军官的命令,任他如何心急如焚,没有军官允许也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李普惇实在忍不住,冒着触犯军法的风险高声喊道:“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这似乎提醒了戴曼,他闭着眼跑回队列右侧,终于下了个命令:“开火!还击,快!”

虽然闹不清楚这时候和敌人对射究竟有何意义,5中队还是遵从了戴曼的命令,将刺刀冲锋的密集队形散开准备射击,变队的功夫又有四人倒下。这时候李冬也发现纵队止步不前,派了传令兵过来:“长官,副大队长命令纵队继续向前进攻!”

“敌人的火力很强!”戴曼喊道,但又不敢直接抗命,就又下了个命令,“5中队,准备徐进射击,各排轮流推进开火!第一排,放!”

虽然步兵操典贪大求全地归纳了各种各样的战术,但因为时间紧促教导队的教官们只能先捡重点教,徐进射击战术只能算“学过”。在这种情况下采取这种战术显然不合时宜,但戴曼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传令兵以为戴曼没听清,重复强调道:“长官,李队长的命令是要纵队立刻前进!”

“我军有火力优势,马上就能击垮敌人!”

李普惇觉得这人已经疯了,自暴自弃地复诵起命令。5中队的士兵们开始笨拙地轮流上前射击,队伍很快陷入混乱,不停有人中弹。传令兵见戴曼固执己见,只得回去复命,没成想刚跑出几步就被一发流弹击中。李普惇看着倒地不起的传令兵,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完了,这下全完了。”

为了把握全局方便指挥,李冬站在纵队的右侧。看到纵队突然间停下,他也感到莫名其妙。然而派出去的传令兵久久不回,任他如何大喊,也未使纵队再度向前移动。

“前进!快往前走啊!”李冬心急火燎,掏出新配给他的佩枪,就要去阵前执行军法。走了两步李冬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5中队的中队长,现在整个大队都需要他来指挥,不能擅离职守。他四下一看,看到罗茂正好带着直属队在右翼掩护,立即朝他喊道:“罗茂!”

“到!”

“现在用不着散兵了,直属队由我来指挥。你去让纵队继续进攻!”

“明白!”

罗茂一口气冲到5中队,一眼便看见躲在队列边缘、近乎抓狂的戴曼。见戴曼直勾勾地盯着他毫无反应,罗茂只抓住他的衣领说了句:“戴中尉,李队长命我来替换你。”就将他扔在一边,对在身边来回穿梭的子弹熟视无睹,拔出指挥刀直接走到队列前方:“停火,立即停火!……不要装弹了!”

“……老天啊。”看见罗茂突然冒出来,李普惇只感觉奇迹真的出现了,接着他发现罗茂正注视着自己,顿时心里一阵发毛。

“士官,整队!快!”

在2大队罗茂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不止一个人评价罗茂“是这辈子见过最有种的人”。而现在,罗茂一出现就镇住了局面,没人有胆对他的命令有异议,纷纷照做。同时,李冬也在右翼组织直属队打了几轮齐射压制明军,多少为5中队减轻了些压力。

几分钟内罗茂便重整了队伍。他把指挥刀向前一挥,简单地喊了句:“5中队听我口令——冲啊!”接着便冲了出去。5中队的士兵急忙跟进,必须小跑着才能追上大步流星的罗茂;随后是6中队和4中队,整支纵队喊杀起来,终于恢复进攻。

“杀啊——!”

先是罗茂一马当先跳进明军阵地中,接着纵队随后而至,如同楔子一般凿进车垒,撞碎了守军阵线。见纵队得手,辛扶弱即刻投入10大队扩大战果,车营明军本就不多,又被打了兵力薄弱的软肋,人潮涌过羊马墙就像洪水漫过堤岸,当场砸碎了明军抵抗的信心。右翼匆匆赶来的明军援兵队列不整,与攻进来的国民军稍加接触便知事已不可为,马上扭头朝大营逃窜。

两翼的均遭突破,大营的外围阵地趋于解体,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明军。然而炮声还没停止,大营的炮台还在朝国民军开火,辛扶弱派人联络钱多的同时,制止了士兵射击逃窜敌军,让补充中队上来调转明军的遗留火炮,掩护两个大队重整队伍。

“快看,敌人在撤退!”

听到李冬的提醒,辛扶弱朝河边望去。离得这么近连望远镜都用不着,渡口涌上了无数敌军,正没命般地往仅有的几条舢板上跳,挤不上船的干脆跳进西江试图凫水逃去长洲岛,结果当场被尚未退尽的洪水吞噬。这时传令兵带回了钱多部的消息——北翼的敌军较多使他们花了不少时间进行炮击,攻进来的时间较东翼晚一些,钱多的意见和辛扶弱相同:继续进攻,一口气打垮敌人!

