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在这一次的河南水灾中，比起官媒所称的大禹级别的强降雨来，更加让人夜不敢寐的是遍布河南各地，尤其是处于各城市上游的大大小小的水库，一遇极端天气，随时都会成为毁天灭地的力量。1975年8月，著名的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垮塌，造成的那场死亡20多万人的特大灾祸，至今让人谈之色变（《75.8 那场惨绝人寰的特大水灾》）。这次的水灾，部分水库溃坝，加之相关部门为防止更大灾情发生，不得不紧急泄洪，亦是造成伤害的重要原因之一。截止29日，河南全省仍有昭平台、盘石头、小南海、鲇鱼山等7座大型水库及31座中型水库超汛限水位，仍在持续泄洪；卫(共)合河至淇门段超警戒水位，也在蓄洪排洪。有人可能会问，河南明明是个缺水的地方，可为什么一下起雨来，就总会有排不完的水，泄不完的洪？林林总总的水库，知名的不知名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没错，整个河南可能是全国水库最多的省份，但你细究一下就会发现，这些水库几乎都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建造。那是一个“人定胜天”的年代，要想了解这些水库背后的故事，我们需要回到那个“大办”的岁月，看看是什么样的代价换来了这些遗祸无穷的“伟大工程”？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随着最高“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一声令下，“治淮”、“治黄”运动就已在河南、平原（1952年撤）、山东、安徽、江苏各地开展起来，其中河南自是这类运动的领头羊。与后来的人民公社化后的役工形式不同，那时候还是工程项目以国家为主导，实行“以工代赈”，虽然出工的农民并没有选择余地，且报酬极低，但毕竟尚有饭吃。只是劳动量大，体能消耗常常超出人的承受。由于机械化程度低，靠的完全就是“人海战术”，所有土石方全靠民工肩挑手推，挖、装、运、卸、铲平、夯压，付出的劳力不是今天人们所能想象的。需要着重一提的是，造成75.8特大灾祸的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正是这一时期的杰作。1958年，“三面红旗”在全国各地迎风招展，整个农村很快变成了一座座军事化的劳动营，在消灭家庭、共产、共食、共居、举国浮夸、人身无保的情况下，各种“大办”也在全国刮起一阵阵飓风：大办农业，大办工业，大办水利，大办钢铁，大办交通，大办粮食，大办养猪场，大办商品生产基地，大办集体新村……而这些“大办”的资金和物资都是无偿没收农民财产，甚至强拆农民住房得到的。每种“大办”都是大兵团作战、人海战术，成千上万的人，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白天红旗如潮，晚上火把如海”。老百姓被驱赶着没日没夜、没轻没重地劳作。（见王长才：《大劫难》）
事实上，大办水利，1957年底就已开始。到了1958年初，就有一亿农民被投入大大小小的堤坝、水库、水渠工程。那时全国总人口65994万人，其中农村人口55303万人，农村劳动力约有2.65亿人。一亿农民搞水利，相当于每2.65个劳动力就有一个人上了水利工地。在很多地方，每家都有人长期陷在水利工地上。仅到1958年4月中旬，全国农民投入水利的劳动日达130多亿个，完成土石方250多亿立方米。有人计算，如果将这些土石方铺成1米厚、66米宽的大路，可以从地球铺到月球。
全国四年“大办水利”移动的土石方，相当于建造950条苏伊士运河。主力军自然是农民，使用的工具大多只有手工的锄头、榔头、铁铲、扁担、箩筐，靠农民自带。劳作时吃的东西也得自己带，经常在露天搭起棚帐安营扎寨，长年累月劳动在工地。肚子空空的农民们一天劳动十多个小时，或挑着一百来斤的担子奔跑，或挣扎着飞快地挖土。
河南人民大干一百天，实现全省水利化特别是1959年后，JH即已开始，然而，大办水利并没有停止。许多农民拖着浮肿的身体，步履蹒跚地，仍被役使着不得稍歇。工地上的干部作风极为恶劣，对农民任意打骂摧残，打死饿死累死等各种死人司空见惯。那时候对干部的要求动不动就是，“完不成任务拿头来见”，“要用杀人之心去搞生产”等。就连最高也时常把劳动量同死人多少挂钩，1958年4月，他召集各省水利工程会议，表扬了河南和安徽两省的第一属鸡：“吴芝圃讲搞300亿方，我看得死三万人；曾希圣讲搞200亿方，我看得死两万人”。甘肃副省长等干部把这样搞水利叫作“秦始皇磨民”，“是人命换来的”，结果被打成了右派反D集团。作为当年的五大金刚之一的吴芝圃主政的河南，在这些铺天盖地的各种“大办”中，哪一样都不会甘居人下。在各地争先恐后比赛“放卫星”的时代，大炼钢铁他没有落后，大办水利他没有落后，粮食“亩产万斤”的喜报，他更是一个接一个地翻着番地往上送，结果让最高总是担心“这么多的粮食吃不完怎么办”。直至高征收，“反私藏”“反瞒产”，打死斗 *** 死饿死人的现象，河南也是领风气之先。当然，随之而来的大JH，河南不出意料乃是全国si人最多的省份，没有之一。这些暂时不表，单说“大办水利”，河南si的人就远不是m表扬吴属鸡时所称的30000这个数字。
当时的ZY调查组王从吾1960年12月在河南省的讲话中披露，仅固始县三个水利工地上就累死打死饿死了17000多人；上蔡、新蔡、罗山、遂平和豫北等水利工地上打死饿死人也极多。固始县七一公社上元大队200多精壮劳动力上水利工地，结果死了160人，有一家父子兄弟6人都去了，全部死光。
截止到1959年底，河南已建成大型水库12座，中小型水库2万多座，塘堰坝117处，开渠道19万条。然而，付出如此巨大牺牲搞的“大办水利”，并未收到应有的效益。这一时期上马的500多座一亿立方以上大型水库，一年多即减少到200座，建成的也大多成了隐患工程，不少水库后来相继垮塌，甚至造成惨痛灾祸。不仅如此，由于在平原地区的河道中节节打坝拦蓄、开辟引黄口门、兴渠废井、盲目引黄、大水漫灌，造成地下水位急剧上升，致使整个河南盐碱地面积由1957年的565万亩上升到1961年的1173万亩，粮食产量锐减。
有人批评我对大YJ、大办水利的看法，说什么“我国现有的8.7万座水库，大部分建于那个时期。你只看到这些工程的负面作用，却为什么不说这些项目至今还在对工农业生产和城市居民供水所发挥的作用？”我不否认这其中有些水利工程并非完全无用，但是，如同有人说，人民公社实行军事化管理，通过“扣饭”、打人、抓人、斗人等方式，强迫体弱有病的农民出工劳动，那还不是为了打粮吃粮，不出工不打粮，人们吃什么？没错，自古以来，打粮吃粮是农民的义务和出路，但是这与讨论人民公社制度是否符合人道，完全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命题，这样说话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混淆是非。同样道理，借有些水利工程至今还在发挥作用，来为蛮干正名，逻辑上驴唇不对马嘴。何况，他们还忽略了一点，这些土法修建起的8.7万座水库，大部分都是小型库，90%以上是土石坝，且到目前为止，基本上都已是超期服役，水库病险的数量过半，达4万多座。这4万多病险水库绝大部分散布在广袤的农村，还有一些县市的上游。有统计显示，全国头顶“一盆水”的城市有179座，占全国城市的25.4%；头顶“一盆水”的县城有285座，占全国县城的16.7%。
——原载于公号《正经杂说》作者：我本聪聪
2021.7.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