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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常、陈、崔、马、闫、桑,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豫剧“六大名旦”,其表演艺术成就斐然,其门人弟子广布梨园。六大名旦在当今豫剧界,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
从编年史角度,我们先回顾一下几位艺术家的出身背景。从年龄上看,最年长的是陈,最年轻的是桑。从地域上看,陈、阎、桑都是当年的省府“大开封”地区的,马、崔是鲁西南地区的,而常是来自豫西的。
陈素真,1918年生于河南开封;
阎立品,1921年生于河南封丘;
马金凤,1922年生于山东曹县;
常香玉,1923年生于河南巩县;
崔兰田,1926年生于山东曹县;
桑振君,1929年生于河南开封。
对那个年代的艺人来说,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是常态。六位老艺术家里面,只有阎、崔、桑三人用得是自己的本姓。陈素真原姓王,拜豫剧老艺人陈玉亭为义父,因而姓陈。常香玉原姓张,幼时拜戏班常老大为义父,因而姓常。而马金凤原姓崔,曾被卖到卢殿元戏班改姓卢;卢对她并不好,后来母亲历尽艰辛把她赎出来,让他随继父姓马。
六位老艺术家大多出身寒门。陈素真的父亲王秉璋曾任兰封县县长,但后来家道中落,是府内丫鬟收养了她。说起来她是出身最富贵、最有书香门第气质的一位,但少时光景也不过如此。阎立品的父亲阎彩云当年是著名男旦艺人,因家贫让女儿学戏。常香玉的父亲张福先也是一位豫剧艺人,嗓子伤了以后只能在戏班打杂,为让她逃避童养媳的命运而让其学戏。马金凤最早随父亲崔合利唱河北梆子,到开封以后为了多条出路,而改学豫剧。崔兰田的父亲崔焕臣是小商贩,曾在山西当过兵;她从小随父母辗转山西高平、河南郑州,在最落魄的时候进戏班学习。(后来,她与崔兰玉、崔少奎三姐弟都成了豫剧翘楚)桑振君的父亲桑志良、母亲徐志荣都是坠子艺人,最早随母亲唱坠子;父母亡故后流浪卖艺,后来才改唱豫剧。正是在这样的起点上,六人走出了各自波澜壮阔的人生。
1926年,8岁的陈素真正式拜师孙延德,学习生旦净丑,后主攻青衣及其他旦行。孙延德艺名白酥瓜,是祥符调一代宗师。他时年六旬,已广授科班,此时已经转型为豫剧教育家。值得一提的是,阎立品的父亲阎彩云也是孙延德门下名角。
1928年农历二月初二,10岁的陈素真在开封相国寺同乐舞台,首演《日月图》,轰动一时。
与陈素真同一时期,在开封的另一个戏班国民舞台,还有一位著名坤伶司凤英。司凤英比陈素真大1岁,她拜师到武生杨吉祥门下,曾用艺名杨金枝。由于师辈的关系,陈素真、司凤英很早就相识。1930年,陈素真因为唱砸了《反长安》而离开开封,随义父陈玉亭到杞县一带跑高台。在杞县期间,他们曾碰到杨吉祥、司凤英,并一度搭班演出。
在同乐、国民以外,还有一个叫永安舞台的班子,旦角台柱子是马双枝。马双枝是1911年生人,比陈素真、司凤英大一些,但早年是唱坠子的,从1927年初改唱豫剧。1929年,马双枝和永安舞台年轻的班主杨金玉结为伉俪。杨、马夫妇是豫剧史上不得不提的人物。
同样是1930年前后,阎立品、马金凤等也先后来到开封义成班,并成为马双枝的弟子。当然与陈素真不同,她们此时还是不满10岁的孩童。阎、马二人从小就是亲师姐妹、小玩伴。
