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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第19章 车速很快。
一个已经被警方宣告死亡的人突然出现,还预告了自己的直播时间,这条带着神秘和诡异色彩的消息像爆炸一样传了出去。
“蒋真真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直播?”
“是不是根本就没死啊,掉水里被抢救过来了。”
“不可能,蒋真真的尸体被发现那天我在现场,她身上都长蛆了,怎么可能救得回来,肯定是有人躲在后面装神弄鬼。”
“说不定是双胞胎,有人了解蒋真真的家庭情况吗?”
“听说她是被领养的,养父母对她一点都不好,她以前那些直播都是被逼的。”
“我记得有一期蒋真真换衣服忘了关摄像头,她不是在炒作,是她养父母干的,骗她说关了,其实没关。那对老畜生就是为了流量,为了赚钱。”
“蒋真真原来的直播间已经被封了,我这有视频,朋友发的。”
“会不会是她死得太冤了,不愿意走,想告诉大家什么。”
“不管是因为什么,一个小时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哦还有五十分钟。”
……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了百万人之多,并继续呈几何形式增长。
远在省厅开会的姜局亲自给苏瑶打了个电话,让她务必保证当事人的生命安全,把社会影响降到最小,否则提头来见。
就连一向慈眉善目的姜局都说出提头来见这种话了,可见事件影响之大。
苏瑶从警以来还没遇到这这么令人焦灼的案子。
赵阳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苏队,市局门口围满了记者,都在等着您给个答复,蒋真真是不是真的死了,直播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问校园霸凌的事,问蒋真真的死是因为她的家庭还是校暴。”
苏瑶站在窗边,看着被保安拦在外面的架着□□短炮的记者,转头对赵阳说道:“都轰出去,不够添乱的。”
吴青桃大喊一声:“苏队,教育局副局长打来电话,说有事要跟您说。”
苏瑶急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有些人还想着粉饰太平:“让他滚蛋。”
吴青桃把苏瑶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不好意思,x局,苏队现在太忙了,不方便跟您通话,等事情结束了再打给您。”
苏瑶转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间,画面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线索。
技侦第一时间就查了出来,蒋真真预告的直播地点是个小平台,审核不严格,直播账号上的注册信息是盗用的身份证号。
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百万,一转眼的功夫就又涨了几十万。
苏瑶站在电脑屏幕前,看着不断上升的字数,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都快搓出火来了。
她必须快速做出决断,是否封闭直播间。
蒋真真已经死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当然不可能出现在直播间,十分钟前的那段直播预告是在蒋真真还活着的时候提前录好的。
就像蒋真真死后第二天晚上把蒋大林赵云吓得半死的那段直播一样。
还有杨初敏,温良为什么要带走杨初敏,是为了给蒋真真报仇吗。若只是报仇,一刀就能了结,何必大费周章把人绑走,还弄了个神神秘秘的直播。
退一万步说,就算温良不动手,以警方现在掌握的证据,控告杨初敏一个故意杀人罪不成问题,温良根本没必要搭上自己,他和蒋真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瑶脑子里想起蒋真真的那条直播预告:“大家,一个小时后,不见不散。”
所有这些,都是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是蒋真真和温良共同完成的。
绝唱。
至于他们的目的,看直播间的人数和讨论基本都猜个大概。
蒋真真不想就这样被虐待至死,含冤而去。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杨初敏害死,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创造了这一场举世关注。
苏瑶紧紧皱着眉,封闭直播间很简单,她只要下一道命令下去就可以了,再出一条公告,对外说是恶作剧,很快就能风平浪静。
陈星河递给苏瑶一杯水,苏瑶看也没看:“不喝。”
陈星河:“乖,喝。”
苏瑶一顿着急上火,晚饭都没吃,确实渴了,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个精光:“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陈星河把玩着手上的水杯:“着急有用吗?”
“算了,反正出了事担责的不是你,”苏瑶看了陈星河一眼,这个人虽然有点欠,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你觉得需要关直播间吗?”
陈星河垂眸看着漆黑的直播间,盯着不断增加的观看人数数字:“杨初敏还在温良手上,他不会允许我们关闭直播间。”
苏瑶皱着眉,哪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杨初敏是杀害蒋真真的凶手,只要法院没判,杨初敏就只是个嫌疑人,不是罪犯。
就算她是罪犯,警方也必须全力以赴地把她从歹徒手上救下来。
苏瑶想到那个被欺负的少年,有点不愿意称他为歹徒。
然而他又确实触犯了法律。
陈星河:“能对一个人执行死刑的只有法律。”
这时,门外响起来一个声音:“不能关直播间!”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名刑警的陪同下举着手机一脸慌张地说道:“歹徒给我发消息了,说要是敢封直播间,就要我女儿的命!”
陈星河走过去接过男人的手机:“你是杨初敏的父亲杨军?”
杨军颤抖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着急道:“她妈妈在外地开会,两个小时后才能到。”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绑匪还不问我要赎金?”
陈星河看了看杨军的手机,发来消息的是温良的手机号,打过去关机,无法定位。
陈星河走到一名技侦人员身侧:“直播间信号定位出来了吗?”
技术员答道:“暂时定位不到。”
陈星河:“需要多长时间?”
技术员:“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苏瑶感到不可思议,“开什么玩笑,对方不过一个中学生,你还能玩不过他?”
这名技术员是局里公认的计算机追踪技术最好的,叫宫杨,人送外号总攻。
宫杨飞速操作着电脑,一行行代码在电脑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对方的计算机技术,国内排名起码前五,对方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手段,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家庭普通甚至有点贫穷的中学生哪来的钱请这样的高手,苏瑶没空去查这个问题,转头叫人调查四中和教堂附近的摄像头,看温良到底带着杨初敏去了哪。
二十分钟后,宫杨报了一串坐标:“直播信号在灵云山上。”
灵云山是云江市一处不算冷门也不算热门的景点,山上覆盖了信号。
苏瑶带人上了警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灵云山。
苏瑶亲自开车,陈星河坐的副驾,后座挤了三个人,后面还跟着四辆警车,包括武警和狙击手。
晚上九点半的街道并不拥堵,警笛声划破夜空,风驰电掣地从红绿灯路口飞了出去。
江不凡在后座抱着笔记本电脑,不时汇报最新的调查结果:“小林小张搜查了温良家,发现了一个常用医药箱,其他没有异常。”
苏瑶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报药名。”
江不凡汇报了一遍:“这些药都是治疗外伤的,生产日期也很新鲜,温良似乎经常挨打。”
苏瑶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踩着油门。
“都通知过家里人了吗?”
吴青桃:“杨初敏的家属在后面那辆车里,温良的家属在局里。”
苏瑶:“我问的是你们。”
吴青桃赶忙拿出手机:“喂,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别等我了。”
“晚饭啊,吃过了,”吴青桃摸了摸被饿得扁平的肚子,“放心放心,不危险,忙完我就回家了,不用担心我,晚安,挂了。”
吴青桃打完,江不凡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爸,太忙了忘了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妈做了红烧肉啊,我明天热热吃一样,在忙,不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忙好给你们回个电话。”
然后是赵阳:“我就不打电话了,晚饭的时候我妈来过,还给我送了饭,我跟她说过了,今晚不回家。”
一车人里只剩下陈星河和苏瑶了。
陈星河掏出一对蓝牙耳机准备给苏瑶戴上,她开车不方便接打电话。
苏瑶偏头躲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用。”
陈星河:“晚上不回去不跟家里说一声?”
苏瑶看着前方的路:“当老子跟你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陈星河偏头看着苏瑶,被苏瑶一个眼风扫了过去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顶天立地型大美女。”
陈星河嗯了声:“没见过。”
车窗外的风景和灯光飞速后退,一条条五彩光带从她雪白的脸侧划过,光影落在她眼里,显得热闹非凡,又无比孤独。
“坐稳了。”苏瑶看着前面的路况,一个漂移拐了个弯,把后面几辆警车甩出去老远。
后座,吴青桃没来及系安全带,差点被甩出车窗。江不凡和赵阳也被晃得不轻。
赵阳第一次坐苏瑶的车,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开车能这么野,紧紧抓着安全带,心脏砰砰直跳,生怕翻车。
只有陈星河面色如常,他好像就没被什么事情吓到过,还能贴心地提醒苏瑶:“距离直播开始时间还剩二十八分钟。”
出了市区,道路更加宽敞,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苏瑶一踩油门,一路超速到了灵云山山脚下。
第20章 直播开始了。
苏瑶停了车,拉开车门下去,扫了一眼景区大门:“哪个是负责人?”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中年男人举着手跑过来,大声说道:“警察同志,我是负责人,一直在等着你们,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提。”
苏瑶点了下头:“景区地图。”
负责人赶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景区地图,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
苏瑶拿出手机准备看温良所在的坐标,陈星河已经在地图上圈起来了。
“记性不错,那么一大串数字都能记住,”苏瑶从陈星河手上拿过地图,看了一眼陈星河圈起来的地方,转头问道,“怎么样能尽快抵达这儿?”
“这儿没有缆车,只能顺着台阶往上爬,上去至少也得十五分钟,”负责人点了点地图,“而且你们圈的是信号范围,面积太大了,这一片地势也很复杂,到处都是树,一时半会不一定能搜到人。”
苏瑶把地图递给负责人:“把信号范围内的寺庙、休息室、洗手间等所有建筑物标出来,哪怕是最简陋的老旧茅草屋、木头屋。”
“那可就太多了,”负责人接过地图,拿着笔边圈画边说道,“这座山历史悠久,变成景点之前山上有很多动物,不少人喜欢上山打猎,光是村民们自己搭的躲雨过夜点就有很多。”
“这儿成了景区之后那些避雨点作为一道特殊的风景线被保留下来了,我圈出来的也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记不住的,你们要找起来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苏瑶没敢多耽搁,让众人记住地图上几个关键点:“赵阳跟着辖区派出所的人留守,大巫对接杨初敏家属,随时注意绑……温良来电,其他人跟我上去。”
“出发!”
苏瑶说完折起地图放进口袋里,抓起陈星河的领子拖着就走:“你跟着我。”
陈星河被猛得一拽,差点没站稳扑在苏瑶身上,站直了说道:“我自己能走。”
苏瑶边走边转头道:“跟上。”
她动起手打起架来很厉害,市局排名起码前二,但她不是来跟温良打架的,她是来救人的。
跟嫌疑人谈判,陈星河的嘴皮子比她强,所以哪怕他身体不好她也把他拖了上来。
好在陈星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娇弱了一点,爬山还是能坚持的,一直跟在她身侧。
一行人上了山,苏瑶看了一眼时间,此时距离蒋真真预告的直播开始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到了信号范围内,苏瑶转头到处看了看,迅速扫了一眼地形地势:“两人一组展开搜索,发现目标立刻发信号,行动!”
苏瑶站在石道旁的路灯下转头看了看陈星河,爬了十分钟的山,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泛着白,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露水仙男,补充一□□力。”
陈星河摆了下手:“不渴。”
她身上只带着一瓶水,他要是喝了她肯定就不喝了。
苏瑶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抬起手背抹了下嘴,指了指前面:“去那边看看。”
苏瑶走在前面,从一片高高矮矮的杂草中趟出一条路:“顺着我的脚印走,小心石块、蛇虫。”
她是队长,在前面冲惯了,本能地护着自己的属下,尤其是伤病或体弱者。
陈星河踩着苏瑶的脚印,抬眸看着她虽然清瘦但笔直的脊背。
自己好像被保护了,这种感觉非常稀奇。
“砰”的一声,苏瑶一抬脚,一块不大小小的石头从草丛中滚了出去,将地上的杂草压出来一条长长的痕迹。
一块石头而已,只要绕开就好了,陈星河看着苏瑶,皱了下眉:“脚不疼?”
“不疼。”苏瑶说着,抬手拨开眼前一米多高的一小片植物,像是发泄一般, *** 压到一旁。
越往里走没有路灯,灯光越暗,茂密的植被遮住了月光,远处传来昆虫和青蛙的鸣叫。
陈星河跟在苏瑶身后,盯着她的背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瑶顿了下脚步,继续往前搜寻着:“不能再出人命了,也不能再出事了。”
陈星河:“不会出事的。”
苏瑶转头看了看陈星河,觉得他过于镇定了,队里所有人,先不说她了,就是吴青桃江不凡他们也都揪着一颗心。
苏瑶一边往前走,说出了最坏的猜测:“为了给蒋真真报仇,温良极有可能会在直播里虐杀杨初敏,不到杨初敏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们还不能关掉直播间。”
苏瑶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达到一千六百万了。”
苏瑶:“最好的结果是在直播开始之前抓到温良,还有五分钟直播就开始了。”
陈星河抬手帮苏瑶撩开一片树枝:“直播的地点和开始的时间是蒋真真和温良提前计算好的,他们不会给警方留出解救杨初敏的机会,不然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时间逼近,苏瑶加快速度,一个不小心被一跟藤条绊了一脚,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摔在一块石头上,擦破了一层皮,红了一大片,渗了血出来,脸颊被一从锯齿状的叶子划破了一小道口子。
陈星河走上前,把苏瑶从地上拉起来,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膝盖:“流血了。”
苏瑶往后退了半步:“没事,不疼。”
此时距离直播开始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苏瑶走到一颗高大的树前,三两下爬了上去,试图找出亮光处,然而树木太茂密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从三米多高的树上跳下来,受了伤的膝盖半跪在地上,泥土混合着石砾直往皮肉里钻,疼得她吸了口气。
陈星河让苏瑶坐在地上,用矿泉水帮她洗了洗,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几片消毒纸巾擦了擦。
苏瑶垂了下眸,低声说道:“我想救的人不是杨初敏。”
陈星河坐在苏瑶身侧,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
她想救的是温良,不能让温良杀死杨初敏,不然他就完了。
苏瑶躲开陈星河摁在她头上的手,起身,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继续往前面搜寻着,好一会没说话。
陈星河跟上去:“我背你?”