国民军再度出动,由于车营空间狭窄,辛扶弱也没空再玩花活,两个大队直接列成并列纵队、挺起刺刀对大营发起冲锋。尚未完成的夯土城墙只有不足两米高,因为是仿照伏波军的棱堡样式,为了防御炮击外部修成了斜面、还有就地砍伐的木材加固,可以不用梯子直接爬上去。

5中队一口气冲到墩台中最大的沿江炮台下面,弟兄们争先恐后向上爬——痛打落水狗谁不喜欢。罗茂勇猛如故、带着一个班冲在最前,最先翻过碓碟杀进炮台。李普惇跟在他身后刚从垛口探出脑袋,就看见炮台另一侧的炮垒中,一门朝向江面的大炮已被明军调转,黑洞洞炮口正对着自己。

“小心——!”

话音未落,点火杆便落在了火门上,李普惇急忙往回一缩,“轰”的一声炮子席卷过半个炮台、掀飞好几个人的头盔。再探头时,刚刚上去的罗茂一行原本站着的地方只余一道青烟飘散。

见到此景无人不心中一寒,刚刚还生龙活虎的猛将眨眼间就没了谁人不受震动,但如今却不是伤神的时候——敌人装弹需要时间,发过一炮后就是机会。正当李普惇咬牙定神、准备按顺位接过5中队指挥权继续组织进攻时,突然听到身边的弟兄朝他喊:

“看!”

李普惇顺着战友所指的方向望去,接下来仿佛一切都变慢了。

炮垒中的一什明军还在忙着装弹,随即一个个大惊失色——不知怎的,突然间罗茂竟又跳了起来。他的头盔也不见了,身体却是齐齐整整,半点伤都没有。这凶神一手砍刀一手匕首,在敌我双方众目睽睽之下单枪匹马冲进炮垒当中,两手并用乱劈乱攮,一连剁翻了四五个明军,剩下的人根本不敢与他交手拔腿便跑,一个炮垒就这样被罗茂一个人夺下。

双方士兵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战场一时陷入了种奇妙的寂静,面面相觑中弟兄们明白了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霎时间士气大振、欢呼着爬上炮台。李普惇想的却是:“原来一个人真的能打十个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

十分钟后,明军江北大营被华南军攻克。

三个小时后,被包围在长洲岛上的明军残部投降。

梧州反击战从16日中午援军抵达到17日中午全灭敌军,全程不足24小时,最终统计伏波军损失46人,国民军损失102人,歼灭明军江北四千、江南明军两千、水师两千,俘虏民夫三千余人;月末又于消灭退回贺县的明军千余,前后相加破万,彻底摧毁了广西明军的反击能力。

此次历时近一月的战事以元老院的又一次胜利画上了句号。

17日晚,原明军江南大营的篝火旁,2、10两大队的士兵们每个人都抓着一支鸡腿。虽然梧州保卫战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意外,但最大的意外还是防线上从肇庆来的这两个大队,朱首长说走得匆忙没甚能犒劳他们的,便从解首长那里把梧州的家禽全“借”了过来,在营中支起一口油锅,让厨师现场给士兵们做澳洲名菜“啃得鸡”。据说解首长脸都绿了,一个劲念叨“席参谋长当年都没这么狠”。

俘虏的甄别工作进行了一天,入夜才告一段落。俘虏与5中队之间只隔着一道栅栏,没显得有多灰心丧气,倒像是总算卸下重担解脱了似的,听说对面就是在山上挡了他们半个月的那支部队,双方都有些好奇地互相打量,只是一边在大嚼炸鸡、另一边却只有碗稀粥喝。

李普惇和游晋坐在一起,他在爬墙时胳膊被割了个口子,以此为理由跟游晋蹭了点酒喝。今天的战斗中5中队又损失了21名弟兄,好消息是在那之后没人再见过戴曼,有人说他被枪毙了、也有人说他被调走了,罗茂成为了5中队的新长官,他足够德高望重令每个人都认同这个结果。

“大夫,要是不当兵了你想干点什么?”

“怎么,你不说当兵是命么?……算了,长官说过一阵会送我去培训一阵,我想借着机会好好学学,将来当个正经大夫……你呢?”

“我家是南海卫的,天生就是当兵,所以我想拿饷钱先置办些地、娶个老婆,将来让孩子不用干这行。”

“那你可得努力些,别叫伪明给你抢了去。”

“伪明回不来啦。”李普惇把骨头丢进火里,仰面躺倒,“如今咱俩都有些盼头了,这么看首长们来说不定真是件好事。”

“……好事么。”游晋拿不准主意,但看着眼前晃动的篝火,他明白有些东西确实在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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