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3.0 版本已经过半,相信很多已经体验完剧情的朋友都为这次新主线「千朵玫瑰带来的黎明」与大型世界任务「森林书」的精彩表现赞不绝口,我们切实地感受到游戏在编剧与叙事层面上取得了巨大而可喜的进步。不过除了这两块明线故事需要认真关注外,此次 3.0 版本也和以往一样加入了多条值得深挖的暗线剧情,而其中个人以为最重要也是将贯穿整个须弥篇章的一条暗线,就是描写古代须弥赤王、树王与花神三位贤王共建乐园、乐园最后又在悲剧中迎来毁灭的地区大背景故事。
本文将统合目前游戏中所有可以收集到的资料和线索,来向各位完整讲述一个以怀抱伟大梦想、曾并肩行走于镀 *** 漠的三位贤王为主角,诠释相遇与离别、爱情与悲恸、智慧与痴愚的传说故事,希望可以帮助大家了解须弥的历史。文章中也会适当穿插一些个人分析与文化考据性质的内容。
本文篇幅较长,全文共十节约 1.7 万字,大家可善用目录功能来快速跳转章节阅读。
一、高天遗落之子与闪耀的镀金国度
人们说,阿赫玛尔是天空遗落的子嗣。
——《阿赫玛尔的故事》
王者随耀眼如日的光明驾临,为人子们除去蔷薇编织的刺冠。
—— 沙王的投影在久远到无法想象的过去,自天外漂流而来的造物主、「原初之人」法涅斯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他发起了对支配旧世界的七位龙王的战争并最终取胜,随后重塑了这片天地。山川湖海、 *** 被逐一创造,作为神最宠爱的孩子的人类则在最后降生。彼时的高天随时倾听着来自人子们的祈愿,尊贵的原初者从天上的宫阙派遣御使前往地上,向人子们亲授神明的知识并带来慈爱的指引。彼时的世界如同无忧的伊甸园,人类讴歌着高天的王座,地上的文明平稳茁壮地成长着,最终形成了横贯整个大陆、高度发达的伟大统一文明。
然而,神与人皆没有料到,会有那「第二个王座」自天外侵入。两个王座争夺世界的斗争犹如创世大战的重演,那天上的战争是如此的激烈,令整个天地都为之倾覆,有天上的神自天空陨落,有地上的生灵惨遭屠戮灭绝,灿烂的文明与逸和的过去被破坏遗弃,逐渐没入浓稠的深暗中。到这场旷世大战的最末,曾美如伊甸的世界已然面目全非,但这并非是最糟糕的现实,最令幸存人子们惊恐的是:高天的诏谕竟陷于沉默,地上失去了主人。
在如今的提瓦特被称为须弥的地域也曾在那场大战中遭受到可怖的毁坏。传说中,湛蓝色的晶石神柱自神明激战的天空岛上坠落直击大地,将草甸林木埋入漫流之砂,曾经富饶繁盛的土地沦为被太阳镀上华贵死衣的沙之海,这便是须弥沙漠最初的起源【注1】。
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上,一群群由原先统一文明佚离的人们艰难地进行着求生。然而,丧失了往昔依赖的来自高天的指引,亦失去了曾经文明积累硕果的人类,又怎能轻易地在这受诅咒的至暗年代中获得安生呢?沙漠中残余的人类文明如同失去水源的苗圃般逐渐枯萎,几度濒临崩溃。
好在世界终归还是展现了它的仁慈。三位神王开始行走于这废土之上,他们聚拢流离的人类,以自身神力为人类提供救助和庇护,尔后又以神权为名建立起聚落。混乱之后,文明开始在沙海中再度复兴。
曾经三位神王中那最威严的君主便是后来被人们尊为「赤王」的阿赫玛尔【注2】。人们传说,伟大的王并非一开始就行走于大地上,他是自高天遗落的神圣者,是在两个王座争夺天地的旷世大战中陨落凡尘的神子。有关这段记述的真实性如今已难以考据,但毫无疑问,赤王阿赫玛尔的确成就了非凡伟迹:
赤王塑造乐土,使沙漠绿洲棋布,泉流纵横,诸多城邦开始在肥沃的绿洲之上茁壮成长。跟从赤王的理想,部民们树立高墙,建起御座,聚成繁荣的藩国;祭司们公正地治理乐土,布撒富足于四方。凡人的贤王与神官亲身领受来自赤王的圣谕,他们都是大地的主人。
崇尚公正的法度与无私的理性的赤王以羽毛称量心脏,以熔铁衡量神智,以黄金般闪耀的法则重新衡量着沙漠中的一切生命【注3】。人民服从赤王的裁断,将根源于血的律法刻印在生命中,使那沙漠乐土的秩序永恒。「编织万千思绪,统制万千灵魂」,此即赤王所追求的「威权」之道。但这绝非是神对人施以的冷酷暴政,其目的恰恰是创造不再有人苦恼,也不再需要迫害与奴役的真实乐土。
闪耀着的镀金国度在沙海中崛起,赤王深受麾下三大部族(勇士、智者与园艺师)无数子民信仰,赢得到了无尽的崇拜。人们将他誉为黄金的太阳、朝暮轮回的红日,称他是统治大地四方的王,是武士、园艺师与智者的王,制御着沙漠中呼啸的风与被月光镀成亮银的沙丘,就连那在夜梦与鸮鸣中藏身的难以捉摸的一千零一种镇灵也被赤王收服,奉其为尊主【注4】。
即使已经取得如此丰功伟绩,侍奉赤王身侧的人们有时却看到,伟大的王也会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发出一阵无解的叹息。人们自然难解其中深意,唯有自高天遗落、曾见证往世盛景的神王明白,虽然在如今的世人看来自己治下的文明繁荣至极,可又如何能企及千百年前被无情的惩治所毁灭的地上天国?更莫提那位于天上九重又九重的真正乐园,自己虽然魂牵梦萦,但终归是再也无法复归了。
【注释1】由圣遗物「沙王的投影」中「最初神柱自高空降下,将草甸林木埋入漫流之砂」的记述可推断须弥沙漠并非自然形成的景貌,而是两王座大战对下界造成破坏的后果之一。按《日月前事》对提瓦特统一文明时期的描述,彼时的大地受高天眷顾遍地富饶,显然不会允许有沙漠这样的荒芜之地存在。秘境「缘觉塔」的描述中也提到「长箭从天而降,平地隆起成了山岳,古都也埋入了山中」(由地理位置判断,这里提到的「古都」应当就是指深埋层岩巨渊地下的倒吊城,「长箭」即指渊底的判罚之钉)。也就是说,须弥这片地域实际上经历了「远古森林 - 荒漠 - 重建绿洲 - 大雨林」的变迁过程。