前面的女人低着头,脚步更快了:“老子用得着你一朵娇花背,看不起谁?”
陈星河轻轻拍了下苏瑶的肩膀,沉声问道:“怎么了?”
苏瑶甩了下肩膀,把陈星河的手甩了下去:“别乱动,找人。”
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带着一丝极低的非常压抑的哽咽,陈星河疾步绕到苏瑶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垂眸看着她。
苏瑶始终低着头,她的头发不算长,扎着短马尾,在树林里一番折腾,发圈早被蹭掉了,此时凌乱的发丝垂在脸侧,挡住了大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眶微微泛着红。
陈星河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更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一急,语气显得有点烦躁:“说话。”
苏瑶一边走一边抬起胳膊挡着脸,不让人看:“看 *** 什么,找人!”
陈星河皱眉:“这要是在我的队里,谁执行任务的时候敢哭……”
毫不夸张地说,会被他一脚踹出去十几米远。
他看着她,后半截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凶悍的语调在嘴里转了个弯,出声时已经变了调:“你哭什么。”
苏瑶一把推开陈星河,抬手擦了把眼泪,一边搜寻一边哭:“我膝盖磕破了,流了很多血,疼,疼还不让人哭了吗。”
苏瑶接过陈星河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哭声越来越大:“你还要背我,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根本就不服我,你就是想篡权,想当我领导,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星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我的错。”
他不喜欢别人哭,她能不能不要再哭了。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哭,”她的哭声令他烦躁不安,他又不会哄人,只好用投其所好这种最简单的办法,“想要什么?”
他大手一挥:“是不是喜欢我那辆宾利,你开走吧。”
苏瑶边哭边抹眼泪:“不能再出人命了,蒋真真已经死了,多好的女孩啊,她就死了,不能再让温良出事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车是借给我开吗,借几天?”
陈星河:“不要了,给你了。”
总之别再让他看见她哭。
苏瑶抓住陈星河的胳膊,在上面蹭了一把鼻涕:“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拿车砸人,侮辱人。”
陈星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眼泪和鼻涕的衬衫:“你……”
苏瑶又抹了一把眼泪,梨花带雨:“看不起人。”
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陈星河身体一僵,偏了下眼,闷声道:“没有。”
眼前有一块比树还高的山石,石壁太陡峭,缝隙也小,没有梯子或绳索很难爬上去。
苏瑶往后退了几米,弯腰,助跑,盼着石壁上的缝隙,徒手爬了上去。
苏瑶站在山石上往远处眺望,看见不远处有一处微弱的亮光,似乎是从一间小木屋的窗户里透出来的:“找到了!”
她飞快从山石上下来,眼里闪着光,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前方大约一百米,走!”
苏瑶转身拽了陈星河一把,语气严肃地训斥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陈星河:“?”
她这是什么情况,一眨眼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哭了,还挺横。
刚才发生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还是她是个人格分裂?
两人逐渐靠近小木屋,苏瑶弯着腰,矮身拨开杂草。
小木屋面积不大,屋顶长着杂草,墙面腐旧,窗口不大,约三分之一平方米。
窗户是木板做成的,透过中间缺失的一大块缝隙苏瑶看见了温良和被绑在椅子上堵住嘴巴的杨初敏。
很快,接到信号的队员也都在悄无声音地往这边聚拢,苏瑶示意他们先埋伏不动,最后转头看了陈星河一眼,压低声音威胁他道:“敢把刚才的事透漏出一个字你就死定了!”
要是被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小哭包,她的面子往哪搁。
尤其要是被跟她老不对付的二队队长知道,那不得骑到她头上去,一天笑话她八百回。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局里十个刑警九个半都抽烟,还有喜欢喝酒的,打拳的。
她就喜欢躲起来哭一哭,哭完瞬间就没事了,该干什么一点都不会耽误。
苏瑶看了一眼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狙击手,又低头看了看时间,沉声道:“直播开始了。”
第21章 Surprise。
小木屋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团团围住,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不断调整枪头找瞄准角度。
苏瑶安排好人手,接过江不凡递过来的扩音器,厉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放开人质,立即投降!”
屋里传来少年的喊声:“我暂时不会伤害她,都退后,不要动!”
暂时不会伤害她,过了这个暂时就不一定了。
透过窗户缝隙,苏瑶看见温良站在杨初敏身后,一直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尖对准了杨初敏的脖子。
温良脸上有点慌,眼神却非常坚定。
他不熟练做这种事,甚至有点紧张,内心又有非常强大的精神支撑。
杨初敏浑身颤抖,她的嘴巴被赌注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呜咽声。
苏瑶扫了一眼,木屋窗口太小,人翻不进去,没法作为突破点,只能用来狙击瞄准。
整个空间太封闭了,正门紧闭,温良的刀就悬在杨初敏脖子上,一秒钟就能要了她的命,他们冲进去也来不及把杨初敏救出来。
苏瑶抬眸看了一眼狙击手,只要温良一动□□声就会响。
好在,温良握着刀的那只手并没有动。
吴青桃拿着手机开着直播,拿到苏瑶身侧:“苏姐,直播有画面了。”
苏瑶看了看,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万,直播画面却不是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段视频画面,画面晃了好几下才稳定下来。
不是站在粉蓝色公主房里微笑着的蒋真真,她蜷缩在灯光昏暗的小巷角落里,头发乱得不成样子,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女孩走向蒋真真, *** 踹了一下她的大腿,见她往后躲,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在地上碾了碾。
“啊——”蒋真真的惨叫声从手机屏幕上传了出来。
她反抗不了,逃不掉,她的胳膊被另一个女孩紧紧拽着,旁边不远处还有个放哨的。
施暴者的脸被拍得清清楚楚,为首的是杨初敏,控制蒋真真的是贺小荷,放哨的是一名社会小太妹。
杨初敏摘掉嘴里的烟头,蹲下来看着蒋真真,对一旁的人说:“把她上衣脱了。”
贺小荷和小太妹一个控制着蒋真真的胳膊,一个扒她的衣服。蒋真真拼命挣扎,直到滚烫的烟头摁在她胸口的皮肤上她也没能摆脱桎梏。
烟头落下的那一瞬间,苏瑶仿佛能听见烧红的铁块烙在皮肉上的“滋滋”声,甚至能闻到一丝诡异的肉香。
饶是亲眼看过蒋真真身上的烫伤,眼前活生生的“行刑”过程还是让人心脏一紧脊背发凉。
太丧心病狂了。
直播间里一直滚动着的弹幕和评论瞬间沉默了下来,要不是视频还在播放,险些让人以为画面卡住了。
施暴者尖利的声音响起:“谁让你跟方文辉说话的, *** 。”
“ *** !”
“下次再敢去找周老师告状老娘打断你的腿。”
杨初敏捡起地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蒋真真作业,“嚓嚓”,一叠卷子被撕得一张不剩:“想考H大是吧,做梦吧你。”
杨初敏把碎片往蒋真真头上一扬,声音阴冷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逃不掉的。”
直播间的评论和弹幕瞬间炸了。
“确定这不是演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气得我手都在发抖。”
“太可怕了,蒋真真就是被她的这个同学害死的吧,肯定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嫉妒她长得漂亮学习好吗,就因为她跟那个男生说了几句话?”
“拍视频的人是谁啊,为什么不上去帮她?”
“你怎么知道没帮,说不定帮了被一块霸凌了呢。”
“这不是杨初敏吗,怎么会是她,她是个好学生啊,经常帮助别人,还很温柔,竟然都是装出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哎,幸亏我遇到的都是好同学,感谢同学不霸凌之恩。”
“老师呢,干什么吃的,家长不管管吗,实在不行报警啊,是不是蠢。”
“警察难道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你吗,要骂骂施暴者去,关受害者什么事。”
“哭了,我以前也被霸凌过,因为我被选上语文课代表了,她没选上,就伙同别人冷暴力我,还往我的饭盒里放虫子,恶心死了,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去死吧,不配做人!”
……
温良一共播放了三段视频,全是杨初敏带人霸凌蒋真真的画面,小巷里、女厕所、树林里,手段一次比一次残忍。
此时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了六千万。
苏瑶听着手机屏幕里的声音,紧紧盯着小木屋里温良的动作。
温良把手机屏幕放在杨初敏眼前,另一只握着刀,逼她看视频。
杨初敏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体发抖,不停地摇头,害怕得眼泪直流。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水果刀就往前抵一点。
颈后一片冰凉,杨初敏感觉刀尖好像已经已经刺穿了她的脖子。
没有预想中的温热的鲜血,流出来的是一股尿,杨初敏的裤子全湿了,地上落着一片黄渣渣的水渍。
直播画面里正播着她摁着蒋真真的脖子,让蒋真真跪在马桶边喝马桶里的水。
温良摘掉杨初敏嘴里的抹布,杨初敏大口吸着气,边哭边求饶,:“求求你了,求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叫人打你了,我向你道歉,我家里有钱,你要多少钱我爸都会给的。”
温良的声音泛着极冷的寒意:“她已经死了,被你推进云江河里淹死了。”
杨初敏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杀她!”
“是她自己掉河里的!”
直播里的视频播放完,温良把手机放在对面的桌子上,镜头对准杨初敏:“还有最后一段视频。”
苏瑶戴着蓝牙耳机,里头传来狙击手的声音:“苏队,已找到最佳狙击点,已瞄准目标。”
苏瑶:“收到,没我命令不能开枪。”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昏暗,是个晚上,入目是一条长长的河,地面一片潮湿,水坑反射的路灯灯光,那是刚下过雨的云江河岸边。
风吹过河对面的芦苇丛,两个女孩跑进了画面,穿着校服跑在前面的是蒋真真,追她的是杨初敏。
杨初敏没穿校服,大约是晚上冷,她在T恤外面披了件深色的披肩。
蒋真真像逃命一样不停奔跑,鞋子掉了也不敢回头捡。
蒋真真没跑赢杨初敏,被堵在了河边的木栈道上。
她的后背抵着栏杆,退无可退。
暴雨过后,河面涨了很多,河水浑浊,波浪随风翻涌,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啪”的一声,蒋真真挨了重重一巴掌,她捂着脸颊,擦掉了唇边被打出来的血迹。
杨初敏转头往身侧看了一眼,骂了句:“废物。”她的同伴脚扭了,没跟上来。
蒋真真趁机抓起书包砸了杨初敏一下,转身就要跑。
杨初敏拉住蒋真真的书包带子,把她困在了栏杆边上。
小木屋外,江不凡的手机响个不停:“苏姐,教育局那边的电话,让不惜一切代价切掉视频。”
苏瑶:“他算个屁,敢指挥救援行动。”
江不凡:“还有姜局的电话,姜局说,说……”
苏瑶:“说!”
江不凡:“说要是事情处理不好,就把您杀了分尸,扔山上喂狼。”
苏瑶看着手机屏幕,毫无疑问,这一段视频播的是蒋真真被杨初敏推下河杀死的过程。
现在的观看人数是八千万,蒋真真和温良的目的是把杨初敏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的确很聪明。
按照警方的正常破案流程,综合各方压力,杨初敏家里又有钱有势,这个案子绝对会被压下来低调处理。
这些霸凌和谋杀的视频是更是绝对不可能被曝光的。
苏瑶收到的指示是:
一、保证人质安全。
二、尽量不伤害绑架者。
三、不能让杀人视频播出来。
这个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杨初敏在温良手上,封闭直播间,杨初敏就得死。
杨初敏死了温良也就完了,她得救下那个孩子。
留守在市局的大巫打来电话:“苏队,技术员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放干扰信号,关闭直播间。”
苏瑶站在小木屋外紧紧皱着眉,低声对着耳机说道:“不关,播就播了,责任我担。”
突然,耳朵一松,苏瑶抬眸,看见陈星河把她的蓝牙耳机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苏瑶:“你没消毒就戴了?”
陈星河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忘了。”
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苏瑶:“耳机给我。”
陈星河调整了一下耳机,语气毋容置疑:“从现在开始,这个现场归我了。”
苏瑶伸手去抢耳机:“我是队长,听我指挥。”
陈星河闪了下身躲过去,转身走到一旁,对耳机说道:“不关,不得释放干扰信号,保证直播画面正常。”
苏瑶站在陈星河身后,单手抱住他的脖子,曲膝在他膝窝上用力一抵,顺利把耳机抢了回来:“现在在救援,不是你谋权篡位的时候。”
直播画面上,蒋真真被杨初敏逼得无法动弹,后腰靠着栏杆,上半身往后倾斜,眼看就要掉进河里。
杨初敏伸出手推了蒋真真一下,“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砰!”蒋真真失去了靠背,仰身掉进了河里,河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蒋真真看上去不会游泳,奋力在河里扑腾着:“救命!”
杨初敏站在河岸边的断痕处看着蒋真真,最初的惊慌过后,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走到一旁弯腰捡起蒋真真掉下的那只白球鞋扔进了河里。
昏暗的路灯灯光铺在河面上,剧烈的挣扎过后,河面只剩下一只苍白纤弱的手,徒劳地高高地举起。
直到最后一根手指被吞噬,与浑浊的河流融为一体,向着漆黑的夜色尽头奔涌而去。
此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破亿了,无数条评论和弹幕滚动着,无一不在指责杨初敏的冷漠冷血。
画面一转,被绑在椅子上的杨初敏暴露在直播画面上,她不停地对着屏幕和围在木屋外面的警察呼救:“救命!”
伴随着杨初敏歇斯底里的哭喊,评论不断刷新。
“杨初敏杀了人,会有法律制裁她的,那个绑她的人,你是想给蒋真真报仇吧,不值当的赔上自己啊。”
“是啊,你把她放了吧,这事闹这么大,她家就算再有钱有势也不可能买通司法暗箱操作,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放了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跟蒋真真的关系一定很好,她不会想看着你变成一个杀人犯的。”
“求求了,放了她吧!”