马金凤加入义成班大概一年的时候,因为祖母治病的缘故,被父亲卖到了别的戏班,直到后来与母亲重逢,才得以赎身。1933年前后,母亲带她投奔司凤英戏班。真是命运弄人,陈、司、阎、马就这样在开封这片热土上产生了最初的交集。
在陈素真离开开封的日子里,1932年,永安舞台来了一位原唱山东梆子的旦角,叫王润枝。王润枝的唱腔与开封本地的祥符调有不同之处,观众听着新鲜。她戏好人俊,在永安戏台迅速走红,并有超过马双枝之势。
永安舞台后来居上以后,国民舞台又从外面请回了司凤英,而同乐舞台请回了陈素真。1934年,16岁的陈素真二进开封,以一出《三上轿》轰动省城,名声大振。于是,此时的开封梨园界,第一次出现了四大名旦的称呼,就是指陈素真、司凤英、马双枝、王润枝。
很多文章里说陈素真是豫剧第一位女演员,但马紫宸先生曾说马双枝才是豫剧第一位女演员。陈素真看到了马紫宸的说法,曾表达自己的观点:
第一,陈素真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豫剧第一位女演员。她自己从来没这么说过,也不认同这样的说法;
第二,陈素真认为马双枝并不比她早,自然马双枝也不是第一位豫剧女演员。至于豫剧第一位女演员,有分析认为前清光绪年间就有了。但个人以为,在清一色的男演员的大背景下,真正以坤伶身份唱出名堂、挂牌买票的,就是1920年代陈、司、马、王这些人,因此称她们为“第一代豫剧女演员”是名副其实的。
1932年5月,在中原大地的另一边,9岁的常香玉随父亲张福仙搭班学艺,拜了翟燕身、葛燕亭、周海水等人为师。学习武丑、小生、须生,后专攻花旦。
1933年初,10岁的常香玉在密县太乙新班习演,向王金枝、徐双槐求艺。
1935年,周海水带领常香玉、汤兰香等三进开封,这成为豫西演员唱响省城的开始。1936年,13岁的常香玉在开封主演《新西厢》,轰动一时,在醒豫舞台成为主演。
这一年,豫剧史上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知识分子出身的樊粹庭,将开封永乐戏院改建为豫声剧院。樊粹庭是一代改革家,从剧本、唱腔、表演等方面大胆改革,尤其是与陈素真的合作,让其登上顶峰。1936年3月,上海百代公司为陈素真《三上关》《春秋配》等多个剧目灌制唱片,陈成为豫剧唱片第一人。
1936年,陈素真、司凤英、常香玉在豫声剧院轮流挂牌演出,后来三人被称为“豫剧三鼎甲”。其中成名最早的陈素真,已有“河南梅兰芳”“豫剧皇后”的美誉。这是陈、常最早的交集。
这一年,周海水带领戏班离开开封返回豫西的时候,张福先看女儿常香玉在开封站稳了脚跟,就和她留了下来。第二年春,在知识分子王镇南、史书明的加盟下,以常香玉为头牌的中州戏曲研究社成立。
同样是1936年,15岁的阎立品小有所成,随父离开开封,到太康民醒剧社搭班。
仍然是1936年,14岁的马金凤经三年苦练,彻底摆脱“四句撑”恶评,练就金嗓子,初露峥嵘。第二年夏,她在开封参加名角“筱火鞭”的戏班。
又是1936年,10岁的崔兰田因母亲重病而扛起生活重担。第二年春,她碰到来郑州收徒的太乙新班,拜师周海水开始学戏。也就是说,常香玉、崔兰田算是前后脚的师姐妹。
还是这个1936年,6岁的桑振君在师爷见证下,正式拜在母亲门下为徒,学习坠子,取名桑梨花。
1937年日寇全面侵华,是年底波及河南。在全民抗战的大背景下,各地戏班的艺人们面临命运的挑战。1938年5月,开封沦陷前夕,陈素真、马双枝、常香玉等随戏班西迁。
遗憾的是,当时与陈、常齐名的司凤英选择留下,并很快陷入窘境,被大汉奸王道控制。她息声梨园,一度自杀未成,但与汉奸扯上关系,抱恨终生。而更惨的王润枝,因吸大烟弄垮了身体,于1941年英年早逝。
