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中学下晚自习
晚上八点下了晚自习,我跟着人群疾走。月亮姐姐回家睡觉了,今天不该她值班。
路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我伸出手来看看能否见到五指,果然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凭着对路的熟识,摸着黑前进。
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大家都急着回家,一是为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二是这黑夜这么恐怖谁也不敢多待。
每次走到那片有坟墓的庄稼地,我都忍不住朝那面望几眼。也不知谁给我讲了关于鬼火的故事,叫我每次都要去看看坟墓那边会不会出现鬼火。
也不知谁家的祖先这么气派,修了座大墓不说,还在坟头上插上那么显眼的墓碑。墓碑上写的什么字,我不知道,从来不敢仔细去看。有了这墓碑,似乎这坟里的人就能复活,到了晚上会出来溜达溜达。
我跟着人群走,队伍里有谁大概是知道的。每天下了晚自习,来不及收拾书本就往楼下跑,跑出学校大门外跟着这群人回家。要是晚了,只剩自己一个人,那可不得了。
有次,老师在晚自习讲课还拖堂,飞奔到大门口时走读生已经走尽了,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我要折回去跟住校生挤一挤,凑合一晚,可看门的大爷却拦住我不让进。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今夜月亮姐姐又不值班。我独自一人在黑夜里的小路上疾行,不敢跑,怕自己的脚步声吓到自己。
害怕极了,哼起歌来,也不管歌词对不对,根本无力去想这些,想起什么哼什么,像歌曲串烧,只要有调调的音乐都来。边哼歌边细细听除了歌声以外的声音。
那片坟地还是来了,心里一直惧怕着要经过这里,越走近越害怕了。坟头上长了树,树叶在风中沙沙沙地响。有树的地方爱招鸟儿,风一吹鸟儿就会叫,鸟儿一叫我就战栗的不敢呼吸。有人说人的灵魂会化成鸟,在自己的坟头上叫。灵魂也就是鬼,有谁不怕鬼的呢!
布谷——布谷——,这声音好清脆,从那片坟地的小树林里传来。这又是哪个坟头的主人在说话,不会在跟我打招呼吧?怎么平日里都听不见,偏偏我今天落了单它要来跟我打招呼。
歌声颤抖起来。那鸟还是布谷——布谷——地叫着,这是一定要跟我对上话,才肯罢休嘛!
早忘了哼歌壮胆的事了,撒开腿就跑。坑坑洼洼地的泥巴路,可害惨了我,摔了个狗啃泥。腿都软了,幸亏胳膊还有力,赶紧撑起身子爬起来。
不远处就是庄户了,一棵大树下闪现着微弱的光点,时而弱,时而亮些。我不敢朝前走了,但也不敢后退呀,坟地里的布谷声还在叫着呐。
站在原地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后背发凉,觉着有人跟着,也许是鬼魂跟来了。好想回头看,又不敢,没有勇气。即使什么都没有,那片黑已经够叫人害怕和瞎想的了。
庄户头的那棵大树下传来两声咳嗽,原来是个人在树下抽烟。瞬间夜没那么黑了,关于坟头上鬼魂的事也消散了。我端着平日的步子朝前走,走近那棵树下,那人还在抽烟。他每吸一下,烟头的光就会亮些。我们没有说话,他想必看不出我是谁,我也看不到他长得什么样子。
我继续走着,剩下的路平日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其他的同学到这里都已经回了家,八点钟放学的学生里只有我住在小台湾,那个最顶头的地方。
小台湾第一户人家的窗 *** 出微弱的光,但已经足够应付这黑夜了。还好是夏天,这个点大家都没睡,要是在冬天的晚上八点多,除了家里有孩子上中学的人家,其他家早都熄灯了。
天黑了从来不敢走家后面的路,都是从庄户前绕。家后都是庄稼地,庄稼地里不免有几座坟。要是遇上新坟,上面盖了一层白色花圈的,那就更叫人害怕了。
有年过年,家里炸年货。晚上去家后面的草垛上取草,我和姐姐都不敢去。那大大小小的草垛群,不知里面藏的啥,里面可不是只有不睡觉的猫,还有黄鼠狼。
最后我和姐姐一起去取草,她在草垛边抱着草往竹篮里揣,我站在她边上哼歌壮胆。她只顾抱草,我忍不住四处望,黑得发浓的夜里不知藏着什么呐。
家旁的路太窄,我在前面走,姐姐提着篮子紧跟我的脚步。跟得太紧,以至把我的鞋后跟踩掉了,我不敢拔鞋,只顾走。一口气到了家,才敢把提着的心放下,把鞋也拔上。
走庄户前绕,又不免要经过小台湾汪边的“土老爷”。那是一个小土堆,比坟小多了。据说那个土没人碰,每年都会长高。土里埋的啥,或是埋没埋东西,我不知道,大家都很忌讳提起这个。
有次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母亲那是什么,母亲一向不信鬼神。她居然也不清楚,老人们对那个土堆都是讳莫如深的,所以母亲只是提醒我别去问爷爷奶奶,会挨骂。
家后定然不敢走,家前又得路过土老爷。我只得踩着第一户人家的庄稼地里极窄的田埂走,还好屋里透的亮够用了。沿着田埂,又拐进一条极小的路到了第一户人家的墙根,而后穿过他们家门前宽敞的稻谷场抵达小台湾汪边的小路,成功绕过土老爷。
到了家门口的空地上,屋里透着亮,从前只有特别奢侈的人家门前才会掌着灯,我们家根本连门灯都没有。我推开那扇斑驳陆离的绿漆木门,门吱吱呀呀地响着,关上时又吱吱呀呀地响,它的声音一定传到了外面的黑夜里。
第二天,我在门轴入地的洞里浇上水,它就管很长时间不响了。
2022年03月16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