“事情闹这么大,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
温良像是没看见,拿起一旁桌上的一把粉色弹.簧刀走到杨初敏面前:“真真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刀,让我用这把刀。”
杨初敏脚蹬着地试图往后躲,险些带着椅子一块跌倒,她颤抖着尖叫出声:“别杀我,别杀我!”
温良攥着刀,他没杀过人,连鸡都没杀过,看见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这么坏,把欺负人当乐趣。
如果逃不了就一起毁灭吧,杀了杨初敏之后他也不会活,这本就是他和蒋真真计划好的。
她此时应该在奈何桥边等着他吧,他想,不能让她等急了。
苏瑶把扩音器递到陈星河手上:“你跟他谈判,劝他放了杨初敏。”
不然等到温良把弹.簧刀对准杨初敏,就该通知狙击手行动了,温良必死。
陈星河看着屋里的景象,目光锁在那把粉色的弹.簧刀上,沉声道:“没事。”
苏瑶:“他都把用来杀人的刀拿出来了,怎么会没事?!”
陈星河从刀上挪开视线,转头看着苏瑶:“调查下来,你见过蒋真真伤害过任何人吗,连你都想把温良救下来,蒋真真只会比你更甚。”
“你在说什么,蒋真真已经死了,而温良正在准备杀杨初敏!”苏瑶看了陈星河一眼,“没人能为你的个人猜测冒险。”
陈星河再次盯着那把粉色弹.簧刀,脑海中的回忆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苏瑶调整了一下扩音器,刻意略过温良的名字,没让他的名字被直播间的观众听见。
“听着,放下武器,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初敏杀害蒋真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她逃不掉的,你没必要搭上自己!”
温良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这是我跟真真约好的,除了她我谁的话都不会听的。”
温良握着弹.簧刀正对着杨初敏,他第一次杀人,做不到干脆利索地刺进去。
苏瑶又劝了温良几句,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温良就像没听见一样,连个回应都不给。
在场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就算是最顶级的谈判专家在场也没用,温良只听蒋真真的,拒绝与任何人沟通。
蒋真真已经死了,没人能动摇他。
温良抬起了手对准杨初敏的心脏位置,那是一个牟足了力气准备一刀杀死对方的动作。
苏瑶握了下耳边的蓝牙耳机,深深吸了口气:“狙击手……”
她命令还没下完,陈星河再次把她的耳机摘了下来:“说了,这个现场是我的。”
陈星河戴上耳机:“狙击手原地待命。”
苏瑶:“你疯了!”
杨初敏和温良要是只能活一个,私心里,她当然想让温良活。程序上,她必须保证活下来的人是人质。
只要法院一天没判,杨初敏就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就算她是,行刑者也不该是温良。
倘若在能救下人质的时候不去救,这个结果没有人能承担得起,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苏瑶不想让温良死,可温良必须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趁着温良还在做心里准备,迟迟下不去手,苏瑶抬手去抢耳机,准备再次给狙击手下命令。
陈星河自知抢不过苏瑶,干脆把耳机摘掉,“啪”的一声,扔进了远处的草丛里。
“靠!”苏瑶对陈星河骂了句粗话,怕大声喊话惊吓到温良,迅速往狙击手的方向跑去。
来不及了,温良举着蒋真真最喜欢的那把粉色弹.簧刀朝着杨初敏的心脏刺了过去。
整个世界像被摁了暂停键,所有的画面被拉成了无限延长的慢动作。
距离灵云山五十公里以外的一栋半山别墅里。
一个穿着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坐在直播画面前,双手交叉搭在桌上,唇角微微弯着。
当那把弹.簧刀抵上女孩的腹部,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响起:“Surprise。”
第22章 漫天星河。
“哗”的一声,星空自屋顶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温良站在小木屋中间,被一片星星包围。不是真的星星,看上去是那种亮亮会反射光的纸剪成的。
没有预料中的鲜血横溅和死亡,只有一室星光,被夜色与灯光衬托得像温柔而灿烂。
温良伸出手接了一把星星,轻轻攥在手心里,低头看着。
这个地方只有他和蒋真真知道,他们计划好要把杨初敏绑到这儿,杀死她,让她罪有应得地死去。
他们计划了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直播开始时手机放置的位置和角度。
这片星空不在计划中,温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弹.簧刀。
这把刀是蒋真真亲手放到他手上的,让他用这把刀结束这儿的一切,结束这人间炼狱。
粉色的刀柄上镶着一圈细碎的钻石,与不断落下的星星交相辉映,折射出万丈光芒。
这不是一切的结束,是新生。
大概除了蒋真真没人知道,刀柄上安装了一个小小的机关,机关启动,坠落满眼星河。
温良抬头,接住最后落下来的一只白色的纸飞机。
纸飞机羽翼上沾着星光,轻飘飘地落在掌心,翅膀上写着一行温柔清秀的字:“替我好好活下去。”
苏瑶低声道:“放信号干扰器,切断直播画面,准备正门突破!”
说着带着人悄悄走到门边,准备找准时机把门踹开。
透过门缝,苏瑶看见温良站在木屋中间,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那把弹.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身上没有半点杀气,整个人怔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杨初敏趁温良不注意,正在用脚够地上的刀,眼看就要得手。
苏瑶对准备破门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后退。”
她在扬声器里喊了声:“杨初敏!”
杨初敏吓得一哆嗦,往后一缩,怕被温良发现,不敢再去够地上的刀。
江不凡站在苏瑶身侧,十分不解:“苏姐,怎么终止行动了?”
连他都看得出来,温良手上已经没有刀了,刚才那一下是最好的突破时机。
苏瑶:“不是最好的时机,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不能一下子踹开会让绑匪受到惊吓,威胁人质的生命安全。”
江不凡:“就那个门,苏姐你完全可以……”
苏瑶:“万一呢,那是一条人命,谁能担得起这个万一。”
江不凡还想说什么,被苏瑶一个眼风扫过去不敢吱声了。
他本来想说,那个门他也能踹开。
陈星河走到苏瑶身侧,帮她把扩音器调整了一下:“可以开始了,看你的了,谈判专家。”
江不凡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位队长在搞什么,可以开始了,开始什么?
苏队最擅长的是强攻,谈判方面好像不太行。
等等,这两位不是一见面就打架一说话就开怼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
苏瑶沉声道:“里面的人,放下武器,自己走出来,自首从轻。”
听见自首两个字,江不凡突然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吱呀”一声,小木屋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温良走了出来。
苏瑶一声令下,绑匪和人质被带到了审讯室,开始连夜审讯。
温良交代了自己作案的整个过程。
“所有的视频都是提前录好的,14号那天晚上是我在真真家楼上用她给我的蒋大林丢失的手机放的直播视频,为了吓唬她那对畜生养父母。”
“是我和真真计划好的,是我的主意,河边的摄像头是我提前破坏的,不希望被警察查到,我们想自己亲手了结。”
身形单薄的少年坐在审讯室里,眼神坚毅:“不存在诱杀,蒋真真没有引诱杨初敏杀她,是杨初敏故意杀人,最后那段视频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杨初敏杀害蒋真真的过程。”
苏瑶亲自给温良倒了杯水,放在他眼前:“你们是怎么预料出杨初敏会杀了蒋真真的,甚至提前把案发现场的摄像头给破坏了。”
温良低头看着水杯里的波纹,没说话。
此后不管苏瑶怎么问,温良再没开过口。
法医助理小琦已经验过伤了,温良身上受的伤不比蒋真真少多少,多是暴力殴打所致。
那段谋杀视频,加上现场木栈道断痕处采集到的属于杨初敏的衣物纤维,还有贺小荷这个目击证人,杨初敏杀害蒋真真,证据确凿得不能再确凿了。
另一边,隔壁的审讯室。
杨初敏拒不承认自己杀害了蒋真真,边哭边喊:“我没有,真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杀她,我跟她不过起了一点小冲突而已。”
负责审讯杨初敏的是陈星河和吴青桃。
陈星河靠着椅背,似乎是嫌杨初敏的声音聒噪,轻轻皱了下眉。
吴青桃受够了杨初敏这套,转头看她家陈副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知道这是让她主导审讯了。
“你可行了吧,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姐妹同学情谊,省省吧。”
杨初敏擦了擦眼泪,可怜楚楚:“我没杀她,不是我杀的,我就轻轻推了她一下,不知道她是怎么掉河里的。”
杨初敏的话可信度基本为零。
陈星河掀开眼皮看了杨初敏一眼:“证据。”
杨初敏拿不出证据,她再也没法伪装了,眼里露出一丝凶狠:“反正,温良绑架我,还要杀我,他得坐牢,他得死!”
吴青桃从来没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过这种毒蛇般阴冷的眼神,在心里打了个寒颤,生意愈发冷硬:“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杀人可是重罪。”
杨初敏突然笑了起来:“我今年十七岁,不满十八,就算真杀了人法院也不能判我死刑。”
“我家有的是钱,我爸会给我请全国全世界最好的律师,最多几个月我就出来了。”
“砰”的一声,杨初敏伸手打翻眼前的水杯,大小姐一样发着脾气“为什么要给我喝这种水,垃圾,有味,我要喝我常喝的那种水,我爸肯定给送来了,去给我拿!”
吴青桃真想抓起眼前的文件袋往这货头上砸,什么玩意。
陈星河看了吴青桃一眼:“手机。”
吴青桃:“啊?”
想起来陈星河的手机漏电,吴青桃赶忙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陈星河接过来擦了擦,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点开一个网站,不断刷新着数据。
杨初敏不知道陈星河在干什么,心底下意识地一慌,声音都有点打颤:“你在干什么?”
“知道法律上有个词叫量刑吗,具体情节具体判断,”陈星河把手机屏幕在杨初敏眼前晃了一下,“共一亿五千人在直播间观看了你是如何霸凌蒋真真的。”
说着切换了一下网站:“这是网上的一组实名数据,两百万人 *** 要求轻判温良,五百万人要求对杨初敏,也就是你,重刑。”
“现在这个数据还在增长,”陈星河把手机还给吴青桃,冷冷地看了杨初敏一眼,“几个月,做梦吧。”
“除了考虑社会影响,”吴青桃补充道,“具体刑期需要综合考虑犯罪动机、主观恶性、是否累犯、有无自首、立功情节,是否具有从轻或者减轻情节,以及当事人的认罪态度等因素确定。”
杨初敏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焦躁大喊:“我没杀人,我没杀蒋真真,是她陷害我,是她陷害我!”
吴青桃:“像这种就是认罪态度不好。”
杨初敏 *** 瞪了吴青桃一眼:“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陈星河站在门边对吴青桃说道:“问嫌疑人家属要条裤子。”
杨初敏想起自己当着一亿多人的面尿裤子的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吴青桃一拍脑袋:“哎呀,对,让杨大小姐穿着湿裤子是不好受,也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哎呀,万一被投诉虐待怎么办。”
说完赶紧让人给杨初敏拿裤子去了
陈星河关上审讯室的门,把杨初敏崩溃尖叫的声音隔绝在身后。
“真行,”苏瑶走过来,看了看陈星河,“侮辱人挺有一套。”
陈星河:“想多了,我那是关爱嫌疑人。”
“温良那边怎么样?”
“认罪态度良好,交代了自己绑架杨初敏的犯罪事实,”苏瑶把审讯记录递给陈星河,“你觉得蒋真真是被杨初敏杀死的吗?”
陈星河粗略扫完,抬了下眸:“我只相信证据。”
苏瑶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难道不是更相信自己的主观判断吗?”
他明白,她说的是在解救人质的现场,他抢了她的耳机,不让狙击手开枪。
苏瑶靠在墙边,从救援行动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心脏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平复一下。
倘若陈星河输了,温良那一刀下去杀死了杨初敏,陈星河就完了。
重大决策失误,还是在一亿多人的眼皮子底下。
“我后来想了一下,你应该还有别的判断依据,相信蒋真真不会让温良杀死杨初敏的依据,”苏瑶把手上的物证袋递给陈星河,“这把弹.簧刀市面上没有卖的,上面那一圈钻石是真钻,估值起码五万,这绝不是蒋真真的东西。”
苏瑶转头看着陈星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认出了这把刀,知道里面藏着机关,笃定从里面弹出来的不是利刃,是星空。”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珠极黑,深不见底,有细碎的光流转其上,仿佛盛着宇宙星河。
苏瑶一字一顿道:“对不对,陈、星、河?”
陈星河垂了下眸,那深沉绚烂的星河被长长的睫毛盖了一半,当他再次看向她,眼底就只剩下一丝漫不经心的不正经了:“你喊我名字的时候还挺好听,再喊一遍。”
苏瑶没理会陈星河的吊儿郎当,固执地问道:“你不愿意说?”
陈星河靠在墙边,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没什么好说的,我没见过那把刀。”
苏瑶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像在两人中间竖了一道坚硬的墙:“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
她公事公办地看着他:“倘若你见过那把刀,知道刀里不会弹出刀刃,有理有据地阻止狙击手的狙击,救援行动算你头功。倘若你不知道那把刀的底细,就成了没有依据的冒险,赌的是人质的性命,并且赢的概率极低。”
陈星河低头认真听苏瑶说话,没有反驳什么,却也没有多说。
他不坦诚,也太危险,苏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你的级别本来就比我高,我用不起,等案子结了我会给姜局打报告,帮你申请调离。”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陈星河偏头看着苏瑶,眸光微敛:“你来真的?”
苏瑶拿着物证袋转身准备走,陈星河上前拦在苏瑶面前,拖着调儿:“真生气了,领导?”
“真要赶我走?”他用那双桃花似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像我这样天上有地下无世上独一份的美男,你能舍得?”