【注释2】「阿赫玛尔」(Al-Ahmar)之名源自下埃及统治者佩戴的红色头冠「Deshret」(埃及语:dšrt,意为「Red One」),Deshret 一词亦是古埃及人地理认知中与尼罗河流域肥沃「黑土地」(Kemet)相对的贫瘠沙漠地带「红土地」的正式名称。
在古埃及神话中,埃及的原始统治者「大地之神」盖布(Geb)授予了荷鲁斯(Horus)统治下埃及的权力,将自己视为荷鲁斯神继任者的埃及法老们佩戴 Deshret,象征着他们对下埃及的权威。后来下埃及的「红冠」与上埃及的「白冠」(Hedjet)结合形成「双冠」(Pschent),代表对整个国家的统治。
「阿赫玛尔」在 *** 语中同样也有「红色之人」(The Red One)的含义。
代表上埃及的「白冠」,代表下埃及的「红冠」,两者组合而成象征统治埃及全域的「双冠」【注释3】「以羽毛称量心脏」的说法来自于古埃及人的生死哲学观。古埃及人相信在人死后,灵魂将在冥界遭遇一系列超自然因素的考验,并最终接受被称作「心脏称量」的最后审判。
在「心脏称量」的过程中,死者的灵魂被死神阿努比斯带入冥府的审判厅,诸神将心脏中映射出的死者生前所作所为与「玛阿特」(古埃及信仰中指整个世界的基本秩序)的规则对照来裁断死者是否拥有抵达永生的资格。这一过程一般被物化为实际的称量过程:秤的一边是死者的心脏,而另一边则是玛阿特的羽毛。若死者心脏比玛阿特的羽毛更轻,则死者通过审判,他的「卡」与「巴」相结合形成完整的灵魂「阿赫」被带到冥王奥西里斯身边,进入芦苇原得以永生;若死者心脏更重,则心脏将被吞噬,丧失永生的机会。
描绘「最后审判」的古埃及壁画:冥王奥西里斯端坐于王座,阿努比斯在秤旁主持称量仪式,智慧之神托特则在另一侧记录称量结果,拥有鳄鱼头,狮子上身及河马下身的阿米特随时准备吞噬不合格的心脏【注释4】镇灵(Jinn,也译为镇尼、魔神、精灵、巨灵)是 *** 教对于超自然存在的统称,传说由神用无烟之火造就,故乡是镇尼斯坦(Jinnistan)。镇灵有善有恶,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还能任意改变形体,有时也被视为恶魔的一种。在阿拉丁故事中登场的神灯精灵估计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镇灵形象了。
二、黄金灿阳与银白月光在大地邂逅
人们曾说,花的王者是欢乐与幸福之主。
清泉从她的袖口涌流而出,沙漠中便有了百花盛开的绿洲;鲜花与香草紧随着她的脚步,银白的月光为她开道。
在高天转过脸去的艰苦时代里,花的女主人为凡人遍洒恩惠,人们开始重新认识到快乐与自我,于是再度拾起了闲暇与奢侈。
—— 绿洲花园的追忆有带来律法与秩序的黄金太阳为沙漠镀上金色的闪耀光辉,就有光芒柔和的银白之月为子民带来欢欣与安慰。
曾行走于沙漠间的三位神王中的第二位是被誉为「鲜花与梦想之神」的美丽女神。她是「仙灵」一族的遗民,这一受造于原初、为指引教导人类而生的伟大远古种族据说拥有着不属于人间的美貌与智慧,这样的特质在花神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流传千古的诗篇中,花之女神被诗人形容始终有甜蜜馥郁的芳香萦绕,她的容貌宛若溪流绕过树荫下碎银般的月亮般散发着光辉,从古至今无人曾将这般美貌瞩望,一如如无人曾经目睹七月降下的晨霜【注5】。
花神为荒芜的沙海带来了生机与美丽。她的袖口中涌流出清冽的泉水,她的脚步后紧跟着萌发的香草与鲜花,从此沙漠中便多出了许多百花盛开、如明珠般珍贵的绿洲。
花神为困苦的沙海带来的幸福与希望。她为被放逐之人、癫狂之人与痴愚之人展现梦想,在梦想中为他们奉上甘美的快乐,那些因看不到未来在何方而陷入无尽惶恐的人们,开始在花神的恩惠重新认识到快乐与自我的价值,再度拾起了闲暇与奢侈。
一度被苦涩与哀恸笼罩的沙漠,终于响起了久违的欢笑。越来越多的人们聚拢到花之女王的身侧,为她的魅力所折服,深醉于她美丽的形象与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之后,女神与追随她的人们一道建立起花的国度「浮槃波梨袈」。
黄金灿阳的王者自然早已听闻有关鲜花与绿洲的女主人的美谈,欣然前往拜访的君王只是初见便在女王的雬美柔情中沦陷。赤旄的沙漠君王向花神表达了自己的倾慕,希望他与她的国度可以结成联盟共建沙海中的乐土,花神欣然同意。欢喜的赤王在那之后为联盟的诞生与心爱的伴侣准备了与之相称的礼物,那是一座为镇灵建起的圆形剧场之城,唤作「阿伊 · 哈努姆」,在古老镇灵的语言中其名乃是「月女城」之意 —— *** 光彩如皎白月色,万千宫阙皆为 *** 之美而建【注6】。
【注释5】自提瓦特旅程开始「仙灵」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存在,这些小小的萤火精灵无数次为我们指引道路、带来宝藏,但有关它们的身世背景我们却几乎一无所知。在「森林书」系列世界任务中,官方终于借兰摩罗之口对仙灵的设定进行了补充:他们是原初之人创造的伟大种族,拥有超凡的智慧、力量与美貌,在远古时曾作为引导者与人类相伴同行,孜孜不倦地向人类传授语言和自然哲学,为人类带来知识的启蒙。