1938年,16岁的马金凤来到密县太乙新班,向老艺人燕长庚、翟彦身学习豫西调,取得艺术上长足进步,并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演唱风格。以后的几年中,马金凤随太乙新班到各地演出。
从1937年到1941年,5年的光景,太乙新班的学员们跑遍了荥阳、汜水、巩县一带的高台和庙会,名气越来越大。这其中也包括了新一代的弟子“十八兰”,也就是毛兰花、崔兰田等人。1941年农历八月,因郑州时局紧张,周海水带着几十个孩子徒步来到洛阳,在背靠北城墙的世界舞台演出。崔兰田的戏好人俊又肯出力,很快就在洛阳崭露头角。15岁的崔兰田成名了。大约一年以后,周海水因特殊局势难以维持,演员们各奔东西。崔兰田被世界舞台的经理楚公民留下,做“头牌”主唱。
同样是1938以后的几年中,阎立品到周口、许昌、漯河一带演出。她将满头青丝一挥而去,住到偏远的农村,宁愿吃糠咽菜,也不在城里给鬼子汉奸们演戏。阎立品对外宣布吃素、不唱堂会、不到豪门官邸清唱、不拜客等几条规矩,展现出正直艺人的骨气。有道是,立身不使白玉玷,品格当与青云齐。
开封沦陷以后,人心惶惶,桑振君一家的坠子表演难以为继,因而离开开封,回到乡下老家。因谋生艰难,她与哥哥出外乞讨。更加不幸的是,其父、母、弟、妹在1939年的一场变故中惨逝。不久,哥哥也因日寇抓苦力而亡故,桑振君彻底成了孤儿,恍如隔世。1939年6月,10岁的桑振君流浪到杞县,当地谢家“公义班”班主看她可怜,收留下来做了童养媳。她改唱豫剧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在杞县,桑振君先后师从赵清和、薛东信。到1943年,14岁桑振君个子已经长成,也学会了很多戏,因饱经磨难而显得成熟。薛东信推荐她当了戏班的主演,一下子唱红了,在杞县周边有了名气。不久,桑振君和老师薛东信一起,被接到柘城的小公议班。在一年的时间内,巡演于豫东大地,足迹遍及鹿邑、宁陵、永城、夏邑、沈丘、淮阳、周口以及安徽的界首等地。昔日尘垢满面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班社主演了。
到抗战后期,有小上海”之称的安徽界首,迎来了一个豫剧小 *** 。太乙新班的马金凤,以及在其他班社的阎立品、桑振君都曾到此演出。马金凤、闫立品、徐艳琴、毛兰花,成为界首群众口中的“四大名旦”。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再说说陈、常西迁的故事。西迁之前,樊粹庭已经把豫声剧院已经改名“狮吼剧团”,取“醒狮怒吼”之意。1938年至1939年间,剧团经洛阳辗转至西安驻班演出。为了唤起人民抗日救国的热情,樊粹庭专为陈素真量身打造,编创出《凌云志》《三拂袖》《涤耻血》等以反封建、反邪恶、反汉奸为主题的大戏,先后在开封、洛阳、西安等地,全身心投入抗战义演,义演所得全部捐出。仅在洛阳,陈素真就义演半年之久。在西安,陈素真一唱而红,被誉为“河南梆子大王”。陈素真辗转宝鸡、重庆,1943年返回洛阳。当时,她的结拜姐妹魏太太给她设宴接风,崔兰田作陪。崔兰田借着这个机会,拜仰慕已久的陈素真为师。