苏瑶:“撒娇也没用。”
凌晨两点钟,走廊里开着灯,衬得窗外的夜色愈发漆黑。苏瑶转头看着陈星河,他站在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前,肤色白得发亮,眼里淌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着的光华。
苏瑶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见过。
她在自己的记忆中翻箱倒柜了一番,试图想起来一点什么。
她确定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失忆过,短暂性失忆也没有,却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苏瑶抬眸看着陈星河,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第23章 我的荣幸。
苏瑶最终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陈星河,也没理会他的撒娇,转身走了。
陈星河追了几步,被苏瑶一转头瞪了回去。
陈星河意识到苏瑶是来真的,得在姜局开好会回来之前把她哄好,不然她真的会向姜局打报告把他调走。
他知道自己理亏,想着得在姜局开好会回来之前把她哄好,得给她她喜欢的东西。
他的车被送去保养了,没法现在就给她。
陈星河还没想好怎么哄就跟着苏瑶来到了法医室。
法医助理小琦正在收拾包准备下班:“苏姐,陈副,你们来了?”
这个时间,又没有重要尸检。
苏瑶:“来看看验伤报告。”
小琦:“不是给过你们了吗,温良和杨初敏的都给过了。”
苏瑶嗯了声,转身准备走,被小琦拉到一旁:“苏队,你是不是想来找许主任?”
“不是,”苏瑶解释道,“真不是,温良的验伤报告我知道,在我那,杨初敏的我还没看。”
“杨初敏没事,就手腕一圈,轻微软骨组织挫伤,被绳子勒出来的,”小琦问道,“你真不是来找许主任的?”
苏瑶:“不是!”
小琦的声音不小,陈星河听见了,他突然想到怎么哄她开心了。
陈星河回到办公室,忙了一晚上,现在是凌晨两点,该抓的抓了,该审的也审完了,大家正在准备下班。
吴青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个点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了,哪个顺路的要跟我拼车?”
赵阳举了下手,飞快地收拾着桌子:“桃姐,我。”
大巫:“我开车了,带上小巫,后面还能坐三个人,要蹭车的赶紧。”
小巫随口问了一句:“苏姐呢,她家可远了,这怎么回去?”
大巫:“我先把你送回家,再送苏队。”
陈星河:“你们先走。”
小巫一下子来了劲:“对对对,苏姐有陈副送。”什么八卦到了他嘴里指不定明天就变成了陈副在苏姐家过的夜。
看陈星河脸色不太好,小巫不敢皮,拽着他哥走了。
陈星河认为他的手机漏电,不敢用,用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在哪?”
许嘉海:“你这什么语气,要杀人?”
“刚到酒吧,这么了?”
陈星河:“喝酒了吗?”
许嘉海:“点了杯鸡尾酒,调酒师正在做。”
陈星河:“回家,把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洗干净来市局,开车过来,带点方便在车上吃的宵夜,把我衣柜中间上面那条毯子也带过来。”
许嘉海受到了惊吓:“要吃的,还要毯子,这么体贴。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你要带我私奔?”
“恶心,”座机话筒硬得刮耳朵,陈星河觉得不舒服,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给你三十分钟,来不了就收拾铺盖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许嘉海推开粘在身上的姑娘,往酒吧外面走去:“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怎么回事,戾气这么重,月经不调还是更年期,妇科给你挂个号?”
陈星河挂了电话。
三十分钟后许嘉海来到了市局,跟陈星河碰上,把车钥匙扔给他:“车在楼下,吃的,还有毯子,都准备好了,要送谁你自己去。”
说到毛毯,许嘉海突然想到,上次他就坐了一下陈星河的床,陈星河把床单被套连着床垫全扔了,让他受到了好大的侮辱。
“哎你不是从来不让别人碰你的床上用品吗,说什么谁碰了就得给你当老婆。”
陈星河:“你送苏队回家,她家远。”
许嘉海的手机响个不停,酒吧那姑娘打电话催他回去,许嘉海看了陈星河一眼:“你怎么不去?”
陈星河:“我不想去。”
许嘉海:“那打车也行,打车多方便。”
陈星河:“她累了一整天,出租车坐着能舒服?”
许嘉海拍了下陈星河的肩膀:“陈,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也不是人人都那么挑剔,出租车已经很好了。”
陈星河皱了下眉:“不想帮忙直接说。”
许嘉海:“哪敢。”
“对了,你跟苏队说过吗,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陈星河没好气道:“没。”他说了她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他挑拨离间,毕竟在她眼里他不是什么好人。
许嘉海转头看着陈星河:“没说就没说呗,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陈星河:“没。”
“你在这等着,别说我让你来的。”
许嘉海:“不说。”才怪。
陈星河进了办公室,队员们都走完了,只剩下苏瑶一个人。
他回到位子上坐下来,一边假装整理文件,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电脑开着,正在键盘上打着字,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冰冷,没有温度。
苏瑶的余光觉察到对面投过来的目光,抬头,那道目光迅速躲了起来。
她没吭声,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打字。
那道目光又投了过来,比上次更加肆无忌惮,她再次抬头,他又把目光收了起来。
苏瑶:“两点半了你不回家?”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上去就不是在关心人,更像是看人不顺眼,赶人走。
陈星河:“这就走。”
他起身走到门口:“我刚看见许主任了,他说可以送你回家。”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没有走远,站在走廊窗边看着楼下,苏瑶跟在许嘉海身侧出了市局大门,往院子旁边的停车场去了。
她像个害羞的小女生,不敢靠许嘉海太近,又不舍得离他太远,连他转头跟她说话她都不太敢跟他对视。
脚步倒是轻快,整个背影都透着开心。
没白哄。
陈星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刚吸一口就被背呛得咳了几声。
从成为植物人以来他已经一年多没抽过烟了,又吸了几口才慢慢适应。
苏瑶坐在副驾,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许嘉海说道:“我家挺远的,麻烦你了。”
许嘉海握着方向盘,声音和动作都很斯文:“没事,不麻烦。”他是被胁迫的,要是不送就得露宿街头了。
许嘉海用下巴指了下:“那儿有点心,吃点吧。”
苏瑶的上一顿饭还是中午吃的,忙得晚饭都没吃,救援抓捕审讯之后就到了现在。
打包盒里装着精致的寿司,苏瑶饿极了,没再客气。
许嘉海:“好吃吗?”
苏瑶点头:“好吃,我第一次这么好吃的寿司。”
许嘉海笑了一下,那是当然,某人提前给某五星级酒店打电话定的,能不好吃吗。
许嘉海:“冷吗,我这有毛毯。”
车里空调打得有点冷,苏瑶不好意思这么麻烦别人:“不冷,谢谢。”
许嘉海把毛毯递给苏瑶:“没事,盖着吧。”
苏姐接过来,触到柔软干净的毛毯,她身上沾了灵云山的泥,不想把人家的毯子弄脏,放在一旁没盖。
许嘉海:“特地给你准备的。”
这句话如果加个主语应该是,“陈星河特地给你准备的。”许嘉海故意没说,他一时竟然有点幸灾乐祸。
某人可是说了,谁碰了他的床上用品就得给他当老婆。
许嘉海跟陈星河认识十几年了,从初一开始认识,他换女朋友如走马观灯,陈星河至今都是一个人。
喜欢陈星河的女孩子不少,念书时三天两头有人送情书给他,多漂亮的都有,没见过他对谁上过心。
许嘉海一边开车,继续梳理了一下苏瑶对他的感情。苏瑶喜欢他,这是毋容置疑的,像局里其他几个小姑娘一样,她把他当成男神。
许嘉海计算了一下促成苏瑶和陈星河在一起的可能性,最后算出来,陈某人可能会被血虐。
车内空调开得低,苏瑶觉得有点冷,重新拿起手边的毛毯,盖在了腿上。
许嘉海转头看了苏瑶一眼,又看了看被她盖在腿上的属于陈星河的床上用品,幽幽道:“你完了,你被人戳老婆章了。”
许嘉海说得很小声,苏瑶没听清:“什么?”
许嘉海轻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许嘉海转头看了苏瑶一眼,发现对方在偷看他,一看见他看她,赶紧红着脸避开视线。
这个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许嘉海回忆了一下,终于被他给想起来了。
念高一时,他特别喜欢隔壁班的校花同学,天天给人买早饭,买水,收买人家的闺蜜,打听人家的喜好,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有一天,校花约他放学后在操场见。
那天他特地打扮了一番,早早在操场等她。
校花走到他面前,红着脸递给他一封情书,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见心爱的女孩羞答答地说道:“你能帮我把情书送给你的好朋友陈星河吗,我喜欢他很久了。”
那是许嘉海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女孩,最后心碎成了一百零八块。
许嘉海看了看苏瑶,心想,这大概就是天道轮回吧,他也得让陈星河体验一下他的心碎。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苏瑶是个好女孩,他不祸害好女孩,但他可以祸害陈星河。
许嘉海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像平时在市局一样,斯文端庄,非常正经:“我打个电话。”
苏瑶点了下头:“您请便许主任。”
许嘉海拨通陈星河的电话,摁了免提:“喂,陈副。”
陈星河的声音传了出来:“嗯。”听起来气压很低。
许嘉海:“睡了吗?”
陈星河:“说人话。”
顿了一下又道:“送好了?”
许嘉海看了苏瑶一眼,对着电话说道:“没,还在路上。”
“苏队你冷吗,后座有外套。”
苏瑶忽然被cue,怔了一下,把腿上的毛毯往上面拉了拉:“我不冷。”说完转头往后座看了一眼,分明什么也没有。
许嘉海问苏瑶:“寿司味道还可以吗,我特地定的,就怕你饿肚子。”
陈星河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许嘉海你个……”
许嘉海:“我开免提了。”言外之意就是请你注意文明用语,就算恼羞成怒也不能骂人。
陈星河:“挂了。”
苏瑶没想到寿司是许嘉海特地定的:“谢谢许主任,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许嘉海:“不用。”
距离苏瑶家还有一段距离,许嘉海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你们那个救援行动挺成功的,两条人命都救回来了,回头局里应该会有嘉奖。”
苏瑶想到最后关头陈星河阻止狙击手对温良开枪,如果不是他,温良现在已经死了。
“你跟陈星河挺熟的,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不想承认,许嘉海还是说道:“关键时刻很靠谱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很贱。”
苏瑶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他能活着长大其实挺不容易的吧。”
许嘉海:“一万个赞同。”
车子拐进一条窄路,马上就到苏瑶加了,许嘉海终于还是说道:“你刚才吃的寿司,其实是陈星河定的。”
苏瑶:“他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
许嘉海笑了笑,又说道:“我本来好好地在酒吧,被他硬拉过来送你回家。”
苏瑶吃了一惊:“酒吧?”
在她的认知里,像许嘉海这样的人,下了班之后肯定在家里看书,或者出去打打球,回家洗澡,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
许嘉海没有多说,把车子停在苏瑶家楼下。
苏瑶把腿上的毯子叠好:“我拿回去洗洗吧,回头给你送法医室去。”
许嘉海:“不用,那条床上用品不是我的。”
苏瑶觉得许嘉海说话有点奇怪,毯子就毯子,非得说成床上用品:“不是你的?”
许嘉海:“你洗好了还给陈星河吧。”
苏瑶拿着毯子拉开车门下去。
出于好心,许嘉海提醒了她一句:“当心别被碰瓷了。”
苏瑶不是很懂,一个毯子能被碰什么瓷,他不会是想让她赔他一条新的吧,她不过就盖了下腿,他这也太能碰瓷了吧。
苏瑶回到家,把毯子放在窗边,拿了条睡衣去洗手间洗澡,洗澡时水开得很小。
她家房子不太隔音,这个时间点会吵到家里人睡觉。
她家有四口人,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正在读寄宿高中的弟弟。
“瑶瑶,”苏瑶听见声音,应了声,“妈。”
赵新华披了件睡衣从卧室出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怎么忙到现在才回来,晚饭吃了吗,要是没吃冰箱里有粥,我给你热热。”
苏瑶:“吃过了。”她吃了一大盒寿司,肚子撑得都快鼓起来了。
听着赵欣华的话,有时候连苏瑶自己都分不清楚她这个妈到底是关心她还是不关心她。
说关心她吧,她大半夜才回来,他们一个电话都没打给她,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英勇牺牲。
说不关心她吧,还想着给她热粥。
苏瑶:“挺晚了妈你赶紧睡吧,我要饿了自己会找吃的。”
赵欣华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么晚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公交地铁都停了吧,打车贵啊,得六七十吧,下次开警车,不要钱。”
“公车私用是要被处分的,”苏瑶说道,“我没打车,同事开车送的。”
赵欣华一下子不困了:“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苏瑶:“男的。”
赵欣华:“这么晚特地送你回家,是对你有意思吧,跟妈说说,人怎么样,有房子吗?”
严格算起来,许嘉海是被陈星河拉过来的,特地送她回家的不是许嘉海,是陈星河。
苏瑶:“妈你想多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累了一天困死了,我去睡觉了。”
赵欣华:“你这都马上三十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急呢,女孩子不嫁人干什么,我昨天还见着你那个小学同桌了,人家都三胎了,俩都是男孩。”
苏瑶:“那她可惨了,至少得准备两套房子,将来还得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赵欣华不赞同道:“你懂什么,那是人家的福气,再辛苦也是甜的。”
苏瑶不想就这个问题跟赵欣华吵架:“说吧,是不是又给我安排相亲了?”