然而,属于仙灵的全盛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在提瓦特大陆上飘荡的几乎所有仙灵都只是退化后失去知性的空壳。据说仙灵一族先天就背负着诅咒,若与人类坠入爱河,就会失去智慧和力量,继而身体也会逐渐退化。这简直像是高天为避免两族团结过于强大而刻意设下的保险,无法拒绝善良爱人天性的仙灵一族大概就是因这份悲哀的诅咒才全体步向了衰亡。
曾经活跃于须弥沙漠、与赤王树王结伴同行的花神据说就是仙灵一族的孑遗。传说中花神的美貌举世无双,另一位神王为她深深着迷,最后也是为了她而铸成大错。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让我们一睹花神的容貌,不过据妮露所言,她为在花神诞祭上表演花神之舞而特意准备的舞娘服装模仿的正是花神的模样,通过欣赏妮露的装扮,我们多少可以感受当年那位美丽的女神倾倒众生的容姿。
妮露为花神诞祭准备的舞娘装模仿了传说中花神的姿态【注释6】赤王为庆祝与花神结盟建造的宫城 ——月女城「阿伊 · 哈努姆」(Ay-Khanoum),其原型是如今位于阿富汗塔哈尔省的艾哈努姆古城(Ai-Khanoum)遗址,名字的含义正是「月女神」(Moon Lady)。
艾哈努姆是「希腊化时期」(Hellenistic period;指自公元前 323 年亚历山大大帝驾崩算起至公元前 30 年最后的继业者国家埃及托勒密王国灭亡宣告结束的一段历史时期)中能够代表中亚地区希腊化文明的重要城市之一。该城最早可能由塞琉古帝国(Seleucid Empire;为亚历山大帝国分裂后由大帝部将塞琉古一世创建的希腊化国家,继承了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除埃及外的大部分疆域)的某位早期君王下令修建,而后由于巴克特里亚行省总督狄奥多特一世自立为王而脱离塞琉古帝国控制,长期作为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Greco-Bactrian Kingdom)的军事和经济中心存在,这使该地区后继游牧民族文化也深受希腊城市文化影响。
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疆域及艾哈努姆城位置。该王国后来受游牧民族塞人与大月氏的前后入侵而灭亡,其残余势力被认为是张骞出使西域时造访国家「大夏」另外,月女城的别称「圆形剧场之城」也值得留意。「圆形剧场」(Amphitheatre)是源自古罗马的一种独特建筑形制,词源为希腊语「ἀμφιθέατρον」,意为「四面都有座位的剧院」。承接戏剧表演的古希腊剧院往往都修建为半圆形,古罗马的圆形剧院在平面上则通常呈椭圆形,主要用于举办角斗士比赛,意大利地标景点「罗马斗兽场」(Colosseum)就是该类建筑保存至今的最知名代表。受希腊化时期影响,如今在位于北非及中亚地区的古城废墟中也能发现此类希腊形制的建筑遗址,艾哈努姆就是一个例子。
艾哈努姆古城还原图,可见希腊式的露天剧院建筑意大利古迹地标「罗马斗兽场」,其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圆形剧场建筑考虑到花神为远古仙灵一族的遗民,而第一王座时期提瓦特统一文明的原型正是古希腊(参考渊下宫白夜国文明的情况),故月女城之设定大概率也是在有意契合这个背景。
三、花与梦的女神向翠木王女发起智慧之问
远方的人民都在将你的智慧颂唱,不知你可否为我破除令我困惑已久的迷茫?
这些香料、黄金与宝石,我都要赠与你作谢礼,作为解开我三个谜题的馈贶。
——《浮槃歌卷 · 第一卷》曾行走于沙海的三位神王中的最后一位乃是翠木的王女、高树的贤王。这位司掌草木、生命与智识的女神虽然领地远在沙漠的彼端,追随她的人民却将有关她卓绝智慧的颂唱传遍了整个镀金的沙海。
花与梦的女神在听闻这些传说后,心中便起了慕名拜访这位智慧之神的念头。花神说服赤王纡尊降贵,随她暂别华美的宫殿,动身前往远方绿洲去一探究竟。得以初次见面的两位女神先是赞美了对方拥有的美丽与智慧,随后花神发起了挑战,要用三道难解的谜题来考验树王传言中全知全能的智慧是否名副其实。
第一道谜题如此念诵:「什么东西活着的时候如死物一般冰冷,消逝后却能够为人们送去和煦的暖风?」
树王答道:「你说的是晚春易逝的蔷薇,纵然满是荆棘却也难掩芳菲。花朵被摘下制成浓醇的香水,花茎则被割断作油灯的芯髓。」
花神对树王的回答心中暗暗赞许,姣美的容颜却依然保持平静,接着提出了第二道谜题:「什么东西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无人曾目睹它,它却将一切觑望,其上正如其下,其下与其上相仿,却只可自上而下,不可自下而上?」
树王接着应答:「你说的是高天立定的正法,原初之时便铸成的神圣规划(即指天理)。世间无人目睹过永恒的律法,律法却总是将世间万象统辖。只可俯伏尊奉切不可僭纵,若是胆敢将那禁忌之术仿拓,唯有劫灭等待在睿识的畛崖。」
花神听罢内心欢喜不已,面容却依然带着冷意。她轻轻俯身向全知之人行礼,向树王问出了最后一道谜题:「什么东西无法抵御箭矢,却能抵御毁灭。什么东西无法摧垮盔甲,却能摧垮城邦。既不屈服于高天的使者,也不屈服于地上的万国。无论是诸神还是邪魔,倾尽全力也不能将它胜过?」
树王给出了答案:「你说的是永无穷尽的智慧。即使一时散去也终将复生,唯有永世不毁的智慧可将将文明永恒捍卫。纵使时光在它脚下卷起沙尘,千万年后它却依然如初。人们终会因智慧的恩赐而欢欣,而智慧的巨树也必将会因人们而茁壮。」