1943年12月,崔兰田离开洛阳,应邀到西安南苑门的陕山戏院演出,一出打炮戏《刀劈杨藩》便引起轰动。不久,崔兰田又改在新民剧院演出。1944年在西安,陈素真为崔兰田手抄“樊戏”,并半卖半送给了一套精美的“戏箱”,后来又把私房本《三上轿》传授给她。这一时期,崔兰田也得以与她所敬重的樊粹庭结识。在樊粹庭指导下,崔兰田的戏曲表演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而常香玉的中州戏曲研究社,这一时期也排演过王振南编剧的新戏《打土地》等。1938年他们西迁时,曾到太乙新班所在的密县。常香玉与马金凤在此相识,结为好友,并同台演出过《桃花庵》。1941年,常香玉在洛阳初识崔兰田。1942年,常香玉的剧社到西安,曾在豫秦剧院演出。当年大灾,他们响应河南同乡会倡议,设立“难民营”供河南灾民居住,并购粮舍粥。在宝鸡,河南同乡会等筹款建设的“河声剧院”竣工,常香玉以义演入股,经常在此为灾民演出。
至此,到1945年前后,六位老艺术家已经全部成名。当然由于年龄的不同,他们各自处在不同的阶段,27岁的陈素真已然是“豫剧皇后”“梆子戏大王”如日中天,而16岁的桑振君,其时尚属新锐。
六人在此前以及后期的一段时期里,曾有过不同程度的交集。比如陈常崔同在西安,闫马桑同演界首。崔拜陈为师,马呼阎为姐。有资料表明,常、崔兰田早年曾同台演戏;更有,常、马同台过《桃花庵》,阎、马同台《打金枝》,马、桑同台过《蝴蝶杯·投衙》。戏曲这个神奇的纽带,将六位大师原本不同的人生轨迹,悄悄系了起来。
1945年抗战胜利到新中国成立前后,几位艺术家的人生轨迹又各自分开了。
1948年,常香玉在西安创办香玉剧校,后改称香玉剧社,教学与演出兼顾。1951年,为支援抗美援朝,率领剧社在西北、中南和华南等地义演,以全部收入捐献“香玉剧社号”战斗机。这一壮举使得她成为新时期的典型,被誉为“爱国艺人”。1952年维也纳世界人民和平大会的中国代表团中,文艺界的两名代表便是梅兰芳与常香玉。1953年她率队到抗美援朝前线慰问演出。1956年各大国营戏曲院团成立,常香玉任河南豫剧院院长。这一时期,她的部分代表作拍摄成电影艺术片,其中包括《花木兰》《人欢马叫》。特殊时期,常香玉被批判为“戏霸”“反动戏剧权威”而受批斗,曾到西华县黄泛区农场劳动。
1953年,陈素真在 *** 组建“素真豫剧剧团”,因得罪当地领导,还出现了一次批斗风波。1956年底,陈素真加入到河北省豫剧团,成了该剧团的台柱子。1958年,陈素真被调往邯郸戏曲学校任教,1962年,又调入天津市豫剧团,并多次随团到各地进行巡回演出。特殊时期,陈素真受到迫害,被迫离开了舞台。
1945年,马金凤参加周海水在郑州五虎庙重组的班社班。1947年,随班社离开郑州到安徽蚌埠演出。1948年在蚌埠加入当地组建的正规剧团,后到南京治嗓子,迎来解放。1950年她参加了在安徽界首成立的中原豫剧团,后转为商丘专区人民豫剧团。1954年元旦在上海演出时,马金凤结识梅兰芳。商丘专区实验豫剧一团实际上是现洛阳市豫剧团前身。1956年各大国营戏曲院团成立,马金凤任洛阳市豫剧团团长。这一时期,她的代表作《穆桂英挂帅》拍摄成电影艺术片。特殊时期,马金凤作为受到批判,下放劳动改造。
1950年,崔兰田在西安筹资成立剧团,取名为“兰光剧社”,许多名演员纷纷加盟。其阵容之强大,为西安各豫剧团之翘楚。1951年,崔兰田率团到郑州、新乡、安阳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在安阳市盛情邀请下,崔兰田和她的剧团留在了安阳。从此,她长期担任安阳豫剧团团长和戏校校长。特殊时期崔兰田在安阳游街受批斗,有文章回忆称,群众出来“像过年看热闹一样”,要“一睹大师风采”。
1951年,阎立品成立“立品剧社”。1953年,应邀加入了商丘人民豫剧团,曾赶南京、上海等地演出。1954年初,梅兰芳收阎立品和新凤霞为弟子,这是梅先生第一次收地方戏演员为徒。1955年,阎立品由商丘调往洛阳市豫剧二团。1957年被错划右派,直到1958年调往信阳地区豫剧团后方恢复演出。特殊时期她又遭受迫害,十几年间无法登台演出。