“你大姨夫的同学不是在云江理工大学的图书馆工作吗,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大学老师呢,下个月你抽一天出来见见。”
“你不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个子高的,肚子里有墨水的吗,这次肯定能成。”
苏瑶:“不见。”说完关上门,把赵欣华的唠叨关在了门外。
别的不说,赵欣华倒还是挺了解她的,这种类型的男人对她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长得好看的,个子高的,肚子里有墨水的,苏瑶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这说的不就是陈星河吗。
陈星河的长相可以说是非常完美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可惜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危险,身子也太弱,上了床得被她反压,没男人劲,折腾不起来。
苏瑶从床上坐起来, *** 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刚才在想什么,一定是这两天累得累出精神出问题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暗香,像是蜜桃柑橘混合了一点乌木香,非常好闻。
不光好闻还很温柔温暖,苏瑶低头,看见自己抱着陈星河让许嘉海给她带上的那条毛毯,香味就是毛毯上发出来的。
这男人,活得竟然比她一个女人还精致,苏瑶把毛毯扔到一旁起床,打算把毛毯洗洗还给他。
正要往洗衣机里扔,苏瑶看了一眼成分表,60%的真丝,40%的羊毛,太娇贵了,得干洗,再不济也得冷水手洗。
苏瑶怕洗坏了被陈星河讹上,不敢再用洗衣机,吭哧吭哧地手洗了一遍,晾在阳台里面。
到了市局,苏瑶召集众人开会:“桃,给你家陈副打个电话,人怎么还没到?”
吴青桃很快打好了电话:“陈副病了,请病假。”
苏瑶皱了下眉:“什么病?”
吴青桃:“没说。”
苏瑶现在没空去管陈星河,开好会重新审了一遍温良和杨初敏,得到的线索几乎和昨天一样。
温良一口咬定杨初敏杀了蒋真真,杨初敏拒不承认,说蒋真真在陷害她。
苏瑶带人重新侦查了一遍,从蒋家到四中,再到云江河边的第一案发现场,包括温良绑架杨初敏的那间小木屋。
没发现任何蒋真真蓄意陷害杨初敏的证据。
江不凡一边翻看手上的物证一边说道:“就是杨初敏的杀的蒋真真,她不承认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苏瑶当然也希望是这样,但蒋真真是怎么料到自己会被杨初敏杀死的,真的不存在诱杀或陷害吗。
蒋真真的目的很明显,利用自己的死亡夺取关注。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已经被警方宣布死亡的人突然出现更能抓人眼球了。
她成功地在一亿多人面前诉说了自己被霸凌的委屈,同时钉死了杨初敏杀人的罪行,又用一把弹.簧刀救下了温良。
蒋真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必然也能预料到这一系列事件之后,温良一定会为了维护她揽下所有的罪责。
事实确实如此,温良一口咬定自己是主犯,拼死都要维护蒋真真。
蒋真真利用自己的死亡设局,从始至终她要救的人都是温良,她一定会像温良维护她一样维护温良,她一定留下了什么。
苏瑶让物证把蒋真真的手机查了个遍,包括她名下所有的社交、网盘和邮件账号。
苏瑶站在技术员宫杨身后,看着他操作电脑:“不是蒋真真名下的也查,但凡是她的手机、电脑用过的,有使用痕迹的,哪怕是已经删除的,一个都别放过。”
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了,一封加了特定程序的邮件。
苏瑶看了看:“是那种只要超过一定设定的时间不输入密码,邮件就会自动发送是吗?”
宫杨点了下头:“收件人是市局的公共邮箱,发件人设定的时间是七天,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苏瑶看着电脑屏幕,蒋真真已经死了,当然不可能再去输入密码,就算他们没查出来,这封邮件明天也会在明天自动发送。
苏瑶:“打开。”
宫杨操作好,打开邮件。
“警察叔叔们,你们好。当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当然,最好你们永远不要收到,毕竟谁也不想死。”
“我怕我死了之后凶手逍遥法外,提前写下了这封邮件,希望能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附件里有几段视频文件。
苏瑶让宫杨做好备份点开,蒋真真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她依旧穿着校服,背景却不是那间粉蓝色的直播间,是在四中后门的一个小树林旁边。
地点很隐蔽,几乎看不见有人路过。
蒋真真对着镜头说道:“是我主导和策划这一切,跟温良无关。U盘里有我破坏河边监控的证据,我是主导者。”
女孩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杨初敏迟早会杀了我的,她就是那样的人,不,她不是人,她是个魔鬼。如果我或者温良死了,肯定是她杀的。”
最后,视频中的女孩深深地看了一眼镜头,声音温柔坚定:“温良是无辜的,请保护好他,拜托了。”
看完视频,江不凡猜测道:“蒋真真和温良是不是情侣关系?”
苏瑶:“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是一对。”
江不凡不解:“那蒋真真为什么对温良那么好?”她把所有能想到的保护温良的办法都想到了。
即使在她死后也要护着他。
苏瑶转头看了一眼窗边,阳光穿过树叶在地面上投射出来的细碎的亮光。
杨初敏霸凌蒋真真的时候,她的父母、同学、老师,整个世界都是冷漠的,只有温良挺身而出,给了她温暖和希望。
苏瑶问宫杨:“这种需要定时输入密码控制邮件发送的技术难吗?”
“技术上不难,只是一般人想不到用这招,”宫杨挠有兴致地看着邮件,“这小姑娘挺有趣,还没成年吧,居然连这个都能想到。”
苏瑶若有所思,蒋真真的那把粉色镶嵌真钻的弹.簧刀也挺有趣。
还有灵云山直播时的黑客地址加密技术,这些都不像是蒋真真能拥有的资源。
苏瑶再次重新调查了一遍蒋真真的社会关系,把蒋真真查了个底朝天,视侦的人的人排查摄像头,都快把眼睛看花了也没发现异常。
苏瑶熬了个通宵,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才从办公室出来,去隔壁的休息室补了个囫囵觉,醒来又查了一遍。
那个给蒋真真提供帮助的神秘人就像是个隐身人,查不出任何蒋真真跟他/她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甚至,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显示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连苏瑶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好在,杨初敏霸凌并杀害蒋真真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完整,基本可以移交法庭了。
至于杨初敏的口供,她拒不承认杀人,认罪态度差,死不悔改,反而会加重量刑。
“苏队,杨初敏改口了,”刑警赵阳跑进办公室,“她承认是自己把蒋真真推河里的了。”
苏瑶起身去审讯室,在走廊遇到杨初敏的父母,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
此时的杨母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职场女强人的样子,正握着一个精致的真丝手绢擦眼泪:“警察同志,小敏她什么都不懂,她还是个孩子,她已经知道错了,别再逼她了好吗。”
杨父脸上再没了前天得知杨初敏被绑架的慌张,志在必得地向苏瑶介绍起身侧的律师。
这个律师苏瑶认识,大名鼎鼎,收费奇高,帮过不少罪恶昭彰的嫌疑人减刑。
杨初敏就是在见过律师之后改的口。
铁证如山,与其打死不认,不如主动配合,从另一角度博取生机。
苏瑶来到审讯室,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里面。
审讯室里,杨初敏边哭边说:“我承认我推她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个木头不结实,没想到她会掉河里。”
“我真不是故意的。”
果然,那位有本事的律师要以过失杀人的角度进行辩护。
杨初敏手边放着一包抽纸,不时抽出纸巾擦眼泪,江不凡声音稍微大一点她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抖,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蒋真真,不该打她扎她在她的书桌上刻字,更不该推她。”
“真真的尸体火化了吗,我,我想去给她烧纸,她的坟在哪,要是她家人不愿意给她买墓地,我可以让我爸妈给她找个风水宝地,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我家愿意赔偿,赔多少都行,她养父总是打她,还猥亵她,她不喜欢他养父母,我家可以想办法把这个钱给温良。”
“关于温良绑架我的事,我愿意原谅他,我向法庭提交谅解书,这样可以让他轻判。”
……
她不是在认罪,是在想办法替自己脱罪。
苏瑶准备回办公室,一转头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人:“靠这么近干什么。”
陈星河脸上戴着一个淡粉色口罩,跟他身上的粉色衬衫还挺搭。
苏瑶:“你怎么了,生了什么病还戴口罩。”
陈星河把口罩往上拉了一下:“感冒。”
苏瑶:“怎么这么没有说服力呢,这个天气怎么会感冒?”
陈星河:“洗了冷水澡。”
苏瑶:“您这语气听上去还挺自豪。”
陈星河:“真男人都洗冷水澡。”
苏瑶盯着陈星河的衬衫领口看了看,平时这浪货都是解开两粒纽扣的,今天竟然扣得很严实。
陈星河垂眸看着苏瑶,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语调慵懒,显得极不正经:“你知道盯着一个男人的喉结看是一种暗示吗。”
苏瑶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你不是感冒吧,身上起疹子了。”
陈星河拉了拉口罩,昨天在灵云山的树丛里钻来钻去,天气又闷热,他的免疫力没能抵抗得住。
“没有,就是洗澡感冒。”
苏瑶有点想笑:“你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虚荣心,还真男人都洗冷水澡。”
“上个山都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您可真行,”苏瑶伸手摘掉陈星河的口罩,“天热,越闷疹子起得越多。”
她的手指无意间轻轻擦过他的耳朵,分明是带着凉意的指腹,一落到他的皮肤上,像着了火一样,极重地烫了他一下,整个耳朵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他轻轻滚动了一下喉结,声音极不自然:“别动手动脚。”
苏瑶毫无察觉:“抱歉,不是故意碰你的。”
说着伸出手指,在他下巴的小红疹上摸了一下:“我还以为只有小婴儿会起这种疹子,你也太娇弱了吧,花瓶。”
先被碰了耳朵又被摸了脸,陈星河脸一红,整个人往后一缩。
他虽然内心慌乱,但他面上镇定,还能硬拗出一副 *** 的腔调:“再碰我我可就要以身相许了。”
苏瑶吓得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觉得杨初敏会怎么判?”
谈到案子,陈星河脸上认真很多。
“杨初敏就算再能演也不会被轻判,她在一亿多人面前霸凌了蒋真真,性质太恶劣了。”
“至于温良,蒋真真才是绑架案的主谋。加上温良本身就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未成年人,又得到了人质杨初敏的谅解,不会判得很重的。”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苏瑶突然说了一句:“你觉得杨初敏真的杀了蒋真真吗?”
苏瑶盯着陈星河看了看,目光扫过那双风流浪荡的眼,想起来他们之间的赌约。
杨初敏要是杀了蒋真真,她就喊他哥。杨初敏要是没问题,她就切了他。
最初,他总是想着法地调戏她,还给她打包雪梨汤让她养嗓子,贱得一批。
后来,他再也没提过让她喊他哥的事了,仿佛忘了那个赌约。
有便宜不占,这不符合他的个性。
陈星河没有直接回答苏瑶的问题:“我只相信证据。”
苏瑶看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天气阴了下来,太阳陷在云层里。却又不是完全的阴天,有光亮穿过云层,倾斜而下。
陈星河站在苏瑶身侧,垂眸看着她的嘴唇:“要不你还是喊一声吧,不然显得好像我没赢,杨初敏不是凶手似的。”
苏瑶转头看着陈星河:“你在外面调戏别的女人你女朋友知道吗?”
陈星河原本不想解释,周小妍只是他的线人,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都能暗恋许嘉海,他有个女朋友怎么了。
可他一出口还是变成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苏瑶想到跟陈星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你们还在小公园里调情?”
“是你带着偏见看人,”陈星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就因为我长得好看,看上去风流倜傥,英俊多情,你就以为我是个花心浪荡的。”
苏瑶:“你不浪荡,你不浪荡你老调戏 *** 什么。”
陈星河:“那我也没调戏别人啊。”
苏瑶:“合着这还是我的荣幸了?”
陈星河:“我的荣幸。”
他突然来了这么正经的一句,苏瑶接都没法接。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
陈星河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从里面抓出来一把水果糖,一模一样的粉红色包装纸,那是他从一大包水果糖里挑出来的。
“我把蜜桃味的糖都给你,别跟姜局打报告把我调走,”陈星河把糖往苏瑶眼前递了递,声调拖得又长又柔,“行吗,领导?”
第24章 他偏过眼,不敢看她。……
很快,局里召开了会议,确切来说,整个云江市乃至全国都在开会。
那场校园霸凌的直播太触目惊心来了,影响太大,全国各地都在加强保护青少年身心安全和健康。
很多学校成立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室,派出所加大了学校附近的巡逻,教育局对教师展开相关培训,最大限度地杜绝校园暴力。
一时间,学生打架斗殴事件减少了60%,校园环境空前清明。
把证据整理好提交给法庭之后,苏瑶松了口气:“大家,前段时间加的班,要调休的赶紧,下个案子不知道什么就来了,到时候想休也休不成了。”
江不凡举了下手:“我,我要调休半天在家睡觉。”
吴青桃:“我下周二要陪一个高中同学相亲。”
小巫:“我要请一天假追剧,还得睡个天昏地暗。”
大巫:“我就不请了。”
陆续还有几个调休的,苏瑶都批了。
吴青桃倒了杯水端着站在苏瑶身后,边喝边问道:“苏姐,你的加班时间加起来都快能凑一个寒暑假了吧,你不打算用掉一点吗,年底就清空了,不用多可惜。”
苏瑶靠在椅背上,伸长手臂在电脑上打着字,打错了也懒得改:“我喜欢上班,上班使我快乐。”
吴青桃看见苏瑶桌上放着一小把水果糖,眼睛一亮,一边给苏瑶 *** 一边笑着说道:“苏姐,这些糖给我吃一颗吧。”
苏瑶大手一挥:“拿去吧。”
吴青桃拿了一颗,剥开放进水杯里,还要伸手去拿,耳边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
“手上的活都忙完了?”
这声音听起来太冷了,吴青桃吓了一跳,赶忙把手缩了回来:“陈副!”说完赶紧跑了。
陈星河看了看苏瑶,又看了看她手边的糖,他一共给了她六颗,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她一颗都没吃。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让姜局把他从三队调走了。
“叮铃铃”,苏瑶桌上的座机响了,她接通,“姜局回来了?”
