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2016年底，台湾作家龙应台在香港大学演讲，主题为“大学问：一首歌，一个时代”。龙应台问台下：“你人生的启蒙歌是什么？”
一位说着广普的中年男士（据说是香港浸会大学副校长周伟立）回答：“是大学师兄们教的《我的祖国》。”
龙应台似乎不太相信地反问了一句：“真的？《我的祖国》怎么唱？”听众席上突然有人唱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第一句的声音还很薄弱，可越往后，加入的人越多，慢慢变成了全场大合唱：“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重播 播放 00:00 / 00:00 正在直播 00:00 进入全屏 50 点击按住可拖动视频很少有人知道，为了创作这首《我的祖国》，它的词作者乔羽是怎么样被导演“花式催稿”，又经历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1956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决定拍摄电影《上甘岭》，导演沙蒙请自己的老战友刘炽帮忙给电影创作音乐。
导演沙蒙
影片拍完后，有插曲那部分戏空出来了，准备等歌出来再补拍画面。当时林杉、沙蒙、曹欣合写了一份歌词，是一首散文体的新诗：
祖国啊我的母亲，您的儿女离开了您温暖的怀抱，战斗在朝鲜战场上，在我们身后有强大的祖国，有英雄的人民……
刘炽反复吟咏，怎么也找不到感觉，捕捉不到旋律，便连夜找到沙蒙。
在刘炽的建议下，沙蒙忙给乔羽发电报。
《我的祖国》词作者乔羽
当时，乔羽正在赣东南、闽西一带原中央苏区搜集素材，准备写一部以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苏区少年儿童生活为题材的电影文学剧本,即后来家喻户晓的《红孩子》。
电影《红孩子》（1958）剧照
当时正是采访最紧要的阶段，乔羽几次回电：“还是就地请别人写吧，我回不去。”不料，长春又来了电报，还是厚厚的一沓，连起程路线都安排妥当：先到上海，由上影厂厂长袁文殊安排车次，尽快赶到长春，切！切！切！
乔羽只好连夜出发。沙蒙告诉乔羽，摄制组停机坐等，即使什么也不干，每天也要耗费2000块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乔羽问沙蒙对歌曲的要求，沙蒙回了一句：“没要求，我只有一个想法，你写出的这首歌，最后我拍的这部《上甘岭》没人看了，看过的也记不住了，但是还得有人唱你的这首歌。”
“天啊，这哪是没要求啊，这是要我的命哪！”乔羽心里默默感叹。
电影《上甘岭》（1956）海报
电影《上甘岭》剧组人员合照
更不好受的还在后头呢，用乔羽的话说，“沙蒙人好，每天笑呵呵地来看我，来了也不催，我明明知道他是来催我的，坐了一会儿，他看我不吭气儿，我没有东西给他，他就又走了。第二天又来了，他还是不催我，就说到我家吃饭去”。
那段时间，乔羽一写不下去就会到篮球场转悠。一天，长春刚下过一场大雨，乔羽又来到球场，几个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突然回想起了以前过长江的场景。
“当时过长江可不得了啊，要两小时才能到对岸”，“我老家济宁，接近黄河，属北方，在那之前，我还从未见过南方的水稻，不知道稻子长在水里是什么样儿的。我种过庄稼的，小麦、高粱我都知道。但是第一次见到漫山遍野、一片碧绿的水稻，我非常震惊。长江上的帆与黄河上的帆也不一样。黄河是‘泥糊涂场’，长江水却是很清、帆很白。”
经验告诉他，来了！来了！乔羽当时赶紧往住地跑。最先出来的句子，是“一条大河波浪宽”。因为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味道，北方是高粱地的味道，南方是稻花的味道，这第二句就写成“风吹稻花香两岸”。这前两句写出来了，后面的就好办了，乔羽文思泉涌，不过几分钟，就写好了歌词。
乔羽手写《我的祖国》歌词
歌词写完了，沙蒙导演也来了。
乔羽回忆道：“那时我心里那个没底呀。把写满歌词的纸递给沙蒙导演，也不敢看他。我们俩人就蹲在土丘上，沙蒙导演两眼直盯在纸上，我两眼盯在沙蒙导演的脸上。沙蒙也够绝的，就这点歌词看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没有一个表情，我从他脸上也琢磨不出一点线索。”
沙蒙导演看完了，把纸揣在口袋里，说了句：“行，就它了！”
第二天，沙蒙又拿着稿子来了。他问乔羽：“你写的这条河原来是长江呀。”乔羽说：“是呀。”沙蒙反问：“既然是长江，为什么不用‘万里长江波浪宽’或者‘长江万里波浪宽’，那样不是更有气势吗？”
乔羽慎重地考虑了沙蒙的建议，说道：“比如我吧，是一个北方土包子，以前只见过黄河，没见过长江。。这样写可能会让那些不在长江边上的人从心理上产生距离，失去了亲切感。用‘一条大河’就不同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条故乡的河，无论将来你到了哪里，只要一想起家，就会想起这条河。”
沙蒙思考了片刻：“就它了。”说完他拿起稿子又走了。
乔羽创作理念
这首歌依旧是刘炽作曲，刘炽看完歌词，立刻躲进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小白楼，在门上悬了一张纸条“刘炽死了”，闭门谢客，一憋就是十天。
《我的祖国》曲作者刘炽
《我的祖国》简谱
歌词有了，曲子也有了，试唱又出了问题。直到乔羽推荐郭兰英，插曲的创作工作才算进行下去。
《我的祖国》原唱郭兰英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完成的第二天，电台便向全中国播放了这首歌。电影尚未制作完成，插曲先红遍大江南北，这在现在也是极为罕见的。
《上甘岭》中卫生员王兰唱响《我的祖国》
说回到龙应台在香港大学的演讲，乔羽说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每一个人都有属于命里注定的民族，不管你后来怎样，人的血管里都流淌着这个民族的血液。你没有理由不属于她，也没有理由不报效她 。