三题问罢,花神已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与钦佩,而赤王自始至终默默陪伴在其身边。她称颂树王为仁慈而又彻知的、永无穷尽的君王,感叹树王的智慧比起传闻更要胜之非凡,羡慕树王的眷属臣民能够悉心聆听此等的教诲【注7】。
自此,二位女王缔下了坚实的盟约。三神结为挚友,誓言勠力同心,共同引领子民走向永恒的繁荣。
【注释7】花神向树王提出的三道难题带有强烈的预言意味,实际上就是提前暗示了三位贤王的命运:凋谢的蔷薇预言了花神将会在未来陨落,天理的警示预言了赤王因触碰禁忌为国度带来毁灭,战胜一切的智慧则预言了三神中唯有树王走到了最后。
四、三位贤王携手并肩奠立地上的伟大乐园
最初,欢宴属于鲜花与月夜的女主人,权威属于沙海的王,生命属于草木的养主。
仿若白银的月亮、黄金的太阳与翡翠的绿洲,三位神王立下誓言,结成同盟挚友。
安乐和平,统一的无忧乐园中无分彼此,亦无有灾祸。
真希望此刻蜃楼般的幸福能化作永恒,再无分离之苦。
—— 如蜜的终宴三位贤王结成同盟标志着沙漠黄金时代的到来,伟大的地上天国、永恒的乐土 ——「瓦力 · 韦杰」就此建立。
赤王灿阳般的威权与律法维系了乐土的秩序和安宁,树王如草木般生长的智慧令乐土走向繁荣兴旺。正如大地不能只有烈日和雨水那般,在智慧与威权、理性与强力之外,温柔美丽的花神同样为蒙昧的子民带来了抚慰与慈悲,用欢乐与爱情、歌声与艺术、美酒与奢侈令国度上下响起欢声笑语。
那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时代,智慧之人尽享安乐,勇壮的少年与少女同猛狮和玫瑰谈情,流传下来诗篇中如此描述那令人陶醉、无可言说的幸福:「在那些年代,月光曾将他们的幸福讲述给夜莺与蔷薇,而她们也为之惊惶、为之羞涩,以致唱不出回应的歌」。
对于三位神王而言,这段把酒言欢的如蜜岁月也令他们难以忘怀。传说中某次树王过生日,宴席上神明们都喝得烂醉,平日里威严无比的赤王竟乘兴弹奏起了乐器,以庄重智慧著称的树王也笑着跟唱起歌谣,花神则随着两位的伴奏跳起了欢乐的舞蹈。花神起舞之时,她踏过的草地上长出了无数美丽的帕蒂莎兰,明亮的紫红色花朵筑成了灿烂的舞台。沉浸在幸福时刻中的神明们感叹:啊,若是时间能够永驻此刻就好了。
是啊,若时间能够永驻此刻就好了。可永恒的幸福终归只是理想,在随之到来的无情灾厄中,乐土的梦想如沙海中浮现的虚幻蜃气楼般破灭了。
五、蔷薇猝然凋零令那幸福的乐土失去色彩
古时的传说中曾经有三名携手同行的挚友。
其中一人最终如蔷薇般凋落,在泥中腐烂。
花的国度被风沙磨成故事,成为歌中的梦。
—— 梦中的铁花如今已无人知晓当年席卷乐土的灾厄究竟是什么,又是如何到来,流传下来的史诗中只是这样记述乐园崩毁的开端:「花的女王死于烈日与黄沙的恶意,谢落在蔽日的沙暴中。绿洲不复有紫红的帕蒂莎兰盛开,无忧的黄金乐园也被死亡所淹没」。
受万民景仰的另外两位神王不知为何也失去了踪影,在缺少管理者的乐园中,曾如黄金般闪耀的秩序与安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混乱与迷茫。流散的凡人子民开始据地自守,沙漠由此拉开了长达百余年的藩王争霸的血腥时代【注8】。
数不尽的阴谋诡计、数不尽的骨肉相残、数不尽的腌臜之事在沙海上此起彼伏地上演,凡人中自以为是的暴君们不停驱使着他们麾下的奴仆投入到征服的游戏中,在杀戮或是被杀戮的循环中演绎着肮脏且反复的历史【注9】。
混乱持续百年后,赤旄的君王与草木的贤者终于复归,两位神王收拢陷入分裂与内耗的臣民并着手重建绿洲乐园。至此,镀金藩王割据的年代才得以告终。
【注释8】花神陨落的经过与真相目前还疑团重重。史书记载花神凋谢在「烈日与沙暴的恶意之中」,但这显然只是一种经过修饰的模糊说辞,将一位执掌强大力量的魔神的死因解释为通常的自然灾害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虽然还未有线索明确指出花神死亡的具体时间,但是结合花神陨落后乐园紧接着就陷入到长达百余年的混乱分裂的情况来看,彼时很可能恰好就是天理正式向地上下达开启魔神战争命令的时刻,而花神的真实死因正是遭遇了围攻乐园的敌对魔神的袭击(且大概率由赤王的疏忽大意所致,因此赤王才会在花神逝去后感到无比的痛苦懊悔)。
而那之后的百年时光,赤王与树王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抵御来犯魔神、守护乐园疆界的无止境交战中,无力再亲自负责管理乐园,无神的乐园由此进入人类藩王割据统治的漫长乱世。直到百年后须弥地区的魔神战争尘埃落定,复归的赤王与树王才终于让一切回归正轨。
以上推测应该是目前解释花神之死最具合理性的一种说法,但也存在疑点。武器突破素材「绿洲花园的真谛」的描述中存在这样的说法:「死亡正是花之主人从最开始便尽力追寻的终焉 —— 因为死亡为失去的欢乐增添苦涩的风味,让它愈发浓烈地在无穷回忆之中显现。黄沙的无知之王从未明晓她的道理,仅仅迷醉于她无穷的魅力与柔情。执着的追忆尽管妄入歧途,却也在花之女王的计算之中」,不能排除花神为了实现某个目标有意策划了自身的死亡的可能性,在预言花神命运的那道难题中,「消逝后却为人们送去和煦暖风」的表述也相当值得玩味。同样,花神身为仙灵一族生来就身负的诅咒也可能是导致悲剧发生的诱因(见【注5】)。