“好,我这就过去。”
苏瑶挂了电话,起身时看了陈星河一眼,跟他的视线撞上,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五分钟后,苏瑶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姜局正坐在椅子上擦拭相框,看见她进来,笑了笑:“小苏来了啊,坐。”
“你上次打电话说想了解陈星河的事,”姜局说着把相框递给苏瑶,“看看。”
苏瑶从警校毕业进入市局之后,这张相框就放在姜局的办公桌上了,经常见姜局拿起来擦拭。
相框里是三个男人的合影,都穿着蓝色的制式衬衫,勾肩搭背,看上去很是亲密。
站在左边的就是年轻时的姜局,一眼就能认出来。
姜局指了指中间的男人:“看看,觉得眼熟吗?”
苏瑶盯着看了好一会,摇了下头:“不觉得眼熟,我应该没见过他,我该见过他吗?”
姜局笑了笑:“是吧,我也觉得小陈长得不像老陈,他更像他妈妈。”
苏瑶:“小陈,老陈?”
“陈星河,”姜局说道,“中间那个是他亲爹,右边那个是他养父,两个老东西都死了。”
“哦不对,中间那个死的时候还没老。”
苏瑶低头看着相框,重新打量了一遍相框里的人。
姜局:“你想知道陈星河什么事,问吧。”
苏瑶:“他身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弱,之前是怎么把自己弄成植物人的,为什么内网上关于他的资料那么少?”
姜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年前他参与过一次重大行动,因公负伤,资料少是出于对他的保护,那次行动涉及黑恶势力,收网的时候漏了一条鱼。”
“他植物人昏睡期间遭到过两次暗杀,就在他醒来前一天还被捅了一刀。”
苏瑶没想到陈星河会这么惨:“所以他的身体才这么柔弱的?”
“这些都是外伤,根本不算事,”姜局放下茶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动了动,“还有更可怕的。”
被弄成植物人还三番两次遭到暗杀,苏瑶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怕的:“还能更惨?”
姜局:“那次行动他是卧底,拿到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却在收网前一天暴露了,被抓了起来。”
听到这儿苏瑶心一紧,对潜入黑恶势力内部的卧底来说,暴露的结果只有两个,叛变和牺牲。
陈星河还能继续当警察,肯定没叛变。
苏瑶皱了下眉:“他们是怎么折磨他的?”
姜局卖了个关子:“你猜,你要是犯罪分子会怎么对待警方的卧底。”
苏瑶看了看姜局,想张嘴又不太敢说。
姜局笑容慈祥:“没事,说。”
苏瑶想象了一下,她要是个黑she会老大,陈星河是卧底:“先打一顿,用烧红的铁块烫,哦不,这会在他身上留疤,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先策反吧,给他钱和权利,让他替 *** 活。他要是不同意就把他关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不给他衣服穿,用药把他的喉咙弄坏,让他变成一个不能再嘴贱的哑巴,成为我的十八个情人之一。”
姜局轻声咳了一声:“让你分析罪犯心理,没让你写禁忌小说。”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小苏同志。”
“没,我随便说说的,”苏瑶端正态度,继续说道,“严刑拷打肯定少不了,往死里打,杜绝他所有可能自杀的机会,好好折磨。”
“最狠的应该是给他注射 *** ,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姜局:“还有吗?”
苏瑶:“还有比这更狠的?”她想象不出来。
姜局往茶杯里添了半杯水:“他们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抗生素等药物,彻底摧毁了他的免疫系统。根本不用人动手,哪怕一微米的细菌都能要了他的命。”
苏瑶感到震惊又愤怒:“惨无人道。”
怪不得他总是随身带着消毒纸巾,还说自己身子娇弱,碰到细菌会死,看个尸体都要戴防毒面具。
她当时只当他是娇弱、矫情,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令人佩服的警察。
姜局继续说道:“行动结束之后他被安置在无菌环境中半年,期间连护士都不能进去,全部机器人操作。”
苏瑶:“以他当时的状态,植物人,身体还没有任何免疫能力,机器人怕是完成不了这么高难度精细的操作吧。”
姜局:“那间无菌房里的所有设备,包括机器人,一整套都是刚研发出来还没开始对外使用的,一天八万。”
苏瑶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声音登时提高了好几分贝:“八万,一天?!”
他不光娇,他还贵。
姜局:“用的他自己的钱。”
苏瑶:“他是挺有钱的,他的钱哪来的?”这也是苏瑶一直以来的疑惑,没好意思直接问陈星河。
一个警察才能有多少工资,看她自己就知道了。
姜局:“他爸穷小子破警察一个,他妈妈是富家千金,给他留了不少遗产。”
苏瑶想到陈星河的个人资料,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就连紧急联系人都是写的许嘉海。
“对了,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他的资料上没写,”姜局看了看苏瑶,“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瑶对陈星河的弟弟有点好奇,看姜局的样子是不想说太多了,她便没问。
苏瑶想了一下:“您上次说不确定陈星河以后是继续呆在我那还是调走,是什么意思?”
她嘴上说要跟姜局打报告把陈星河调走,到底还是没把报告提交上去,姜局并不知道她动过把陈星河调走的心思。
姜局叹了口气:“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完全恢复,免疫系统很不稳定,一线刑警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了。”
姜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组织上的意思是,先看看,要不行就把他调到内勤。”
苏瑶抬了下眸,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冷冰冰的质疑:“这不合适吧。”
他的身体变成如今这样并不是他的个人原因。
他是因公致伤,是有功劳在身的,组织要真把他调到内勤,未免过于卸磨杀驴,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虽说他拿到了应得的一等功,但他的前途依旧受到了影响。
不同于苏瑶的紧绷,姜局的语气显得轻松多了:“你们这才处了一个星期吧,就这么护了。”
苏瑶:“没有,我护着他干什么,我在就事论事,觉得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姜局笑了笑没说话。
出于对组织的信任,苏瑶试想了一下别的可能性。
难道说,他在那次的行动中出现了什么立场上的问题,上面没法再完全信任他,也就不会再重用他。
苏瑶盯着姜局的脸:“姜局,那个漏网之鱼是怎么回事?”
姜局:“提前得到消息跑了,逃过了警方的围剿。”
苏瑶:“所以,上面怀疑那个消息是陈星河透漏的?”
姜局没接话,苏瑶基本上明白了,八成就是因为这个:“说实话,这挺让人寒心的。”
姜局的脸色罕见得变得严肃了一点:“那件事是有证据的,有人亲眼目睹。”
苏瑶:“他没动机。”严刑拷打还被打大量抗生素都没能让他屈服,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姜局:“再多的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这件事组织上还在查,等弄清楚了会还他公道的。”
姜局看了一眼相框里的两位老朋友,对苏瑶说道:“这事我会亲自盯着的。”
苏瑶这才稍微放下心,不为别的,她就是觉得,英雄不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苏瑶起身:“您忙,我就先回去了。”
姜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枸杞菊花茶递给苏瑶:“拿去泡茶喝,降降火。”
苏瑶坚信自己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谁喝这个啊:“不用了,我一点都不上火,谢谢姜局的好意。”
“那我怎么每次从你们办公室旁边走过去都能听见你在骂人呢。”姜局语重心长,“对待敌人可以狠,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
姜局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没见他骂过人,脸上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态,慈祥得像公园里散步的退休老爷爷。
苏瑶刚出局长办公室就遇上了陈星河,差点撞他怀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星河垂眸,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刚到。”
苏瑶抬手要去摸他的额头:“生病了?”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她是怎么看他怎么娇弱,总觉得一个小心他就会被一个小细菌干掉。
陈星河偏头躲了一下:“没。”
苏瑶拨了下陈星河的领口,往他领子里面看了看:“恢复的不错,小红疹子都消了。”
陈星河整理了一下被苏瑶碰过的领子,偏了下头:“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不想看到我,非要把我调走?”
苏瑶知道他是误会了,很少见他如此低落,她的气焰就嚣张了起来。像平时他调戏她一样,她报复性地调戏了他一把:“美人,你长这么好看,我哪舍得啊。”
陈星河抬了下眸,眉头微微舒展:“真的?”
苏瑶:“我都收了你的糖了,拿人手软,哪还好意思赶你走。”
她的话音刚一落,眼前的男人就跟变脸一样,沮丧的神情一扫而光,轻轻勾起唇角,微眯着眼睛看她,吊儿郎当:“我说的是,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你眼光不错,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
苏瑶:“……”
她刚才就该跟姜局说把他调走!
陈星河敲门进了姜局办公室,苏瑶还没走远,只听见里面传来姜局的吼声: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将来下去这么跟你的两个爹交代!”
“砰”,姜局大概是他的茶杯扔了,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听声音陈星河应该是躲过去了。
苏瑶没见过姜局发火,偷偷探进去一个头,被陈星河和姜局盯了个正着。
苏瑶:“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说完跑了。
晚上下班,按照之前的约定,苏瑶带着队里一行人去了市局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他们经常过来吃饭,熟门熟路地进了包间,点餐等吃。
苏瑶看了看菜单:“大家想喝点什么,女孩子就果汁吧,男的自己点。”
小巫举了下手:“给我哥点两瓶白酒,让他喝醉,这样就没人管我了,我晚上就能通宵追剧了。”
大巫隔空扔了小巫一筷子:“你闭嘴。”
江不凡:“啤酒吧,也别点太多,喝醉了麻烦。”
锅底很快煮好了,菜一放进去,还没等熟就被抢光了,一群饿死鬼,尤其是吴青桃,盯锅底比盯嫌疑人盯得还紧。
苏瑶把几片肥牛放进锅里,不敢松筷子,怕松了肉就没了。
苏瑶一边涮牛肉,转头看了陈星河一眼:“你怎么不动筷子?”从进门到现在他动都没动。
陈星河:“太辣了,吃不下。”
他们一群人每次来都点辣底,把新加入的陈星河给忘了。
苏瑶把烫好的肥牛卷往辣碟里一放,蘸了厚厚一层辣椒油:“就得这种才好吃,不然没滋没味的。”
说话间,两盘肥牛已经被抢光了,苏瑶从锅底里捞出来一片放在陈星河碗里:“你尝尝。”
陈星河看了半天,尝了一口,差点被辣味熏得呛死。
苏瑶地给他一杯清水:“看来你以后要找个口味淡的老婆,不然饭都吃不到一块去。”
陈星河接过水杯灌了好几口,把嘴里的辣味冲下去:“谁说我吃不下。”
说完又咬了一口,辣味直往喉咙里钻,冲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就那样,不是很辣。”
苏瑶转头看了看陈星河,想到他的身体状态:“行了陈副,不能吃就别吃了。服务员,加个番茄排骨汤的汤底,给我们的陈小公主。”
苏瑶去了趟洗手间,足足二十分钟才回来。
吴青桃好奇问了句:“拉肚子了?”
苏瑶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没,碰见一个熟人。”
吴青桃从锅里捞出来一块玉米,边啃边问:“谁啊,市局同事?”这家火锅店离市局近,经常能在这儿遇到别的部门的人。
苏瑶往啤酒里加了几块冰块,仰头喝掉大半杯,擦了下唇角的泡沫:“不是。”
吴青桃便没再多问,也没人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瑶把剩下半杯啤酒喝完,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盯着锅底升腾的烟雾发呆,直到陈星河递了块薄薄的西瓜片给她:“在想什么呢?”
苏瑶接过来西瓜片,吃了一口就没再吃了。
陈星河:“不甜?”
苏瑶:“不是,是太甜了。”
陈星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不爱吃甜?
苏瑶:“太甜了,不符合我现在的心情。”
陈星河转头看着苏瑶,神色若有所思。
饭桌上不像在办公室,什么都能聊,小巫多喝了一点酒,狗胆上来,问了陈星河一句:“陈副,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原本嘈杂的饭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看了过去。
陈星河:“没有。”
小巫看了看苏瑶,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苏瑶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敲了下小巫的头:“你又想造什么谣呢。”
小巫疼得嗷嗷叫,正想说话,被他哥用一块鱼丸堵注了嘴。
服务员推开门进来送菜,新一轮的抢食大战开始了。
苏瑶没吃饱,但也没再参与,打开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端起杯子跟一旁的小张碰了一下,仰头喝完。
喝完又倒了一杯,跟小张旁边的江不凡碰了一下,仰头喝完。
然后又是一杯。
倒第四杯的时候,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抓了下她的手腕:“差不多行了。”
苏瑶看着陈星河,笑了笑:“放心,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不信你问江不凡。”
江不凡:“千杯不醉。”
吴青桃连连点头:“苏姐酒量特别好,我就没见她喝醉过。”
陈星河看着苏瑶,松开手没说话,看着她一杯一杯灌自己,跟旁边的人笑着闹着。
一直到饭局结束苏瑶的状态看上去都很好,拿着手机去买单,对账单的时候连多算了一份土豆片都能看出来。
陈星河的网速比较好,先一步付款成功。
苏瑶:“回头把发票给我,给你报销。”
陈星河:“不用。”
等人都走了,苏瑶在火锅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头一歪,靠在椅背上不省人事。
陈星河把苏瑶扶起来,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极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哽咽:“我怎么还没恋爱就失恋了呢。”
吃饭的时候她去了趟洗手间,在走廊里看见了许嘉海,他正在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举止姿态非常亲密。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她以后不再打扰他就是了。
他,他还调笑着掐了那个女人的 *** ,手法一看就很熟练,说出来的话也很黄暴。他在她心目中的禁欲男神形象彻底崩塌。
她早就该看出来的,许嘉海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连他那天晚上送她回家都是陈星河拜托的。
陈星河知道许嘉海也在这家餐厅吃饭,料到苏瑶看见了什么,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扶了一下:“你那不是失恋。”
苏瑶心如死灰,那的确不是失恋,那是信仰的崩塌。
陈星河固执地说道:“你也从来没真正喜欢过许嘉海。”
苏瑶吸了吸鼻子:“怎么就没喜欢过了,我还给他烤小饼干了。”
陈星河:“只给他一个人烤过?”