1950年代初,二十出头的桑振君,已和豫剧大师陈素真、常香玉并称豫剧舞台新的的旦角“三鼎甲”,形成了“东陈西常中南桑”的鼎足之势。她曾和常香玉同时参加抗美援朝慰问团赴朝慰问。这时期,桑振君有较长的时间在西华县生活和演出。一曲《白莲花》唱火了沙河南北、颍水两岸,桑振君成了逍遥父老的光荣,成了沙颍儿女的骄傲。1962年,桑振君到河北邯郸戏曲学校,接替了陈素真。无处不惊喜,在邯郸戏校这个地方,桑振君与陈素真竟以这样的形式有了交集。特殊时期,桑振君深受迫害,被迫离开了她所挚爱的豫剧舞台和教学讲台。
这里再谈一下另两位昔日坤伶。
抗战胜利后,杨金玉、马双枝夫妇返回河南,在许昌、开封一带演出,并在长垣王世禄科班担任教师。1951年,应邀到西安市民众剧团担任主演,已届中年的马双枝再次叱咤西北舞台。1957年,在河南省戏曲学校表演系任教。马双枝在特殊时期遭受迫害,下放到西华农场劳动改造。1979年10月 *** 后她重返西安,退休养老。于1980年病逝,享年69岁。
而饱经沧桑的司凤英,1953年担任范县光明豫剧社主演,1959年调山东聊城艺术专科学校任戏剧班教师。1961年秋艺校停办后,她先后任聊城专区、莘县剧团辅导员。司凤英淡出梨园视野数十年,于 1980年6月病世,享年63岁。
1979年改革开放,戏曲界也为之一振。诸多老艺术家重回舞台,此时他们已是年过半百之人。
1980年3月,河南省豫剧流派会演在郑州举行。就是在这次著名 *** 上,常香玉、陈素真、崔兰田、马金凤、阎立品表演了经典剧目,确立了“五大名旦”的地位。也是从此时开始,流派之说愈演愈烈。当年桑振君也是收到邀请参加这次汇演的,因故耽误了没有去。一直到2000年,豫剧界又有了“六大名旦”的说法,也就是常、陈、崔、马、阎、桑。
1980年代,是戏曲艺术的又一个春天,涌现了大批优秀的豫剧电影艺术片。但是,“六大名旦”中的陈、崔、阎、桑都因为已过盛年,遗憾错失了这一机遇,留下的影视资料很少甚至没有。他们更多的是退居幕后,培育新人。1979年前后,香港与河南合拍豫剧艺术片《包青天》时,曾找到崔兰田主演秦香莲的角色,但她以年龄原因推荐了弟子张宝英,并在拍摄时给予了悉心指导。
这一时期的常香玉,也有一些舞台剧制成了录像,比如《断桥》《拷红》。除此之外,常香玉也是一位社会活动家。1987年,她自筹基金设立了“香玉杯”艺术奖,用于奖掖地方戏优秀青年演员。
1994年3月,陈素真病逝于郑州,享年76岁。
1996年8月,阎立品病逝于封丘,享年75岁。
2003年4月,崔兰田病逝于安阳,享年77岁。
2004年6月,常香玉病逝于郑州,享年81岁。
2004年7月,桑振君病逝于邯郸,享年75岁。
六人中,马金凤一枝独秀,改革开放以后长期活跃在舞台上。1985年西安电影制片厂将她的代表作《花枪缘》拍成电影,1986年香港电影公司又将她的代表作《七奶奶》拍成电影。此外,还有《穆桂英挂帅》《杨八姐游春》等多部舞台戏的录像版由黄河音像出版社出版。1990年代她访问港澳台并登台献艺。马金凤年过花甲还能在舞台上挥斥方遒,第一得益于她身体健康,第二得益于她的行当和嗓音条件更有利于保持艺术长青。她老人家在耄耋之年还能登台,舞台生涯远远长过其他五位,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
因此,对于当今四十岁以内的新生代而言,“六大名旦”中最最耳熟能详的,无非常、马两人而已。这当然不是说其他名家艺术水准如何,只是因为历史条件的原因,她们音像资料不足、传唱受到限制。从这个角度讲,马双枝、司凤英这些昔日名家,不但没有影像资料,连名字都快要被忽略了,与陈崔阎桑相比岂不是更可惜吗?