【注释9】以神王回归重整乐园为终点,镀 *** 漠上藩王争雄的混乱年代足足持续了有百余年,虽然在神明看来这只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凡人们而言,百年时光已足够上演数不清的人间沉浮与悲欢离合。如今提起这段时期的历史,当属《希鲁伊与希琳》中所记载的「疫王」希鲁伊的事迹最为出名,从中足以窥见那个世风沦丧的荒唐年代的缩影:
已成盖世功业的英雄基斯拉为了追求无上权力,策划谋害了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藩王奥尔玛兹拉,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居尔城惨案」,此后顺理成章登上王位,成为了凡人中最强大的藩王。他与义父那人类与精灵混血的女儿、身为大精灵「睡莲之女」利露法尔嗣女的希琳结合,诞下了王子希鲁伊。因对精灵主母所留下的「王子终有一日将为王土带来噩兆」的预言感到恐惧,懦弱的基斯拉最终驱逐了自己刚刚长大成人的亲生儿子,却不料自己的王后希琳早已在无爱无聊的枯朽生活中萌生出对他这乖戾凡王的强烈憎恨。
希琳打听到了流浪在外的爱子的行踪,某日夜里扮作月神庙宇中的神姬,与亲儿希鲁伊相遇继而在月色下缠绵,随后降下了怂恿希鲁伊谋杀暴虐无道的亲父的虚假神谕。正当希鲁伊犹豫不决之时,神姬用以掩面的面纱脱落,希鲁伊惊骇地发现自己竟与母亲犯下了 *** 之罪。希鲁伊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被玷污的神庙,而身后的希琳却深知自己计谋得成,发生了如铃般清脆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轻笑。
在之后的传说中,逆子果然刺死了自己的生父,又在无比宠溺自己的生母希琳的拥护下登上王位。沦为不义之王的希鲁伊终日被噩梦折磨,终于在某次狂乱的夜游中跌入大地的深黑裂隙不知所踪,随之整个王国都被深渊中溢出的大疫吞没而遭毁灭。幸存的流散者们将此灾厄称为「希鲁伊之疫」,认为这是荒唐短命的君王招来的可耻报应。
至于罪魁祸首、疫王之母希琳,一说化为了为自负之人报死的恶灵,一说被归来的赤王收服羁押于银色的魔瓶,还有人说她至今还游荡在沙漠中,寻找着失踪于深渊的爱子的踪迹……顺便一提,可能有不少朋友会认为希鲁伊与希琳故事的原型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俄狄浦斯杀父娶母」,它们的情节也的确有相似之处。但严格来说,该故事更确切的文化原型是在波斯文学中具有重要地位的爱情悲剧《霍斯劳和席琳》(Khosrow and Shirin)。该故事描述了萨珊王国国王霍斯劳和阿拉穆国(位于古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公主席琳的爱情悲剧,可在波斯历史叙事长诗《列王纪》中找到历史人物原型。2006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汗 · 帕穆克的小说《我的名字叫红》中就多次提及这个爱情故事。
《霍斯劳和席琳》是伊朗家喻户晓的爱情悲剧故事,这个故事的影响力不仅仅局限在文学领域中,它的影响力弥漫在整个波斯文化中,无论是民俗学领域或是美术领域游戏魔改版故事中的男主角希鲁伊(Shiruyeh)的原型即为原版故事中的霍斯劳之子席鲁耶(Shirouyeh,也译作「席柔亚」),且原版故事中席鲁耶与席琳的继母继子关系也被改为了希鲁伊与希琳的亲生母子关系。
六、深陷悲伤的王听信三佞臣的谗言
银白的月光照在猩红的袍裾上,令哀恸之王阿赫玛尔发狂。
—— 烈日威权的梦想
正如贤者所言:席卷一切的祸患,往往起于一个念头,出于君王不加掩饰的忧郁与狂想。
——《阿赫玛尔的故事》百年离乱过后,乐园终于得以重建,但沙漠的君王却再也不见过去的欢欣,深爱之人的离去让阴云与哀恸布满了黄金太阳的脸庞。面对沉溺于无止境悲伤的赤王,王身边的三佞臣献上了他们无知愚昧的计策【注10】。
羊之王,众相之相,如是谄媚道:「吾王陛下,世界之主,大地四方之王,凡人与镇灵的制御者,乞谅僭越。但陛下应知,溺于旧梦、醉于哀想终究并非长久之计。大地之上的权力与智识无边无际,足使陛下建立起超越九重天国的宫阙,为子民迎来无忧的未来。」
「不可。」为此般可笑狂想嗤之以鼻的赤王蹙眉以应,羊之王不再进言。
鹮之王,众书记之书记,如是劝诫道:「吾王陛下,天空之子,众魔神的征服者,众贤者的首领。千百年前的天罚令智慧与历史就此散落。为了更好的未来,君王应当掌握过去,当前的绿洲王土尽藏今日之智慧,但若想要将过去夺回手中,当尽快行动才行。」
「不可。」深知触碰天之禁忌下场如何的赤王以手杖顿地,鹮之王不再进言。
鳄之王,众统帅之统帅,如是直言道:「吾王陛下,沙丘与绿洲之主,生者与亡者的引路人,诸元素的操使者。若要唤回逝去的生命,迎回失去的机会与梦想,这是最后的良机。愈多权力,愈多空虚;多有智慧,则多有忧伤。相比妄想的虚空,只有再度复活、永生不死的生命,才能弥补无底的悔恨。」
赤王陷入了沉默。
深爱之人逝去已匆匆百年,但王未尝一时不在追忆那缕曾照入自己心田深处的白月光,她那美丽的容颜、温柔的笑容与曼妙的舞姿总是在眼前浮现,而梦魇中伴侣在炫目日光中燃烧的模样则令王几欲发狂。
即使尊为统御万民的神明,也有太多力所不能及之事,需为生命的逝去而哀恸,需为死亡的到来而恐惧,需为梦想的逝去而悔恨,倘若真的存在一剂良方,能让枯木回春、死者复生、机遇再来,即使需要触碰禁忌又有何妨?