苏瑶虽然醉了,脑子一直很清楚:“给江不凡、小张、小巫、姜局、二队长家的胖小子、门卫大叔的小孙女,还有一些别的很多朋友都烤过。”
陈星河:“没给我烤过。”说着就心酸。
陈星河把苏瑶扶进车里,酒精的作用下,女人脸色泛着淡淡的红色,眯着眼睛,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他偏过眼,不敢看她。
他在她后背放了一个柔软的靠垫,探过身帮她系上安全带,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丝沙哑:“你家在哪?”
第25章 过于双标。
周小妍正在外面和朋友吃饭,接到陈星河的电话就过来了,来之前特地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周小妍到了停车场,远远看见陈星河靠在车边等她,小跑着过去:“星哥!”
她很有自知之明,陈星河主动联系她只能是一种情况,需要她打探消息提供线索:“这次要查谁?”
陈星河从车边起身:“谁都不查,帮忙照顾一个人。”
他开车送苏瑶回家没问题,却不好送她到家门口,她喝醉了,他又是个男人,深更半夜的,她不好向她家里人解释。
被她的邻居看见也不好,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周小妍往车里看了看,拉开车门坐进来:“这不是那个女警察吗。”
陈星河点了下头发动车子。
苏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周小妍盯着苏瑶的脸看了半天,想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苏瑶鼻尖冒了汗,周小妍从包里拿出纸巾,正准备擦时,陈星河扔过来一包湿纸巾:“纸巾不舒服。”
周小妍用湿纸巾帮苏瑶擦了擦汗:“星哥,她看上去不太舒服了,她是不是要吐了。”
苏瑶皱着眉哼唧了一声。
周小妍手忙脚乱:“袋袋袋,垃圾袋,垃圾袋在哪。”
眼看着苏瑶呕了一下,周小妍赶忙去捂她的嘴,一脸慌张:“祖宗,你忍忍行吗,千万别吐。”
看着苏瑶把呕意咽了下去,周小妍松了口气:“算你识趣,不然你要是吐在星哥车上,恐怕等你吐完,这车就成运尸车了,你得活活被打死。”
周小妍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只听“呕”的一声,苏瑶吐了一大口啤酒水,混合着火锅味,非常难闻,把车里的高级香冲了下去。
“完了,你死定了,”周小妍赶忙拿出纸巾擦座椅上的呕吐物,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驾驶座上的陈星河,出声提醒,“星哥,杀人犯法。”
陈星河一边开车,在车内镜里看了周小妍一眼:“不就是吐了吗,大惊小怪。”
周小妍彻底石化了,她要是没记错,陈星河最讨厌别人在他车上喝水吃东西,说会留下味道,很臭,洗车都洗不掉。
更别说呕吐物了。
车里味道太难闻,周小妍打开车窗,屏住鼻息,一边处理卫生一边说道:“星哥,你也太双标了吧,她都吐你车上了,你不打她吗?”
陈星河:“你一会留宿她家吧。”
周小妍:“什么?”
陈星河:“她醉成这样怎么洗澡,半夜盖不好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周小妍:“啊?”
陈星河:“别说是我说的。”
周小妍机械地点了下头:“行,是我硬赖在她床上要照顾她的。”
到了苏瑶家楼下,陈星河停了车,把苏瑶从车里扶下来交给周小妍。
“还挺沉,”周小妍扶着苏瑶,一边问道,“你车怎么办。”
“我开出去洗,洗好了就停在这,”陈星河把汽车钥匙递给周小妍,“钥匙给她,这车不是我的,她的。”
他在灵云山的时候说过送给她,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今天正好。
周小妍嘴巴张得老大,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可是一辆八百多万的车,是陈星河最喜欢的一辆,车内的氛围灯都是他自己亲手安装的,平时别说是借给别人开了,碰都不让人碰一下,护得跟小老婆一样。
他竟然把自己的小老婆说送人就送人了,这跟挖心肝有什么区别吗。
周小妍今天晚上屡屡遭到冲击,一边听着自己的心碎声一边问道:“星哥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苏瑶靠在周小妍身上,打了个酒隔,把周小妍熏得直皱眉。
陈星河:“不是,别乱说话。”
周小妍把自己碎了一地的心捡起来粘了粘,觉得自己还有救:“那我还有机会吗?”
陈星河:“没有。”
周小妍:“……”倒也不至于答得这么干脆吧,很伤人啊。
周小妍扶着苏瑶往楼道大门走去,听见陈星河坐在车里喊了她一声。
周小妍回过头。
“不要谁对你好就跟谁走,”车窗玻璃升起来之前,陈星河说道,“别再犯傻被骗了,蠢货。”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周小妍心底一热:“知道了星哥。”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对了,你把车留这你怎么回去,这儿这么偏,也不知道好不好打车。”
周小妍当了陈星河好几年线人,也是跟过警察抓过犯罪分子的,安全意识很高,思维也很会发散:“哎呀不行,出租车司机没准就是那个蛇蝎女假扮的,回头再捅你一刀怎么办,要死人的。”
她话还没说完,黑色宾利已经开出了小路,周小妍只能站在原地低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要注意安全啊。”
苏瑶突然一下醒了过来:“什么蛇蝎女?!”
嗷的一嗓子把周小妍吓了一跳。
周小妍扶着苏瑶边走边说道:“就是之前星哥他们行动的漏网之鱼,阴魂不散的,从南安追到云江,想杀死星哥,给她的黑she会家族报仇。”
“那女的可狠了,她用的刀不是一般的刀,刀上涂着蛇毒蝎子毒,所以叫蛇蝎女,”周小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底发寒牙齿打颤,“那个眼神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说就算死也要拉着星哥一块。”
周小妍转头一看,苏瑶又睡着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第二天苏瑶醒来,迷迷糊糊中摸到了一对柔软的东西,睁眼一看:“你谁?!”
周小妍低头看了看苏瑶放在她心口的手:“你先把手拿开。”
周小妍简单地把昨天晚上的事讲了一遍:“星哥把你送回家之后,又说送我回去,我不愿意,非要赖在你家照顾你,生怕你半夜没盖好被子着了凉。”
没想到这妹子这么热心,苏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啊。”
“对了,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我跟陈星河什么都没有啊,你别误会,喜欢就追,党和人民都支持你。”
周小妍一时不知道该为自己伤心还是该为陈星河伤心。
“你也别误会了,我只是他的线人,曾经对他有过一点妄想,现在已经没有了。”
苏瑶从床上下来:“恭喜你擦亮了眼睛,那种男人不值得。”
周小妍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星哥是哪种男人?”
苏瑶:“不适合过日子的男人。”
他长得太好看了,走到哪都是一副沾花惹草的样,红杏出墙的概率太大了。
最重要的,这个男人让人看不清看不透,周身萦绕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说不定哪一天他就突然失踪或者被人杀了。
大多数女人还是希望安稳一点的生活的,她就是那个俗气的大多数。
苏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对周小妍说道:“昨天晚上谢谢你,还帮我洗澡换衣服了。”
要是她自己回家,喝成那个样子,是不会想让赵欣华知道的,八成就带着满身酒味直接睡下了。
两人收拾好换好衣服,苏瑶看了看周小妍:“你怎么穿成这样?”
周小妍穿着一件款式普通的深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更普通的浅蓝色T恤。
这种朴素的风格是苏瑶经常穿的。
周小妍站在镜子前:“是吧,我也觉得丑,又丑又土。”
苏瑶不解:“那你还穿?”
除了这次她见过周小妍两次,对方每次都是穿着性感惹火的吊带裙, *** 浪大红唇细跟高跟鞋,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突然变得跟她一样朴素让她很不理解。
周小妍:“以前有一次跟星哥还有海哥一块吃饭,海哥就是许嘉海。海哥问星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星哥说他喜欢腰细腿长 *** 翘的。”
苏瑶在心里啧了一声,陈星河,不愧是一名合格的浪荡子,典型的好色之徒。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按着星哥的喜好打扮,后来我才发现,他在骗人,”周小妍转头看了看苏瑶,“他喜欢你这样的,朴素的。”
苏瑶握着水杯喝水,一口水差点吐了出来:“你肯定弄错了。”
“别的不说,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喜欢你原来那样的,你那条黑色吊带还挺好看的。”
周小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终于还是无法忍受:“你给我找条裙子吧,回头我洗好还给你。”
苏瑶:“我没有裙子。”
周小妍吃惊道:“真的假的?”
苏瑶:“真的,平时出任务到处跑,穿裙子不方便。”
两人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早饭,苏瑶递给周小妍一个肉包子:“我们家条件比较一般,早上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委屈了,下次请你吃好吃的吧。”
周小妍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笑了笑:“好吃,包子这么好吃怎么能叫委屈呢。”
“对了,你可别说你家条件一般了,”周小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车钥匙递给苏瑶,“你现在是八百万身价的富婆。”
“什么玩意,”苏瑶看了看,“这不陈星河那辆骚包的宾利吗,钥匙给 *** 嘛。”
周小妍吞下一口包子,抓起一杯牛奶:“星哥说这车已经送给你了,你不知道?”
苏瑶比周小妍还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
她话音刚落就想起灵云山上的事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哄我玩。”
周小妍放下牛奶杯子,抬眸看着苏瑶,语气很认真:“星哥从来不开玩笑。”
苏瑶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车钥匙,觉得有点烫手:“回头我把车还给他。”
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卖个三五辈子的身还不上啊。
周小妍转头在苏瑶家的客厅到处看了看:“你爸妈已经上班去了?”
苏瑶点了下头:“他们在附近的工厂上班,很早就出门了。”
周小妍看见墙上的全家福,指了指上面穿着校服的中学生:“那个是你弟弟?”
苏瑶点了下头“嗯,读高一。”
都快吃好早饭了苏瑶才看见冰箱上贴着的赵欣华给她留的字条:“冰箱里有海鲜粥,特地给你煮的,记得吃。”
苏瑶转头看了看周小妍:“海鲜粥还吃得下吗?”
周小妍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吃吃吃,我最喜欢吃海鲜粥了。”
苏瑶把粥放在灶台上热:“我也喜欢海鲜粥。”
很快锅里冒出热气,一股香味飘了出来,粥里放了鲜虾、蛤蜊、蟹肉。
周小妍揉了揉鼻子,贪婪地闻着:“你真幸福,还有妈妈给煮粥。”
苏瑶掀开锅盖搅了搅:“这粥也不是特地给我煮的,我就捡个漏。”
看着这小半锅粥,苏瑶猜测昨天苏进一定回过家。
赵欣华总是这样,分明是特地给弟弟煮的粥,到了她面前非得说成是特地给她煮的,显得他们一碗水端得很平。
苏瑶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苏进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小进,又带手机去学校了?”
苏进的声音很低,听上去是在偷摸着打电话:“姐,妈妈煮的海鲜粥,我把蟹肉都藏在锅底下了,你吃的时候拿勺子往里面舀,都埋在下面了。”
苏瑶:“嗯。”
比起苏进的热情殷切,苏瑶的声音显得没那么热切:“上课好好学习,别玩手机。”
苏进:“嗯,我平时都是关机的。”
苏瑶:“粥好了,我先挂了啊,好好学习。”
苏进没说话,苏瑶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这周日还加班吗?”
“我想你了。”
苏瑶皱了下眉:“看情况吧,忙的话就得加班。”
“嗯,”苏进的声音有点低落,又很快恢复正常,“姐我该上课了,你赶紧吃粥吧。”
挂了电话,苏瑶把粥端上桌,拿着一把长柄勺往里面挖了挖,果然在下面挖出来好几勺蟹肉,看样子苏进是一点没吃,全留给她了。
苏瑶盛了两碗,跟周小妍一起分着吃了。
临出门时苏瑶在卧室逗留了一会,又去了一趟阳台,到处都没找到上次陈星河让许嘉海带给她的那张小毛毯。
爸妈房间,包括苏进的房间她都找到了,没有。
苏瑶打了个电话给赵欣华:“妈,我晾在阳台阴干的那条粉色的小毛毯呢,您帮我收哪了?”
赵欣华在干活,听背景有点聒噪,是流水线机器的声音:“那个啊,昨天你弟回来,给他放书包里了,他学校宿舍用的的毯子没你这条软。”
苏瑶一猜就知道是这样,语气很不开心:“妈,那不是我的东西,是我同事的,我还得还给人家,您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给苏进拿去!”
赵欣华:“啊,那你怎么不说啊,你早说了我就不拿了,要不你再买一条给你同事吧。”
苏瑶:“您知道那条毯子多少钱吗?”
赵欣华一听苏瑶的语气就知道不便宜,大着胆子猜了一下:“三百?”
苏瑶:“后面再加两个零。”她当时怕给陈星河洗坏了,查洗涤方法的时候看了一眼价格。
赵欣华惊得差点说不出话:“什么?!”
“老赵,赶紧回来干活,干不完晚上不要下班了,”苏瑶听见赵欣华那边的声音,叹了口气,“算了,您别管了,回头我去苏进那拿回来。”
“先别挂电话,”赵欣华急匆匆地说了一句,“上次给你介绍的对象,那个大学老师,我把照片发你微信上了,你看看。”
挂了电话苏瑶点开微信上的照片,背景是大学校园图书馆门口,一个穿着米色衬衫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看着镜头,脸上的笑容沉静温和。
“呦,你要相亲啊?”苏瑶听见周小妍的声音,也没躲着,大大方方地把照片递到周小妍眼前,“看看,怎么样?”
周小妍看完:“不错。”
说实话,苏瑶也觉得不错,比她之前的相亲对象看上去都靠谱:“人还是大学老师呢,稳定,有文化。”
周小妍继续说道:“比我星哥还是差远了。”
“他有八百万的车吗,有三万一条的毛毯吗?”