行文至此,关于“六大名旦”是如何成型的,这前前后后的故事已经比较清楚了。
毋庸置疑,这六人都是优秀的豫剧表演艺术家,而且都是有传奇人生的大师级人物。
第一,在豫剧舞台上允许有女性担当“头牌”主演以后,她们年少成名,但分别是不同时期的旦角代表性人物。30年代是陈素真的时代,40到50年代是陈、常、崔、马、阎、桑等各门各派群芳争艳的时刻,50到60年代是常香玉的时代,而80年代则是属于马金凤的年代。第二,她们提携后进,培桃育李,既是艺术家,又是教育家。她们的门生已经是当代豫剧的重要有生力量。
1980年流派汇演时,“常陈崔马闫桑”这个排名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名义上是按音序排列,但或多或少会有现实因素的考量,也就是说,从当时当刻的眼光来判定,无论从舞台生命和群众影响力来比较,常香玉先生来扛大旗是合适的。
但是,诡异的事情在后面,“六大名旦”这个说法被某些不明底细的人,要么是教条式地框定,要么是无底线地曲解,并衍生了一些无聊的口水。
排序问题。我认为,“常陈崔马闫桑”是1980年形成的,那么这个排序就只适用于当时,再严格一点只适用于那次汇演。当时情境,常在前是合适的,毕竟陈素真大师已经不怎么演出了。但放到历史长河中,陈的地位显然力压其他人。今时今日,影响力大的恐怕又要推马、常两人。在不同的语境下面,当然可以有不同的排序。不要搞成梁山泊排座次,谁是宋江谁是卢俊义,非要搞得你死我活就不对了。艺术的事情,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霸王硬上弓”一样的排名徒增恶感。
人选问题。用1980年一次汇演的邀请人员,来确定“几大名旦”,来了就算,不来就不算,难道不够荒唐吗?这是十分无理十分幼稚的做法。平心而论,这已经不仅是桑能否入选的问题,乃至于马双枝、司凤英等名噪一时的老艺人,不能够一点历史定位都没有。当今豫剧舆论十分诡异,我写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感觉很吃力,六人之中少写了谁都会有人吐槽,六人以外多写了谁也会有人吐槽。荒唐一至于斯,如何恢复历史本来面目?
衍生概念问题。“常陈崔马闫桑”是豫剧六大名旦,这是最原始的说法。但某些人却糊里糊涂地说成了别的。比如,有人说“豫剧有常陈崔马闫桑六大流派”,流派一词有似是而非之感,起码要传承几代以后才能定论。是名旦不等于有流派,收徒弟也不等于有流派,想建立流派更不等于有流派。具体有没有流派,一定要传承以后再做结论。况且很多资料表明,六位大师本人并不赞同流派之说。再比如,有人说“豫剧分为常陈崔马闫桑六大流派”,这意思是除了他们六位就没别的旦角了?那豫东黄爱菊老师算哪一个,六选一吗?高洁杨华瑞老师也要六选一吗?老艺人怎么办,马双枝老人家怎么六选一?苏兰芳老人家怎么六选一?再说大一点,豫剧生、净、丑都不要了吗?豫剧只分六大名旦?真是贪天之功,妄加论述,荒唐透顶。千万不要因为几大名旦的问题,妨碍了豫剧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是十分重要的。
1994年,陈素真大师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曾在河南省首届丑角大赛中,有过这么一个发言:
“就说我吧,在豫剧上虽然有那么小米儿大的一点成绩,但现在老了老了,仔细想想,我还是有罪的。不仅我犯了罪,包括司凤英、常香玉,我们三姊妹都犯了罪。我小的时候,刚记事就在戏班里,那个时候,戏班里旦角可不是这个(伸大拇指),一个班里要有四梁四柱。四生四旦四花脸,八个场面俩箱官,这就是一班戏。从我们这“三鼎甲”一出,把其他三方面(指生、净、丑)一下都压下去了。从1935年开始,一直压到现在,快60年了吧,一直抬不起头来。”
陈素真大师这段肺腑之言,发人深省。她能敏锐地认识到,戏曲界捧旦角捧得过分了。尤其是这几大名旦,竟然成了金科玉律一样的东西,人选乃至顺序都是一成不变的。僵化成这样,怎不令人忧心。常、陈、崔、马、闫、桑任何一位都没有这样的主观念想,但偏偏有好事之人把事情做绝,把一池春水做成死水。教条主义,罪莫大焉。
感谢与庆幸老艺术家们,为我们呈现过如此高水平的艺术盛宴。更愿今后的豫剧艺术,百花齐放、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