「……可矣。」被蛊惑的赤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追寻那弃绝凡躯的妙药,夺回那本该紧握的幸福。
就这样,执着的追想从燃烧的新世界中升起,如同无烟之火。
就这样,一只眼望着过往、一只眼望着梦乡的,必定走向迷失。
就这样,王将视线投向了罪深之处的智慧,倾听如蜜却剧毒的密语……
【注释10】文献中用三种动物来代表向赤王献谗言的三名佞臣,这应当是在化用古埃及神话中的三位神祇形象:
羊之王:尼罗河源头之神、陶工之神、造物之神「库努牡」(Khnum),公羊首人身;鹮之王:知识与智慧之神,月亮、数学与医药之神「托特」(Thoth),鹮首人身;鳄之王:象征王权、丰饶、生育与战争实力,辟邪魔法的守护神「索贝克」(Sobek),鳄首人身。从左到右:库努牡、托特、索贝克在已披露的部分沙漠神庙场景中已经可见对应造型的塑像,羊/鹮/鳄可能是赤王麾下统御的三部族的图腾象征。
七、两王决裂与灼目烈日威权的腐化
朋友当中有一个回归大地,另外两个朋友也因此决裂了。
其中一个,决心要在地上建造理想国,让一切悲伤从此消失;
而另一个,则决定散布草木与绿茵,让土地充满智识与幸福。
—— 原木刀
当统治的理想被深切的悲愿所扭曲,显贵亦成了助虐之人。
无视渐渐陷没流沙的宫阙地基,向着疯狂无明的未来前行。
规则为蜃楼般升腾的傲慢腐化,沦为桎梏。
神王的抉择下,不幸如锁链般禁锢了臣民们的命运。
—— 裁断的翎羽乐园虽然得以重建,重归秩序的沙漠子民们却发现,他们崇拜的伟大君王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花的女王谢落尘沙给这个国家留下了深深的伤痕,真挚的欢笑与感性的歌声已不会在这片土地上再度响起,郁郁寡欢的君王开始日渐偏执与极端,曾经以严明公正著称的王国法度在一道道傲慢的敕令中愈发腐化,沦为桎梏子民的枷锁。坊间更是流传着一条令人不安的传闻,全知的王竟也会听信佞臣的妄言,要将那招致灾祸的漆黑愚行在王国实行。
曾经那平等照耀大地,赐予众生光明、慈悲与温暖的黄金太阳,如今在乐园子民的眼中已经变成无情炙烤大地的毒辣烈日。人们不敢直视烈阳刺目的光耀,纷纷用那织金的红绸遮住自己的双眼。这份习惯甚至流传到了千百年后,成为了在日光下如同镀金的沙漠当中出生的遗民们的标志。
直至今日,一部分沙漠遗民依然维持着佩戴织金红绸遮住双眼的习惯蔷薇凋零在智慧草木之主的脸庞上也刻下了细密的泪痕,但她明白,身担大任之人不应当被别离的伤悲支配,偏离了追求真知与正途的轨道。面对在悲愿中堕入无明境地的友人,草木之主不止一次地进行劝诫,希望能将王和三人心血所铸的乐园拉回正轨。然而,已然疯魔的王又怎能听得进这些正直智慧的诤言?
温柔的花神曾是聚拢两位神王的坚实纽带,如今纽带不复存在,赤王早已对树王心生嫌隙。虽不至于直截了当地下达逐客令,但树王明白,她在乐园中已不再拥有自己的位置,矛盾如此积累下去也终有一天产生新的悲剧。为友谊的破裂发出长久的叹息后,树王最终选择了主动告别,她决定回归自己最初的领地,去继续追求她心中的乐园。
乐园的子民们目送着翠木神王远去,即便是并无神之睿智的凡胎,此时此刻也不难感受到这是乐园崩毁的前兆。当统治的理想被深切的悲愿所扭曲,痴愚的君王无视渐渐陷没流沙的宫阙地基,带着子民向着疯狂无明的未来加速前行,但忠诚的黄沙子嗣依然坚定地选择了与他们的神祗同在,相信黄金威权的光芒定会长存,然而……
八、染上深罪的王终引那乐园灰飞烟灭
融万千思绪为一,统万千算计为一。
由此,人将为众王之王,众神之神。
—— 如蜜的终宴
即使灾祸的阴影渐行渐近,他们所信赖的威权依旧如琥珀与黄金那般闪耀着不灭的光芒。
但灾祸终究还是降临了,黄金的虫印也被葬在了神殿与宫阙深处、曾雕着鹫兽与牛头的破碎柱基之下。
—— 烈日威权的旧日伟大乐园彻底崩毁的具体细节如今已无人可以说清,只因那罪魁祸首与亲历一切的牺牲者们皆数被漫天沙暴所掩埋,他们的灵魂也堕入黑暗的深渊,在凄厉的嚎叫中永世不得超脱。那段历史是不应回首的知识,当被理性所永远遗忘,但为了告诫后世为追逐心愿与智慧踏上歧途之人,终归应当拾起过去的碎片,来浅浅窥探孤独的王最终迎来的苦涩结局。
在树王离去后,赤王变得愈发专断和癫狂,听信了三佞臣谗言的他不惜以百年再百年的时光,为自己的王国建立起巨大的迷宫,又将自己困于迷宫深处寻求那藏于深罪纱幕背后的禁忌知识,以求弃绝凡躯、超越死亡的妙药。
终于,王在耗尽智性与气力前,于沙漠的中央建成了永恒的蜃气楼。那是基于对旧日回忆的执念所塑造而生的无法老去的梦乡,在那里,凝聚着不被扰动的纯洁泉水与永远停留在日暮时分的露光。计划的第一步就此完成了。
接着,伴着海市蜃楼般的狂想与对虚幻美好愿景的承诺,王向忠于自己的臣民下达了荒唐的敕令:「吾欲融万千思绪为一,统万千算计为一,成就众王之王、众神之神」。王要求臣民毫无保留地献上自己的智慧与梦想,投入那台借助大地深处所获得的禁忌知识打造的被诅咒的机器。由此,在漆黑的梦魇之中,连神都可以超越的崭新智性将蜕壳而出,引导真实的乐园显现。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在计划的最末,面对已经陷入寂静的国度,彻底癫狂的王展开了最后的献祭与最初的升华 —— 而祭品正是他自己。后世沙漠遗民那真伪不可考证的传说中描述了当时可怖的场景:
赤王最终将他自己的智慧抽离了骨血,投入了无穷无尽、永远向着深处曲折蛇行的回廊、阶梯、门洞与雕梁。王的肉体在王座上渐渐腐朽,为巨虫所噬。而他的魂灵则同王都千百万尖叫的魂灵融成一体,永远在呼啸的末日中徘徊迷途,沿着蛇行的黑暗盘廊,向无底的深渊横冲直撞而去。在幽邃的渊底,千百万人的智慧相聚为同一个智慧,而孤零的智慧,终究化作了疯狂……【注11】