苏瑶:“你不能这样比,我就是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就很好了,刑警配老师,我觉得挺合适的。”
之前赵欣华跟她提起来她还不太愿意,现在她确定自己不会和许嘉海在一起了,决定敞开心门,接纳新的男人进来:“我决定去见见这个相亲对象。”
她突然觉得,结婚,拥有一个可以以她自己为中心的小家庭也不错。
周小妍:“我觉得你俩成不了。”
苏瑶:“别咒我行吗。”
周小妍苦口婆心:“不是我咒你,是你俩真的成不了。”
苏瑶:“原因?”
周小妍:“不敢说。”
她星哥看上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更别说他是看上的第一个女人了。周小妍心想,应该是看上了吧,他自己不懂或者不愿意承认罢了。
到了楼下,苏瑶坐上车,看见周小妍不坐副驾坐后排:“坐前面啊,副驾,等红灯的时候还能陪我说说话。”
“不敢,”周小妍缩着没动,“星哥有点感情上的洁癖,不让女人坐他的副驾,坐上去会被杀的。”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会死得很惨。”
苏瑶:“?”
她要是没记错,她第一次上这车的时候坐的就是副驾,他也没杀她啊,还给她买了创可贴,把她送到公交站台。
看周小妍的样子不是在说假话,苏瑶想了想,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陈星河对她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
最后终于被她凭着聪明的小脑袋给想出来了。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打不过她。
第26章 全都看上了。
车子开进市局,苏瑶停好车,周小妍从车里下来:“我去找一个星哥,有点事要说。”
两人一块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刚好看见陈星河从大门进来。
他像平时一样,穿着一件淡粉色衬衫,衬衫布料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上面两粒纽扣依旧没扣,袖口挽了两道,露出线条凌厉的腕骨。
一旁啃着早餐的女同事一看见他,赶忙把手上的煎饼果子藏起来,擦擦嘴,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陈副早。”
陈星河应了声:“早。”
女同事红着脸跑了。
苏瑶撇了下嘴,对周小妍说道:“我以后找老公肯定不找这样的,整天跟一只花孔雀似的,像什么样。”
周小妍:“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啊,是个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吧。”
苏瑶想了一下,无力反驳:“我先上去了。”
苏瑶来到办公室没一会陈星河就上来了。
他从一进门就开始盯着她,目光看上去不太善良。
苏瑶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我欠你钱?”
陈星河给他的加湿器换上新的纯净水和精油,打开开关,坐在一团仙气渺渺的烟雾中间:“没。”
他靠着椅背上看着她,终于还是说道:“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无情。”
苏瑶觉得好笑:“怎么,我对你拔吊无情了?”
陈星河在苏瑶身上扫了一眼,勾唇笑了一下:“那你也得先有才行。”
虽然周小妍一直在说是她非要赖在她家照顾她的,但苏瑶知道,没有陈星河的授意周小妍不敢。
陈星河和周小妍之间与其说是像男女朋友,更像上下级的关系,并且周小妍对陈星河有点盲目崇拜。
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陈星河帮了她,这一回合的口舌之战她决定放过他,于是语气缓和很多,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好好说话,我怎么无情了。”
陈星河抬眸看着苏瑶:“昨天刚对许嘉海死心,今天就要去相亲,你都不需要感情缓冲期的吗。”
这不正说明她对许嘉海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吗,陈星河说着说着,语气中的幽怨一扫而光,不自觉地弯了下唇角:“也挺好的。”
苏瑶听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人的语言逻辑怎么这么奇怪:“周小妍不愧是你的线人,转头就把我相亲的消息告诉你了。”
苏瑶看着陈星河:“你有这个多管闲事的时间手上的卷宗看的怎么样了,通缉令库上的画像都记清楚了吗。”
陈星河拿起手边厚厚的两叠资料,指了下期中一叠:“云江市近二十年来的悬案大案,已经看完了。”
苏瑶:“另外一叠是什么,怎么是派出所的资料。”
陈星河:“云江市近二十年来的失踪人口。”
一般的失踪案都是派出所在处理,上不了市局,苏瑶:“你特地问派出所要了资料,又结合悬案一起看,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得不说,他很聪明。
尤其当连环杀人案和失踪案放在一起看,有问题的话,有心去查,很容易查出问题。
陈星河把资料放在桌上,靠着椅背,双手枕在脑后:“没。”
“近年来刑侦科技水平进步,天眼系统无所不在,已经很少有悬案了,要有也是很多年前的,或者凶手的思维特别缜密聪明的,”苏瑶起身拿起陈星河桌上的资料,翻开,“比如五年前这起连环杀人案,当时省里专门调了专案组,查了好几个月还是没查出来。”
“好在凶手后来再没犯过案,有权威刑侦专家认为凶手已经死了,警方也一直没放弃这个案子,现在卷宗在二队那边,二队长一闲着没事就琢磨,毕生的梦想就是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陈星河知道这个案子,那是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案。
凶手喜欢在雨夜杀人,专挑穿着红色衣服的长发女人下手,三个月内连杀三人,第四人的尸体至今没被找到。
苏瑶叹了口气:“希望二队长争点气,早点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不光是她,全国人民都想看看,凶手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
大多数的刑事案件,受害者都是女性。什么时候这个世界能对女性好一点就好了。
苏瑶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水,墙边的空调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想起来,陈星河的小毛毯她还没还,得赶紧找苏进要回来。
陈星河的办公桌跟别人都不一样,又是贴纸又是加湿器,键盘都是特制的橡皮粉。
一到休息时间办公室的小姑娘们就喜欢往陈星河的位子边凑。
陈星河对此并不反感,也从来不装逼,她们要看什么,问什么,他都会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吴青桃把加湿器的烟雾往自己脸上扇了扇:“这味儿好闻,淡淡的暗香,一点都不冲。”
“感觉每个毛孔都很舒服,是什么成分啊陈副?”
“洛杉矶山脉的水,加了点护肤成分,”陈星河说道,“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每天送点去你家。”
吴青桃从来没被人这样郑重地对待过,足足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她抓了抓自己两天没洗乱成了鸡窝的头,偷偷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自上班以来第一次露出女孩子而不是汉子般的笑容:“不用了陈副,太麻烦了太破费了,不用不用。”
陈星河对吴青桃投去鼓励的目光:“你值得。”
置身刑侦剧的苏瑶感觉自己正在看偶像剧,忍不住吐槽:“浮夸了啊陈副。”
陈星河抬眸看着苏瑶,像是只对她一个人说话:“每个女孩都是上天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
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听见,在内心疯狂点头,谁不喜欢被尊重被珍视呢。
男人们也颇为赞同,刑警的工作不好干,经常需要通宵蹲守、追捕、审讯嫌疑人,两三天合不上眼都是常事,还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办公室的每个女同事都很了不起。
苏瑶坐下来看了陈星河一眼,觉得这人虽然经常犯贱,骨子里其实非常有教养。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车钥匙递给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车送给我了,但我不能要。”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拿,”陈星河没接钥匙,抬眸看着苏瑶,“你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这话一出,原本有点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众人偷偷支起耳朵,尤其是八卦达人小巫同志,恨不能把耳朵粘在苏瑶和陈星河的桌子挡板上,一边放一个。
苏瑶赶忙把陈星河拉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紧紧关上门:“别跟别人说我在灵云山上哭过,你这样让姐的面子往哪搁。”
陈星河垂眸看着苏瑶,回忆起那天晚上,周围树木茂盛,月光温柔,她仰头看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溢满泪水。
他当时感到很烦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别哭了,让他干什么都好,别说是他最喜欢的那辆车了,就是让他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都行。
现在想想,陈星河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丝沙哑:“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脑子有病就去治,要是再犯贱调戏人,”苏瑶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微抬着下巴看着陈星河,目光从他脸上缓缓往下,掠过他的喉结、衬衫和腰部,停在他裤子上,“就让你做不成男人。”
陈星河:“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的裤子看?”
苏瑶:“因为你不要脸。”
陈星河突然转了话题:“你真要去相亲?”
苏瑶点头:“约好了周末见面。”
陈星河:“年纪轻轻就要走进婚姻的坟墓了?”
苏瑶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时间跟你闲扯了,我还有个会要开,让你整理的汇报材料下午一点半之前发给我,下午我去法院要用。”
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一直到中午苏瑶的会都还没开好。
办公室的人都去市局食堂吃饭了,陈星河准备回家吃。
他没在食堂吃过饭,只去看过一次,觉得猪食也不过如此了。
他无法理解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爱去食堂吃饭,还吃得那么香,他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去食堂吃的。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他随便乱吃,卫生是一方面,主要是食材和烧法,他的饮食必须清淡,不然对身体康复不好。
陈星河从市局大楼出来,看见大门走进来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校服,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一摇一晃的,小模样挺拽。
纸袋是半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装着一条暗粉色的小毛毯,陈星河认出来,是他给苏瑶用的那条。
陈星河打量了一下少年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来,长得跟苏瑶有点像,尤其是脸型,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星河停下脚步:“你找苏瑶?”
苏进听见声音,打量了一下陈星河,眼里带着一丝酷拽少年特有的戒备:“你是?”
陈星河:“我是她同事,她在开会。”
苏进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恹恹的,像一朵被太阳烤化了的大公鸡。
陈星河看了看苏进手上的纸袋:“她的毯子怎么会在你那?”
苏进皱了下眉,语气像世界上所有的中二少年一样,不耐烦,还得惦记着要懂礼貌,满眼写着我其实不想说话:“我姐疼我,给我用的。”
正说着话,苏瑶从隔壁那栋楼走了出来:“苏进。”
苏进听见苏瑶的声音,眼神一亮,朝苏瑶跑了过去:“姐!”
苏瑶嗯了声:“你怎么来了,午饭吃了吗?”
“我把你的毛毯送来了,”苏进把纸袋递给苏瑶,小声说道,“我一次都没用过。”
少年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说话小心翼翼的,跟刚才摇头晃脑拽了吧唧的模样判若两人,乖巧得想像一只小奶猫:“妈妈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的,不然打死我也不会把这条毯子留下来的。”
苏瑶嗯了声,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问了一遍:“午饭吃了吗?”
苏进连连点头:“吃过了,我吃好才过来的。”
苏瑶嗯了声:“钱还够花吗?”
说着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在准备转账。
苏进:“够花够花,别给我了。”
苏瑶又把手机收了起来,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干巴巴地站着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弟弟,他好像又长高了。
想到蒋真真的案子,苏瑶问道:“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少年下巴一抬,语气颇为骄傲:“我姐是刑警队长,谁敢欺负我啊。”
苏瑶笑了一下,苏进看她笑了,也跟着笑:“姐你快去吃饭吧,我得回去上课了。”
说完转身跑了,边跑边回头看,差点撞在大门边的柱子上。
陈星河走出市局大门,往回家的方向走,路过一条小路,看见刚才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的苏进从一家便利店出来,手上拿着面包和矿泉水。
两人目光对上,苏进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正在长身体,午饭得吃两次。”
“长身体就吃这个?”陈星河看了一眼时间,“带你吃点别的去。”
“不去,”苏进大口咬着面包,又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你让我去我就去了吗,那我多没面子。”
陈星河:“想听你姐的事就跟我来。”
五分钟后,陈星河坐在一家干净雅致的面馆里,点了一碗牛肉面、一碗鸡汤面、两笼蟹粉小笼包、两份春卷、小酥肉以及其他零零总总,摆了满桌。
陈星河吃了几口鸡汤面就放下了筷子,看着苏进狼吞虎咽地扒完了大半碗牛肉面。
“说起我姐啊,我姐最好了,我小时候就是我姐带大的,我的作业也都是她给我辅导的,我爸妈不会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学习app。”
一提到苏瑶,酷拽少年就变成了一个小话痨:“周末爸妈加班,也是我姐带着我玩,我姐打架很厉害,从小到大周围都没人敢欺负我。”
陈星河给苏进夹了块春卷:“你姐谈恋爱的时候也带着你吗?”
“我姐没谈过恋爱,她念中学的时候有人追,都追到我家门口了,每次来都带好吃的给我,为了讨好我姐,”苏进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陈星河,“就跟你现在一样。”
陈星河错开苏进的视线:“我没在追她!”
“是吗,那你也不用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口是心非呢。”苏进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夹了块小酥肉,“说吧,你还想打听我姐什么事,这顿饭看起来不便宜,我不能白吃。”
陈星河:“我没在打听她。”
“后来呢,追到你家门口之后?”
苏进:“被我姐打跑了,她还放了狠话,要想追到她,必须得先打败她,然后我姐就单身到了现在。”
苏进看了看陈星河只吃了几口的面碗:“我觉得你胜算不大,你跟我姐打起来,你得输。”
陈星河捡起面碗又吃了几口:“未必。”
苏进:“不过你已经没机会了,我姐挺中意她那个新的相亲对象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进叹了口气:“希望这位是个好人。”
陈星河:“什么意思?”
苏进放下筷子:“我妈一直在催婚我姐,这两年没少让人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四五个了。”
陈星河拆了张消毒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个都没看上吧。”
世界上哪还有男人能跟他比。
苏进:“不,全都看上了。”
陈星河:“?”
“四个都是没处几天就被我姐亲手抓进牢里去了,”苏进有点惆怅,“我姐这个体质,也是神奇,别的女的都是遇到渣男,她遇到的是罪犯,还一个比一个狠。”
“第一个男的是个会计,被我姐发现挪用公款。第二个男的是小学校长,猥亵 *** ,我姐亲手给戴上的手铐。第三个男的是一家公司的策划主管,被我姐识破,是一个整了容的通缉犯。第四个男的是个律师,在地下室囚禁性.奴,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听说判了十几年。”
陈星河:“……那她还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