赤王的计划获得成功了吗?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人们只知道,那一夜,染上深罪的蒙昧痴愚之王引来了天罚。沙漠在大地震中剧烈摇晃,王华美宫城的七重宝石巨墙纷纷垮塌,一千零一座圆柱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其上高踞的公牛与狮鹫一度傲视无生命的沙丘,此刻也不情愿地倒伏进入镀金的怀抱。无数住民,无论贤者还是愚者、不论是英雄还是懦夫,皆在那一夜消失于漫卷的沙暴中。
即使是及时逃离的王城幸存者,也纷纷成为了盲人与哑巴,陷入了永久的沉默。人们说,这是为了惩罚他们受惠于禁忌知识的罪恶。沙海中那些曾宣誓效忠于王的部族也被降下恶咒,在随后的岁月中沉沦。曾力可搏龙的勇士部族堕落为亵渎的食尸鬼,其荣耀与骨殖终被镀金的沙丘永远掩埋;曾贤者辈出的智者部族则典籍智识尽失,成为在沙丘间流浪的歌者。
就这样,曾经在沙海上闪耀的金色太阳沦为如血的残阳,最终跨越了界限,沉入划分深邃黑暗的地平线,永远不再复升,带着一度辉煌的黄金国度灰飞烟灭,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
时至今日,已成失去历史一族的沙漠后代间只流传着松散且支离破碎的乐土传说,越来越多的沙漠子民不再纠结于自己血脉的根源,而是积极地在富饶的雨林中拥抱自力更生的新生活。唯有那在沙漠中心永不止息地释放风暴的庞大王陵,始终在向过往的旅人沉默地言说着往昔的罪与罚。
【注释11】导致乐园最终一夜毁灭的疯狂计划目前仍难觅其真实全貌,但依据已掌握的线索以及沙漠文明展现出的部分特征推断,当年赤王应当是寄希望于走「机械飞升」路线来实现超越生死与建立理想国的目标。以下是对具体情形的一些大胆猜测:
在强烈执念的驱使下,赤王明知其行为可能为他自身与文明带来毁灭性后果(参考意外阅读《日月前事》所记载禁忌知识的大蛇的遭遇),依然选择接受了群臣中激进派的建议,耗费数百年挖掘研究沙漠地下深处埋藏的统一文明时期遗迹以获取所需的失落科技,记录中出现的诸如「漆黑」之类的字眼则可能暗示赤王接触了来自「深渊」的不详知识。
如今仍在沙漠遗迹中保持活动的古代超文明机械应当就是当年依靠挖掘得来的技术所实现的成果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些技术帮助赤王打造出了用于实现其宏大计划的两项关键设备。一是用于承载灵魂数据的虚拟空间服务器(可能是人造的小型世界树,在后台支撑并记录着一切的世界树本身就可视为提瓦特的「服务器」),二是能够连接人类意识并融合智识的机器,可以理解为「虚空终端」的升级版,这种设备足以大规模引发灵肉分离现象,再通过统合大量灵魂产生超越性的集体意识。
赤王将自己与万千臣民的人格与智慧剥离投入到系统中,希望籍由群体记忆重构出花神灵魂进行「复活」;他与子民们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实现生命形式的升华,从此突破肉体的束缚,彻底战胜死亡与苦难,在梦乡获得崇高的幸福和永恒的生命。也许在赤王的计划中,数据空间最终还会反过来覆写现实,让乐园得以真正显现。
然而,在成为「赛博法老王」的道路上全力奔跑的赤王,最后换来的终究只是可怕的失败(赤王相关剧情不出意外会大量化用古埃及生死观中的概念,部分相关内容可参考【注3】)。
从各种角度来看,过去赤王之举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如今教令院为使大慈树王重生而采取的危险愚行。教令院对赤王必然极有研究,大抵是因某人或某组织的怂恿使教令院贤者们的信心极度膨胀,竟想要效仿赤王,还认为自己定将取得成功而非重复历史的悲剧吧。
九、翡翠色的智识之主必护得文明茁壮
据说在沙海中曾有三位贤王,其中一人直到最终容貌与智慧都没有退却。
最终他们分别了,为了心中所寻求的乐园。
—— 有顶塔告别华丽壮美的镀金国度,自乐土返还的树王回到了自己最初为躲避风沙而栖身的小小祭场。令树王感到欣慰的是,依然有一群忠实的信徒追随着她的智慧。
为了实现建立心中理想智慧国度的宏愿,树王首先在沙漠一隅处唤出了能够招来甘霖的精灵,名唤「法留纳」,亦即「水天」。精灵驱动的神机为原本荒芜干燥的沙漠带来了湿润的水汽与珍贵的水源,伴着雨露的滋润,树王动用权能一面改造环境一面播撒生命,随之沙砾变为沃土,草木萌发繁茂,万千生灵开始繁衍生息。这里便是后来被人们称作须弥雨林的前所未见之大绿洲的最早起点。
越来越多的人类因仰慕树王的慈爱与智慧聚拢而来,树王开始了聚落的建造,被她选中的巨大圣树成为了后来闻名大陆的智慧之都须弥城的根基。在因追求真知而围绕树王身畔的学者中,深受王赏识的那一位则成为了最初的大贤者,他便是教令院的创始人。树王毫无保留地向子民传授她广博的智慧,在王的敦敦教导下,子民们理解了何为「笃行」、「诤言」与「巧思」的哲学,智慧的巨树在人们的心中扎根,成为支撑这个国度的永恒精神力量。
正当绿洲的建造如火如荼地进行时,沙漠中心毫无预兆地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大灾害。即使身处沙漠边缘的遥远绿洲,人们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地到那股直冲天际的可怖毁灭气息,随后从自沙漠逃亡而来的流民口中,人们更是得知到一些尽管混乱破碎却令人惊惧万分的消息。尽管树王在告别赤王时就已多少料到了他的结局,但如今真的目睹镀金乐土被毁,曾经的友人走上了此等绝路,还是令树王止不住地哀婉叹息。
在随后的岁月,为了抵御沙漠残余力量对雨林的侵蚀,树王在沙漠雨林的交界处构筑起名为「防沙壁」的宏伟奇观。而在历经毁灭洗礼又尘埃落定的沙海中,大漠群王再度并起。诸多渺小的暴君聚集逃离末日的流民,依托古老废墟建立起神殿与宫城,在这片失去神的热砂之上不断轮舞,又在匮乏与争斗的循环中埋葬自我。遗迹之城日复一日倾圮不停,自夸强盛一时、极富一时的各路暴君亦朝生暮死。
再后来,沙漠彻底沦为文明的荒漠,再无凡人国度兴起。越来越多的沙漠遗民抛弃故土,踏入繁荣的雨林之国寻求谋生之路。这些人自称为「镀金旅团」,作为失去历史的蒙昧者的后代,他们坚信万物皆会背叛,不再去信仰包括雨林的主人树王在内的任何神明,唯有相信自己的双手与劳动。
善良的树王对此并没有任何怨言,而是欣然接受了遗民们的迁入,还推动雨林子民接纳这些来自沙漠的同胞。如今,镀金一族已成为须弥社会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在树王的护佑与指引下,雨林文明得到茁壮成长,人们充满爱戴地敬称自己的神明为「大慈树王」,视王为全知全能的仁慈智慧之主。
漫长的时光中,树王不知曾替子民挡下了多少灾厄,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然而在距今五百年前,一度可以触及天穹的伟大无神国度撕开了深罪的纱幕,从大地深处下达了踏平一切的战争指令,在那场七神全体出动、至今真相不明的大战中,草木的主人不知为何竟陨落异乡,智慧的源头「世界树」也遭受到了污染……【注12】
尽管后来须弥的人们找到了接替草神之位的新生的小吉祥草王,但很多人根本不愿接受他们爱戴仰赖的王已经撒手离去的现实。年幼的小吉祥草王也因此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认可她的存在意味着承认树王的逝去。深深的敬爱与翻涌的不甘的最终化为了一股可怕的执念,一种为了让王复归可以不惜一切的疯狂。
在不知何人抑或是某股势力的挑拨与支持下,现今教令院的贤者们开启了苏生树王大人的秘密计划,此般情景犹如历史的重演:曾经,赤王渴求超越生死复活挚爱之人,为此涉足禁忌知识、做出荒诞决议,最终酿成苦果令辉煌文明为其陪葬;如今,贤者们渴求与日思夜想深受爱戴之王重逢,为此不惜扩散愚行,令双手沾染罪恶。
至于智慧之城最终是会步上同镀金乐园一样自取灭亡的悲剧循环,还是如拥有顽强生命力的巨树般抽出翠绿新芽,那便是如今正在上演的故事了。
【注释12】500 年前「漆黑的灾厄」时期大慈树王行走须弥的事迹被记载于名为《遐叶论经》的书籍中(顺带一提,「遐叶」即「久远的年月」之意)。但此书性质与其说是在忠实地记录历史,倒不如说更像是崇拜者为王所作的颂词,语言晦涩难懂且叙述含糊不清,难以提炼出有效信息,若想了解树王牺牲的真相还需等待更多线索。
另外,由驾驶降诸魔山遗迹巨像的白鹄骑士小队留下的记录来看,坎瑞亚可能未必就是魔兽灾厄的实际发起者,他们似乎也是受害的一方。无论如何,至少说明当时的坎瑞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存在不同派系且矛盾尖锐。
这方面在早先的「残像暗战」活动中就以隐藏信件形式披露了一些线索。接近战争末期时,坎瑞亚的末代帝王 —— 独眼的「伊尔明」(Irmin)已陷入「失能」状态(推测应该是自知败局已定而对自身进行了完全的「深渊化」改造。击败深渊使徒或黑蛇众掉落的刻像系列材料描摹的应该就是这位王的形象,「幽邃刻像」中王的独目已变为猩红,且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形同恶魔的双角),坎瑞亚社会处在极度恐慌和混乱当中,大批贵族只顾四散逃窜,是由非王族的亚尔伯里奇一族(也就是凯亚的家族)挺身而出暂时摄政,才勉强稳定了坎瑞亚的局势。
刻像系列材料似乎反映了发生在坎瑞亚末代帝王伊尔明身上的可怖变化……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原神中的「世界树」英文名就写作「伊尔明苏尔」(Irminsul),亦称「伊尔明之柱」。其出自作为原始日耳曼部族中一支的古撒克逊人的神话信仰,与同属日耳曼神话的北欧神话中大家耳熟能详的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Yggdrasil)地位相同。伊尔明曾作为撒克逊人的战神被崇拜,但后来北欧神王奥丁(Odin)逐渐成为了日耳曼文化圈中的主流信仰,这里可以认为原神中的坎瑞亚末代帝王伊尔明选取的原型就是奥丁,他们也的确具有相同的特征:两者均是独眼,且都通过献祭换取了强大力量 —— 奥丁用右眼换得智慧之泉的泉水得到无穷智慧,伊尔明则献祭自己来引导深渊的降临。
世界树「伊尔明苏尔」总而言之,大慈树王、坎瑞亚、世界树,这三者间必然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关联。等到揭晓树王死因真相之时,我们也将更加深入地了解坎瑞亚国度的秘密。
十、结束语
须弥三位贤王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暂告一段落了。依据目前游戏中可获取的资料和线索,大体上已经可以还原出须弥历史上三王乐园建立到毁灭的时间线,但仍存在很多不明及疑点之处需要得到补充和解决。主要包含以下方面:
赤王的身世谜团,阿赫玛尔是否真的是来自天空岛的遗落神明,他又为何会自高天陨落凡尘;有关花神所属的仙灵一族的更多背景情况;花神陨落的具体经过,她是因魔神战争爆发被杀,抑或是自我衰弱而死,或是有其他出乎意料的原因;赤王到底在沙漠地下挖掘到了什么漆黑遗产,为何原本存在于此地的先进文明会被天罚所埋葬;赤王当年为超越生死、复活花神而执行的疯狂计划究竟做了些什么,乐园被毁灭的真相又是什么;树王在坎瑞亚灾变中具体经历为何,世界树所患的「顽疾」为何,树王在世界树记忆中的留言「世界……遗忘我」的含义又为何;小吉祥草王是如何诞生的,她与花神都被称为「月亮」,二者是否存在一定联系?以上这些疑问相信在后续版本内容中都会逐一获得解答。到后续积累足够多的资料后,我应该也会对须弥三贤王的故事进行修订和补充,将这部史诗臻于完善。最后,感谢所有读到这里的朋友们,就让我们一起期待未来游戏故事的精彩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